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欧利贝尔学园的火车,还行驶在莫比乌斯环式的循环轨道上,这趟航程约莫两小时,距离到达终点还远,夏明威闲来无事,于是把意识下沉至空想影院,颇为随性地耍了一会金箍棒。
龙猫趴在一旁的椅子上摇着尾巴,喵喵直叫;黑悟空则是在牢房中抬起眼皮,猩红的双瞳静静地注视着他舞棍的身影。
在夏明威挥出最后一棍的时候,黑悟空发出一声嗤笑。
“金箍棒是这样耍的?”它不屑地说,“简直脏了俺老孙的眼睛。”
“嗯,我认为你可以评价得更具体点?”夏明威厚着脸皮说,即使才刚发泄过一番,但他在空想影院内的体力是无限的,所以大气不喘一下。
“点、撩、戳、扫、盖、劈、绞、拦、截、挑、击、崩、抡,样样不精。”黑悟空满不耐烦。
“有你说的那么难堪么?”夏明威无语了,心说他刚才也就随手挥挥发泄下心情而已,至于么?
“你这棍子耍得跟熊猫玩竹子似的,疲软无力,毫无章法。”黑悟空加深了语气。
“好吧,那伱教我两招?”夏明威收起金箍棒竖在肩后,“毕竟我死了你也死了,这不算一笔赔本买卖,就当为自己的性命买保险。”
“懂不懂什么叫作‘一力降十会’?”黑悟空冷哼,右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棍法又是什么东西?可笑。”
夏明威不假思索地说:“即便你这样说,我反正不信你不会棍法。”他顿了顿,“难道齐天大圣就是一个只懂得用蛮力欺人的莽夫?”
“这种低端的激将法别用在俺老孙身上,”黑悟空不屑呲牙,“就拿你们的现代背景来打比方,他们耍刀耍剑再怎么花里胡哨,你直接抡起电线杆就砸过去,他们还有还手的力量不成?捏死一只蝼蚁需要什么技巧?”
“按你的意思,你不是不会棍法,而是不需要。”夏明威挑了挑眉。
从用词看来,黑悟空看了那么多电影,的确对现代社会是越来越了解了,连电线杆都知道是什么玩意了。
事实上在夏明威的印象中,菩提老祖就没教过孙悟空任何武术,他传授的都是神通法术——长生之道、用来躲避三灾的七十二变、筋斗云。就这三样。
在原著中,孙悟空大多时候是靠着法术和神力平推过去的,真要说棍法,那它顶多也只能是自行领悟。
而夏明威要的,就是孙悟空自行领悟的棍法。毕竟只有金箍棒的主人,才知道怎么把这把棍棒的力量发挥出来。
“看来你还没蠢到那种地步。”黑悟空冷哼一声。
“很有道理,”夏明威不以为然,“但你不需要,我需要。我现在的力量没强到那种碾压性的地步,所以需要技巧加以辅佐。”
“呵……”黑悟空置之嗤笑。
“你那招转棍子的招数叫什么?”夏明威毫不客气地问,“就是拿着棍子转圈,我看你用这一招挡过几大神兵天将的联合攻击。”
“哦?俺老孙怎么没印象?”
“不可能吧,就算我看的是什么魔改影视剧,你在现实里肯定或多或少也用过这一招。”
“按你们的说法,那招叫作‘舞花棍’。”黑悟空抬起猩红的眼瞳,冷笑着问:“怎么,想学?”
“既然知道了名字,那我好像可以在网上查查视频自己学。”夏明威说着,蹩脚地挥了一圈金箍棒,荡出凌厉风声。
“那你知道影力的用法?”黑悟空微微曲下眉棱骨,“金箍棒被我藏在影力之中那么久的时间,本质早已被同化。只有辅以影力,才能发挥出它真正的上限,所以我的棍法基本都根据影力改进了一番。”
“对……比起普通的棍法,我更想学这个。”说着夏明威从指尖挤出了一丝影力,影力在空中汇聚成了一条歪歪扭扭的小黑猫,是龙猫的样子。
龙猫瞪大圆瞳,摇曳着的尾巴顿时吓得收了起来,它哆嗦着伸出爪子,试着触碰空中的这个异类。
但还没碰到,对方已经变了模样。
夏明威凝神至右手食指,连接着的影力再次变幻,如同一团黑雾流转,逐渐在半空中绘出了一个女孩的面孔,是清竹凛的样子。
自从学会七十二变后,他就能隐隐控制影力了,但依旧不够熟练,因为这股力量实在过于不稳定。
这是借由孙悟空的愤怒和怨念编织出来的力量,也是黑悟空的核心力量,只要熟练地掌控了影力,其余序列能力自然是得心应手。
“我需要你教我把影力运用在实战里。”夏明威望着指尖跳荡的阴影说。
黑悟空沉默了片刻:“换个说法,不然俺老孙不教。”
“猴哥,教我耍棍。”夏明威淡淡地说。
“就拿那招最普通的舞花棍为例,在耍动棍子的过程,把影力汇聚至手掌处,再控制它扩散至金箍棒的首尾两端。”黑悟空说。
夏明威闻言不带迟疑地照做,右手握住金箍棒,手掌顿时涌出影力,如同蟒蛇般渐渐扩散向棍的两端,挥荡笼罩着阴影的长棍,靠着右手和胳膊肘疾速扭转长棍,在空中舞出一圈漆黑的棍花,影力如同一圈圈涟漪纵横狂荡,呼啸的风声足以撕裂耳膜。
但是仅仅两秒过去,维持在棍棒上的影力已经溃散开来,这把长棍也失去平衡地落向地面。
咚!
冰冷的棍身敲击影院的地面,传出震响,引得夏明威的脑壳微微发疼。
“你自己说说,问题出在哪?”黑悟空微微眯起赤瞳,眼神满载轻蔑。
夏明威握了握发麻的右手,不假思索地说:
“我没办法在舞棍花的同时,保证流向棍首和棍尾的影力量相同,这就导致金箍棒的重量发生倾斜,然后我的动作就渐渐失去了平衡。”
“对,看似简单,但要控制影力难度比你想象中的高,我在五行山下花花足足五十年才彻底学会操控影力。”黑悟空冷笑。
“五十年?”夏明威皱眉,“我可没有五十年的时间。”
“那你知道最可笑的地方在哪儿?”黑悟空直视着他。
“在哪?”夏明威问。
“你就连基础的舞棍动作都错了!还在考虑辅以影力的问题,连走路都还没学会就想着跳舞!”黑悟空面目狰狞。
“别这么凶好么?那你先从基础的棍法教起。”夏明威从地上再次拾起了金箍棒,依旧是右手单持。
“双手舞花棍都还不会,就想着单手?”黑悟空眯起眼睛。
“好的,那从双手练起。”夏明威轻轻勾起嘴角,改为双手并握金箍棒,他刚才之所以单手持棍,就是在试试能不能套黑悟空的话。
“两手正握棍身中段,稍稍偏于棍把一端,两脚前后开立。”
夏明威深吸一口气,照着黑悟空的指示摆出当作,双手十指深深地攥着金箍棒。
“左手松握,右手向右后下方抽棍,并由后向上、向前立圆绕行劈把;左手随棍身转动成钳把握棍,棍稍伴同由上向前、下、右后方绕行。”
夏明威依旧照做,丝毫不带质疑。黑悟空微微眯起的红瞳里带着一丝满意。
“上动不停,身体左转,重心落于两脚中间,两手继续使棍把由前向下立圆绕行,下挂于左腿侧,两臂自然交叉。”
夏明威的反应很快,动作干净利落,金箍棒在空中舞出沉重的棍风。
“左手握棍使棍梢向上、向前立圆绕行劈棍。重心前移,两手使棍梢一端继续向右腿后侧下挂;双臂自然交叉,右手成钳把握棍。”
旁边的龙猫时而看看主人,时而看看黑悟空,对于这只黑不溜秋的猴子有了点新的认识,好像没心里想得那么恐怖了。
“两手继续使棍梢一端向后、上、前立圆绕行,还原为最初的动作,这就是一套舞花棍的完整流程。”
夏明威舞完最后一圈长棍,堪堪停下:“记下来了,我的动作还算标准吧?”
“对于初学者来说,还算不错。”黑悟空扯了扯嘴角,依旧不屑。
夏明威把金箍棒收回影力之中:“对了,我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每一个分身都可以使用一把金箍棒,按理来说金箍棒不该只有一把?”
“如果我说金箍棒也会分身呢?”黑悟空缓缓地说。
“原来如此。”夏明威忽然回想起了,在《西游记》的原著里,孙悟空曾经也分裂出过多把金箍棒,那黑悟空能做到自然不奇怪。
“不仅如此,金箍棒原本是有器灵存在,它适应了我的影力,并以影力为食,所以喂给它的影力越多,金箍棒发挥出的力量就越强。”黑悟空说。
夏明威恍然大悟,这就是影力使金箍棒增强的来源,说不定影力还提升了金箍棒的上限,不过同时下限也低了。
黑悟空缓缓起身,右手托起金箍棒,冰冷的乌铁在地上划出嘶响。
“俺老孙来让你这个小毛孩见识一下,舞花棍这简简单单的一招,在辅以影力后能呈现出什么洋的效果。”它轻蔑地说。
“拭目以待。”夏明威微微凝神,盯着黑悟空的手法看。
下一瞬,如长江奔涌的狂暴影力从黑悟空的右手五指涌出,分流向金箍棒的棍把和棍梢一端倾泻而去,霎那间金箍棒的表面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狂芒,整根棍棒都在剧烈震颤,嗡嗡鸣动,仿佛脱笼而出的鬼神。
黑悟空右手扭动金箍棒,整把长棍顿时如同幻影在空中扫动成圈,附着的影力如龙卷风那般嘶吼着冲杀向前。
夏明威的瞳孔渐渐收缩,牢房的万千锁链剧烈颤动,发出狂风骤雨的交鸣,整个空想影院都隐隐动荡起来。
半晌过后,影院停止颤动。
龙猫的毛发已经全部竖起,夏明威的头发也被吹得向上炸起。
他的眸中流转着微光。
若不是有空想牢房的存在,黑悟空仅仅随手舞棍,倾泻出的影力就足够把他绞杀成千上万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