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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

杨娜在那边问。

显然,她对娟子这个名字很是陌生。

我道:“娟子,分公司后勤部的。”

她道:“在人事部档案里应该有,但我没有印象,你问这个做什么?对了,你们分公司人事部档案里也有的,如果重要,你明天可以去找春花查查。”

想必在人事部档案里除了些与工作有关的个人简历外,也查不出什么。像娟子那样清丽聪明的女子,虽然张扬恣意,但却决不可能将自己的后台写在简历里来显摆。

我道:“没必要查了,只是问问。对了,春花的前任是怎么被开除的?那开除她的文件是出自你的手吧?”

杨娜想了想,似乎在回忆,然后道:“是出自我的手,但我也只是按青梅总经理的意思做的,怎么了?”

青梅总经理的意思?!

这么说来,娟子的后台竟是青梅,或者是娟子的后台操纵着青梅了!

杨娜见我在这边沉默,再次问了声:“弟,你怎么啦?”

我忙摇摇头,道:“没,没什么。”

“没什么就好,我还以为你工作上遇到麻烦了呢。”

“哪里,我只是新到分公司,对分公司感到好奇而已。”

“哦,原来是这样。那你早点休息,我真的想睡了。”杨娜在那边睡意朦胧的打了个呵欠,道:“晚安。”

我也道:“晚安。”

然后,我们几乎同时挂断了电话。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平淡,依旧没见到娟子,也没有从总公司来任何对春花不利的文件。

有一个黄昏,很美丽的黄昏,我独立宿舍的窗前,看着那轮就要自青青的远山边沉下起的夕阳,把天边的晚霞映照得特别灿烂,忽然对大自生出了久违的向往,好想出去走走。

我拿起床沿上那件杨娜给我买的名牌西服,随手搭在肩上,轻轻将门掩上,脚步轻快的下楼。

绕过宿舍楼下的小路,很快就来到了宿舍楼背后。

眼前一片开阔,忽然觉得自己离大自然那么切近。从小就在山野奔跑的我,虽然好久不曾再那样奔跑过,但却脚力依旧。

我踩着轻快的脚步,仿佛自由飞翔的小鸟,不多时就到了那片远山。

虽然后背有些微汗,但却一点也不觉得累。

山野的空气无比清新,迎面吹来的微凉的风,送来淡淡的花草的气息。

我将双手拢在嘴边,对着山野的更高处纵声呼喊。

在我愉悦的喊声中,几只归林的倦鸟受惊而起,在夕阳西下晚霞褪却颜色之后有些肃穆的天空低低的盘旋了几下,又落在了远处的树枝上。

树枝晃动,它们在枝头唱出了几句婉转的歌声。

仿佛时光倒流,我还是拿个手拿弹弓在林中追逐的顽童。

我完全释放,童心未泯,欲轻快的追随那几只鸟儿而去,我却忽然听到了小提琴的声音。

若隐若现,细如游丝,凄婉哀伤。

枝头上的鸟儿,忽然停止了歌唱,仿佛惭愧得羞于与小提琴攀比,又仿佛也在凝神细听。

万籁俱寂,只有风轻轻吹过树叶的声音,更显出小提琴的悲咽凄切。

是谁,会在这黄昏后无人的山野里如此伤心的独奏?高山流水,他是不是在等待那个能听懂他琴声的知音?

我没学音乐,我不懂琴,我只能凭我本能的感观判断他内心的忧伤和寂寞。

但我还是觅音而去。

绕过荆棘,跳过溪水,攀上岩石,我向山的更深处又进了一程。

小提琴的声音,渐渐分明,愈来愈近……

登上几阶曲折的石梯,将手攀在一颗古树粗陋开裂的树皮上微微喘息,我终于看到了,不远处,临崖的高处,那对着深谷,用小提琴倾吐满腹忧伤和寂寞的,竟是个女子!

微风轻拂,长发飞扬,粉红的衣袂飘飘的女子。

她对着悬崖那边的深谷,我看不到她的脸。

我无声的站着。

她如痴如醉,我如醉如痴。

幽嗯的小提琴,如倾如诉……

时光悄悄流逝……

一曲奏罢,万籁俱寂,只有落花点点,自她身边随风飘过。

落花依旧美丽,但一经过她粉红的飘飘衣袂,便立时失却了娇艳的颜色。

她仰头看了看天色,忽然转过身来,似要离开。

我看到了,看到了她长发飞扬间的那张脸。

清丽、忧伤、寂寞的脸。

竟是娟子!

我惊呆了,不禁轻轻脱口而出:“娟子!”

虽然很轻,但无奈山林太静,她还是听到了我的声音。

她吓了一跳。

但很快就看到了树下的我。

她不再害怕,只是惊诧,并于惊诧之后,无声的冷冷的对着我。

我也沉默。

我是不知道,我该不该跟她说话。

她对我的过分,尤其是对春花的过分,让我恨之入骨。可她刚才的忧伤和寂寞,还有转过身来那张清丽脱俗的脸,又让我心生怜惜。

她握着小提琴,打我身边无声的经过,和我擦肩而过那一瞬也没看我,连微凉的风将她的长发凌乱的扬起,她也不曾伸出手去理理。

天色渐晚,我却没跟着她下山去。

我攀着那棵古树,如她一般漠然的看她下山去。

下山的那几步石梯,曲折而陡峭。她高跟鞋的步履略显蹒跚,一袭粉红衣服的曼妙身姿走得花枝乱颤。

西边的最后一抹晚霞早已消失,肃穆昏暗的天空下的山林,在薄薄的雾气中愈来愈模糊。

忽然怪鸟悲啼,风吹草低,山石的暗影在草丛中忽隐忽现,犹如鬼魅。

周围的一切竟变得凄凉而吓人。

我欲尾随她下山而去,不想刚一抬脚,将一块石头自山崖边绊掉,石头随着石梯骨碌碌滚动,钻进了路边的丛林。

一只野兔受惊而起,自丛林中蹿出,慌不择路,蹦上石梯蹿到了她的脚边。

她一声尖叫,竟比野兔被滚进丛林的石头惊吓得还要厉害。

我忘却了先前自己心中也曾泛起过的胆怯,幸灾乐祸的冷眼看她,只觉得痛快而有趣得厉害。

还只是一只野兔,在我们故乡的山上随时可见的野兔,又不是从《聊斋》里闯出的白狐,就吓成这个样子。

曾经对我,更对春花,不是很不可一世的吗?

野兔在她的惊叫声中,调转方向,猛地又蹿进了石梯另一边的丛林。

然而,她向前的脚步却踏了个空,身子猛地一个前蹿,就要如我先前绊掉的石头,自石梯骨碌碌的滚将下去。

而在石梯前方向左的不远处,就是深深的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