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陈玫瑰看了一眼任学友，任学友点了点头，转身向门外走去。
这一天早上一上班，玫瑰工厂中层以上干部均收到总经办发来的一封邮件通知：
董事长兼总经理陈玫瑰女士，从本月20号起,请假30天。在陈总请假期间，由副总经理章立人暂履行总经理职责。特此通知。
陈玫瑰穿着休闲装，戴着一副墨镜，一身看似旅游的样子，坐在任学友的车上。
“陈总，在美国有什么不方便的，一定要告诉我，毕竟罗然然在美国生活多年，她比我们都熟悉美国。”任学友边开车边认真的说。
孙秘书坐在陈玫瑰右边，她是帮陈玫瑰提行李到机场，听到任学友的话，她也猛点头称是。陈玫瑰笑了笑，也没有说什么。
过了安检，陈玫瑰回头挥手示意，任学友和孙秘书在栏外向陈玫瑰招手。这时，陈玫瑰有一种无名的悲戚感涌上心头，她晃了晃脑袋，想保持清醒。这是她的习惯性动作，每当遇到困难或身感疲惫时，陈玫瑰就喜欢这样动一下。
丹医生介绍的旅美医学专家，名叫南风云，是一位日籍华人,早年留学日本，后嫁给一位东京大学教授。九十年代末期与丈夫一起回国，现在工作单位是在北京一家著名的妇科医院。她丈夫是著名的心理学学者，因心理学在中国刚刚起步，所以，她丈夫大部分时间是在美国斯坦福大学，从事心理学研究。
“先在我家倒倒时差,休息两天。”南风云是一位好客的中年妇女，当好友丹医生向她说明陈玫瑰来美国的实际目的时，她表示同情和理解，她也向丹医生承诺，会帮助陈玫瑰的。陈玫瑰是位大方之人，也就毫不客气的接受了南风云的安排。
在刚来的两天里，南风云只安排陈玫瑰的生活起居，没有和她深谈其他事宜。在第三天的下午，南风云打电话回来，是家里保姆接的，安排晚上在附近一家中餐馆给陈玫瑰接风洗尘，陈玫瑰应诺。
这家中餐馆面积不大，装修平平，客人也不多，是两位广东潮州人经营的，因此，这家餐馆潮州菜很地道。
“你刚到美国，怕你不习惯其他菜系，故选了家中餐馆。”南风云说道。
“你考虑的真周到，我以前看到《北京人在纽约》电视剧，说美国人不讲人情呢。”接触了几天，相互之间已有好感，故陈玫瑰开起了玩笑。
南风云一本正经的回道：“不要误解了，我是Chinese！”
“中国人还说chinese啊？”陈玫瑰大笑，南风云也笑得很甜。
“我听丹医生说，你这次来美是秘密的啊？家人不知道？”南风云说起悄悄话。
“是的，我这次是一个很大的意外，完全是个意外。所以，我不想惊动任何人。”陈玫瑰边吃边说。
“孩子他爹你也没有告诉？”南医生全身流淌着的是中国传统女性的血液，无论喝多少洋墨水，加入哪国国籍，也改变不了爱八卦的本性。
“现在肚子的孩子能算是孩子吗？”陈玫瑰话锋一转，问了个伦理问题。
南风云说道：“按美国法律，你肚子的孩子有权要让他爸爸知道他的存在。”
“我可是中国人啊！”陈玫瑰看着眼前的碗，迟钝的说。
南风云低声说：“按照美国法律，不是像我们理解的那样。不过，我们也想办法按中国的思维来做这件事。”
正当她们说话之时，南风云的丈夫打来了电话，说要过来接她们回家，马上就过来。陈玫瑰来美的这三天里,南风云的丈夫到芝加哥讲学去了,今天刚回来。
不一会,南风云的丈夫就过来了。他是位日本人，中文名叫南云风，随妇姓，日本人还真幽默。但南云风长得人高马大，留着大胡须，一脸的横肉,第一眼让人想起日本鬼子头头来。
“你就是陈玫瑰女士吧？久闻大名！”南云风进餐厅就主动招呼起来。
陈玫瑰连忙站起来，与他握手致谢。
南云风普通话说的很标准:“大企业家啊！果然气质不凡。”
陈玫瑰笑了笑：“我们企业刚刚起步，我们还在奋斗中，还要靠亲朋好友支持啊。”
“都别客气啦，坐下边吃边聊呢。”南风云招呼大家坐下。
南云风喝了一口汤,笑道：“自从认识我爱人，就被她中国化了,喜欢喝中国汤。都说中国人泡的汤养生，哈哈！”
陈玫瑰接着说：“泡汤，流行于中国南方，比如广东省，吃饭前，喝一口汤,有利于消化吸收。不过这是民间的传说，是否有科学依据，还是南医生说的算。”
南风云老家是山东人，山东人叫煮汤，所用食材与广东人不一样，是以肉食为主；广东人泡汤喜欢加一些难以叫出名字的被它们称之为药料的花花草草。
“我们山东人，特别是农村，没有饭前一口喝之说。这个南方人喜欢喝汤是地方饮食习惯，各有千秋罢了。有人跟我说，西餐比中餐健康，我看不一定，从科学角度，中餐与西餐谁优谁劣，没有一个定论，也没见到哪个医学团队在研究这方面。”
“中国近几年经济发展很快，快要赶上日本了。”南风云把话题转到中日经济发展上。也许南教授看到陈玫瑰话说得很少，想找一个客人感兴趣的话题，她知道陈玫瑰是企业家，对经济肯定感兴趣。
陈玫瑰听到南风云谈中日经济，确实引起了她的兴趣：“中国经济起步比日本晚，现在还在追赶阶段，但中国国家战略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用一句时髦流行语叫聚精会神搞建设，一心一意谋发展。”
“我是地道的日本人，日本经济发展遇到了很大的麻烦，而且政治与中国又不同，各政党为了竞选，无所不用其极，这对日本度过经济难关没有好处。”南云风越说越来劲：“中国民国时期有一位叫汪精卫的政治家，中国人叫他汉奸，我不是这样看的。他对中日关系有一段精彩的分析，他说‘日本人吞不下中国，中国就算失败了，日本占领了中国，那么，依据中国的历史文化，中国也能像辽、金、元、清那样，将他们同化。我了解日本，他们都是小岛，想找一个地方生存下去，满清和蒙元那么强悍，最终不还是被同化了吗？’”
南风云打断丈夫的话题，“我们只谈经济,不扯上政治，好不好？”
南风云又对陈玫瑰说：“JACK关心政治，我一直提示他少关心政治，多关心生活。”南风云说的JACK就是南云风。
陈玫瑰笑着说：“中国有句古话,知识分子要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南云风听陈玫瑰这么说，连连点头：“就是就是。”然后接着说：“我知道中国发生过*****，搞过政治迫害。小南家父亲就被打成……什么派来着？”
“那叫右派！”南风云啧道。
“陈女士这次到美国来，要多走走，多看看。美国与中国、日本都不一样，不只是经济比我们发达，人文地理历史也与中日相差甚远。”JACK真是天马行空，把话题又转到陈玫瑰这次旅行上来。
“是的，我是要多走走，多看看。在美国有我们公司的客户呢，而且，客户还会越来越多。”陈玫瑰谈到自己工厂的远景和未来，那话匣子一打开,十天十夜也说不完。不过，今天在这种场合，要是大谈自己工厂,就有点不礼貌了，也不合时宜，于是，陈玫瑰也没有再说下去。
“美国人现在不自己生产，内部消费品靠进口的多。所以,美国市场很大，比中国、日本都大得多。”看来南云风不只是一位心理学教授。南风云听到丈夫说美国市场比中国大，发出了疑问：“中国十几亿人口,市场是由人组成的，何来美国市场比中国大？”
南云风得意的大笑。教师的德性都是一样，你越无知，他越来劲：“消费是不是靠人？”南风云一脸不解：“是呀！”JACK又道：“靠什么人？靠富人！靠中产阶层，总之，有钱才能消费，中国人口多，但没有美国人有钱，所以，整个国家消费能力和水平跟不上美国。虽然中国人口比美国多，但市场没有美国大，就是这个道理。”JACK说完，狠狠的吃了一口菜，像是犒劳自己。
听了南教授的高谈阔论，陈玫瑰有点惊呆了，一个心理学教授对国家经济,乃至世界经济，都能有一番宏论，那么以此推论，要是谈论他本专业上的东西，那又是何等的惊人。
南风云用筷子敲了敲桌子，说道：“你们只顾着说话，这么多菜，难不成还要打包？玫瑰赶紧吃。”陈玫瑰点了点头，拾起筷子，夹了一点香菜。
大家吃着聊着，时间过的很快，南风云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表，说道：“大家有没要再点上什么的，玫瑰你还想吃点什么吗？”陈玫瑰连忙推说：“我都吃了很多了，再加上晚上吃太多也不好。”
南云风一听陈玫瑰说晚上吃多了不好，又来劲了：“一天三餐，中国传统的吃法，早上要吃好，中午要吃饱，晚上要吃少，我在中国经常听人这么说，是不是有科学道理，南小姐也没有说服过我。”南云风咯咯一笑：“不是说服不了你，是不想说服你，因为你晚上就没有多吃过。”引得大家都笑。
南风云夫妇住的是独栋别墅，客房在一楼，他们夫妇住在二楼。
“陈女士到美国来不是旅游的。”南风云边整理当天的邮件，边对丈夫说。
JACK问道：“是公事吗？”
“主要还是私事，这个私事对中国女人来说，就是天大的事。”
JACK吓了一下：“什么天大事的？说着这么严重。”
南风云停止操作电脑，说道：“陈女士还没有结婚，但怀孕了，她不想要这个孩子，但上海红方医院诊断，根据她的身体情况，如果打掉这个孩子，可能她以后就不能生育了。但陈女士又想要孩子，两难之中,红方医院建议她来美国看一下，顺便散散心。”
JACK听爱人这么一说，感到有点不能理解：“既然想要孩子，并且孩子已经有了，为什么不生下来？打掉肚子里的孩子，然后再重新怀孕，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这是中国思维，未婚先孕，在中国是不允许的。”
“是法律不允许？”
“是舆论。”
“是舆论？”JACK非常不能理解的是：“舆论管人家私事干吗？”
南风云笑了笑，她知道社会背景文化不同，是难以讲得清楚的。中国改革开放后，跨国婚姻很流行，但双方文化背景不一样，所受的教育模式也完全不同，生活观点迥异，由此带来了很多家庭问题，因此，跨国婚姻离婚率很高。但南风云将自己的婚姻经营的很好，她知道在家庭中如何进退，包括子女教育方法，她都能恰当的处理好。南风云夫妇有三个孩子，大孩子在获得博士学位后，在美国工作，老二在日本读博，老三在中国开了一家培训中心，专教日语的，并为留日学生办理签证等，生意很好。
“我要找陈女士谈谈，我要知道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JACK踱着步，对妻子说。
“你是一个大男人，认识她还没有一天时间，你找她谈合适吗？按中国礼数是不合适的。”南风云直接对丈夫的行为予以否定性评价。
“我是心理学教授，她有这种想法，是有心理疾病的表现，她是我的病人，我为什么不能与我的病人交谈？”JACK理直气壮。
南风云回头看了一眼丈夫，她知道她是阻挡不了丈夫与陈玫瑰交流了，她有点后悔，陈玫瑰的事就不应该让自己的丈夫知道！
陈玫瑰昨天晚上睡得很香，早晨自然醒，这在国内还是很少有的。以前陈玫瑰早上不是被闹铃声催醒，就是被电话声吵醒，睡到自然醒的时候是少有的。
陈玫瑰伸了伸腰，活动活动筋骨，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外面有一面积不大的小院子，青草茵茵，有几只小鸟在院子里蹦蹦跳跳，像是欢迎异国他乡的客人。院子外面是一条公路，但车辆几乎没有,偶尔有一辆汽车开过，开的很慢，再远处也是不高的房子和不高的山。
保姆催陈玫瑰吃早饭了。陈玫瑰急忙忙的收拾一下自己，这毕竟是在朋友的朋友家，虽然朋友三番五次、五次三番的向陈玫瑰打包票，她来这里就要把自己看作家里人一样，不要有任何拘束。
陈玫瑰走出房间，来到客厅，南风云夫妇已在餐厅等她了。
保姆已给陈玫瑰准备了热纯牛奶一杯（昨天陈玫瑰与保姆沟通的，她喜欢喝热牛奶），一份精致的三明治、一份加了佐料的煎蛋、一根火腿肠、土司面包片，外加一碟生菜。
“今天天气很好！”大家刚吃过早餐，JACK看着窗户外面，一束阳光正照在餐厅窗外的草坪上。
“玫瑰！今天是我们休息日，景点处人还是较多的，要不要我们带你出去玩一玩？赏一赏美景？”南风云对着陈玫瑰说。
还没等陈玫瑰回话,JACK抢着说：“要说美景，还是中国的黄山，那才叫美景！”南风云笑着说：“我说的美景中的“美”字，是美国的意思，美国的景色。”
JACK看了看妻子和陈玫瑰，喃喃自语：“中文真千变万化。”
陈玫瑰也笑着说：“日文也是从汉语演变的吧?”
“那不一样,我们日语没有中文难学，中文还比英文难学。”JACK还在辩解。
陈玫瑰想到这次来美国的正事，回答道：“我还是看病要紧，越快越好，工厂还有一大摊子事……”JACK听陈玫瑰这么一说，撇在肚子的话终于有机说了：“陈老板！我是心理医生，我想我有义务给你提供你服务。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你目前需要我的服务。”陈玫瑰听后先是一惊,心想，大和民族是比较含蓄的，JACK即相当直率，真是一个例外。但陈玫瑰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和不快，而且面含微笑静静的看着JACK。
JACK见到陈玫瑰微笑的看着自己，他认为这是陈玫瑰对自己的话题感兴趣，于是更来劲了：“我在中国听说，妇女怀孕可以引产，这是****的，也是不人道的。父母之命不可违，难道父母有权取舍一个肚子里孩子的生死吗？谁给的这个权力？”JACK停了停，又继续说道：“人为什么要活在别的眼光里？我的事由我自己做主，与他人何干？我记得中国一位大文豪鲁迅先生，他在日本学习、生活过，他有一句名言：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人不要活在世俗里，当你走自己路时，世俗就为你让路。世俗里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世俗里就有很多路！”南风云打断JACK的话，笑着说：“鲁迅是这样说的，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JACK一本正经的继续说：“我也知道中国人对未婚先育比较忌讳，也很少谈论这个话题。我是心理医生，我们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我觉得你有心理障碍，从心理医学角度看，就是有心理疾病。”听了JACK一席话，陈玫瑰反而有兴趣起来，问道：“我这心理病能治吗？”其实，陈玫瑰这是带着中国人的幽默在问，但JACK没有听出来，他是从字面来理解陈玫瑰的问话。于是说道：“人心理都有疾病，因为人是生活在受不同因素影响的环境里，人的思维不是一成不变的，它极易受外界干扰，人的思想就像运行的电波，一干扰就容易乱，反应出来的就是心理疾病。”陈玫瑰越听越有兴致，突然觉得这位在日、中、美三种文化下奔波的男性心理医生，与她所见的男人不一样。
JACK还在侃侃而谈：“你现在的心理充满了自己无法理解的矛盾，假使没有世俗，你会高兴的将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因为有外界的世俗，它直接干扰了你的思维，你想压制自己，来迎合世俗，所以，你才想做一件你根本就不愿做的事，由此产生心理疾病！”JACK顿了顿,自信的看着陈玫瑰和自己的妻子。
“JACK，我想知道治疗我这心理疾病的药方。”陈玫瑰其实是在重复刚才的问题。
JACK摆了摆手,说道：“我给你的药方已开给你了。我再重复一遍，如果你不想要孩子，想做一个丁克族，或者对这个孩子的生父极其讨厌，OK，你就把他拉掉，免得让自己心烦。”JACK又继续说：“如果你爱孩子的生父，但可能某种因素，你无法与孩子的生父结合，注意，你是否能与孩子的生父结合，取决于以后的环境，不取决于现在的结果。你是因爱而有肚子的孩子，这个孩子是爱的结晶，你应该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你的爱，为什么要把它消失呢？”陈玫瑰脑子找到一点思路了，是的，任学友，她是爱他的，深深的爱他的，如果任学友没有结婚，或者已经离婚，她都会义无反顾的嫁给他！
“让你的爱来到这个世界上吧！这也是为世界贡献了一份爱。这个世界需要爱的，没有爱的世界是黑暗无光无生机的，世界的爱由何而来，是我们这些组成人类的爱而爱！”陈玫瑰听到“是我们这些组成人类的爱而爱”这句话都乐了,但她们懂得JACK想表达什么一个意思。这时，南风云插话：“玫瑰，其实我的大孩子也是未婚先育的，而且不是JACK亲生孩子。”陈玫瑰震惊，她看了眼JACK，JACK还是自信满满的样子，没有任何异样发现。
南风云继续说：“今天下午，我带你到一个地方去玩一下，然后你再考虑,OK？”
陈玫瑰听了JACK这么久的长篇大论，确实已被感化，她需要时间梳理一下自己的思维，因此，就答应了南风云的邀请。
“这是旧金山第二大儿童乐园，这个儿童乐园有特别之处在于，来这里的孩子很多是志愿者带来的。什么意思呢？在美国每天都有未婚先孕孩子降生，有的生父还是强奸犯。志愿者们就是要让这些孩子和其他孩子一样快乐成长。他们的母亲并不因为他’生不逢时’而把他们打掉。在美国很多父母不是这样的，中国有句古语：既来之，则安之！”当南风云医生开着那一辆老式年，来到第二儿童公园时，指着门口牌子对陈玫瑰说。
陈玫瑰静静的听着，心想，美国人还想得真周到，不过这样安排是不是带来了另外的社会问
题，于是她问南医生：“这些孩子是否被他人岐视，而影响健康成长呢？”
南医生答道：“美国孩子教育有一整套完整的体系，孩子是受到保护的。孩子是否被其他孩
了子们另眼相看，甚而被岐视，取决于大人组成的社会。如果社会包容了这些孩子们，他们就会容入到群体中，其他孩子也就不会把这群孩子看作另类而加以欺负。
陈玫瑰听着南医生的宏论，突然放声笑起来了：“你是妇科医生还是社会学医生？”
南医生严肃的说：“我们做医生的，一定要懂社会，懂心里，人的很多病是由心生，合格的医生不能只治病，还得要医心。”南医生说到这里，陈政瑰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南医生夫妇不厌其烦的与她沟通，这不是好事者的“嚼舌头”，而是医者在“医心”。
陈玫瑰这时脑子好像豁然了好多，说道：“南医生，不用到儿童乐园里面看了，我现在想法
已经与之前不一样了，我好像看开了什么，又觉得我应该怎么做オ是尽责的，尽人生之责，
尽社会之责。”
南医生笑了，指着当空的太阳，说道：“我们是不是要找个地方喝一口？”陈玫瑰政点头示笑。
靠近儿童乐园不远处，有一家咖啡厅，里面喝咖啡的人不多，但到处都有孩子在跑动。
“怎么有这么多孩子？他们大人呢？”陈玫瑰看着上窜下跳，左右奔跑的孩子说道。
南医生指着坐在中间喝咖啡的两个男人说：“他们是志愿者，应该是他们俩管带的孩子。”
南医生继续说：“这些孩子是孤儿的多，父母要么就不见了，要么就没有扶养他们的能力。”
陈玫瑰看着这些孩子，与其他孩子没有什么两样，好像成长也很快乐。
“计划生育是中国基本国政策，中国不希望孩子多，在计划养多少孩子。随着人们观点的改
变，生活水准的提高，人们的压力会越来越大，你看着，过不了几年，年青人不是想生孩子了，而是不想生孩子了；不是要控制生育，而是要鼓励生育呢。”
陈玫瑰说：“这个可能很难。你看中国农村，有的地方生活水平很低，但就是要生孩子，罚款都控制不住。中国农村有根深蒂固的观点是，养儿防老，多子多福。”
南医生说道：“人就是这样，当你一贫如洗时，其实是感觉不到压力的。你之所以一贫如洗，
是因为你什么都没有做，什么也做不了。当你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做不了时，你的生育欲
望就很强。多一个孩子或少一个孩子，在穷人看来，是没有什么两样。”陈玫瑰觉得南医生的话还真有道理，中国农村还真是这样，越穷越生，越生越穷，形成恶性循环。
正当她们聊得起劲之时，南医生爱人打来电话，问晚上她们是否回家吃饭。如果回家吃饭，他想做一桌中餐，要让她们俩惊喜一下。南医生征求陈玫瑰意见，陈玫瑰大方的说道：“在你家里，中国人占比2：1，中餐为宜。”南医生笑着将陈攻瑰的回答报给丈夫，引得她的丈夫也在电话那头笑。
今天是陈玫瑰来到美国第八天了，在这八天里，国内工厂的电话没有来过，只有孙秘书每天发过来的工作日志。陈玫瑰突然感觉莫名的失落。
人就是这么贱，当忙得不可开交时，你很想别人能独当一面；当你清闲下来时，又觉得无比的空失。
美国订单生产怎么样了？陈玫瑰想，她人在美国，可以关注一下这件事。于是，她发了一个
邮件给孙秘书，专门问了美国AS产品的进展情况。孙秘书很快就回了邮件，说销售部还在治谈离岸价，价格还没有谈得拢。陈玫瑰很气愤，这批订单是上次会上定好的，本月初无论如何，都要签下来。关于销售价格，是有原则性规定的，为什么还没有谈下来？陈攻瑰看了
看手表，北京时间：夜间12点，于是，她没有打电话给销售部经理，而是直接给他发了质询邮件，并抄送给章立人等高管。
销售部经理也很快回了邮件。关于美国这批AS产品订单，按照玫瑰工厂财务部的测算，以保本方式接订，这是上次会议定下来的，但美国突然宣布要在8月份对这批源于中国制造的产品征收15％关税。如果离岸价不变，这批订单就是亏损经营。
陈玫瑰弄清楚原委后，觉得有必要亲自去拜访一下美国的客户。
美国客户FRANK，住在纽约市唐人街225号，陈玫瑰如约而至。见面一看，方知FRANK是美籍广东人氏，他的父母早年从台湾来到美国。因FRANK能说粤语，故陈玫瑰雇的一名留学生翻译也没有派上用场。
“陈老板，我没有想到你会亲自来美国。”FRANK寒暄之后，第一句话说的是这。
“哦！我这次是来美国休假的，顺便来看望一下老客户。”陈玫瑰答道。
“陈总啊！8月份AS系列产品关税要提高15%，这个你这边知道吗？”FRANK直奔主题。
陈玫瑰顿了顿，实话实说：“我是昨天晚上刚听说的，所以今天我就过来了。”
“感谢陈老板的关注，这关税一提高，我就没有利润了啦。”FRANK在诉苦。
“ASⅡ产品是新款产品，据我们所了解，目前美国市场还没有这款产品，消费者还很青睐。”FRANK听了陈玫瑰的话，有一点吃惊，以至于敬佩。不过，FRANK是生意场上的老油条，他是不放过任何砍价机会的：“陈老板，新产品售后服务很麻烦，另外，客户对新产品还不是很了解，广告业务还要做,这都是需要成本的呢。”
关于产品宣传，陈玫瑰是有备而来的，玫瑰工厂已与国内广告商进行了合作，计划六月份后，在美国部分城市开展新产品宣传工作。
“是的，新产品既有风险又有机遇，在生产ASⅡ之前，我们对美国市场进行了大量的调研工作，得出的结论是，产品Ⅱ是很有前途的。我相信，只要我们双方精诚合作，一定能达到双赢的结果。”陈玫瑰论述了AS产品Ⅱ的诞生和未来，让FRANK很是震动。
“陈老板，我们合作到今天，也不容易，我看我们共同来应对这次关税调整。”FRANK松了口气，陈玫瑰很宽慰。陈玫瑰接着说：“下一步，我们承担一半的关税，你们也承担一点,把这批产品做下去。如果后期美国市场打开来了,或者关税豁免了，我们再想办法下一步合作。”
FRANK看到陈玫瑰让步了，他也想把这笔合同谈下去。FRANK对美国市场其实也有自己的判断，于是说道：“陈老板，我看能不能这样，贵公司承担关税的10个点，我们也牺牲一部分利益，承担余下的5个点关税，你看好不好？毕竟AS产品在中国退税率也是可观的。”陈玫瑰知道，承担10个点关税，AS产品Ⅱ是亏损的。陈玫瑰对未来的判断是，美国对中国的关税不一定会落地，或者正真落地时关税率没有这么高，另外，AS产品Ⅱ在美国的市场会越来越大，只要工厂把握质量这个关，产品研发跟上去，后期销路只会越来越好。于是，当陈玫瑰听到FRANK这样讨价还价时，笑道：“都说海外广东人精明，是中国的SRAE，果然名不虚传。”FRANK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