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开始在常圠城里窜起,客栈、酒楼、饭馆里,开始传起了在客栈大火中受难的人们枉死,所以向閰王请命讨了索命符、公道令,这索命符是索仇人之命,公道令是因被害枉死,索讨仇人命复仇时,城隍座下鬼差们得容这些冤鬼命人索命不得干涉。
却不论是否为怪力乱神,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是小老百姓们所希冀看到的,当传出那日在客栈放箭伤人后又纵火逃逸的那队人马,在常圠城外离奇摔落河床死亡,那些丧家无不额手称庆,深深觉得真是自己家人,去求得了索命符和公道令,为自己讨公道了
而一般的平头百姓,对此更是热烈讨论,有什么比这般嗜血的小道消息更吸引人?当然没有,尤其在城主无作为的情况下,大家自然更希望能藉由无形的力量,来为大家讨公道。
年关将近,农忙时间已过,大伙儿都忙着置办年货,虽然荣城那方大雪成灾,大老远来投靠亲戚的,一时之间使得常圠城人口倍增,闲话八卦流传的速度也加快,大家藉由关注在这些八卦上,好转移对自身不幸的哀叹。
原本常圠城里的传言就只局限在火灾的受难者,向造祸的人索命,至于是谁指使的,还有秋冀阳的失踪,知道真相的人并不多。
但这些传言经了荣城来的灾民的耳,就出现了更加详尽的描述,客栈里死去的人里,有嘉城王爷的师弟,重伤的有嘉城王爷的两个师弟,那他那闻名天下的妹婿呢?不是与那毁容的师弟一同到常圠城的吗?他上那儿去了?
荣城来的人里,有人听过金家大小姐大剌剌的上门,要求要与嘉宁公主共夫。
这么不要脸的事,竟然有人敢做?于是群众的想象力开始无限发挥,最后流传的版本是,金家大小姐自荣城见了秋驸马后,一见钟情,上门要与公主共夫被拒,恼羞成怒的追随到常圠城办事的秋驸马,硬要抢人为夫,所以下令在客栈放箭纵火,只为抢夺秋驸马,而后她派了那队为她办事的卫士,远赴荣城想杀嘉宁公主,好绝了秋驸马的念想,从此心里就只可以有她。
那队卫士在半道上,让火灾里的受难者以索命符索了命,尸身被发现后,金家大小姐不闻不问,任由他们成为孤魂,幸得嘉城王爷大发善心襄助下葬。
朱平珏听到暗卫回来禀报时,脸上表情好生古怪,暗卫知晓这传言实在太过接近实情,低声禀道:“属下当初听到时,也觉有异,后来发现城里有荣城来的人。”
闻言,朱平珏苦笑。“我明白了。”
他当初让人出去散消息,三分真七分假,没想到竟有人联想到金大小姐在荣城闹的那一出,一牵二连的,竟将事情的真相全串了起来。
不过没有将小小离家遇上那队卫士的事扯出来,就是好事。
龙从文笑到呛咳出来,外间的玉枝听到他咳个不停,却碍于命令不得擅入,在外头干著急,侍候杜真的玉叶端着空药碗出屋,见她守在东屋帷幔外,双眼焦灼的盯着那天青缎子帷幔看,不由上前取笑她。
“玉枝你是怎么了?”
玉枝原本全心都在帷幔后的龙从文身上,此刻突然被玉叶这么一唤,吓了一大跳,险些丢了手上拿着的小磁瓶。
“没事,就是听到里头,爷儿咳得有些急,可是又不好送药进去。”玉枝有些不好意思的将手张开给玉叶看。
玉叶见状叹了口气,一把将她拉离帷幔前,走到紧闭的窗棂前,她小心的透过玻璃窗往外张望,见四周都没有人影,才悄声对玉枝道:“玉枝你可千万别犯浑,那可不是夫人能为你做主的人。”
玉枝嘴角翕合似要反驳,然最终还是闭上嘴不言语。
她和玉叶是夫人的人,夫人也应允会为她们挑个好人家出嫁,但是,跟在夫人身边,眼界高了,寻常的小厮管事,怎么看得入眼?此次有这个机会能侍候龙大少爷和杜爷,算是夫人给她们机会,若是手腕够高,自然能让男人看入眼。
只可惜,她们一过来侍候之后,就发现这两位伤势严重,对男女之情根本没有半点心思,其实仔细想想,就晓得明白,城主夫人这机会真是给的叫人欲哭无泪,人家死了一个兄弟、丢了一个兄弟,自己重伤在床,伤心养伤都来不及,谁会在这种时候儿女情长?
玉叶早在第一天过来小院时,就看清了,别说是这两位受伤的爷没心思,就连更尊贵的小王爷更是忙得昏天暗地的。
小院里的管事嬷嬷交代她们,听到了什么消息都要跟她说一声,她好去回报城主,玉叶当场就翻了脸,她们两可是夫人身边的丫鬟,什么时候做事要听她这客院管事嬷嬷的吩咐?
后来玉枝就跟她说了,小王爷对她们起了戒心,玉叶还不以为意,她仔细的看了玉枝一眼,然后问:“你看上的是那个?龙大少爷还是小王爷?”
“你胡说些什么?”玉枝脸红的似要滴出血来,“小王爷岂是我们能想的?”
言下之意,是看上了龙大少爷?“
玉叶暗自摇头,各人命运在各人手里,玉枝既动了心思,就不是自己这个外人能劝得了的,反正她也提醒过玉枝,她不听劝就随她去吧
玉叶笑道:“杜爷今儿胃口好,我先吩咐小厨房准备糕点去。”
玉枝点头看着玉叶出了门,东暖阁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传出来,想来龙大少爷不需要她手里的药为他舒缓不适了吧
东暖阁里,龙从文正忙着书写方才想到的事,朱平珏想了想,在纸上写道:“这些传言可传入金府?”
那暗卫点头,回道:“金大小姐这两日领人出门办事时,可隐见随侍的卫士态度松散。”
龙从文朝他们招手,只见纸上写着:“金家兄妹不合?”
朱平珏转头看向暗卫,那暗卫黝黑国字脸出现暗红,显见从不曾访查过。
“他们兄妹应是极度不合吧只不过不知道不合的原因,是只有金老爷的差别待遇,而引发的嫉恨,还是有其它的因素在。”龙从文写道。
“何以见得?”
“就算婚约在身,身为兄长见父亲如此宠溺妹妹,难道不会劝诫一二?这可关系到金家的名声,有个如此放荡的姑姑,金大少的女儿将来可有人敢要?”
朱平珏轻笑。“你想得太远了。我记得金大少还未娶妻”
龙从文却写道:“那更惨,谁家会让女儿嫁入金家?有这么个放荡成性名声尽毁的小姑在,她只是有婚约在身,还没出嫁,若是事情生变,这个小姑可就会成烫手山芋,公公如此疼宠的情况,身为长嫂只有劳累的份。”
朱平珏与暗卫两人想了想,不由点头同意。“金大少可能劝诫其父,却没有成效吧”
“那更惨了不是?”
“你的意思是,不只要挑那些卫士、仆役对金府的主子离心,还要……”
“大师兄,金老爷是金王爷,是金妃的兄长,金大少就是阿史那世子,我们都不曾注意到他时,他就施计伤了侧妃,还害死了这么多人,这个人一旦得势,会是天阳国的心腹大患。”
朱平珏不得不承认,龙从文说得有理。“依你的意思,要将金府整个挑掉?”
“不止要挑掉在天阳国里的金府,更要把地炽国里的金王府给整个挑掉。岳谨毓一到常圠城就进了金府,到现在都没出现,这两家已经有所勾结。”龙从文将写完的纸推到朱平珏面前。
“我明白了。”朱平珏郑重的点头,他们要将秋冀阳从金府里救出来,更要让金家两兄妹隔合加剧,岳宜山想拉拢金家,这个盘算得让他落空才成。
※
代宝亲王妃送走苏大老爷之后,元嬷嬷连着几天都心神不宁,宝亲王妃见她心神不定,便让她歇息几天,还命她去庙里上香祈个福。
元嬷嬷感激涕零的去了。
坐在马车里,元嬷嬷心里却在为难着,那一日,送苏大老爷出仪风院时,苏大老爷意有所指的对她说到当年的旧事。
“大老爷,您跟亲王妃拿了银票,难道就是为了要请人来除了宝亲王他们?”元嬷嬷见四下无人,便直言问道。
“哼就凭她给的这点钱,能请得动人出手吗?”
元嬷嬷闻言暗松口气,但随即整个人被大老爷的话给震得几乎晕过去。
“这点钱拿来买毒药倒是可行,到时,就劳烦你亲自下手。”
“大老爷,若是宝亲王一家尽殁,大姑娘岂不失了倚靠?”
苏大老爷冷哼。“她不仁,看着娘家败落却不曾有何作为,婆家人尽殁,她还有娘家人可靠不是。再说了,难道你真愿意看着明珠远嫁到那么僻远之所?若是在她出嫁前,父兄、祖父母尽去,她得守孝三年,那个什么族长可等得?到时这赐婚肯定不了了之,明珠大可在京里另择佳婿以继承爵位,你家大姑娘女儿不必远嫁,又不用再受公婆夫婿的气,岂不美哉?”
元嬷嬷张目结舌停下脚步望着大老爷。
“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替你主子当家做主了,不是吗?”
苏大老爷根本不怕元嬷嬷不从,说完便大笑着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