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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都说有钱可以鬼推磨, 薛婷不知道这话从何而来,反正她成功地用钱来摆平不少事,可随之而来的麻烦也接踵而至。

扬州腹部中了一刀, 背后有一道长长的刮伤, 失血过多, 正在手术中。

薛婷用几万块钱先把Andy打点了, 答应他, 等周转开来,钱会达到他账户。

Andy是什么人?当然不全尽信。

“我要现金!而且越快越好,薛婷, 你敢跟我耍花招,我谷皓说到做到, 让你比今天的模样还惨, 对了, 这个小白脸,到时候一并解决。”

Andy不会管场合, 医院就医院,照威胁她不误。

护士吓的不敢进门,就算进门了也不敢出声,轻手轻脚。

等Andy走了,医生才过来说明情况。

扬州的血止住了, 刀伤很深, 幸好没伤及脏器, 背后算是皮外伤, 到底是年轻人, 只要住院多加修养,恢复是应该没问题的。

薛婷一颗心落了地, 着手周转答应给Andy的钱。

她自己浑身的伤也是一堆,包扎包扎,没有大碍,便守在扬州病床边等他醒转。

扬州醒来,是第二天的凌晨,薛婷半夜伤口疼的要命,打了一针止痛针,回来扬州正睁着眼睛看自己,迷迷茫茫的,好像在问:“我活着吗?这是哪里?”

薛婷把手放进他手心:“你感觉怎么样?”

扬州摇了摇头,嘴里插着管子:“你……没事?”

薛婷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没事。都过去了,扬州。”

扬州牵着嘴角,笑了。

“扬州……我害你这样……你还爱我?”

扬州闭上眼,睁开时,他睫毛湿润,无辜地盯着她看。

爱一个人没错,可,你为什么爱我?

薛婷展开他的手心,脸埋在里面:“你太傻了。”

50

薛婷自知斗不过Andy,更斗不过Andy身后的团伙,想端了他们老窝,替张权报仇,第一,和警方合作,第二,从他们集团中的利益冲突瓦解他们。

第一个,生命有风险,但凡留下一个活口,她便是第一个被袭击的对象,第二个,技术含量太高,她做不到。

她看了看像个婴孩一般熟睡的扬州,决定用第三个——躲。

Andy向她要的,很可能是张权留下和Andy对峙的工具——一公斤装的毒.品,他两人合作散货这么多年,张权负责控制货源,所以由此想牵制住Andy。

薛婷一直以为张权不过是个替鼠哥散货的小喽啰,还被逼吸.毒,否则非死即伤,可事到如今,物是人非,事实并不是她当年看到的那样。

张权不仅有一定权利,连鼠哥也要顾忌几分。

张权当初肯为五十万就动心离开,相信Andy也不例外。

何况,现在扬州还在住院,倘若Andy翻脸不认人,会是怎样的后果?她不敢想。

扬州醒来,薛婷心里那座天平,还在衡量。

他脸色略白,神情憔悴,笑容却跟他身后的阳光一样温暖灿烂。

“你在想什么?”

薛婷怔了一怔,望着他在光晕里深棕色的瞳仁:“扬州,你不想知道,绑架我的是谁么?”

扬州表情立刻绷紧了:“我在等你告诉我。”

薛婷浅浅笑:“好。我告诉你。然后,你答应我,离开这里,不要回来了。”

扬州手背上还扎着针,不可置信攥着手指:“你说什么……”

“扬州,离开我……”

“不!不可能!”

“扬州……我见过你妈妈了。你骗了我是不是?那房子不是你和同事合租的房子,那就是你的家。”薛婷让林丛查过扬州,原来他家世不错,父母的职业都是医生,但父亲在他十岁时就开始外遇,导致家庭决裂。

薛婷想起了扬州的理想。

多好。还有理想。

她曾经也是有梦想和理想的人,可就算再美的梦想实现了,却没人跟她分享,又有什么意义?

“我不是故意骗你——”扬州着急解释,薛婷坐上床,挨着他。

“扬州,我不会因为这个生气。”薛婷理理他的发鬓,指尖疼惜地拂过他带着伤痕的面颊,“扬州你才二十一岁……”

“你嫌我小?我不小了,我经历的可能比你都多……”对于这点,扬州似乎很有自信。

哪里多呢?手这么柔软,一看竟是没受过苦的。

薛婷:“为什么做那种工作?”

扬州被问得怔忪,坦白说:“没什么,只是赚钱快。从小到大,我父母就不管我,把我扔到姑姑家,然后给他们生活费,我姑没孩子,刚开始对我挺好,后来就和姑父一起打我骂我,把生活费都花光以后,饿着我,不给我饭吃。我求我爸带我回家,我爸不搭理我,还不让我叫他爸,而让别的孩子叫……呵,从那以后,不管他和妈妈分开也好,再婚也好,我再没叫过他一次‘爸爸’。”

薛婷静静听着,心也跟着疼。

“我没有爸爸,连他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但我有哥哥和妈妈。”薛婷絮絮叨叨地讲起往事,她从未跟任何人说过这么多关于她的家,像在发泄,一股脑地倾吐出来,连对张权都没有过。

她讲完,还没意识到自己已泪流满面。

为了什么而哭泣?她也不知道。

“扬州,你知道我多渴望一个家吗?”她轻抱住他,脸藏在他发间,“你不知道……最爱的人都离你而去的感觉。扬州,如果我是你,我会放开这样一个疯女人,过普通平淡的日子……”

“你怎么这么残忍?”扬州不让她动,忍着腹部伤口撕裂般的痛楚,“我不管你是疯女人,还是坏女人,我只知道我爱你。”

多直接的剖白,薛婷还未听过,不为之动容,实在太难了。

可她不能因为一时的感动和心软,就害了他。

“扬州。我知道……我也相信,你爱我……”

“那你会不会因为我,而忘记墨兆锡?”他急于知道答案。

“扬州……”

“如果你一辈子忘不掉他,你要爱他一辈子?”扬州低头和她的发蹭着,“知道吗?你把我当做他的替代品,我也不会介意……”

薛婷摇头:“扬州,你不是替代品。你是你,他是他,但我真的不知道是否能忘记他……”

“没关系……”

“傻瓜,有关系。”

“不……”

薛婷捧起他的脸,沿着他的鬓角,轻轻地蹭,任咸涩的泪夹在两人中间,分不清谁是谁的……

“扬州,答应我,离开这里,重新开始。”

“你会和我一起么?”

“扬州……”

“我能不能知道知道你在顾忌谁?”

薛婷深叹了口气:“你的未来里,不要给我留位置,听我的话,不要留,你会有你的生活,更好更好的生活……扬州,我们不可能的,忘了我……”

51

薛婷联系好了帮助扬州办理转院手续,剩下的,便是兑现给Andy的承诺。

五百万。

薛婷想,他散一辈子货,也只是个散货的,打死都赚不到这些,就算赚到了,转手吸两管恐怕又没了。

好心办了恶事,也许她当初该用别的方法劝张权离开,而不是单单给他钱。

不仅让人利用,还深陷怪圈,拔不出来。

和Andy约好了时间,人却迟迟没到。

天气冷了,薛婷进咖啡室喝杯热咖啡暖胃。

她脸上、身上还有伤痕,但她并不在意。

退了房子,摆平Andy,给扬州转院,将何仲的钥匙寄存在物业,剩下的就是全身而退了。

若是这次能顺利离开,该有多好。

她自问,还有舍不得的东西吗?

大抵真的没有了。

Andy足足迟到了两个小时,薛婷收到了何仲的来电。

“我刚回来。你……这些天还好?”

薛婷顿了顿,嗓子一梗:“好不好呢……你想知道?”

何仲听出她声音里的不对。

“你在哪儿?我们见一面。”

薛婷直截了当:“不必了,何仲。你那天说的话,你还记得吗?呵,可能你忘记了吧,但是我还记得。你问我‘我爱的是谁,你知道吗?’我当时不想知道,因为我害怕,也死要面子。现在呢,我想知道了,可是,你的答案变了没有?”

手机那边空荡了不知几分钟,薛婷没急,反正她也是在等Andy。

“我们见面再说。”

薛婷懒懒地趴在桌上,脸透过落地玻璃窗,朝向外:“我不想和你见面。”

何仲的忍耐到了极限似的,咬牙说:“薛婷!”

薛婷笑:“再给你一次机会这么对我说话。”

怎么算,其实她和何仲并没有深交,当然除了身交,是唯一的交流方式,可他确实很了解她,真是奇怪。

“你打算要走?想清楚了?”

“你这人,不是你告诉我不要再去酒吧,快些离开的么?”

“对……是我说的。你要去哪里?”

“洛杉矶。”

何仲这次倒是答的痛快:“好。下个月,我去找你。”

轮到薛婷无话可说了。

他这算什么……

薛婷右眼皮忽然跳的厉害,她想,可能是前几天的伤造成的后遗症。

她揉了揉眼睛,那几句话徘徊在她唇边,酝酿好多遍,就要脱口而出。

“你说的那个人是我?”“你是不是爱上了我?”“你爱我?”

然后她会趁他犹豫之时,忽然转折“我才不管你爱的是谁,总之我不爱你,我爱的是墨兆锡,巧了,甘擎也爱墨兆锡,你呢,鼎鼎大名的何先生,还不配给我暖床,咱俩就此别过吧”。

何仲一定会气得抓狂的。

她一走神的工夫,眼见一个黑色不明物体从天而降。

“砰——”地,一声巨响。

就砸在她面前正对着的那辆吉普前盖上……

周围几辆车的警报声一下子同时响起。

吵的人心慌意乱。

而薛婷,胃里一阵阵作呕,一张嘴,直接把刚喝下去的咖啡全都吐了出来。

鲜血,凌乱的尸体,黑的,白的,红的,已经碎裂的骨头,向外乱翻的内脏……

薛婷心都快蹦出来,全身都在剧烈颤抖,手机也丢掉了。

何仲那边还没挂断,“喂喂”地唤,叫她的名字。

咖啡室前已经围满了人,即便再血腥,还是一层层地向前靠近,只有薛婷踉踉跄跄地退了出来。

手抖得连手机都拿不稳。

“出了什么事?”

薛婷靠在墙上,才勉强维持站姿,说:“有人堕楼了。就在我面前。”

“你有没有事?伤到没有?”何仲疾声问。

薛婷像被拽回一点神智:“我没事。我在咖啡室里,那个人在咖啡室外……”她太阳穴“嗡”一声,整个人如同被电过了两下,连忙再跑上前去。

可这次再想挤回原来的位置已经不那么简单了。

咖啡室里乱成一片,有报警的,有叫救护车的,有被吓的大哭大叫的……

而薛婷推开咖啡室的门,转向外面,蹲下来,隔着一双双腿,可以再次确定,死者有八成像一个人。

谷皓,An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