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进城后并没有展开大屠杀,反而满城张贴“安民告示”,大肆宣传大东亚共荣,驻守在城内的鬼子兵也受到了严厉训诫,不准骚扰城内百姓,这样一来反倒给老百姓一个好印象。十天过后,对鬼子兵怀着戒心的老百姓渐渐放松了警惕,云州城便恢复了往日的繁荣。这样的结果正是日本人梦寐以求的,他们按照军部的命令,准备在云州建立大本营,稳定便成了川谷师团眼前的头等大事。
但是,有胆有识的人仍在小规模抗日,每天都有几个落单的鬼子兵遭到暗杀。日军把这些有血性的中国人称为“抗日分子”,墨子风便是这群人的主要头目。十多天来,墨子风一直在暗中寻找杀害祥子的那个日军军官,通过各种渠道得知,此人是川谷师团的粮草管,名叫川谷次郎,是师团长川谷太郎同父异母弟弟。墨子风渐渐摸清了此人的行动路线,准备一举诛杀川谷次郎,为祥子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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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到了四月,艳阳高照,暖风醉人,河两边的垂柳郁郁葱葱,碧绿的柳枝在风里摇摆,一派初夏景象。在襄南县境内的白河桥上,突然出现了几匹飞奔的骏马,“嗒嗒”的蹄声践踏着桥面,如擂击战鼓一般,惊得行人纷纷躲避。突然,一匹骏马陡然人立,马背上的墨子风驻马说道:“鬼子送给养,必经白河桥,就在这里等他!”旁边的卫卜杵说道:“少爷,消息可靠吗?”墨子风说:“弟兄们跟踪了十几天,打听到川谷次郎是粮草官,今天会去前线送给养。咱们在这里等他,不会错的!”
仇战雄纵马上前说道:“少爷,干吗不在云州灭了他,偏偏跑到襄南地界?”墨子风还没有说话,卫卜杵抢先说道:“云州鬼子势大,满街都是鬼子兵,杀了鬼子军官,会惹来灾祸。”仇战雄狠狠说道:“依俺的脾气,咱就在云州杀了他,让云州的鬼子也知道,洪武门不是好惹的!怕什么灾祸?”卫卜杵说:“若在云州杀了鬼子军官,鬼子报复起来,吃亏的是云州的老百姓。咱们在这里杀了他,鬼子怎么也想不到洪武门身上。”仇战雄听了频频点头,说:“这样说来,祥子的仇可以报啦!”
两人说话的功夫,墨子风忽见一行人在另一条岔路迤逦而行,忙问:“哪里还有一条路吗?”卫卜杵说:“从云州去襄南有两条路,一条经白河桥,一条经离水桥,只是经白河桥近些。”墨子风眉头紧锁,忽然挥鞭遥指,喝道:“卜杵、战雄,你们去离水桥截击,如果发现那个川谷次郎,务必杀死他!”仇战雄急道:“少爷,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太危险啦!”墨子风急道:“时间来不及啦,你们快去!”仇战雄无奈,只得叮嘱道:“少爷,你自己当心些。”墨子风挥挥手,仇战雄和卫卜杵扬鞭催马,两匹骏马扬蹄往岔道飞奔而去。
墨子风跳下马背,挥鞭轻击马臀,那匹骏马便小跑着到河边饮水。他走到桥头,微风吹起衣襟,露出三指宽的牛皮腰带和一排插在皮鞘里的红缨短刀。此时他眺望远方,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这时,一辆骡车从远处缓缓驶来,车上装着十来根碗口粗的树桩。赶车的汉子嘴里发出“驾驾”的催促声,手里抓着缰绳,眼睛不安地打量站在桥头的墨子风。
待骡车行到离墨子风几步远的地方,墨子风忽然举手喝道:“停一下。”赶车汉子忙上前说道:“这位小哥,有事吗?”墨子风说道:“这车树桩拉到哪里?”赶车汉子说:“东家盖房子,刚从山里买来,运往大常庄。”墨子风说:“我要啦!”汉子急道:“这怎么可以?丢了货,东家还不扒了俺的皮?求小哥放俺过去。”墨子风说:“废话少说,多给你钱就是!”说罢,撩起衣襟从腰带上解下一个钱袋,“啪”的一声撂在地上,说:“这些钱你拿走,树桩留下!”
赶车汉子眨巴着眼睛,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说:“小哥,你不是蒙俺吧?这车树桩总共值七块大洋,你怎么给这么多?”墨子风脸色一凛,说:“我蒙你干啥?拿上钱快走,晚了命就撂这啦。”赶车汉子说:“不知道拉到啥地方去?”墨子风说:“卸在桥上。”赶车汉子从地上拾起钱袋,又惊又喜,说:“好好,就依小哥,不过我的骡车是不卖的?”墨子风又好气又好笑,说:“谁要你的骡车?卸下树桩,麻溜儿走人!”那汉子不敢迟疑,按墨子风的吩咐把树桩横三竖四的堆在桥面上,又唯恐墨子风反悔,跳上骡车一溜小跑而去。
墨子风骑上桥栏,手里玩着一把短刀,眼睛不时望一下通往云州的路面。忽然,远处传来汽车的引擎声,尘土飞扬处一辆绿色汽车飞奔而来。墨子风随即跃下桥栏,几步跳到河堤草丛之中隐身藏匿。
汽车从远处驰近桥面,司机忽见桥上横七竖八的树桩,“哧”的一声刹了车,随即有三个扛着长枪的鬼子士兵从车厢跳下,嘴里叽里呱啦叫着,眼睛不断向四周查看,见四处无人埋伏便动手搬运,将拦路的树桩抛进了河里。忽然,一个鬼子士兵“啊”的一声尖叫,随即扑倒在地。旁边的两名鬼子士兵叫了两声,见那个士兵没有回应,连忙过去观看。他们翻过那个鬼子士兵的身体,忽见胸前插着一把红缨飞刀,鲜血顺着刀身沟槽汩汩流淌,地面已有一滩血迹。
那两名鬼子士兵连声叫喊,端起长枪寻找目标。忽然,随着“嗖”的一声,又一柄飞刀从草丛飞出,竟然正中一名士兵的咽喉。那名士兵还没来得及叫喊,身子一软,腿一伸随即死去。剩下的一名士兵惊叫一声,慌忙往汽车跑去。这时,驾驶室打开,一个鬼子军官从车上跳下,手握短枪连连向草丛射击。刚才,第二把飞刀射出之时,他已发现刺客的藏身之处。
枪响之后,墨子风从草丛跳出,凌空一跃,从空中甩出一把飞刀,直射鬼子军官的胸口。那鬼子军官身手敏捷,身子一闪躲过飞刀,随即对墨子风连开数枪。墨子风就地一滚躲开子弹,藏在了汽车后面。饶是他身手敏捷,子弹击起的石渣仍划破了额头,鲜血直流。
那名鬼子军官正是杀害祥子的川谷次郎,他给手枪换了弹夹,对身边的士兵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一左一右包抄过来。那名鬼子士兵蹲下身子,忽见车后有一双穿着布鞋的脚,刚想射击,那双脚却突然不见了。鬼子兵忽觉头顶有人,抬头一看,墨子风竟从车厢跃下,欺身跳到了身边。鬼子士兵来不及叫喊,喉咙已被墨子风掐住。这时,川谷次郎出现在墨子风身后,扣动扳机向他射击。墨子风原地一转,竟用鬼子士兵的身子挡住了子弹,随着几声枪响,鬼子士兵的后背被子弹射了几个窟窿,临死还瞪着惊愕的眼睛。
川谷次郎怪叫一声,甩掉空枪,“仓啷”一声拔出腰间佩刀,随即双手持握刀柄,闷吼一声向青年劈头砍去。墨子风身形一晃,躲过刀锋,身子连退数步,右手已拔出一柄匕首,眼中露出不屑的神情。川谷次郎三十多岁,腰身粗壮,神态骄狂,自小随北辰一刀流的高手习武,武功高超,丝毫没把墨子风放在眼里。他冷笑一声,手中一把战刀舞得密不透风,刀法简洁明快,步法灵活轻捷,瞬间便占了上风。只见他呵呵一笑,嘴角露出鄙夷的神色,说:“你叫什么名字?与皇军作对,死啦死啦的。”
墨子风冷冷一笑,骂道:“什么狗屁皇军,一群畜生,你还欠老子一条命,今天墨子风就是索命阎王!”川谷次郎似乎想起了墨子风,呵呵笑道:“哦,是你,我的奴隶!”接着伸出一个小拇指笑道:“你的,支那人,这个的干活。”墨子风脸色一凛,说:“哦,让你见识一下中国人的手段!”说罢,手持匕首欺身逼近。川谷次郎见状,后退一步,随即跨步上前,劈刺更加凶狠有力。
墨子风在兵刃上吃亏,刹那间连连后退。忽然,墨子风飞脚踢起一根树桩,双手环抱向川谷次郎撞去。川谷次郎脚步轻移,手中战刀随即滑过树桩劈向墨子风胳臂。墨子风松开树桩,纵身后退,旋即从腰间拔出一把飞刀射出,只听“当啷”一声,却被鬼子军官用战刀磕开。
川谷次郎步步进逼,墨子风左躲右闪,却始终避不开刀锋笼罩,渐渐被逼近桥栏。川谷次郎挥动战刀,连劈带挑,墨子风忽然中刀,胸前被刀锋划过,鲜血当即染红了衣衫。
川谷次郎冷笑一声,刀锋一抖,突然再次发力,锐利的刀尖竟直向墨子风胸口刺来。墨子风眼疾手快,待刀尖离胸口两尺左右,闪身避开刀锋,等川谷次郎一招刺空身子前倾之际,他却以逸待劳,硬是将手中匕首捅进川谷次郎的胸脯。
川谷次郎身中利刃,却依然凶悍,大叫一声,双手抱住墨子风,拼命向桥栏外推去。墨子风上身倾斜,依然用肘部猛烈撞击川谷次郎的胸部。川谷次郎忍受着巨疼,大吼一声,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竟将墨子风推落桥下,自己也跌下了桥面。白河桥下,河水湍急,宽阔的河面瞬间激起两团浪花,汹涌的河水随即把两人淹没,一路咆哮着滚滚东流……
这时,十几个躲在远处偷窥的老百姓蜂拥而至,见汽车上没人,地上的鬼子血迹斑斑,一动不动,有胆大的便爬上车厢,发现车上装的竟是大米白面,猪肉蔬菜。众人大喜,吵吵嚷嚷的哄抢起来。忽然,一个浑身血迹的鬼子士兵摇摇晃晃站起,嘴里发出“巴嘎”的叫声,拉了一声枪栓。众人一惊,一时不敢动弹,忽然有人发了一声喊:“跑啊—”一群人便慌慌张张的四散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