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葱山悠悠叠嶂而起,有阳清派星罗棋布于其上,那玉葱山的玉珠峰后山药园内,也不知算不算得上阳清派弟子的徐阳泰,正自打坐调息,他身旁站着一位老者,一手托腮,眉头紧锁,目不转睛的盯着徐阳泰的身遭不住上下打量。
这老者一身绿袍,鹤发童颜,精神灼烁,正是整个阳清派九大长老之人,司职药园的极字辈老祖——苗极桂。
此时那徐阳泰一动不动,盘腿就地而坐,遵循苗极桂所教的打坐之法,双腿交叉盘在一处,双手如抱球虚握于小腹之前,双腿之间,双目紧闭,保持灵台清明,上入三气,下伏三哲。
所谓人之一身,由心主之。心如君王,手足为臣卒。君有干纲独断之明,臣民则效指挥如意之势。儒家所谓天君泰然、百体从令便是这个道理。有些人练习打坐,平时一切本极从容,一旦仓猝应变,立感受气息上浮,手忙脚乱,虽技击工深,终难收效于顷刻。此即心动气散之相。倘能出生入死心不为动,打坐时自达神化之境。数息本是道家修养法,佛门亦然。
初学打坐之法者,必先使气脉沉静,直达气海,抛却万念,静听气息之出入,默记其数,由一至五、至十,但不可记数太多,以免神昏心乱。比数息进一步的是听息。一掌既出,好似有气自肩腋而来,直贯掌缘五指之尖,静心听之,臂弯指掌间似有膨胀伸张之意。数息和听息练到一定火候,则无论如何跳跃,气亦不致辞喘促,下实则上轻。
这徐阳泰仿佛深谙此道一般,苗极桂只教授一边,徐阳泰便使之如水流般畅快无阻,想不到他如此笨拙之人,练功的资质却不一般!
眼下已近午时,虽是冬日,可在这四季如春的玉葱山中,却仍是一派艳阳高照。太阳已行至当空,阳光直直洒在大地上,叫山上之人顿觉热意袭来,本是在外面修炼进击之道的阳清派门人,都不自觉的停了下来,各回洞府打坐修炼内息,以避过午时这段酷晒。
外头虽热,但徐阳泰打坐的后山药园却清爽宜人,而那徐阳泰也是坐在一棵奇树之下,这树树冠大的惊人,遮天蔽日,将阳光挡在了外头,没有一丝可过。再瞧徐阳泰的脸上,似这般凉爽之处,竟然汗落可见,滴滴汗液从徐阳泰额头滑落而下,沁透了衣衫,打湿了袍袖。又有五官紧紧挤在一处,龇牙咧嘴,痛苦难当。
终于,徐阳泰的头顶升起道道白气,白气在其头顶凝聚,久久不散,直到身旁老道苗极桂轻拂袖袍,打出一道威风,才将这股白气吹散了去。
白气一出,徐阳泰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定了定神,转过脸来,对着一旁的苗极桂摇了摇头道:“长老,还是不行。”
苗极桂自打那白气一出,便已知道结果,此番努力又是白费了。
只见苗极桂侧着脑袋,一面看着徐阳泰,一面不断思索良策,半晌,蓦地道:“再来试试这一棵。”说罢右手一托,掌心中又变出一株灵草来,这株灵草茎分两草,根分五节,直立属,叶互生,奇数现状复叶,程椭圆形卵状,总状花序腋生,淡紫红色,蝶形花。长圆形夹果,呈镰刀状环状弯曲,密被棕色刺毛状腺毛。种子扁圆。总体看来,样子极其怪异。
徐阳泰乍见此草,立时现出一副苦相来。倒不是说他怕了这株灵草,实是他根本就不识此草,谈和怕来?而是怕了这拿草之人了!
自打徐阳泰再临药园,给苗极桂道出师从,言明来意,报上名号,那苗极桂立马抖了抖精神,
一双眼睛好像看到了奇物珍宝,再也不舍得从徐阳泰身上挪开。
只因他徐阳泰的名声在派中不显,可是其相关之人,以及九大长老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那日徐阳泰新来,在那玉笔峰大殿之上,九大长老俱是见过徐阳泰一面,可印象不深,但都对他的背景十分感兴趣。
想那天,掌门无乐真人对徐阳泰说的那一番话,在三千多年前也曾对另一名修士说过,那名修士现如今已发展为不得了的大修了!这会儿再得徐阳泰,他虽看似资质平平,又无法筑基,可这里头藏着什么秘密谁也说不清楚,兼其一夜度过练气三阶的经历,更叫人疑窦丛生。
那苗极桂当日在大殿之上便已是对徐阳泰产生了浓烈的好奇之心,如今正巧落得自己手里,哪里还肯放过?苗极桂生性就喜好这些花花草草,整日与灵草为伍,或说培植也好,或说摆弄也罢,无论如何,这药理药性却是钻研的通透,哪种灵草可治病,哪种灵草可伤人,哪种灵草助修炼,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既已知道徐阳泰的病征关窍,一时犯了痴,喜好琢磨的他再不管那什么掌门口谕,门规章法,直接掏出了大大小小数十种灵草,口中信誓旦旦的说:“不管你体内有何壁障,即便你无有灵根,我亦能叫你筑成道基!”
苗极桂这番话倒也不是信口开河,以他对天下灵草熟识的程度,想来找出那么一两棵能令徐阳泰生出灵根,再使出助其增长修为,勘破筑基瓶颈,一跃筑成道基的种种灵草,那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虽说灵草种类繁多,药用万千,更有传言,有种灵草只消服用便可白日飞升,免过修炼之苦,直证仙人之位,可大凡这灵草用处越为厉害,数量便越为稀少,常人难寻。
直接使人成仙的灵草不好找,这降低筑基期瓶颈的灵草可是一大堆。筑基期乃是修真四境十二阶段中第二阶,可用到的灵草,也大多都是低阶普遍的罢了。
只见那苗极桂托着一株紫红色灵草,往徐阳泰眼前一伸,口中道:“试试这棵。”
徐阳泰满脸的为难,又不敢不受,满心的矛盾,之前的种种灵草,或性烈如火,入口如针刺火灼,或性寒如冰,进腹如彻骨刀割,其所求不过叫徐阳泰筑成道基,可这其中滋味却着实不甚好受。
酸甜苦辣,般般滋味尝尽,却没有一个见效的,难免叫徐阳泰生出抵抗的情绪来,可再是如何抵抗,面前的老者亦不是寻常之人,这可是动手便能呼风唤雨的得道真修,活了几万年的阳清派极字辈长老,他又怎么开口吐出一个“不”字呢?
徐阳泰一番扭捏了半天,只得讪讪将灵草接了过来,咬紧牙关,一使劲儿便要将这紫红灵草仍到嘴里,忽闻一旁苗极桂打断道:“你且慢来。”
徐阳泰一愣,见苗极桂出言阻止,还道是他改变了主意,一时间如蒙大赦,将手放了下来,满面诚恳的看向苗极桂,希望他说出“不用再吃了”一类的话语来。
怎奈何事与愿违,苗极桂一番话叫徐阳泰的愿望落了空,只听苗极桂悠悠然道:“这草,你可不能尽皆吃下,其中所蕴的灵力,可不是你能受得住的,否则定叫你肝肠寸断,五脏爆裂而死!此草名红杞,花分五瓣,草做五节,已是微微发紫,是为五品,乃是不世奇草,由初生嫩红而经五百年成熟转为正红色,又过一千年而橙,再过两千年而趋玫红,两千年后再翻一翻,过得四千年而变为酒红,我这一株,却还要多历八千年,共计一万五千五百年,成为紫红之色,其药性之高,可轻松佐一金丹期修士勘破瓶颈,修成府内元婴,成就元婴之体,用在你身上实在是大材小用,暴殄天物。不过嘛……似你这般体质之人,自古至今我也未曾听说过,这红杞草乃是我偶然所得,即使再过珍贵——也不若我现在一颗探究的心啊!”
苗极桂话罢,一双眼中目光炯炯的盯视着徐阳泰,好似想将他看穿。
那徐阳泰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如芒在背,可慑其威势,不敢作声。
苗极桂接口道:“红杞草内所蕴含的能量太过庞大, 你不过小小的练气修士,恐怕控制不住,你只需捻下一片花瓣食之,服食后我会运灵力助你引导消化,免生事端。”
徐阳泰闻言心中一惊:这般厉害的灵草,又要叫我吃么?万一一个不好,岂不是死在此处了么?
徐阳泰从小到大,三十年来虽倍受人白眼,尝尽了生活的艰辛,可这一门求生的心却从未少了去,如今见自己命悬一线,不知下一刻究竟会如何,这心直提到了嗓子眼儿去。
他看了看手中擎着的红杞草,半天才磕巴的开口道:“长……长老,您看,这株灵草,我能不能……能不能不吃了?”
徐阳泰正说间,猛觉腹内丹田之中一阵剧痛袭来,表情立变,一张本就难看的面貌更加狰狞,忍耐不住,痛出了声来:“啊——”声传四野,直惊得后山鸟儿齐飞,百兽齐鸣。
这一叫可让苗极桂慌了神,也不再说吃不吃灵草了,连忙放出灵识,进入徐阳泰体内查探。
这灵识刚一入体,立马便看见条条绿色的灵气从徐阳泰的丹田喷薄而出,他们有的缓慢非常,可走过之处,血脉凝结成冰,被它处的热血一冲,立刻便根根断裂开来。也有的快逾闪电,在徐阳泰的经脉中胡乱窜行,直将内里搅得乱七八糟。
苗极桂心道不好,这是之前的灵草并未有产生作用,药力未能尽散,都由他教给徐阳泰的盘坐之法引导到丹田之中存留,此时徐阳泰收功已久,更兼心气不顺,这些药力无人压制,一齐迸发出来,还需赶紧动手救治,不然这徐阳泰非得一命呜呼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