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河两岸,树木生得密。两岸边,都是高山。水道宽又深,山很高,投下深深的影子,使河水变成翠绿色。秋天的山峦,放眼尽是艳红和金黄的色彩。再看看壮伟辉煌的行宫,还有绵延几十里的各家别院,风景真是美煞人。
“能在这样的庭院中住一宿,也算很幸福了。”芸娘举目望向远方,感慨地说。今日,她一身银色的铠甲,着红色的看见,如一团热情的火焰,令人眩目。
虽在军营中长大,早已忘了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但在每一次面对白少枫时,她都会自然而然流露出女儿般的娇羞。
鼓起十二分的勇气,很唐突地来翰林府看望白少枫,对于她来讲,真的比赢一场战争还难。
但她来了,和白少枫并肩在洛河边徐徐行着。
脸比披风还红,心却是极欣喜的。
“赵将军在这附近没有府第吗?”听她的口气非常向往,白少枫不禁有些诧异。
“不是每位大臣都建得起这样的别院。”芸娘轻笑。说来她和爹爹都身为朝庭重臣,俸禄也是不低的,但每年下来,都极少有积蓄。那是因为爹爹在烟花巷红粉知己太多,再高的俸禄也经不起那样的挥霍。每次打马经过洛河边,看着一座雅致的别院,她都会停下来,默默看着。在她的心中,一直渴望有一日她也可以有一个这么美丽的家。
“我和爹爹都是武官,自然都是住军营。白大人真的好福气,你不知有多少大臣羡慕你呢?”
白少枫却摇摇头,“我宁可在洛阳城内住小杂院,也不愿住这里。这么远,我又不会骑马,这上朝下朝该有多累呀!”
芸娘捂嘴轻笑,“不会骑马,可以坐马车呀!”
“马车?”白少枫眼前一亮,“可以吗?”
芸娘不敢正对他晶亮的双眸,眼波四处流转瞟到别的地方,“朝庭又没有规定,上朝不是骑马就是坐轿。呵,虽然坐马车不会像别的大臣那么气派,但是方便呀!你胆子那么小,不要在意那些,别人瞧习惯了就罢了。像我刚做将军的时,别人也是指指点点的,几场战争下来,再也没有任何人讲什么的。”
“赵将军,你这一席话,卸去我心头一块大石呀!我正为此事发愁呢,我自然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但就是没想到坐马车。谢谢你!”他愉悦地拉住赵芸娘的手,像孩子般晃动着。
芸娘一时迷失在他纯真的表情中。
“这府第我住着太大,你要是喜欢,日后可以来常住。”白少枫真心渴望能一个可以无拘无束相处的朋友。
他可能芸娘的英气,更欣赏她的特别。
“这。。。。。。。。。。怎么可以?”芸娘为他的话感动异常,心激动得像要跳出嗓子眼,“不方便的。”
白少枫这才想起自己的翰林身份,失落地松开芸娘的手。“对不起,赵将军,我冒味了。”
“没有关系的,如果有机会,我会来看你的。”她急忙安慰他,“只是明日起,我要回到军营了,冬季练兵要开始,我可能会很忙。今日,也是特地来向你辞行的。”
“军营在何处?”
“离洛阳城五十里的山中,那里有几十万的大军驻守,京城的安宁全靠它了。这种时候,我和爹爹都不可以离开军营的。”
白少枫点点头,“我在这洛阳城也认识没几个人,和你刚有点熟识,却又要分别。”他轻叹了口气。
“放心,你现在正得皇上赏识,以后会有许多朋友的。”
“那不是我想要的。”他伸手拉住她,“我真的很想你留在洛阳。”
芸娘听了这话,一颗芳心更加着痴迷。似乎像下了很大的决心,她四顾一下,低声说:“白大人,看见你府门外游荡的郎中吗?”
白少枫愕然点头,听她一说,他这才注意从早晨到现在,这个郎中确在门外转悠了许久,不吆喝,不停足,就是转来转去。
“这是太子的贴身侍卫之一,他是在监视着你。不要看,你随我仍慢慢走着。”芸娘领先又向远处走着,装着像刚才一般闲谈。
“不。。。。。。不会吧!”说什么,白少枫也不太相信。他都许诺做太子的朋友,怎么还要监视他呢?他就那么不让人信任。
“这朝中分为二党。一党是太子,一党是丞相。各自有许多大臣跟随,两党势均力敌,不相上下。但因为太子的身份,表面上太子占点优势,但丞相管着各部,随时能操纵左右,也不可小视。他们二人朝堂上一团和气,背后却是互不相让。虽然你是太子赏识的,但没想到丞相在科考时不知何故,对你特照顾,还推荐你为状元。太子是个心计颇深的人,对任何人都会防备,监视你,就是怕你和必胜交结,白大人,一定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千万不可把自己成为别人操控的棋子。”
白少枫直听出一身冷汗,“有这么严重吗?不都是为一个朝庭尽忠,又不是敌国。”
“官场的暗斗比战场更可怕。”芸娘神怅然,“一不小心,就中了别人的圈套。你定要小心行事。”
“那。。。。。。那你是哪个党?”
芸娘一愣,笑了,“我是武将,不像文官搞这些复杂的事。我为朝庭效力,对皇上尽忠。”
白少枫扬起眉,“好像太子对你和赵帅比较看中,上次微访时,也是你护驾的。”
“他是太子,我自然会以命保护。呵,我还救过他性命呢帽,有次他狩猎时,遇到恶狼,是我一箭让他脱离了险境。也正是因为那样,皇上破格赐我将军之职。”
“那太子对你特别信任吧!”
“也许吧!但是不要依赖某个人的呵护,一切要小心谨慎,谁都不会是你永远的大树,有时候,你只有自己。”她语重心长的再次叮咛。“我今日有些越规了,但我知你初登仕途,一定不懂这些,思来想去,还是跑过来提醒你一下。”
白少枫呆呆地看着她,缓缓地说:“真羡慕你,又会带兵打仗,又懂得许多。我们年岁相当,而我却笨拙幼稚。若不是你讲我都不知这些。一直以为,只要真诚地对一个人好,认真地尽职,就可以做一个好官了!没想到,这里面居然是这样的复杂。”
他有些沮丧了,突然生出烦躁,昨晚太子对他那样,为何掉过头,还是很防备他呢?
人心难测呀!
芸娘不赞同地摇头,“你怎么会笨呢?你是我最最仰慕的,琴弹得好,才学又高,又正直,所以我才会以实相告。本来做了状元是好事,但夹在太子和丞相之间,就要小心了。你那么聪明,一定会处理得当的。要是你有什么困难,我。。。。。。我定会舍了命地帮你。”说到最后,又是低不可闻。
但白少枫听到了。他伸手轻拥住她,“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她身子轻颤,什么也说不出,只痴痴地看着他,眼睛眨都不眨。
白少枫见她这样,心中一窒,喃喃道:“这官我做不长的。你不要担心,我能保护好自己。”
“你想如何?”
“现在还不知。”等兄长回到洛阳,他就有答案了。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如果想到了,定要告知我好吗?”她惶恐不安地说。
他宽慰地冲她一笑,“那是自然。说不定想去你军营做个文书呢!”
明知他在说笑,却还是忍不住开心一下。“我不能再停留了。工部侍郎杜如壁,户部尚书徐湛都是丞相最最得意的门生,记住了,多珍重。”芸娘抬手告辞。
“芸娘!”白少枫亲切地喊了一声,“你也多保重。”
“好!”她飞跃上马,回眸一笑,深情脉脉。可惜白少枫不知,也绽出美丽的笑颜回送。
“为何不请将军进府坐坐呢?她在路途中对我们可是很照顾。”柳叶瞧着白少枫跨进花厅,问道。
“她要回军营,来辞行的,没有太多时间。”慵懒地跌坐在椅中,脑中一遍遍回味芸娘的话,心好烦。
“哦,那你还去丞相府吗?”
“当然去!”如果太过于小心,显得太做作,他还当什么都不知好了。
宗田从街上买回了八两党参和四两鹿茸,无论材质还是香气,都非常纯真,找了精美的礼盒装好,瞅着,不寒酸也不刻意讨好。
“找个车夫吧,以后出行就用马车。我换件衣衫。”
白少枫向后院走去,边走边摇晃着头,想把心中的郁烦摇去,可惜却越摇心越烦,索性坐在路边亭阁中,任风鼓起衣摆,把风吹乱,默默出神。
一阵压抑的笑声从亭阁外的树下传出。
“谁?”白少枫一惊,慌张地站起身。拓跋晖背着手,笑容可掬地凝视着他。
“你是何时进来的?”白少枫忘记了礼仪,不悦地责问道。
拓跋晖到不介意,抬脚走上亭阁,在他对面坐下。“从你开始发呆时,小王就在了。你那么专注,是在想谁呢?赵将军?还是小王?”
“啊?”白少枫呆愣了退后一步,“为。。。。。。为何没有人来禀报?”
“哈哈!”拓跋晖大笑,向他招招手,“俯耳过来,小王有个秘密告诉你。”
“又没有别人,我站着听就是了。”白少枫有点怕这位匈奴王子,出人意料地总会做出某些动作,说出某些话,让他紧张得心都悬着。
“干吗?小王又不会吃了你!小王只对佳丽有兴趣,你虽然貌美如花,但又不是真正的佳丽,小王最多对你只是望梅止渴罢了。”
“拓跋王子。”白少枫急了,微微羞恼,“请你回到正题,好吗?”
“正题?”拓跋晖醒悟地拍拍腿,“你是说秘密呀!呵,”他伸手指指院外的行宫,“瞧见吗?小王是从那里过来的。”
白少枫脸一下白了,“你翻墙?”
拓跋晖白了他一眼,“不要把小王的身份说没了,小王会做那样的事吗?小王当然是光明正大,咳,咳,从秘道过来的!”
“秘道?”白少枫傻了,俏眸都快瞪出眼眶了,“你是说这府中与行宫之间有秘道?”
“不要那么大声,好不?秘道是件秘密的事,太多人知道,还叫秘道吗?”拓跋晖真是觉得成就感好浓,瞧状元公嘴巴张得大大的,可爱得让人很想。。。。。。很想深深地吻过去。天,这是什么想法,他自嘲地一笑。
不要人催,白少枫主动走到他面前,压低了嗓音。“王子,为何这府中与行宫要有秘道呢?”他很好奇也很害怕,这府中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拓跋晖不紧不慢地说:“当然是因为幽会啦!”
“谁和谁?”
“小王和你呀!”
“王子!”白少枫都想骂人了。
“呵,当然不是啦。”拓跋晖坐直了身,环顾一眼幽雅的后园,“这府第原来是先皇给一位珍爱的女子建的,可能是因为什么原因吧,不能进宫相守,先皇很爱很爱她,就把行宫和这府第建在一起,在这地下,修了条秘道,直通先皇的寝殿。”
白少枫摸索着坐了下来,他有点承受不住这份震撼。“王子不是开玩笑吧!”
“小王像吗?不然你以为小王长了翅膀,没经过你院门,就飞到这儿了。”
白少枫点点头,“那么,这府中秘道的出口在哪里呢?”
“呵,这个保密。”拓跋晖神秘地一笑。
“不说算了。刚才一定是你编的,你匈奴王子怎么会知道如此隐秘的事?我听别人说,这里原来是给一位将军的。”扬扬秀眉,白少枫侧过身。两眼却急促地在园内搜个不停。一切依旧呀!拓跋晖能自由出入的秘道,出口一定很高很大,会在哪里呢?
“那位女子是小王的姑姑。当时两国正在开战,先皇在战场上与率兵带军的姑姑一见钟情,不顾一切掳她回国,就藏在此处。姑姑因为爱慕先皇,不顾一切,为他留下。但也因为姑姑的相劝,先皇同意与匈奴结为友好邻邦,永不侵犯。姑姑是草原上的女儿,离开了草原,就像鱼儿离开了水,一日比一日憔悴,先皇不得已,只得把她送回匈奴。呵,回到水中的鱼儿爱着放生的人,一日比一日憔悴,不久就过世了。先皇听到音信,一年后也故世了。唯有这个府第留了下来。”
白少枫悠悠地转过身。拓跋晖两眼迷蒙,神色温柔。这好像不是编的吧?
“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姑姑总爱和我讲起这座府第,说有如何如何的美,然后也说到这个秘道。我稍大点,便被送到洛阳学习中原文化,有次和昊提起。他就带我到行宫,我们一起穿过秘道,来到这园中。我只要想匈奴时,就会不由自主地来到这儿坐坐。”
“你说太子也知,那。。。。。。那为何要把这府第赐于我呢?”白少枫不解了。
“呵,昊可能想与你在此幽会吧!”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