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深圳玫瑰有限公司是由陈玫瑰个人投资1000万元,任学友以技术入股500万元,凤凰基金投资10000万元,上深设备制造有限公司(章立人公司)投资5000万元,共同设立的以专业生产加工AS系列产品为主营业务的有限公司。根据玫瑰公司的战略规划,将生产工厂设立在汉中省兴东县新工业园区,第一期投资总额为15000万元,三年后增加第二期投资额20000万元。第一期生产能量预测达到20亿元人民币,其中60%是外销订单。正如兴东县副县长伍仲婷所言,玫瑰公司兴东投资是很有远景的项目。兴东县**专门成立了“招商引资服务办公室”,财政、税务、工商、人社、公安、土地、消防等部门派专人加入“招商引资服务办公室”。正因为有县**的高度重视和全力支持,兴东县玫瑰制造有限公司很快就成立了。
一段时间以来,陈玫瑰忙得不可开交,不只是工作上的忙碌,家乡亲人,熟人,原老同事,当地领导等电话不断,介绍工程队的,引见供应商的,请帮忙安排就业的,一个接着一个,一波接着一波,用“应接不暇”来形容陈玫瑰的每一天,那是一点都不夸张。这不,陈男光老家汤池工程队吴其明总经理来找陈玫瑰了,希望玫瑰新公司仓库建设工程发包于他们工程队。吴其明今天来到陈玫瑰父亲陈男光家,探望陈老,还带来了两瓶高档年份茅台酒,二条特制中华牌香烟。临离开陈老家时,还给了陈男光孙子一个大大的红包。陈男光拒绝接受,但吴其明太客气,太坚持,陈男光只得收下。晚上十一点钟,陈玫瑰来到父亲家。父亲上午就打电话叫她回来一趟。因白天太忙,只得晚上回来一趟。
“爸爸!有什么大事啊?非得我回来一趟呢。”陈玫瑰一进门,就对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等她的父亲问道。父亲看到陈玫瑰回来,像是遇到救星一样,忙站起来,拉陈玫瑰坐在沙发上,小声而神秘的对陈玫瑰说:“汤池吴其明上午来了。”“哪个吴其明啊?我以前认识吗?”陈玫瑰不知道吴其明是谁,在她的印象中,她家也没有这个亲戚或熟人或同事。
“是汤池我老家的,要说起来的话,吴其明还是我二爷家远房侄子,和我是同辈,比你们长一辈份。”陈男光掰着手指头算吴其明的辈份。
陈玫瑰笑道:“爸!你是不是记忆有误?别忘记了,我可是姓陈,耳东为陈呢!”
“这个死丫头,我还记忆有误,你们小时候,我和你、思阳都讲述过,我们老祖宗是姓吴的,口天吴,麻溪吴,新安左台吴氏少微公次子吴巩公后裔。麻溪吴字辈:诒厥孙谋,聿怀多福,绳其祖武,永言孝思。汤池这支吴性为什么后来姓陈呢,是因为,在清朝中期,汤池吴姓出了一个武官,经常顶撞皇上。他怕牵连到后人,于是,他的后代都改母姓陈,这样一改就延续了几代,从此,这一支吴姓就姓陈了。”
陈玫瑰想起来了,她还是在上小学一年级时,父亲好像向她说过,现在都多少年了,早已忘记此事了。于是,陈玫瑰抱抱父亲那已弯弓的身体,抱歉的说:“孩儿知错,不能忘记祖宗,孩儿谨记着呢!”接着陈列问父亲:“哦!我那个堂叔来干嘛呀?是来认亲的吧?”
陈男光急忙将吴其明送来的酒、烟和红包都一一拿出来给陈玫瑰看。
“看来你这个远房亲戚还很懂事、很孝顺的嘛,过来看您老人家还带了不少礼物呢。”陈玫瑰打趣道。
陈男光一脸严肃,说道:“孩子!你真傻还是装傻,他是要我给他介绍你公司工程的。”陈男光停了一下,比较紧张的说:“这是行贿受贿啊!”听到父亲这句话,陈玫瑰咯咯一笑。老父亲以前工作时,就一身正气,别人找他买计划糖或计划酒,送给他一点礼物,哪怕是一包烟,他都不敢收,认为这是违反纪律的。
陈玫瑰顺手打开那个红包一看,里有一张现金支票五万元。陈玫瑰更好笑了:“爸爸!看来你养老有钱花了。”陈男光拿起老花镜,一看支票,吓得差点晕过去,“我的妈呀!这么多钱!赶快明天还给他,这怎么得了!这怎么得了啊!”陈男光手足无措,脸色泛青,把陈玫瑰倒给吓住了,连忙扶住父亲,安慰父亲说:“爸爸!你现在是什么职位?”
“我的职位?”陈男光听女儿这么一问,愣了一下,他一回想,说道:“我有什么职位啊?一退休老头呢。”
“退休老头能受贿吗?”陈玫瑰反问父亲,陈男光这才想到女儿是什么意思了。他激动的对女儿说:“玫瑰啊,吴其明不是送给我的,他没有这么对我好,他是送给你的,是通过我向你行贿啊!”
陈玫瑰更乐了:“爸爸!吴其明叔叔向我行贿?!我是**要员吗?我能以权谋私吗?”
陈男光神秘的说:“孩子啊!外面传闻你的工厂很大,投资上亿元,吴其明是想在你的工厂建设中分一杯羹呢!”
陈玫瑰倒了一杯水给父亲,然后坐了下来,慢慢的说:“爸爸!我现在负责的工厂是几家公司投资的,我个人也有一笔资金在里面,我个人也是股东之一。吴其明要参与工厂建设,我表示欢迎,非常欢迎!但要按公司规定的制度和流程来办,任何人,包括我,都不能违反公司规定的制度。再说了,我本人有股份在工厂里,我怎么会存在受贿开后门呢?这就好比,我自家要装修房子,难道你会收不合格装修公司的贿,然后把自家的房子给不合格装修公司去做吗?”
陈男光果断的回答:“我家的房子装修,我怎么会要一家不合格的公司来装修呢!”
“就是啊!我自己的工厂,我怎么会通过受贿的方式来找合作单位呢?”
陈男光看着陈玫瑰,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想说什么,又说不出什么话来。
陈玫瑰继续说道:“吴其明他们还是按家乡的老一套来抢生意,来拉订单,这种方式对我们来说是无效的,甚至是起反作用的。我们招标客户完全看对方的实力和品德,其他的一切面谈。”陈男光好像听懂了女儿的话,点了点头,喃喃的说:“时代变了。”
陈玫瑰答道:“爸爸!时代是前进的,永远在变。但行贿受贿不会灭绝,它还存在于国有企业、党政机关等公共产权领域。像私有制企业也存在受贿行为,但这种行为不会发生在拥有产权的人中,因为这关系到我自己的权益,受贿对我没有好处,只有坏处。”
“明天叫我哥哥把吴其明的礼物及红包退回去吧。如果他想参与我公司的建设,请他按公司制度流程招标即可。”陈玫瑰对爸爸说道。
“受贿风波”在陈家总算过去了,但找陈男光的人还络绎不绝。今天下午,老同事管君华又来找陈老了。管君华是陈男光的老同事,现已退休多年,但他的两个儿子很早就下岗了,现在家靠吃低保过日子。这不听说陈男光女儿在工业园开公司,大老板身份,故想给两个儿子谋一个职位。陈男光看到多年的老同事有这么大的困难,不忍心不帮忙,于是又打电话给陈玫瑰,叫女儿晚上回来吃饭。陈玫瑰回家吃饭的时间是没有的,只得答应晚上回来一趟。陈男光一直等到夜间十二点,陈玫瑰才到家。
“老爸你还在等我呀!有什么大事啊?”陈玫瑰进门就看到戴着老花镜看报纸的爸爸。
陈男光看到女儿回来,连忙给女儿让坐,倒开水。陈玫瑰笑着说:“老爸,你就别忙活了,有事尽快说呗。是不是又有哪位亲戚送来厚礼了?”
“你这孩子,先坐一下再说。”陈男光对女儿说道。
“都几点了,我还坐一下再说?”陈玫瑰嗔怪着老爸,指了指挂在客厅里的钟。
陈男光一脸求人办事的样子坐到陈玫瑰沙发旁左边,睁着可怜乞求的眼光看着女儿。在陈玫瑰印象中,父亲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辈子几乎没有见过他求人办事。在退休前,有好几次单位分福利房,别人都求爷爷告奶奶的,争呀吵呀闹呀,什么手段都用上,为的是分大一点的房子,陈男光对此嗤之以鼻。今天突然变成乞求女儿的样子,反而让陈玫瑰有点担心出什么事了。“爸爸!你没有出什么事吧?”陈玫瑰半关心半开玩笑的问道。
“你这孩子没个正经的,老爸在家能出什么事。”陈男光说道,又向女儿身边挪一点,小声的说:“管叔叔你还有印象吗?就是在糖库的那个矮个子,喜欢喝酒的那位?”陈玫瑰看着父亲这副认真而严肃的表情,有点乐了,原来父亲是为这事。陈玫瑰笑了笑,回复父亲:“管叔叔叫什么名字啊?”陈男光平时都叫管君华为老管,具体叫什么名字,陈男光一时也想不起来了。陈男光急忙站起道:“我打电话问一下老管叫什么名字,我忘记他的名字了。”陈玫瑰笑了:“老爸!这都几点了,你还打别人家电话呢。你就说是什么事好了。”陈男光又坐到女儿身边:“老管的两个儿子今年应该在35到40岁之间,家里有老有小的,没有工作,靠低保过日子。”陈玫瑰打断了父亲的话,她完全知道父亲想说什么了,于是就假装认真的问道:“管叔叔家两个儿子为什么吃低保呢?是不是有什么残疾啊?”陈男光听女儿问老管家的儿子的情况,更来劲了:“老管两个儿子,以前在百货公司上班,身体很好!比老管年轻时壮多了。”陈男光怕女儿有疑问,最后还补充一句:“老管家的两个儿子,我以前见过,人没有问题!”陈玫瑰慢慢的对父亲说:“爸爸!既然管叔叔两个儿子身体那么好,人又没有问题,为什么还在吃低保呢?”陈男光哑然了,后估摸着说:“可能他们没有什么技术,没有合适的地方上班吧……”陈玫瑰听到这里,站起来,然后又蹲到父亲面前,握着父亲已冰冷的双手,语重心长的对父亲说:“爸爸!你分析过以前糖酒公司是怎么倒闭的吗?”陈玫瑰自问自答道:“就是吃闲饭的人太多了,人浮于事,干多干少一个样,没有谁为公司着想,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你看以前仓库那些人,中午喝酒,喝醉了不但骂公司领导,还骂顾客,有的还和客户发生肢体冲突。”陈玫瑰站起来,又坐到爸爸的对面:“管叔叔家的两个儿子为什么不上班?那是因为有低保,他们还在指望着这个低保!”陈玫瑰停了停,然后大声说:“爸爸!这样的人到我们公司上班,你说我们公司还能有希望吗?”陈男光看着自己的女儿,特别是听到最后那句话,老人家觉得女儿越来越陌生了,怎么变得不善良了呢?常言说得好,人情留一线,日后好像见,但陈男光又无法辩驳女儿的一番言论。只得看着女儿,什么话都说不出。陈玫瑰看到爸爸这样,也很心痛。她单膝跪在爸爸面前,再一次握住爸爸那冰冷的双手,小声但很坚定的说:“爸爸!妈妈身体不大好,你要是关心妈妈和我们子女的话,以后你就不要管这些事了。哪里有人找你,你就直接把我的电话号码给他们好了,让我来处理这些事吧!好不好?”陈男光看着女儿,过了一会,好像不情愿的点了点头。陈玫瑰看爸爸点头了,扶着父亲回到他的房间兼书房后,蹑手蹑脚的来到母亲房间。母亲已侧身和被睡着了。陈玫瑰没有叫醒母亲,又蹑手蹑脚转身开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