战胜

当日承熹点了午膳,因为孕期有时会出虚汗,刻意避开了性凉的。即便如此,两位嬷嬷立马指出了好几样不能吃的,添添减减做了一顿午膳。承熹以前只知道性凉的不能吃,却不知还有这么多讲究,赶紧记下。

说来也奇怪,跟着盛亲王赶路的这半个多月承熹虽没有再孕吐过,却吃什么都食之无味。

而这两位嬷嬷做得定不如宫中御厨一样色香味俱全,可闻着便觉得诱人极了。承熹食欲大开,那一小盅冬虫草炖老鸭瞧着有些油腻,吃起来却丁点不觉得。

见两位嬷嬷是有真功夫的,承熹又把显怀早的事说了说。

一个老嬷嬷笑得眯了眼:“少夫人不必担忧,这不是坏事。要是您天天窝在家里不动弹,兴许是吃得多走的少,胎儿长得太大了;可您又没有这样,老奴斗胆猜猜,兴许您肚子里怀着的是双生子呢!”

双生子?

江俨喜出望外,忙掏出两个银锭各自赏了。又仔仔细细交待过两人,若是有人问起,万万不能说是来给少夫人保胎的,只说是厨娘。两位嬷嬷忙应了。

*

虔城拥兵自守已经半个多月了。

自打承熹离开后,以吉安为驻地的大兴将士狠狠进攻了两回,裕亲王折了五千兵士,便退回了虔城,将四道城门严防死守,尤其是挨着吉安的北面更是滴水不漏,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这半月来虔城时常下雨,地势低的地方还会涨水,城外的半个村子就被淹了。即便是正午,天色也常常是阴沉沉的,时不时电闪雷鸣,除了城楼及守城的军士,城中家家闭户。

“呔!这鬼天气!”吉安太守站在城楼之上往下眺望,被风斜斜刮进来的雨丝打得他睁不开眼。

守城的将士更惨,虽天天下雨,这天儿却没凉快多少。他们衣裳外头穿上轻甲,为了防止盔甲遇水生锈,还得在外头套上蓑衣,站两个时辰才换岗,手脚皮肤都被泡皱了。

人人脸上神情呆滞,还不能走神,得瞪大眼睛透过朦朦胧胧的水雾去看对面的吉安城,生怕对方兵士走到了城门口仍不自知。

以往每年的夏天尾巴也都会下雨,却没有一回下得这样大,连着下了十多天,百姓中甚至有了“老天爷发怒”的传言,城里人心惶惶。

吉安太守带着一半兵士退守虔城后,与虔城原本的太守争个不休。他俩先前既能被裕亲王说动,知道裕亲王是要成大事的人,哪个不想争个头等功?

只是看裕亲王如今愈发式微,两人都有点打退堂鼓。先前本还想着王臣将相宁有种乎,要气势汹汹地带着八万兵马一路北上,打到京城杀了皇帝老儿,去做那万人之上。

谁知却连虔城都没打出去,一时都有些惫懒,两人也不再争功了。

而自打十几天前下开这雨,裕亲王便再没有出过亲王府了,也不准人入府探望,不知是出了什么变故。

前两日,两位太守偷偷商量过,在夜半时分将南面城门开了一道小缝,将两家的妻儿老人都送出了城。守城的几百兵士都眼睁睁看着,却也没人敢多句嘴。

这样的事,底下人也不敢跟裕亲王说。此时裕亲王的屋子里落针可闻,两个近身伺候的丫鬟跪在角落里深深埋着头,恨不得当了隐形人。屋子里即便点了烛灯,却因为阴雨天气,仍是昏暗的,颇有一种英雄气短的落魄。

裕亲王倚在床头,眉宇之中满是沉沉郁色,闻到一屋子的药味登时火冒三丈,一挥手将面前的大夫推了个跟头,怒道:“天天弄这些个没用的!”

“王爷息怒!”大夫忙请罪道:“这艾灸能舒经活络,虽没有奇效,却也可缓解疼痛啊!”

“疼便让它疼!本王要的是能起身!”

大夫支支吾吾辩解了两句,不敢再说话了。王爷右腿的膝盖以下全是腐肉,前些年裕亲王硬是不截腿,能保住一条命已是万幸。如今连日阴雨致湿气入骨,若是不活血通痹,怕是会恶化得更厉害。

将大夫赶了出去,裕亲王以手作爪状,扣在伤腿的膝头上狠狠用力。听到骨骼咯吱的声音,两个丫鬟都是骇然失色,又不敢上前来拦,忙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喊人了。

裕亲王感受到从膝盖蔓上的疼痛,却笑出了声。

每当这样阴雨连绵的天,他便起不了身,连轮椅都坐不稳,会往前头栽倒。坏死的右腿自膝盖以下早就没了知觉,下雨的时候这疼痛却能一路蔓延到胯骨去,如跗骨之蛆,疼得起不了身,连带着整个脊骨都是凉的。

不一会儿又有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匆匆行了进来,他是裕亲王从宫里带出来的,跟了裕亲王几十年,通晓主子心意,也只有这老头能在裕亲王面前得几分脸面。

他挥退了两个没用的丫鬟,给裕亲王将厚袜穿好,低声说:“王爷,万幸昨夜和今晨停了雨,亭子已经搭好了。老奴给二公子备了御寒的衣服和猪羊,还有暖身的烈酒,王爷可还有什么要添的?”

裕亲王摇摇头,忽然抓着他的手臂,闭了闭眼痛声道:“带本王同去。”

老头动作一滞,知道自家王爷性子拗,即便当年老太妃在世的时候也是劝不住他的,只能将他抱上轮椅,喊丫鬟撑着伞往后院走。

前天凌晨,裕亲王忽的于梦中惊醒,痛叫了一声“元臻!”怔怔出了一会儿神,他连夜将身边亲信通通喊了过来,非要人在世子的埋骨之地建个一丈大小的亭子,口口声声说:“元臻他打小就怕冷,这么大的雨定会淋着他。”

一众幕僚直听得面如金纸,一时以为王爷已至癫狂,忙把大公子和郡主请了来。

重润披了衣裳匆匆赶来,连伞都没顾上撑,才刚走进屋门便把裕亲王气得咳了血,声嘶力竭地叫她滚。

方喊了一声“父王”,又把裕亲王气得咳了一口血,状若癫狂地怒斥道:“你怎么不替你兄长去死!该死的是你这个畜生!”

容元纶的妻子忙说:“妹妹先回去,我与你兄长这里看护着。”

重润怔怔出了会儿神,眸中闪过晶莹泪意,闭了闭眼硬生生忍了下去,一言不发转身出了房门,直直跪在了雨中,几息的功夫就湿了个透。

容元纶劝不过,只能喊了个丫鬟来给她撑伞,回了房又听裕亲王反反复复说要给世子的坟上搭亭子。

下人们面面相觑,愁得不行。裕亲王是龙子龙孙,虔城又没有祖坟,当初下棺的时候裕亲王说:“要将我儿葬在虔城最高的山上,看着父王一路挥兵北上,登临极顶。”

虔城最高的地方是座荒山,裕亲王叫人大费周章地改了风水,也算是处好地方,只是那地哪儿有遮风避雨的亭子?要说这建了亭子也不是难事,只是如今一天十二个时辰要下六个时辰的雨,怎么能建出亭子来?

刚有个幕僚开口问了问搭个遮雨的棚子行不行,便惹得裕亲王盛怒,将这样说话的幕僚拖出去杖毙了。

旁的人两股战战,只能自己想法子。好在昨夜和今晨停了雨,总算把这亭子建好了,外头又搭上大棚子等它干透。

见裕亲王要去祭拜,容元纶还打算跟着去,谁曾想裕亲王面无表情盯了他一眼,冷冰冰说:“你抢了你弟弟的位置,他定是不高兴的,你就甭去了。”

容元纶面上恭敬地点点头,心中都要气笑了:容元臻死了的第二天,裕亲王便将世子爵过到了他头上,生怕自己后继无人。

可这哪是什么好位置?如今虔城已经是这般光景,做裕亲王世子不是福气,也不是体面,而是要命的事。

何况裕亲王待他哪有什么父子情分?他幼年丧母,全靠自己一人摸爬滚打长大,裕亲王任由一个弟弟欺到他头上来,将嫡子宠成了香饽饽,他这个长子还不如路边的野草,连亲事的桩桩件件都得自己谋划。

若不是他现在还不能脱身,这世子爱谁做谁做,他一点都不稀罕。

见容元纶气得脸色发青,他的妻子上前来抚着他的背顺毛,温声问:“夫君是如何打算的?”

容元纶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拧着眉神色凝重地沉思了许久,终是开口说:“古有人剔骨割肉还父。”

察觉妻子的手一哆嗦,他又宽慰道:“可我做不来这愚孝的事,总不能带着你跟父王一同往死路上撞。”

他的妻子摸摸他的发顶,似是心中愧疚,声音小小的说:“我也是如此想的。说咱们自私也好,无情也罢,咱们还有一辈子的路要走。我不想往那死路上走,也不想你走。”

容元纶静静沉思半晌,终是打定了主意,将两人的退路安排妥当。

*

此时重润的屋子里,许清鉴正提笔写一封书信,落笔极慢,写得极细致。他先前被江俨送到了太子所在的吉安,自己清醒以后又马不停蹄跑了回来,绕了个远从南面进了虔城,又回了王府。

只是裕亲王满心沉浸在嫡子惨死的伤痛中,根本顾不上他。

书桌上摆满了许多团成团的废纸,都是写废了的。有他这般文采的人大抵落笔之前

作者有话要说:  书桌上摆满了许多团成团的废纸,都是写废了的。有他这般文采的人大抵落笔之前便成竹在胸,怎么会写这许多遍都没写好?

重润走近瞧了一眼,蓦地呼吸一滞,像一盆冰水倒灌进了心肺,这竟是他写给家中亲人的绝笔书。重润忙将那纸书信扯过来撕成了粉末,冷声质问:“谁准你写的?便是我王府真的落魄至此,也能将你送出城去!”

许清鉴静静看着她,温言说:“我家中父兄姐妹几十人,我爹娘生了六个孩子,不差我一人,来世我再给二老尽孝。”

他拉着重润坐在自己膝头上,又紧紧圈在自己怀里,是不容拒绝的力道。许清鉴唇边笑意清浅,如初遇时一般温润,轻而易举便能包容她所有的慌乱与焦躁。

两人两颊相贴,他低声耳语道:“而你身边,却独独缺一个我。”

重润喉间哽了两下,失了语一般说不出话,心中的难过与欢喜自己也辨不分明。抬手胡乱抹了抹眼泪,又凑上前亲他。

正当此时,远方城门口那处却忽然传来一阵炮声轰鸣,将那处的天空都映得一片灰尘,重润忙走出屋子,仰头看着那片天空,怔怔地问:“这……是什么?”

许清鉴深深吸了口气,只觉五脏六腑都被冻住了一般。他知道这日迟早会来,却没想过会来得这么快,“这是西洋传进来的红衣炮。”

不过片刻,便听大街上人喧马嘶,一片狼藉。裕亲王府里的丫鬟仆妇小厮都卷了包袱携了亲眷往南面逃,纵是往日再蠢笨的奴才此时都用尽了自己的机灵,声嘶力竭地喊着:“城门破了,大家快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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