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东站了起来,走到那张办公桌前,敲了敲桌子。
那警察吓了一跳,睁开眼睛见是李向东,问:“你想干什么?”
李向东说:“我现在必须见我朋友。不管他犯了什么事,我都要见他。”
他知道,他不能再隐瞒自己的身份了。他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那警察,他说,我的朋友是来我们这投资的客人,我希望,你马上带我去见他。那警察做梦也没想到李向东是市长助理,脸色马上变了,站起来,点头哈腰地说,得罪了,得罪了。
那警察这才站起来带李向东去见人。
派出所虽是一幢八层大楼,但真正属派出所的地方只有两层,其余的都属商品楼。当初,建造这幢楼时,由于资金困难,所以,交给建筑商承建时,说好派出所只出地皮,用地皮换两层的面积,其余的就交给承建商出售。这种政府不用出资建造派出所办公大楼的经验,还曾受到上级的表扬。因此,城里好几个派出所都是用这种形式改善了办公条件。
那警察把李向东带到二楼,只见二楼也剩一个值班的警察,坐在沙发上打磕睡,见他们上来,就问,是来交罚款的吗?他个子很高,比带李向东上来的警察高一个头。带李向东上来的矮警察说,先让他看看他朋友。于是,他们就穿过一条走廊,到了一个房间。那房间的门安一块玻璃,透过玻璃便看见那房间里的动静。
李向东先是看见了陈坚。可能这种关押嫌疑犯人的地方,不宜摆放任何东西,所以,房间里什么也没有,只见陈坚坐在地上,蜷缩在那里睡觉。许是打电话给李向东后,他已经放心了,想李向东不会不管他的,想李向东出面交涉的话,会把他弄出去的。他敲了敲那玻璃,就见陈坚抬起头来,看到他了,便对他笑了一笑。
本来,李向东想敲敲那玻璃,提示陈坚,让他知道他来了。最后却没敲。他还看见,那房间里不只关着陈坚,还有至少五个人。那五人里,至少有两个人是认识李向东的。他们并没陈坚那么镇定,急得在房间里团团转,见玻璃窗上有人影闪动,便向这边张望,认识李向东那两个人也认出李向东了,脸上都显出了一瞬间的尴尬,马上都把脸扭到一边装着不认识的样子。
李向东脸是凝重起来,往回走的时候,他问,他们都是嫖娼被抓进来的吗?
矮警察说:“是的。”
李向东说:“都是今天抓进来的?”
矮警察说:“今晚,我们对城北酒店进行搜查,一下子抓了九个,有几个当场认了,交了罚款走了。这几个说身上没带那么多钱,所以,都在等朋友来帮交罚款。”
李向东问:“你们经常采取这种行动吗?”
矮警察没有答。
高警察不知李向东什么身份,只以为是矮警察的熟人,便抢过话来说:“一个月至少有一次吧。这种人好像抓也抓不完,每一次都有不少收获。”
李向东又问:“你们就挨个房间挨个房间地搜?”
高警察说:“不这么搜,能抓住他们吗?”
矮警察用手肘偷偷捅了一下高警察。李向东看见了,就不再问了。他拿出手机拨打派出所所长的电话。那派出所所长还没当所长的时候,是公安局政工办副主任,建市二十周年庆典时,他曾像黄、小刘一样,被抽调到庆典领导小组下设的办公室忙乎过一阵。那是一个很能办干的青年人,给李向东留下了较好的印象。庆典活动结束后,他又回到原单位,不久就调任城北派出所所长了。
所长也是二十四小时不准关机的。
他问:“哪位?”
听那声音,他正睡得迷迷糊糊,又是许久未联系的,所以,根本记不住李向东的手机号码。
李向东说:“我是李向东。”
所长立即清醒了,说:“是李市助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李向东说:“我想,你也应该猜得到我找你是什么事了。”
他说,平时,我们很少联系,这半夜三更地找你,当然是因为你昨晚采取的那个行动。
他说,我在派出所,你马上回来一下。
李向东不再有不好意思的想法了。他认为,这所长采取的这个行动多少有些荒唐,有这样采取行动的吗?凭什么要挨个房间挨个房间地搜查?凭什么要时不时采取一次这样的搜查行动?他这是在干什么,维护社会治安吗?打击不法分子吗?完全可以堂而皇之地这么说,但还是太让人不可接受了。
放下电话,他叫那两个警察把今晚抓进来的那九个人的口供拿出来让他看一看。他要知道,这九个人都是怎么犯事的,都是证据确凿吗?两个警察却犹豫着。矮警察说,还是等所长回来再说吧!高警察说,这是不能随便让外人看的。不管这人是什么人。这是纪律。他已经意识到眼前这个所谓的矮警察的朋友应该是一个不小的官儿。他说,你不要为难我们。
李向东笑了,说:“我不为难你们。”
他说,既然是纪律,我也就不看了,不要让你们违反纪律。他说,我只想问你们,这九个人都是当场抓获的吗?他们都承认了吗?矮警察说,这个是没问题的。他们即使不承认,也没是证据确凿。因为,我们行动的时候,他们是一男一女呆在房间里的,都是抓双的。女的都招认了。
李向东问:“女的也抓回来了吗?”
矮警察说:“关在另一个房间里。”
高警察说:“这种事,不抓双,他们是不会招供的。”
后来,陈坚告诉李向东,警察是十二点敲他房间的门的。当时,他和那妈咪都已经睡了。他说,平时,他是不会那么早睡的,但他们都太累了,所以,一躺下就睡了。警察敲门的时候,他并没马上开门。他要妈咪忙点穿好衣服,他自己一边穿衣服,一边清理房间,把他们做那些事的证据、可能留下的痕迹都清理了。然后,他告诉妈咪,无论如何不说能他们有那种关系。他说,也不要瞎编假话,他们怎么认识的,怎么在一起的,都可以说,只要咬住没有那种关系,警察奈何不了他们的。
他说:“当时,他就想到要打电话给李向东了,但是,还有存有一丝侥幸,以为,警察找不到证据的情况下,不会怎么样他们。”
陈坚打开电视,装着他们在看电视的样子才开的门。
警察虽然没找到证据,还是把他们带回派出所了。上车的时候,他才知道,这是一次有计划的行动。他说,所有的人手机都被第一时间没收了,都不准与外界联系。他说,看得出来,被带上车的人,都是那些有些身份的人。他说,一到派出所,马上就进行了审讯。
他说:“他当然不承认,咬定他们只是朋友,只是在看电视在聊天。”
李向东说:“你也太低估了警察的智慧了。”
陈坚笑了笑,说:“所以,他们说我不老实。”
李向东说:“那妈咪可是什么都认了。她才不会和你共守同盟呢!她只想老实交代,只想用老实交代换取尽快释放的机会。”
陈坚说:“这个我不管,但我不承认,总还有翻供的机会。我自己都承认了,就更没人能救我了。”
他说,审讯完后,他们把我和那些人关在一起,我才知道,那些人里,还有几个是外商,是来你们这里考察谈投资的。
他说,这可都是你们的客人,是你们的财神爷,你们这么一折腾,还不把他们吓跑了。
他说,我真不明白,你们的警察为什么要这么干?为了几个罚款,把财神爷都吓跑了。我去的地方也不算少了,从来没遇到这样的事,警察从不会上酒店搜查,更不会挨个房间挨个房间地搜。
这正是李向东不可理解的,也是不可原谅的。
他在那房间里看见的那两个认识的熟人,正是来洽谈投资伯外商,前几天,他还以市政府的名义请他们吃过饭。
所长赶回派出所时,李向东要他放人,他不仅要他放了陈坚。他还要他放了那两个认识的外商。所长说,其实,他们随时都可以走,只要他们把手续办好,就可以走了。李向东说,如果要办手续,我就不叫你回来了。他说,你不但要放他们,我还希望你把那些审讯记录都毁了,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所长为难地说,这可以吗?他说,我倒没所谓,只是我怎么向我那帮兄弟解释?他们辛苦辛苦地忙了一个晚上,又是行动,又是审讯的,一直忙到夜里一点多才下班回家。现在,把他们抓的人放了,还要毁掉那些审记录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会以为我们做错了。他说,我们并没有做错什么,那些人确实是嫖娼。有的人虽然不承认,但都是证据确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