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人

原来这人正是心儿在沈府住在寿安堂时, 照料着她的胡嬷嬷, 自从她离了沈府后,这胡嬷嬷同他儿子也被送到沈家的庄子上去了, 不知怎的竟会找到穆府来。

那胡嬷嬷听心儿这么说,眯起眼睛细细打量了一番, 才说道:“心儿?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瞧着她的打扮, 知她竟是这里的主子, 不由得问道:“心儿, 你如何成了穆家的四小姐?”

心儿瞧她也是满脸吃惊, 知她不知这穆家四小姐便是自己,忙请她坐了下来,又斟了茶,才说道:“嬷嬷,说来话长, 只是嬷嬷如何会寻到这府里来?”

胡嬷嬷仍有些不确信地望着心儿,又问道:“心儿便是这穆家四小姐?”

心儿点了点头, 问道:“胡嬷嬷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胡嬷嬷忙说道:“昨日庄子东头忽多了不少人, 还个个鬼鬼祟祟的。我那儿子大魁恐这些人将庄子上养的牲畜偷了去, 只留心着,不想却听到了有孩子哭的声音。”

听她这么说, 心儿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只问道:“嬷嬷可瞧到了那孩子是什么模样的?”

胡嬷嬷摇了摇头,说道:“那些人将那孩子看得紧, 我们也没瞧到。只是庄子上秦五那小子似乎倒是与那些人相熟,还让他婆娘煮了碗粥给那孩子送了去。我仍瞧着那些人不像是好人,便去找了秦五他婆娘说话。”

说到这里,胡嬷嬷忽想到了什么,问道:“心儿可知秦五那婆娘是谁?”

心儿听这秦五的名字有些耳熟,想了想,眼前忽出现一个獐头鼠目的人,这人和那在绣坊门口张望的人似乎是一人,她不由得倒吸了口气,点了点头,说道:“嬷嬷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秦五他爹爹正是为了沈家老爷才没了的。若是我没记错,他婆娘应当是二夫人院子里的香秀。”

胡嬷嬷点了点头,叹道:“正是,你说这秦大那么憨厚老实个人,怎么养了秦五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儿子?”

心儿心中惦念着顺儿的下落,忙问道:“嬷嬷,可知道那孩儿是谁了吗?”

胡嬷嬷忙接着说道:“我借口去找那香秀借一个鞋样子,便听到里面一帮人在说什么‘别把那孩子饿着了,这可是个财神爷’还说‘拿了银子,我们便散了,这孩子给不给凤来绣坊那穆家四小姐送回去,可不是咱们说了算了’。”

心儿听他这么说,不由得腾地站了起来,拉了胡嬷嬷的手,问道:“嬷嬷,你可还听到了什么?”

那胡嬷嬷摇了摇头,说道:“我听了这几句话,就吓得浑身直哆嗦,秦五这小子竟跟着外面这些人做起这丧尽天良的买卖来。我不敢再多留了,忙回去告诉大魁。”

“我那儿子最瞧不上秦五这吃里扒外的德行,听说他竟绑了别人家的孩子回来,也气了起来。我们合计了半日,也不知该怎么办,正巧庄子上有人要送粮食往城里去,我便借口到都城里买些针线,便也跟了车来了。问了旁人,才找到了凤来绣坊,那小二就将我带到这里来了。”

心儿听她这么说,眼中不由得落下泪来,说道:“嬷嬷,您可真是心儿的恩人。”

那嬷嬷连忙摆手,说道:“这东头的庄子上就我们与秦五两家,他若是闹出什么人命来,我们可该怎么向主子交代?只是偏偏巧了,不想从前沈府的小丫鬟心儿,竟就是这穆家四小姐。”

二人正说着,便见有婆子匆匆走了进来,说道:“四小姐,岳家送了信来,说并未找的到人。”

心儿点了点头,她对胡嬷嬷说道:“嬷嬷,今日天色已晚,您也不能再回去了,只留在府上歇息一夜,明日我再遣人送您回去。”

胡嬷嬷有点不放心,只说道:“我那儿子该着急了。”

心儿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嬷嬷您尽管放心歇着,我这便遣人去给您儿子报个信。”

胡嬷嬷瞧着月亮已经探出了头,便点头答应下来。

心儿忙命身边的婆子好生照料着胡嬷嬷,而她则忙提笔写了信,只叫小厮赶快送到岳府去。瞧那小厮去了,她便在房内焦急地等着,若是顺利的话,天亮之前便应该有消息。

她便这么一眼未合地等着,只呆呆地瞧着那明明灭灭的烛火,口中不住地喃喃念道:“老天,你一定要保佑顺儿平安回来,他还没见到过他的爹爹呢,老天,你一定要保佑他。”

可等到天大亮了,也未等到顺儿回到家中,她的心不由得一点点沉了下去。难道是顺儿出了事?还是他们没有找到顺儿?

正在这时,便瞧到绿果急急走了进来,心儿忙站了起来,问道:“绿果,可有了岳家的消息?”

绿果点了点头,说道:“岳家老夫人请小姐去岳府一趟。”

心儿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住了一般,岳老夫人一早遣人来请,难道顺儿出了什么事,岳家世子爷昨夜不忍告诉自己,才请自己去岳府?

可她忙摇了摇头,不会,顺儿定不会出事的!又可能是顺儿如今人在岳家,岳老夫人才请了自己去接了顺儿回来,定是这样的。

心儿想到这里,忙换了衣裳,便带了绿果往岳府去了。

还未到岳老夫人的房内,心儿便听到顺儿的声音“娘亲怎么还不来啊?”听到他的声音,心儿这两日紧紧提着的心终落了下来。

她忙几步走到房内,便瞧到顺儿正依偎在岳老夫人怀中,摆弄着她腕上的念珠,而乳母正捧着一个小碗,一口口往他口中送着乳羹。

“顺儿!”心儿顾不得那么多,忙喊了顺儿的名字。

顺儿听到她的声音,忙从岳老夫人怀里挣了出来,口中说道:“娘亲,娘亲!”

心儿忙上前一把将顺儿抱在怀中,才觉得浑身没了力气,眼角的泪也忍不住落了下来。

一旁众人也都面露不忍,只上前劝道:“四小姐,顺儿回来了便好了!”岳老夫人也有些动容,忙劝道:“心儿,顺儿回来了,你这心该放下了。”

顺儿瞧到心儿哭了起来,忙伸出小手一面给她擦泪,一面说道:“娘亲不哭,可是有人欺负娘亲?顺儿长大了,可以保护娘亲了。”

心儿止了泪,说道:“娘亲是想顺儿了。”顺儿伸手环了她的脖子,只将自己的额头靠在她脸上。

心儿忙抱着他缓缓在岳老夫人面前跪了下来,说道:“若不是老夫人,兴许再见不到顺儿了,老夫人的大恩大德,心儿难以为报。”

一旁的孙嬷嬷忙将她母子二人扶了起来,岳老夫人摆了摆手,缓缓说道:“你既寻到了岳家来,我便不会坐视不管。你也不必记着什么恩德,你将顺儿生下来,养得这么好,我们岳家也要谢过你。”

心儿瞧了瞧怀中的顺儿,又望了望岳老夫人,轻声说道:“老夫人言重了,顺儿也是我的孩儿,无论如何,我定会将他生下来,好生养大。”

岳老夫人点了点头,慈爱地摸了摸顺儿的脸颊,又瞧着心儿,问道:“你心里究竟怎么打算?难道你要留顺儿在穆家一辈子?”

心儿也望着顺儿,紧紧将他抱在怀中,轻声说道:“日后如何,也要等到顺儿的爹爹回来再做打算。”

岳老夫人正要说话,却不妨有婆子匆匆走了进来,说道:“老夫人,世子爷身边的小厮回来了,正在外面候着呢。”

岳老夫人点了点头,说道:“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便见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走了进来,进门行了礼后便垂手恭谨地站在当中。

岳老夫人说道:“穆家四小姐如今也在,你便将那昨日事发经过,今日世子爷探到的消息都细细讲一遍。”

那小厮也不敢抬眼多瞧,只冲心儿的方向作了揖,便答道:“禀四小姐,昨日一早世子爷便带了指挥司的弟兄往城东郊去了,也不敢惊了那些匪徒,只说是在郊外练兵。

“一路上暗中留意,却并未找到形迹可疑之人,也瞧到有几处庄子,可打听到是沈家的庄子,便也没留意。只仍往东去了,可走到日头偏西,也没瞧到那些人。

“后来世子爷便带了小的们回了都城,刚坐稳了,世子爷便收到一封密信,忙便带着小的们又出了城,仍往东,却直奔那沈家的庄子去了。到了那里早已是半夜了,世子爷恐惊动了那些人,只将马都远远留了下来,众人便轻手轻脚,往那庄子的亮光处去了。

“到了那屋子外,往里面一瞧,里面聚着十几个人,有都城人模样的,也有几个瞧着像福建来的人,他们有几个已经睡着了,有几个还在合计着什么。世子爷没瞧到穆家小少爷,便也不敢轻举妄动,只留了一队人守在这里,世子爷另带了一队人寻那小少爷。可其余的屋子都黑着,哪里找得出这小少爷在哪里。

“可巧一个屋子内似乎有些响动,接着便走出一个彪形大汉来,他似乎听到了我们的动静,站在院内听了听,轻声问道:‘娘,可是您老回来了?’听他这么问,世子爷便小声问道:‘可是胡嬷嬷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