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乌麻祖黑着脸,向他走来。
“孤兄弟对这赌局也有意见?”
孤鸿道:“当然有意见。”他指了指地下的小坑,还有桌上的剑。
“赌完一场不知何年何月,而且在我看来,远远不够紧张刺激。”
乌麻祖冷笑道:“怎么?你有更刺激的?”
“当然。”孤鸿说,“至少,更直接。”
乌麻祖虽不悦,却也很好奇。“说来听听!”他说。
孤鸿道:“我的赌法就更简单了。桌上两把剑,两个人,一个色子,点大点小,三局两胜,赢者挥一剑,输者捱一剑,我做庄,就怎么简单!”
“不!”矮子与胖子齐声呼道,“这样的话,还不如······还不如按乌将军的来,最起码,最起码有回旋余地!”
“回旋?”孤鸿道,“二位,这样伟大的赌局你们非但没有破釜沉舟的决心,还想着‘回旋’?”
矮子骂道:“你这小白脸!赌注是我们下的,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乌麻祖沉默一会儿,眼中放出了光芒:“不错!孤兄弟的提议倒挺刺激,我有时也喜欢直接一点。生亦一瞬,死亦一瞬!”
矮子胖子齐声叫道:“我们不干!”
乌麻祖沉脸道:“怎么,你们连这点胆量都没有吗?是认为自己输定了还是怎么?”
孤鸿道:“跟这样的人同台竞技,简直玷污我名声!”
矮子胖子倒希望这句话能把他们赶出局。乌麻祖却道:“不错,现在有两条路给你们选,要么赌一场,要么出局!但请记得我之前说的话,何人能出局?”
两人俱是一惊,乌将军这话,分明是说要么赌要么死。
“我们赌!”两人连忙说道。
“好!”孤鸿走到桌子一边,将所有剑拔出,平置于上。他坐在一边,向对面伸伸手:“谁先来?规则很简单。色子自己掷,生死不尤人。”
乌麻祖笑了两声,对矮子胖子道:“你们谁先上?”
矮子颤声道:“将军既是上局赢家,理应······理应你先上。”
“混账!”乌麻祖怒道,“赌场就像战场,难道每场都要将军亲自冲锋吗?”
矮子被他唬得再也不敢出声。胖子犹豫片刻,浑圆的屁股突然往孤鸿对面的椅子上一坐,椅子“吱呀”作响,险些散架。
“若横竖都是死,我倒要搏一搏!”他咬牙道。
“很好!”乌麻祖对他表示赞许,眼角随即瞟了瞟矮子,又恨又怒,“没用的东西!呸!”
孤鸿将桌面上多余剑移开,留下一把木剑与一把卖相相当精致的两尺来长的镶珠短剑。
孤鸿将色子丢在桌上:“请!”
胖子不客气,拿过色子,凑到嘴边吹口神仙气,掷在桌上。
“四点。”孤鸿笑吟吟道,“相当不错嘛。”
胖子冷道:“除五、六外,是不错。”
孤鸿手上下一动,色子已在桌上飞快旋转。
众人均屏住呼吸,瞧着飞旋的色子。胖子下巴抵在桌面,目不转睛,心跳停止。
“三点!”他喝道,胖手击在桌上,像出了口恶气似的。
“不错。”孤鸿道,“但我还有两局。”
“来吧!来吧!”胖子恶狠狠道。
色子又滚动起来。
这次胖子输了。
孤鸿从从容容,看着他,手已准备摸他的木剑:“最后一局了。”
胖子哼的一声,手也放到了他的镶珠短剑旁。
两声清脆悦耳声响。
“五点,六点。抱歉,你输了!”孤鸿如释重负,提起木剑。胖子屁股夹住了座椅,往后倒在地上。
“没了,什么都没了。”他神情恍惚,呐呐地道。
“愿赌服输。吃我一剑!”孤鸿手上木剑倏地刺下,胖子滚圆的右臂,立即开了道大口子,鲜血汩汩直流。
胖子刺痛之下又是大惊。孤鸿已收剑返回座椅,淡淡地说:“下一位。”
乌麻祖哼道:“孤兄弟这样似乎不太符合规矩吧?”
孤鸿问:“将军何以这么说。”
乌麻祖指着胖子:“他为何还活着?”
孤鸿讶道:“为何不能活?”
“哼!”乌麻祖脸现怒容,“只有赢家才能活着离开此地!”
孤鸿摊开双手:“将军,规则我可是说清楚了的。赢者挥一剑,输者捱一剑,你不是也同意了吗?”
胖子捂着臂上伤口,立马嚷道:“是啊!将军,孤兄弟说规则时,你可是默许了的!”
矮子连连附和道:“是极是极!大伙都听见,孤兄弟确实没耍赖!”
围观者也你一言我一语议论起来。
乌麻祖冷笑道:“没想到啊,被你摆了一道。”
孤鸿道:“乌将军,你也说,赌场如战场,兵不厌诈这道理你可是懂得比我多。”
乌麻祖脸色愈加难看:“孤兄弟,没想到我竟看走眼了。”
孤鸿再次做出请的手势:“下一位。”
矮子喜道:“我来。”
“哼。”乌麻祖一眼扫过去,“你要跟我抢么!”不见他出手,矮子却已飞到了一边。
他在孤鸿对面坐下了。
“孤兄弟,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他冷冷道。
“请。”孤鸿让出色子。
乌麻祖不动声色,拿起色子随手一扔。
“六点。”
孤鸿皱了皱眉,拿起色子的同时也瞥了眼桌上木剑。
乌麻祖冷笑道:“看好你的局。这柄木剑,我还会放在眼里么?”
孤鸿道:“将军怎么说,是输了也不认账么?”
乌麻祖看了眼色子,道:“我不会输。”
孤鸿掷出了三点,乌麻祖暂赢了一局。
第二局孤鸿也掷出了六点。
“很好!”乌麻祖说,手指一弹,色子飞也似的转动。色子转得很快,似乎不打算停下来。两人的手,均不一而同地朝自己的剑挪近了一寸。
色子转速渐缓,最后定格在五点的界面上。
乌麻祖眼中闪过一丝异芒。
“很好!最后一局,我先掷了吧。”他说着,手未动,色子已极速转了起来。最后掷出了六点。
“孤兄弟,你情况可不太妙。”他说着,大手忽然往桌上拍下,便立刻有把剑,自桌上射了出去,刺中了正偷偷溜走的矮子。
矮子倒地身亡。女性吓得纷纷奔走。
乌麻祖指尖又向他的剑移近了两寸。孤鸿面无表情,色子在手心静静躺着。
“小子,你很不错,只可惜太不识相。”他已准备庆祝胜利。
孤鸿眉头皱成团,手心冒汗,色子没敢掷出。
“喂!”乌麻祖不耐烦了:“你好不干脆——”他脆字刚脱口,孤鸿突然将手上的色子往天上一抛。
乌麻祖脖子只随色子稍微往上抬了抬,孤鸿另一只手已迅速拿起了木剑,往对方喉咙抹去。乌麻祖却早已料到他有此一招,电光火石间已竖起了自己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削铁尚且如泥,何况区区木头?
但闻“叮”的一声脆响。色子落地。乌麻祖脸上挂着微笑,孤鸿面无表情。
场外发出一阵惊呼,个个瞪大双眼,谁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又是“叮”的一声,立在桌上的宝剑突然齐中断掉一截,乌麻祖的喉际,似有血珠沁出。他笑容渐消,脸色渐变。
“你最好别说话。”孤鸿道,“喉管只要一动,我准保你下地狱。”
他一动不动,一滴血珠就像一颗凝固的冰晶,悬挂松枝头一样悬挂在喉骨位置。他眼珠左右转动,鼻孔大小伸缩,似在问:“为什么?”
围观者此刻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两人好端端坐在桌旁说话,能有什么事?
孤鸿一手拭擦木剑一边问:“还记得我是谁吗?”
乌麻祖眉头微蹙,盯着他,认真想起来。
“当年你还捉过我哩。有印象?”他晃晃头,将沾在发丝上的黄沙抖落,露出迷人的微笑。
乌麻祖眼珠陡然睁大,鼻孔急剧伸缩,但还是忍住没出声。
孤鸿笑了起来。他冲群众扬扬手,笑道:“赌局结束啦!都散了吧。谁赢了?谁也没赢,色子碎了。”
众人一看,桌上那颗奶白色,小巧精致的色子果真跌得四分五裂,再难示数。大家遂觉无趣,三三两两散了。
孤鸿将木剑插进腰间,对乌麻祖道:“你很幸运,我这一剑挥得还算精妙,你若能不吃不喝,不动不睡,请几个能工巧匠把自己像屋子一样固定起来,说不定还能长命百岁。”
乌麻祖眼睛变成了红色,死死盯着他腰间木剑。
“你是不是想不明白,为何我这柄小孩儿的玩意,能把你的宝剑劈断?”他问。
乌麻祖眨了眨眼。
“这都不懂?”孤鸿叹了口气,“我又不是神,木剑怎么可能砍断宝剑?唯一的解释:砍断你剑的,根本就是另一柄你看不见的剑。懂了么?”
他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开。突然,身后袭来两股劲风!他心动身动,闪到乌麻祖身后。
劲风袭到乌麻祖面门,立即消散,化成两道褐影,一左一右站在桌子上。
孤鸿早已趁机跃开了四五丈远。
毒龙判官瞧了瞧乌麻祖,但见他一动不动,脸上尽是悲哀神色。
“乌将军,你真是自作自受。”毒龙奚落道,旋即望向孤鸿,那位俊美异常的男子。
“你到底还是得手了!”他道。
孤鸿耸耸肩:“你们是谁?又以为我是谁?”
九斑一直用灵魂之眼看他。
“怎么样?”毒龙问。九斑面无表情,久久未出声。
孤鸿笑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灵魂之眼’?你们认为我做了什么?乌将军可好端端坐在那里。”
“好端端?”九斑道,“你剑术倒端的精妙。你是谁?”
“我是人,没有灵魂的人。”孤鸿道。
九斑道:“是人总有灵魂!只要有灵魂,就逃不过我的眼睛!”
“是吗?”孤鸿说,“我很怀疑,你们是否真的见过灵魂。灵魂根本不会让眼睛看得到。”
“还与他多说什么?”毒龙说了句。褐影飞闪,判官之掌便要往孤鸿天灵盖击下。孤鸿看也不看,迅速抬腿,腰间木剑向上飞出,剑柄与判官掌相触。毒龙但觉剑柄中似有一股奇妙的力道,令他掌劲不得已消去半成。孤鸿的掌风,这才像在后黄雀似的击出。
两人掌心相抵,毒龙闪电掠开。孤鸿也已借势滚向乌麻祖,滚向九斑判官!
九斑挡在乌麻祖身前,但觉有股热浪,排山倒海向他袭来。
九斑掌心亮出一道绿色幽光,旋成漩涡状,将热气与风沙统统吸纳进去!孤鸿不惧,他朝乌麻祖刺出的指尖挨绿光一吸,变换方向,朝九斑掌心刺去!在此间不容发之际,毒龙飞了过来,一双手又快又急,抢在绿光之前,铐住了孤鸿手腕。
绿芒中红光闪烁。毒龙九斑纷纷撒手,退开三步,毒龙褐袍已被削去了一角。
孤鸿手握烫剑,登时换了个人似的,脸上再不见轻浮放浪的笑!
“嘿嘿!长剑,刺客,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九斑说着,匆忙躲开一道剑芒。
孤鸿运烫剑抖出一条长虹。九斑毒龙四掌合一,掌中绿光化长虹于无形。随即一起跃至半空,身影合成一块。但见他们的重影在日影下晃了晃,孤鸿自下而上的剑势方刺出一半,便陡然收势闪躲。
黄沙大道仿佛被人抖了抖。乌麻祖连人带椅扑倒,惨叫一声,喉间的剑伤登时要了他命。地面穿了三个窟窿,黄沙飞扬,孤鸿惊骇之际舞动双手,手中长剑化作厉光,朝他们射去。
“此地有何冤魂!”他唱和着,身影闪烁,自指尖射出一粒光斑,点中了飞驰的剑。红色的剑芒在灰色光斑包裹下,陡然鼓胀壮大。但闻一阵“呜呜”声自剑体传出!
两位判官身影再度重叠在一起!紧接着便是一阵呼啸声,仿佛将无形的声音转化成了有形的气体,四面八方聚拢,将鼓胀的剑芒自中间挤压了下去,可与此同时,剑尖亦吐出一团团灰色的,条状的,前端似包裹有一张张人脸似的云团。
“这是什么!”两位判官身影倏离,向两侧躲避。
“哪里逃!”孤鸿纵身飞跃,凌空接住一道红芒,红芒化作烫剑,他指尖贴着剑身,自剑尖划出两道光斑,一前一后截住毒龙九斑退路。光斑炸开,喷出两团热浪!
前有热浪后有云团,两位判官猛地睁大眼睛,灵魂之眼于生死刹那,毅然烧起了耀眼的灵魂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