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当然不是王夫人随便几句话就能唬住的, 这院子虽说是元春寝院,但毕竟是她贾家的地盘。禁封也是她贾家定的,她要说没罪, 还有谁敢拿这个说事。
贾母看着她, 慢声道:“这家里……还有你说话的份么?若不想生什么事, 回自己院子里呆着。”说完看都不再看王夫人, 转身就走, 一边命令式说:“凤丫头,带路!”
凤姐使眼看了一眼王夫人,身子未动, 王夫人伸手打了个响指。声音一落,贾赦遥遥而近, 到了贾母面前。贾母定住, 脸色沉静, 不说一句话。
贾赦行礼道:“给老太太请安。”
说罢,贾赦便直起身子, 随即抖落开手里的双轴书卷,照本读字道:“贵妃娘娘手谕,即日起,贾府寝院封禁,若有无贵妃娘娘允许擅自进入者, 罚终身禁足。”
贾赦读完, 对合起来, 对贾母道:“本年一月十六留的手谕。”
贾母早已经是咬牙切齿胸中闷气了, 不过面上却还是平静得很。她想这手谕绝不可能是元春省亲时留的, 既这个不成立,那这手谕应该真不了。而让她气闷到快晕厥的的是现在的情形:她的大房儿子和孙媳妇联合二房媳妇, 设了一套局来算计她这个资历辈分最老的,何其讽刺可笑。别说她一辈子没见过这种事,只怕真没一人见过。她也知道,这些人都是为了黛玉。
“随便拿个像宫里来的东西,就想唬我这个老人家,好□□我余下残生?”贾母语气利索干脆。
贾赦笑了一下,把手谕双手捧上。贾母死盯了他两眼,让鸳鸯接了。鸳鸯拿过来打开,贾母瞧过去,脸色慢慢变得铁青。那卷轴是宫里的东西,那字迹是元春的字迹,而最最戳眼的便是左下角鲜红的小小印章。
王夫人叫贾母看着手谕不出声,脸色已是难看至极,上来道:“老太太若还是不信,我可带你进宫走上一遭,让贵妃娘娘亲口说说这谕旨。”
贾母死咬着牙,慢慢的,气极地颤抖起来。鸳鸯不敢出声,又担心贾母,只忙把手谕交给贾赦回来扶住贾母。贾母深吸气,又闭了闭眼,然后突然睁眼道:“贾赦,大罪不孝,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说完脚步散动,差点背过气去,鸳鸯忙扶紧她,帮她顺气。贾赦看向她,道:“儿子不怕,遭什么报应还能比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这个报应更惨的。”
贾母彻底要呼不上气了,颤抖指着他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不但不尽孝道,还……还……还怪我把你生下……”最后一个来字没吐出来,突又听得有人来报:“宫里的公公出来宣旨了,叫林姑娘接旨。”
众人一愣,然后都收了情绪,这事不再纠缠,忙命人摆香案并叫出黛玉。然后齐齐等着,不敢说一句话。
等那宣旨的不知道名的小公公进了门,别人皆跪接圣旨,唯有王夫人和黛玉傻傻愣住了,那小公公就看着黛玉笑。只等凤姐扯了两人衣袖,两人才忙忙跪下。
小公公有模有样地展开圣旨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兆曰:和硕公主林黛玉者,因年近十三,已入婚嫁之龄,事关皇家,遂拟旨赐婚……”
小公公读到这故意顿住了,黛玉及粉儿们以及贾母,都瞬间屏住了气。她们自家为着这事已经闹不休了,谁想到皇家这时会来掺和。一会又,小公公读了最后一句道:“赐婚北静王水溶,在出孝后即刻成婚。”
小公公满脸笑意,看着众人谢恩,等着黛玉起来接过圣旨。却说黛玉还没站起来,只听咚地一声,贾母倒了。
一家子慌不跌地扑到贾母面前,左一边一个叫老太太,右边一个叫老太太。然后,便有婆子来背贾母回去。贾赦本要把小公公请进去喝茶的,转念一想,对黛玉道:“林丫头,带公公喝茶,让后送下公公。老太太突然这般,只得把这事交给你了。”
黛玉连愣都没来得及愣,贾赦就拔腿跑了,然后看看,王夫人凤姐这些人也跑了。无奈,只好自己走去小公公面前道:“公公,跟我来。”
小公公一笑,便跟黛玉去了。紫鹃等黛玉房里的丫鬟婆子和宫里的其他小太监,都跟在后头。只走了不多步,黛玉边走,也不看那小公公,小声道:“上次是女的,如今为何又不男不女了?”
这人,正是水溶了。他嗤地一笑,“你说呢?”
“我可不知。”黛玉说罢,微偏了头,不再说话把他带到屋里。紫鹃倒上茶来,两人便坐下喝茶。
黛玉踌躇半晌,才小小声问:“这圣旨,是你求的?”
水溶沉默,然后抬头道: “本来不打算动用皇上的,想自然而然地成了这事。只是,你也知道‘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句话,我本就担心,只没想到这么快。”
黛玉喝茶不语,她这几日已是快愁皱脸了。她不知道贾赦王夫人给贾母布了局,亦不知道水溶已在宫里着手这事。现在不知道在心里松了多少口气,她真不敢相信嫁给贾宝玉会是什么样的日子。
讲了这事,黛玉没了心结,便把话题扯偏了,开始与水溶闲聊。被黛玉带着胡说一段,等黛玉起身要送他走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想说的好多话没说。然后看到黛玉脸上意味似明不明的笑意时,他也就笑了。
而说贾赦王夫人的目的达到了,自然也没必要让这没多少年活头的老太太就死。只找了王太医来,诊治一番给弄醒了。
王夫人出房间,见到贾赦,忙小声道:“亏得你还有后招,否则就是功亏一篑,不知以后她还有什么招呢。不过,你那手谕怎么弄的?怎么把那身经百战的老太太也骗过去了?”
贾赦笑笑,“造假技术高,不得意都不行。”
“切……”王夫人绕过他,“造假皇家的东西,小心哪日被扒出来,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贾赦一顿,“欸,欸,你怎么说话的?不咒我会死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