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着一个叛徒的身份回到狼族，结果会是什么呢？”陆吟双好整以暇地看着苏菀末，似笑非笑地问道。现在她们被安排在一个偏殿内，等待着狼主的召见。陆吟双就是趁着这个空档，想要好好搓一搓苏菀末这一脸的倔强。
苏菀末沉默着，似乎并不想要回答陆吟双的问题。
“怎么，是不想说……还是不敢说？”陆吟双微微笑着，只是那笑容里夹杂着一抹阴狠，似乎若是苏菀末不按照她的想法来的话，她就要采取手段了。
“死。”苏菀末抬起头，傲然地看着陆吟双，那眼神中的悲悯让陆吟双感觉自己倒像是个只得人同情的了。
陆吟双瞬间眯起了眼睛，不善的目光落在苏菀末的身上。她不明白为什么死到临头了，她还是要以这种高高在上的眼神看着她，现在值得可怜的人应该是苏菀末才对！
“那么，第二条路呢？”陆吟双又问道。
“哼，陆小姐跟狼族合作多年……不，应该说跟狼主合作多年，难道不知道狼主的规矩吗？若是背叛了，那么狼主可不会好心地给你第二条路可以选择。所以，我在这里奉劝陆小姐……”苏菀末依旧是一副倔强的样子，居高临下地对陆吟双说教。
“奉劝？”陆吟双蹙眉，以往都是她向别人说教，可是别人对她说教还是第一次，“这倒是新鲜，那我就勉为其难，听一听好了。”
“跟狼主做交易可不仅仅是做交易，”苏菀末继续说道，“这种交易就如同向恶魔出卖了自己的灵魂，也就是说这份交易永无止境，根本没有毁约的可能，即便是死！”
陆吟双心下一震，脸色刷地一下子变得狠戾起来。
“怎么？难道说陆小姐也怕了吗？”苏菀末得意一笑，“不过，现在怕了倒是还有活命的可能。陆家想要出头，可不是像陆小姐一样将灵魂交付给恶魔，那样的话就等于将所有人的性命都交托了，即便你以为他们的性命还在你的手上，其实……早就已经脱离了你的控制了。也就是说，是你亲自将他们送上了一条……”
“哼，你以为这样我就怕了吗？”陆吟双突兀地打断了苏菀末的话，虽然声音依旧凌厉，但是听得出，她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动摇。
“那么，我给陆小姐讲一个故事如何？”苏菀末微微一笑，说道。
“讲故事？”陆吟双皱了皱眉头，不确定地看着苏菀末，不知道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是啊，讲一个故事，曾经发生在我身边，彻底地改变了我的认知的故事。”苏菀末笑着，好似在追忆着往昔的时光，眼神中却蔓延着难以名状的苦楚。
陆吟双不确定地看着她，不知道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我所敬爱的姐姐还活在世上，有姐姐的照顾，那个时候的我还不知道什么叫做痛苦，还不知道等待着我们的到底是什么。”苏菀末追忆着那段时光，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芒，好似完全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之中了。
“有一天，姐姐突然告诉我，她成为了狼族的小主，也就是少主的未婚妻子。那个时候的少主正是如今的狼主，也就是冉夜。那个时候的冉夜温润儒雅、谦谦如玉，是狼族每个少女的理想夫君。我还记得那个时候姐姐的小脸，宛若盛开的牡丹一样，耀眼夺目，敛尽了世间的光华。即便遭人嫉妒，被其他的女子排挤，但是姐姐脸上的笑容却始终那样耀眼，就像是太阳的光芒一般，我觉得那个时候的姐姐是最美的。”
陆吟双静静地听着，她知道那种感受，她曾经也是那样爱着那么一个男子。只是，到如今她已经忘记了那种感觉，留下的也只是无边无际蔓延而来的黑暗和痛苦。所以，她看不得别人那样幸福，她的心中有一个恶魔，想要将相亲相爱的那些人全部都拆散然后打入地狱，她要他们都尝尝她曾经所受的痛苦。
对陆吟双来说，云彻是跟她一样的饱尝痛苦的女子，所以她很想跟她互诉衷肠。只不过，她们又是不一样的。她孤孤单单一个人，甚至没有一个真心为她的人，每时每刻她都觉得孤单难以忍受，而云彻则完全不一样。云彻的周围总是围绕着那么多人，他们都是真心为云彻好的，不论男女或是身份如何，为了云彻甚至可以牺牲自己的利益。她不明白，为什么心境完全相同的两个人却有着这样大的差别，所以她想要彻底把云彻逼入绝境，看看云彻是不是还能够笑得出来，看看云彻身边的人会不会还要守候在她的身边。
事实证明，陆吟双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的。相反的，她做的一切反而给了云彻警示，让云彻开始意识到自己致命的缺点。而云彻身边的人依旧守候在身边，不肯离开半步。
所以，最后她有些明白了，因为苦难而仇视所有人的她始终还是一无所有；而即便经历苦难依旧倾心为了他人而甘愿舍弃自己的幸福的云彻始终是一个赢者。
但是，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自己本就不幸了，还要为身边的人做那么多呢？若是不让云彻彻底绝望，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恶气呢？
“后来，姐姐还是如愿嫁给了冉夜，我以为她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事实上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可是谁也未曾想到，那样美好的不似凡人的男子竟然根本不懂得情爱，他对于那样温婉贤淑的姐姐竟然毫无情愫。一个女人，心心念念嫁给一个男人，到头来却发现那个男人根本就不可能对自己产生感情——哪怕只是一丝丝的情愫，那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啊！”苏菀末苦笑着，声音之中都是说不出的苦楚。
“新婚数月，难以忍受的姐姐终于跑来向我哭诉了。那个时候的我也不敢相信，姐姐那样温婉的人，竟然完全不能够虏获冉夜哪怕是多一瞬的目光停留。但是一旦爱上了一个男
人的女人是没有理智的，即便是飞蛾扑火，姐姐也毫不犹豫。我就是看着姐姐那样清高的一个人，如何从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开始，卑微地乞求着冉夜的怜惜。”
“冉夜是个温柔的男子，但是他的温柔是不分对象的，无论是对谁，哪怕只是一个丫鬟都是那样温柔，而他对于姐姐的态度甚至跟一个丫鬟无二。姐姐妹妹绝望地痛哭流涕，每每重新振作又被打击地体无完肤。”
“我当时并不理解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做，看到她那样痛苦，我劝过她离开他，甚至说过只要呆在他身边不久好了吗？至少他直到现在为止都未曾想过要娶妾。可是姐姐哭得更凶了，她说我没有爱过人，所以不知道一个女人的野心。已经靠近了，所以就想要的更多，想要那个男人满心满眼里都是自己的影子，再也不容许别人插足。”
“我劝不动她，也只能由着她。后来，姐姐怀孕了，她以为凭借着这个孩子或许可以挽回冉夜的注意力，让他意识到姐姐的存在。可是，天不遂人愿。”苏菀末突然住了口，微微眯起眸子，好似回忆起了很痛苦的往事一样，整个人都显得扭曲了起来。
陆吟双眯了眼睛，不解地看着苏菀末。据她所知，苏菀末口中的姐姐应该是难产而死的。
“临盆前的三个月，姐姐突然差了人来找我，我当时什么也没有想，只道是姐姐或许是因为孩子快出生了，所以有些焦虑，叫我去也不过是解解闷罢了。谁知道，姐姐一见到我就哭了起来。我当时完全不知所措，还以为是冉夜又做了什么让她伤心的事情，可是姐姐说冉夜对她很好，比以前都要好。我就更不明白了，既然姐姐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事情终于成真了，那么为什么还不高兴呢？”
“姐姐屏退了所有下人，告诉我，她的膳食中有人下了药。用药的人十分小心，连精通医理的姐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药的，只是如今身子里积累的药量多了，所以才会有所察觉。因为事关重大，她不想要打草惊蛇，所以偷偷找我商量。”
“我当时也问过姐姐，为什么不找冉夜商量。姐姐说冉夜十分盼望这个孩子，所以不想要让他失望。我不知道姐姐爱冉夜到底到了什么程度，可是我却知道，姐姐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改变，她就是这么倔强。”
“我们设计终于抓住了下药的丫鬟，可是结果却让我们大吃一惊，因为下药的人就是狼主！那个时候狼主说那药不过是安胎所用，是为了确保胎儿的平安。只是怕姐姐多想，所以才会派人秘密所用。当时我没有怀疑狼主的用心，因为姐姐腹中的胎儿正是狼主的孙儿。”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那并不是安胎的药，而是毒害胎儿的药！那是在姐姐临盆前几天再一次差人来找我时告诉我的。虽然我没有怀疑狼主，可是姐姐作为孩子的母亲却不得不为了爱护孩子而怀疑任何一个妄图接近这个孩子的人的心。姐姐将那药彻头彻尾地研究了一番，终于发现了可疑之处。只是怕引起怀疑而一直假装服药，但是，没有哪一个人的小动作能够逃过狼主的眼睛。”
“姐姐在生产的时候因为难产而去世了，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是我不相信，曾经偷偷检查了姐姐的尸体，终于发现了些许痕迹。为了找机会搞垮狼族，我向狼主示好，获得了他的信任，他将潜伏中州的任务交给了我，我也终于找到了机会——可以整垮狼族的机会。”
“你口中的机会是君弥吧？”陆吟双问道。
“没错，就是她。她是中州唯一一个敢跟狼族作对的人。而有了她一个，那么必然就会有第二个。”
“结果正如你所愿，而且不止是两三个、局限于一国了吧？”陆吟双笑着道，那笑容之中多时讽刺，好像在说即便再多的人也无济于事。
“像狼族这样黑暗的充斥着人吃人的丑恶的地方，早就应该消灭殆尽了！万事总需要一个契机，而君弥就是这个契机。”苏菀末笃定地说。
“可是……她那狼狈的样子，你也看到了。那就是所谓的契机吗？那样狼狈而不堪一击？”陆吟双冷笑着说道，完全没有将云彻放在眼里。
“是啊，偏偏地再是狼狈也不显得无能无力；偏偏地所有人都相信她可以重新站起来，并且比现在还要可靠；偏偏地就是她……让你嫉妒地发狂！”
“你……”被人说中了心事，陆吟双也失去了淡定。
“那样的人，就连自己的孙子都要害，难道就值得你这样信任吗？难道你想要将自己的性命交托在那种人手上吗？你不想活了也就罢了，难道想要一族的人给你陪葬吗？”苏菀末字字铿锵，字字有力，声声质问让陆吟双一时间有些呆愣。
“那又如何？他们本就该死！”陆吟双终于失了理智，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
苏菀末一愣，完全没有料到陆吟双会说这种话，她以为即便她再是残忍，至少是以一族为荣的，可是……现在的她却像是恨毒了族人，那么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
“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陆吟双冷着脸问道。
“我无话可说。”苏菀末倔强地说道，“面对着跟狼主一样凶狠残忍的人，说什么都是白费力气。你们根本就没有心，你们做得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而已，还有什么好说的呢？难道你们还想要我帮你们唤醒你们沉睡的良心吗？那得先告诉我你们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就这么放弃了？”陆吟双轻笑，“就这么放弃了啊……我还以为你有多爱你的姐姐，有多么想要替她报仇呢！原来只有这种程度而已，这样简简单单就放弃了啊！你又有什么资格说要报仇呢？”
“你……”苏菀末气愤不已地瞪着陆吟双，强自镇定了下来，“我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无论如何我只有这点程度的能
力而已……但是，我已经托付给别人了，她——君弥是我的希望，我只能够依赖她了。若然我是君弥的话，又岂容你在这里撒野！”
“呵呵呵……”陆吟双突然间狂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原来是这样啊！真是好笑极了，愚蠢之至！就是云彻来了又如何？她也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连我都斗不过，又如何斗得过狼主？”
“是啊……那就拭目以待吧！”苏菀末闭了眼睛，不再说话。
陆吟双皱了皱眉头，明显对于苏菀末的反应很是不满意，但是她也没有说什么。
不一会儿便有人来了，说是狼主要见她们两个。
两人跟着那人来到狼族圣殿的最顶层，终于见到了狼主。狼主虽然已经是六旬老者，但是头发依旧乌黑浓密，没有半点儿要白的迹象。整个人都显得要比实际的年龄年轻上不少。
陆吟双给狼主见了礼，苏菀末却倔强地瞪着狼主，一副愤恨不已的样子。
狼主吩咐侍卫给陆吟双见了坐，然后仍旧笑眯眯地对苏菀末说道：“多年未见，菀末愈发显得标致了，不输你姐姐当年的风采啊！”
“哼，承蒙你的夸奖了！但是菀末可不敢沾沾自喜，怕是像姐姐当年一样，至死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苏菀末没好气地说道。
“怪只怪你姐姐太过聪慧了而已，若是再笨一点儿的话，我或许还可以留她一命……”
“哼，事到如今，难道你还要把过错都推到一个死人头上吗？难道就不怕夜不安寝吗？”
“狼主……您好像忘了，这里还有一个外人，你们狼族的秘辛，让一个外人听了不是很好吧？”陆吟双微笑着打断了狼主与苏菀末的对话。
“反正刚才菀末也跟陆大小家说了一半，不如就安心将另一半也听完，省的故事听了一半，好奇心过不去。”狼主微笑着说道，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又转过头对苏菀末道，“若是你有什么疑问，现在不妨提出来，我可以一一为你解答。”
“姐姐说，当年你向姐姐下药，根本就是冲着姐姐肚子里的孩子来的，她日盼夜盼，终于盼来了一个孩子，那样欢喜，你为什么要对那孩子下手？那也是你的亲孙子啊！为什么又在事情暴露之后杀了姐姐，却要留下那个孩子？”苏菀末几乎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吼道。
“我根本就没有打算要那个孩子的命，不过是剥夺他一点儿习武的天赋而已。你姐姐是太爱护那个孩子了，她甘愿赔上性命也要保全那孩子，不听劝啊，我也是没有办法。”
苏菀末一愣，惊道：“你为什么不喜欢那孩子有天赋，若是没有天赋的话，岂不还是要被沉塘吗？难道……你是不想让那孩子继承狼族族长一位？不过你的如意算盘还是打错了，那孩子还是被神医给医治好了，无论是习武还是什么的，都天赋惊人！”
“是啊，天赋惊人！”狼主微微一叹，笑意却更加凉薄，“只不过是天赋惊人的别人家的孩子罢了！”
“你说什么？”苏菀末一愣，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那孩子被他掉包了，不过是别人家的天赋惊人的孩子罢了，而你姐姐的孩子，没有丝毫习武的天赋。”狼主重复了一遍，说道。
别说是苏菀末了，就是陆吟双也惊呆了，这真是前所未闻。神医竟然有这样大的胆子，敢偷偷换掉孩子。而更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狼主，自己的亲孙子被掉包了明明知道却没有丝毫行动，还容忍了这么多年，好像乐见其成似得。
“这……这怎么可能？”苏菀末还是不相信，口中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呢？”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这就是事实。”狼主又重申了一遍，好像是要逼着苏菀末接受这个事实。
“而且，那个被换掉的孩子——也就是现在的冉尘，其实是梁家的儿孙，也就是君弥的表弟。”狼主又语出惊人，苏菀末跟陆吟双双双震惊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所以，即便是君弥不为了中州跟我作对，也会为了让他认祖归宗而和我势不两立的。不得不说，你确实是选对了人。”
“怎么……会是这样？”苏菀末彻底傻掉了，这些云彻从未跟她说过。
“她也不过是利用你达到她的目的而已，若非，你以为她会帮你什么？”狼主轻笑着说道，“恐怕你是让她答应了要救出冉尘吧？不必你说她也会救的，因为那正是她的目的。”
“那……那姐姐的儿子呢？姐姐的儿子现在在哪里？”苏菀末连忙问道。
“梁家被满门抄斩，而后平反，梁家的第三辈只有一个人没有出现——梁延秋的次子梁溪，恐怕就是他了吧！至于为什么没有出现……”狼主说道一半便住了口，不再多说。不过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恐怕是早就已经被云彻扔出去当成了替罪羔羊了吧！别说，这个云彻……我还真的是低估了她了，现在是越来越喜欢她了，哈哈……”陆吟双突然狂笑了起来。
“不……不，这不可能的……”苏菀末仍然不敢相信，一直以来云彻都是在欺骗她的吗？那么她一直以来尽心竭力，到头来全都是白忙活吗？连姐姐的血脉都无法保留下来，她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原来，忙了半生，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想要救的人没有可能救出来了，曾经相依为命的姐妹的大仇也无法得报，真的是……太可怜了啊！”陆吟双笑着，说出来的话却让人的心寒了一半。
苏菀末猛地一震，没错，即便保不住姐姐的孩子，至少她还要报仇！那么就必须要借助外人的力量，还有一点……仇人的话并不可信，毕竟她已经被他骗了不止一次了。
狼主听到这话却是皱了皱眉头，不悦地看了陆吟双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