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四方城里发生了几件大事。

其实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城宫里的婢女,平日里闲来无事,就免不了要八卦;八卦的主题无非是英俊公子哥和哪家小姐云云云云,以前主角是俊朗亲和的城主皇浦仁和,最近主角却默默地换成了前任国师,欧阳明日,以及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那个打不得骂不得的芳菲姑娘。

八卦事件一:芳菲姑娘喜欢女人。

证据:天天穿男装,摇纸扇,偷小令的亵衣,摸玉儿的脸,晚上偷偷跑进婢女们的房间;据她的贴身侍女玉儿(可怜的玉儿…..)描述,有一天在她房里看到了一本《春宫图》

八卦事件二:明日公子与芳菲是情敌,最终芳菲抱的美人归。

证据:那日玉儿娇羞地跑出芳华苑之后,院内响起争执,半晌后之间明日公子拿着一本书气急败坏地走出来,(目击者称是芳菲写给玉儿的情书);看了那本“情书”之后,明日公子气的三天没有睡觉;之后找了个机会公报私仇,罚了芳菲十天禁足。

八卦事件三:鬼见愁和女神龙正在赶往四方城的路上,他们到达之日,并拜为左右将军,便由城主赐婚,有情人终成眷属。

证据:明日公子派出“五百雕车与宝马”,从江南源源不断地运来的各种红绸,龙凤绣品和上等喜烛女儿红,明日公子日渐憔悴的脸,哀伤的眼神,以及每日傍晚莲生池旁令人肝肠寸断的琴声。听说明日公子痴恋女神龙,愿意倾尽天下之力,为她筹办一个举世无双的婚礼云云云云。

于是乎,所有的城宫中婢女,看芳菲都有些恐惧和鄙夷,而看明日各种却是无尽的深情与怜惜。一时间,城中:

明日公子一蹙眉,揉碎多少女子心;

莲生池边曲凝噎,一时满城失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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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里,烛火通明,皇浦仁和与欧阳明日对坐于桌前。

“大哥好计谋,才半个月,四方城就安宁下来了。”皇浦仁和看着白日里的奏折,笑着说。

这恐怕就是洛无双口中列谷主的那“一份大礼”,四方城动乱后,新上任的皇浦仁和无力处理,必然需要欧阳明日的协助,从而更加信任他。思及此处,欧阳明日冷哼一声:“他们怕的未必是我的计谋,而是另有他人。”

“这是为什么?”

“各中原由,以后便会知晓。”欧阳明日取出一卷羊皮卷轴,摊在桌上:“城主先看看这天下大势,以为如何?”

羊皮结实而平整,上面用细细狼毫地勾画了整个天下!

最西边是东北---西南走向的镜若山脉和天山山脉,两座山脉一北一南,平行分布;从镜若山上汹涌流下镜若河,起先西北—东南流向,沿着谷藩族的草原,在中间打了个大弯,朝东北方向流进四方城,最后汇入东海。

天山位于西疆,有长河发源于此,名宁江。宁江自西向东流,流过西疆首府弱西城,中下流分支众多,使南方地区水土肥沃,物产富饶,成为沃原,美名为“江南”。江南第一城为宁西城,也是江南水陆交通枢纽。

四方城区位于地图的东北角,处于镜若河下游,与谷藩族临界,都城依水而建,直通东海。

皇浦仁和看着地图,赞叹了一声,惊喜地说:“大哥什么时候画成的?”

“这些年来,虽然我不良于行,但是查阅了无数古书,也多亏了易山和我师父的帮助,大概地画好了这地图,只留下镜若山以西四方城以东,谷藩族领地那一段空白。但是阴错阳差,腿好之后,我有幸经过了谷藩,前几日才得以补全这天下大势。”

皇浦仁和认真地审视地图,说:“看来,四方城最大的敌人,是谷藩。”

“谷藩西临接若山脉,南抵镜若河,东临四方城,占着莽莽大草原,民风强势,兵强马壮,只是分散各处,力量不均衡。一旦谷藩各个部统一心力,沿着镜若河东下,直攻四方城,那么城将危也。”

“那这么说,关键就是不能让他们联合起来?”皇浦仁和灵机一动,脱口而出。

欧阳明日赞赏地点点头,含笑道:“城主可是有什么法子?”

皇浦仁和习惯性地摸了摸后脑勺:“倒是想到一个法子,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和大哥想的一样。”

欧阳明日颔首一笑,俊秀的手指蘸了些茶水,在桌上写下两个字:“离间。”

皇浦仁和一看,大笑:“大哥果然也想到了。我们可以和谷藩最强大的部落结盟,这样,那些小部落就对我们造成不了大的威胁,谷藩和四方城就可以和平共处,天下安乐。”

欧阳明日一笑,不置可否,却说:“那批来四方城扰乱的人,正是谷藩族人。”

皇浦仁和恍然大悟:“他们来这里刺探情况?”

“他们属于河西部落,并不是谷藩最强大的一支。我猜,”欧阳明日想到洛无双手帕上那股竹香,以及箫夫人茶杯里产自西疆的罂粟花,说:“这支谷藩人恐怕只是幌子,声东击西。”

“那真正的那支力量藏在哪里?”

欧阳明日食指垂于地图上方,以手画圈,最后停在一个地方,说:“城主请看,一旦谷藩和四方城兵刃相接,哪里最为关键?”

“宁江流域!江南!”皇浦仁和失声而呼。

欧阳明日示意他继续。

“我继任以来,发现四方城面积很小,物产也很少,但是国力强盛,原来是因为四方城的军队控制整个宁江,四方城的商人掌握了江南最大的几个城市,这才成了天下第一城。”皇浦仁和顿了一顿,“所以大哥你让我派出一批大内高手,前去江南,明里向外宣称是为女神龙和鬼见愁采购成亲物品,其实是暗中调查江南的情势?”

“大内高手浩浩荡荡地走,又怎么会空手而回呢?再想想。”欧阳明日继续鼓励他。

皇浦仁和想了想,兴奋地说:“运来的那批成婚彩礼上,五百雕车与宝马,运来的不只是上官燕的彩礼,还有一旦发生战争我们需要的钱物!”

看着皇浦仁和从往日单纯坦率的臭豆腐变成心怀大智的一城之主,欧阳明日会心一笑,说:“仁和,你天资聪颖,一点即通,还能举一反三,一定是四方城的好城主。”

“大哥你终于肯叫我的名字了!”皇浦仁和摸了摸后脑勺,开心地说:“大哥想到这些法子,才真叫厉害。”

“不过,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城梯;他有声东击西,”欧阳明日一颔首,轻捋发丝,泠然道:“我便还他个声东击西。”

“大哥,难道这计中计还藏有玄机?”

“其实派去江南的,是一批真正的商人,他们假扮成大内高手。”欧阳明日微勾嘴角,“江南是商业聚集地,只有利用商人,用商人的方法,才能得到最大的收效。”

“那,那批大内高手呢?”

“他们化妆成商人,去了西疆。”

“这又是为什么?难道西疆有什么问题吗?”高手扮成商人,商人又扮成高手,皇浦仁和似乎有些懂,可又是千头万绪,难以理清。

“为了罂粟。”

“罂粟?”

“是的。罂粟可以制成一种极其强势的药,一旦使用过量,就会上瘾,不可自拔,其力量足以摧毁一个国家。据我所知,谷藩人已经频频与西疆有往来,并且开始使用了罂粟。那些大内高手,便是去西疆调查隐秘的罂粟炼制点。”欧阳明日如同闲庭信步一般娓娓道来,“我们这次大张旗鼓地去江南,他们肯定能猜到我们派去的五百雕车与宝马非同一般,必定会防之又防,而忽视了西疆的动静。如果我猜错了,他们并未与西疆的罂粟炼制,那么我们也可以首先控制这一领域,做好防范;倘若我不幸言中,那么我们此行将一一摧毁他们的炼制点,让他们也尝尝苦果。”

“大哥你….”皇浦仁和看着眼前的人,冷傲,俊秀,冠玉一般的脸,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个人好在是自己的大哥,如果是敌人,那该有多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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