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懊恼着骂了一阵,骂完,又嫌这事太烦,也就不去想了。嘴上说一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切事情还没出来,谁知道又会怎么发展呢?保持乐观的心态,是王夫人的人生准则。
当然了,因贾赦在背后做了手脚,这事情之后的发展,确实是王夫人和凤姐砸破脑袋也没想到的。当然,整个事情的发展也不是完全都在贾赦的预料掌控之中。倒是,惊呆了一堆小伙伴们。
却说林如海病逝的消息是在贾政寿辰之前传回来的,听了这消息的王夫人凤姐皆黯然长叹,替黛玉难过了一把。别的人倒都是不十分挂念,贾母只示下让贾琏忙完事把黛玉接回来,以后就住贾家了。家中唯有贾赦一人,甚是精分。这精分,不过就是因为他已经开始着手自己的计划了,想着好日子越来越近了。
于是等着,又过了些日子,便是贾政寿辰。宁荣二处人丁都齐集庆贺,闹热非常。王夫人坐在席上,不断喝茶,然后不断跑去出小恭。凤姐见她古怪,就问:“怎么了?”
“我紧张。”王夫人说完,又猛地喝下杯茶。凤姐叹了口气,自去拿了壶酒,帮王夫人斟了一杯,然后直接把酒壶放到她面前。酒可压惊,王夫人这么想着,又喝下不少杯。贾母也是看出她的异常来,问凤姐道:“她是怎么了?”
“我问了,没什么事儿,老祖宗玩自己的就是。”凤姐笑着道。
贾母听得凤姐这么说,也就放下心了。却说刚转脸看了一会戏,便有门吏忙忙进来,至席前报说:“有六宫都太监夏老爷来降旨。”
贾政等一干人不知是何消息,忙叫止了戏文,撤去酒席,摆了香案,启中门跪接。贾赦这时却是完全不慌不忙,敬意松散。接下来这大好事,可是跟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的,他激动个毛。
这般想着,早见六宫都太监夏守忠乘马而至,前后左右又有许多内监跟从。那夏守忠也并不曾负诏捧敕,至檐前下马,满面笑容,走至厅上,南面而立,而说道:“特旨:立刻宣贾赦和贾政入朝,在临敬殿陛见。”说毕,也不及吃茶,便乘马去了。
贾赦、王夫人、凤姐,听了旨都是一愣。这元春封妃,关贾赦什么事儿?再说了,书里也是清清楚楚写着是特旨贾政进宫,而不是贾赦和贾政,更不可能是贾赦的名字还放在前头。王夫人和凤姐都意识到了这里的奇怪,互相一眼,俱是不解。
贾赦先也是不解,然后在心里慢慢琢磨开,好像就有点儿想明白了。当然,这事没时间再细思量,贾赦和贾政便忙更衣进宫去了。
等贾赦等人都进了宫,贾母等合家人等心中皆惶惶不定。王夫人和凤姐本来是可以坦然等消息了,只因贾赦,两人倒也不能十分坦然了。王夫人拉了凤姐到一旁道:“难道不是封妃的事儿?是别的?”
凤姐摇头,“这也不好瞎猜,等结果吧。”
王夫人摊了手,道:“若不是,也好。至少,咱们不用为接下来省亲的事做对不起黛玉的事。”
凤姐脸色平静,不置一词。
回到贾母旁边,贾母盯着王夫人,揣测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儿?”
王夫人忙干笑出声道:“老太太,我怎么会知道什么,只是今儿这心跳得快。还有吧,这左眼皮,一直跳。”
“左眼跳财,一定是好事儿。”凤姐也附和道。
贾母又看了她两眼,方移开目光,不说一句话。
这边贾赦和贾政进了宫,来至临敬殿。进到殿中,下跪行礼。继而程序一一走过,原还是元春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的事情。加封事宜一毕,两人又是跪地谢恩。在平身等语中,复又起身。
贾赦在心里骂了一句:真特么麻烦,要是坐在上面看别人给自己下跪磕头那该是多爽的事情啊。仪式直到这里,贾赦还是没看出来叫他来做什么。难道说,真的只是因为元春的事?可是,这关他什么事?正常程序是贾政得了消息,叫人回去禀报,然后他和贾母带着家里一群人来谢恩才对啊。
贾赦这般胡乱想着,忽然听得上面那个万岁爷叫了他一声。他神经一紧,规规矩矩几步跨到殿中央,弯身颔首站着道:“臣在。”
“抬起头来。”万岁爷如是说。
贾赦默默抬起头,心里想这也太有点像选妃了吧。贾赦抬头,却还是低眼不敢看上面那人的,这是谨慎小心的繁琐规矩。龙椅上的人从椅背上坐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他道:“贾源的嫡孙,现袭爵一等将军?”
“是。”贾赦道,说着就默默把头低了下去,抬头低眼的姿势实在不好受。
龙椅上的人手指摩挲椅把儿,半晌道:“朕想给你晋爵,晋到三等公爵,你看如何?”
贾赦表示他听完整句话后就懵了,至于是喜懵了还是惊懵了,他自己也不知道。然后“公爵”俩字就在他耳边不停地绕啊绕,绕啊绕。然后他的膝盖就跟着一软,“扑通”跪了下去。人性本贱,这么大的好处,下个跪算什么。
万岁见他这副表现,甚是满意,就笑了起来。笑罢,道:“好了,退下去罢。”
两人刚出了临敬殿,贾政也是没回量过来,懵懵地问:“为何突突地要给你晋爵?”
贾赦无辜着看着他,摇头,道:“只是圣上随口这么一说,也没搬旨什么的,谁知道……”
贾政屏住气,淡淡道:“君无戏言。”
要说贾政心里一点儿也不堵,是假的。只是,再堵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于是,只先叫赖大等几个管家回去报信,叫阖家进宫谢恩。别的话,暂且不提。
那边荣府里,贾母等人等了两个时辰工夫,才见赖大等三四个管家喘吁吁跑进仪门报喜,进了只说:“奉老爷命,速请老太太带领太太等进朝谢恩。”
此时贾母正心神不定,在大堂廊下伫立着。听如此信至,便忙唤进赖大来细问情况。赖大禀道:“小的们只在临敬门外伺候,里头的信息一概不能得知。后来还是夏太监出来道喜,说咱们家大小姐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后来老爷出来亦如此吩咐小的,速请老太太领着太太们去谢恩。”
贾母等听了方心神安定,不免又都洋洋喜气,心里得意非常。王夫人此时便又问了句:“叫大老爷进去做什么?可还有别的事没有?”
“这个不知。”赖大道。
王夫人回脸看看凤姐,贾母这时却笑着道:“你倒关心这个,虽说是你女儿的喜事,那也是咱们贾家的喜事。他是长房,叫他去也不是没有道理。就你小心眼,你家的人,就不准别人去里头面圣听旨?”王夫人听了,只笑应着不再说话。
话毕,于是各人都按品大妆起来,进宫谢恩。于是宁荣两处上下里外,莫不欣然踊跃。个个面上皆有得意之状,言笑鼎沸不绝。
谢了恩从宫里回来不多时,凤姐便收到了贾琏的来信,说是再过些日子就回来了。她又忙去跟王夫人说了这事,两人一块高兴了许久,一把心头疑虑之事暂时抛了。
晚间贾政回房,王夫人平日里与他说话不多。这会子想问问他和贾赦进宫时的事情,倒不知道如何开口了。贾政洗漱好,见她面色踌躇,便问:“有什么话要说不是?”
王夫人大喜他开了这个头,省的她找话题了,于是干脆道:“是的,老爷。我只想问问您,今儿大老爷跟您一块进宫,到底有没有别的事?”
贾政眉头一皱,道:“女人家的,管这些做什么?相夫教子的事儿,可做好了?我见你越发不管宝玉了,倒也不是严,就是直剌剌放手不管了。他虽是个不听教的,那你也不能这么放任他。”
王夫人没想到这一问,倒给自己招来唠叨了,暗自后悔。她暗中撇了下嘴,不接话,也不打算再说贾赦的话题了。贾政这老头子,还真是死板得叫人讨厌。
贾政见她不说话,自己教训的话也说过了。于是,又皱了眉,半晌才道:“皇上要给他晋爵,而且是一下便晋到公爵。我倒不知这是为什么了,难道只是皇上一时兴起?就算是兴起,那也应该是因着元春,该给爵位的也不是他呀。这么大的一件事儿,皇上就跟儿戏一般说了。虽说还没搬圣旨,那君无戏言的话能是假的?”
王夫人完全愣住,想当年贾家的最初的爵位是公,袭到贾赦成了一等将军。这贾赦何德何能,让皇上起了这么一个大兴致?这不是一般的晋爵啊,这简直是一步登天的感觉啊。而贾政的疑问,同样也是王夫人的疑问。而且,是怎么也想不通解不开的疑问。
贾政见跟王夫人这个妇道人家的说了也是白说,遂也不往下说,就睡了。
王夫人也是琢磨着这事,她的性子,琢磨琢磨就不想琢磨了。在她的意识里根本就不存在自己还会被别人欺负这回事,她还不信这贾赦势单力薄的能翻出什么大浪来。再者说了,就算翻出大浪来,能对她怎么样?她有娘家,有元春呢。至于他对黛玉,那是不用担心的,大家都是黛玉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