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中,每每夜深总是静悄悄,就算有巡逻的侍卫经过,也似垫着脚尖走路,难听到声音。
鱼笙将门打开一条细缝,四处都是漆黑一片,深处宫墙内,寂寞与孤独相依靠。她不知宫中的女人是如何熬过这段岁月,但她知晓,便是豁出性命,也不会留在这里。
“鱼笙,”她以为是错觉,因为叫声是从身后传来,可转过身去,桌案边却站着一个人,不过因屋中无火,并不能看清来人长相。
“你怎么来了?”她未能立刻辨认出声音,却又似一种本能,明白是谁。
“自然是来看你,”她先走上前,二人之间距离近剩一臂,这才看清来人长相,“昭若怎放你走了?”
“今日除夕,”他将她的手给抓住,放在两腰之间,“我想你了。”
她将身子贴着他胸膛,不顾男女之别,“今日母亲入宫。”
“嗯。傍晚时,我见了高公公,他说今日难得见你露笑。我一问得知,是鱼夫人入宫。”
“宁卿渊......”她的满腔愁绪只能说给他听,“为何昭若出尔反尔?我一刻也不愿呆在宫中,若知晓如此,当初就不应该答应。”
“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事,”他将鱼笙扶坐椅上,安抚道:“我听说这几日时间里,梁国使臣会入宫,到时候睿安帝忙于接见,看守你的也会忙于疏忽。那时,我会找机会带你出宫。”
“可陶漓也在宫中,”她道:“皇上在这个时候将他接入宫中,或是借助他牵制我们。”
“我自有办法,”他扶着她的脸颊。黑暗中,呼吸近在眼前,可却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为何连名带姓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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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习惯了,”她羞涩道:“你还是快些走吧。”
“鱼笙,”情不自禁,在她额上落下亲吻。也觉得自己冒失,宁卿渊轻轻地笑着,“梁国使臣入朝,睿安帝不会如往日频繁来你这里。那时我们出宫。”
鱼笙红着脸,咬着红唇轻轻地抓着他的手,又很快放下,“嗯!”
果不其然,年初二时,梁国使臣来访,因刑梁两国百年交好,睿安帝自是看的及重,不仅亲自迎接,更以上礼待之。
韶芷宫中宫人因未从鱼笙这处讨到赏钱,加之她虽获帝关心,却没有名分,所谓名不正言不顺,宫人对她自然有所怠慢。
加之其等也知睿安帝这些日不会过来,对她也是不去理会。
依那晚所言,离宫也就是今明两日的事情。鱼笙等着宁卿渊的消息,若是时间充裕,他们还可以将陶漓也带出宫去。
就在鱼笙等待出宫的时间,宛如忽然来访。顶着一双红肿的双眼,进门便哭道:“鱼笙,你替我求求皇兄吧。”
“怎么了?”她想到的是陶漓,难道睿安帝又对陶漓怎样了?
“梁国使臣来了。皇兄要我嫁到梁国去。”
“是真是假?谁与你说的?”
“千真万确。今日大早,皇兄将我唤到长德宫,当时梁国使臣也在场。他当着使臣的面说要我远嫁梁国,这哪里有假。”
宛如一边说一边哭,伤心的紧,“我既不愿远嫁,也非陶漓不嫁。若皇兄相逼,我就只有以死明志。”
“别急,”她安抚道:“还有转机,你容我想想办法。”
“哪里能不急呀!”宛如心急地拍着腿。双颊都气成了血色,“梁国使臣两后日就走了。在我找你时,高公公送来陪嫁的锦件,询问是否有补缺。”
“那陶漓可知晓?”
“不知。我还未来得及告诉他呢。再说,就算他知晓了又能怎样?皇兄会听他的?”
“你要我劝皇上?”她道:“那宁卿渊知道吗?”
“除了你,我找不到谁了。宁公子不在宫中,今个儿大早被昭若带出宫了,说是去庙里上香。”
鱼笙为宛如的事为难。
若她去求了睿安帝,若他答应了她,定不会这么简单,只怕是一事换一事;若他不答应,宛如和陶漓被棒打鸳鸯不说,只怕陶漓到时更不愿跟着他们出宫。而且,梁国使臣在朝的时间正是他们逃出宫的时间,若是走了,就是弃两人不顾,若是留下,只怕难再找到出宫的机会。
“怎么?”宛如见鱼笙面带忧郁,心慌道:“只有你能救我了。”
“你别急,我这就去找皇上。”
“今日有晚宴,皇兄定会喊你过去,你那时与他说,莫要唐突,若他生气了,只怕更是为难。”
待至天黑,高公公匆匆赶来,说是设宴千秋殿,让鱼笙换上衣裳前去赴宴。
因高公公通知已是晚宴开始时,虽她心中早就知晓这件事,可又只能装作不知,便是想问也来不及问。
宫人抬着竹榻可说一路飞奔,赶至千秋殿时丝竹之音已起,殿上舞女翩翩,婥后也已赴宴,身边坐着昭若。
鱼笙想到早闻,宁卿渊与她出宫上香去了,她在人群之中寻找,先未看到他,却是和睿安帝四目相对。
她皱紧眉头,将脸转向别处,遇上匆匆而来的杨耀。
“鱼姑娘,”杨耀整理着衣袖,撇开指引的宫人,走来道:“姑娘坐何处?不如与我喝上一杯?”
因她被困在宫中数日,杨耀也是多方打听,鱼笙自是应下邀约,“恭敬不如从命。”
杨耀邀酒,却给她倒了小半盅,并让她喝慢些,倒是细心,“姑娘在宫中住的如何?”
“比不上鱼府,”因母亲与杨耀的那层关系,她也实话实说,“鱼笙敬将军一杯,感谢将军为我奔波之苦。”
“姑娘客气,”杨耀将酒给饮下,又给自己倒了杯,不让她沾酒,“身在宫中,万事也身不由己。姑娘凡事小心为上,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谢将军提醒,”她谢道:“梁国使臣来朝,听说宛如公主要和亲嫁过去?”
“是有此事。不过,我劝姑娘一句,闲事莫理。就算宛如公主不远嫁,她与陶公子也成不了。”
“为何?陶漓人穷志却不短,将来定会有番大作为。”
“若陶公子平庸且无为,也许这事可成。可依姑娘刚才的话,陶公子若有志只怕会赔上你与宁公子的性命。若姑娘听得进去,最好离陶公子还有宁公子远些,以免惹祸上身。”
杨耀说的并不隐晦,可她一时间难以理解那二人为何会牵累到自己。难道是因为宛如和昭若?
她所知,昭若对宁卿渊有心,而宛如和陶漓又是情深相许。而睿安帝将她困在宫中,又口口声声说保护她,难道就是为了此事?
鱼笙握着酒盅,却见婥后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似她如鱼虫。
她不安地垂下头,决定不去掺入浑水之中。宁卿渊并未赴宴,昭若却在,此刻可谓天时地利,只要与他会和,找到陶漓之后,他们就可以离宫了。
鱼笙想不知不觉离开,却在这时,十多个宫女路经,手中捧着红色绸布,众人放下手中酒盅,目光随着宫女而移动。
“这可是一场好戏,”杨耀放下酒盅,指着宫女手中的绸布道:“鱼姑娘自□□装,怕是不知道吧?”
“嗯......”她心虚地理着碎发,等待时机。
“这叫惊鸿舞。宫女手中的红绸布会被绑在七根长柱上,也唤作北斗七星。而领舞之人将在绸布上作舞。”
“嗯?”绸布也不过五寸宽度,莫说是站人了,就算绑人也费力,“那得多轻。”
杨耀大笑,鼓声渐起,掩盖了话声,“所以说是一场好戏。”
鱼笙哪有心思看什么惊鸿舞,若是可以趁着献舞的机会溜走,她倒也愿意花些时间等待。
可谁料,领舞的却是宛如。若是别人,摔下也非大事,她还巴不得乱些。可若宛如受伤,到时心疼的可是陶漓。
鱼笙徘徊于走或等宛如跳完惊鸿舞。她不安地站起,慢慢地移向庭池,若宛如不慎摔下,她也来得及救人,若无差池,也能借着机会离开。
惊鸿舞本就是空有花架,当初学舞时,谁又不是练多摔多,小心谨慎也不定顺利,加之宛如心中不愿远嫁梁国,在那梁国使臣面前跳那惊鸿舞。
她一心二用,心中想的是陶漓,脑中想的是留在刑国,怎会不出事。
她先是重心不稳,一只脚拐崴绸布,身子瞬间倾斜,人直接地摔下。
而那惊鸿舞也分高低难易,既然是在别国面前献舞,这绸布的高度自然是不言而喻。
虽说池中也有伴舞,但结结实实地摔下一个人,谁又会用身子做肉盾。
宛如在惊吓之中尖叫,丝竹之声瞬止。鱼笙飞过去时,正巧将落地的人给抱住,缓解冲击。
二人从池心滚到池边,舞女事后纷纷跑来,一副关心的样子。
她将宛如给扶坐起,关心道:“有没有摔到?”
宛如受到惊吓,双眸惊恐地看着她,“没事,谢谢鱼笙。”
“先起来,”因梁国使臣在场,宛如摔下她可救,可要如何自圆其说,还得当今天子出面,“莫怕。”
宛如不安地扯着水袖,又惶又怕,身子隐隐发抖。
鱼笙将她护在身后,其实,她又能做什么,若睿安帝责怪,她哪里又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大逆不道的话。
舞止曲静,众人皆有默契地看着一国之主,连那梁国使臣也是一副看戏的神色。
“先退下,”伸出的两根手指,中指微微下垂,食指指着鱼笙。
“你先走吧,”她可明显地感觉出宛如的害怕,若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晚宴还可,但来者是梁国使臣,而堂堂一国公主晚宴出丑,若说出去岂不是被人笑话。
“等等,”鱼笙推开宛如的手,让她不必为她担心,“皇上!宛如得先走。”
“为何?”睿安帝忽然笑道,侧着身子看着她,饶有兴趣。
“舞还未结束,”她道:“宛如得先走!”
“既然舞未结束,她怎又能离开?”
“公主知梁国使臣来朝,而梁国与刑国可言被腹相亲。惊鸿舞虽说以技称冠,但公主念两国之交,区区的惊鸿舞怎又能言表两国深情。所以,公主将惊鸿舞略作修改,既耳目一新也表诚心。”
鱼笙大费口舌,因为她相信睿安帝会明白这番话的意思。无非就是宛如出错,但孰能无错,你就给她个台阶,莫要责怪她了。
可谁料,睿安帝忽起戏心,“那甚好,朕倒是想看看所谓的耳目一新。”
鱼笙当场便愣住。而宛如惨白着脸,说出实情,“我脚崴了。”
可说是屋漏偏逢连阴雨,鱼笙为帮宛如,可宛如脚崴了,自然不能献舞,而她自幼学的也就是书画与下棋。难道是要那梁国使臣与她下一盘棋?又或者作画一副?
“你莫要管我,”宛如明白鱼笙是为帮她,可怨在她自己不争气。
“你先下去,我有办法,”她让舞女将宛如给扶下庭池,看着头顶的绸布,要她在绸布上行动还可以,若是献舞......还是罢了,“请皇上给鱼笙一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