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何去何归

堂中众人显得十分的尴尬,唐家的大小姐究竟是谁,此时也已经明了。白九儿的身份已经得到证实,自然不会有人再对着她起什么不好的心思,即使是之前耀武扬威等着看好戏的下人,也都夹着尾巴,一言不发丝毫不敢懈怠。

而唐淮则是整个人都仿佛木然了一般,唐家要真的与管陈两家退结了亲书,那么该会让整个朝堂都为之耻笑的。唐淮一向自问自己是正人君子,不会做出有悖道德的事情,男欢女爱也是人之常情,他从来不曾想过,自己宠爱姜秀婉,竟然会招惹来这样多的是非。

唐锦兮站在厅堂之内,自然是哭泣不已,她本以为回到家她可以依旧享受安然无恙的生活,可以依旧锦衣玉食不必烦忧,可是不曾想到……

此时在场的众人都可以忽视了唐锦兮,她看着如今堂中谁也不再看向自己,忽然觉得心中十分的不是滋味,那胸口之中翻涌而起的苦涩味道,让她无法排解。

自己的家人是假的,自己的父母是假的,曾经的过往是假的,身份是假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偷来的,可偏偏她却以为被她偷了身份的人才是小偷。她不知晓该如何原谅自己,也不知晓自己的人生应该如何继续。

唐锦兮转身跑出了厅堂,这是唐府,从小生活了多年的地方。这府里的一草一木,他比白九儿还要熟悉得多。她知晓府内的每一口井的位置,也知晓这府里哪里是活水,哪里是景观湖,她觉得无趣了,人生无趣,她活下去也是无趣了。

白九儿原本陪在陈玠的身边,看着唐锦兮转身跑走,心里没得一坠。她忽然忍不住开始担忧了起来,她害怕这唐锦兮心里承受不住,就想要做出傻事。

果然她一路尾随,唐锦兮果然跑到了一处井边,这井并非是常用饮水井,而是洗刷宅院的井,她就是投了进去,也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站在井边,唐锦兮美目轻合,她忽然就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的轻松,身子往下伏去就要栽入水中。

白九儿尾随而至,直接抓住了就要落水的唐锦兮,她看着面容一片哀伤的姑娘,心里不由得微微一坠,她不解地看着她问道:“你为什么要自尽?人生在世有诸多的不顺,你稍微遇到了些许的逆境,就要自己……这样的你,我看不惯。”

唐锦兮苦笑了一声,神色之中带着几分哀绝,“我活着还有是意义呢?家人不是我的,父母不是我的,我自以为自己的身份也不是我的。我活了十几年,却发觉我究竟是谁都不知晓,这样的我……这样的人生,继续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你还可以换个名字,重新开始。人的一生很漫长,谁知道会遇到什么事情?”白九儿看着唐锦兮轻轻一笑,“你以为我在知晓自己才是唐家的千金的时候,我心里就愉快吗?你以为这唐府是个好地方吗?你也许认为这里是家,可是我却是以为这里是牢笼,深宅牢笼。”

唐锦兮却是轻轻一笑,“你这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幸灾乐祸吗?”

“便宜?子非鱼安知鱼之苦也?你不是我,咱们的成长方式是不一样的。你是个娇养起来的千金大小姐,而我不是。我是一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了十几年的江湖女子,宅院、规矩、礼教对于我来说通通都是束缚。我不乐意一辈子蜷缩在一片方块的天地里坐井观天。”白九儿轻笑了起来,她说得倒是实话,她不是唐锦兮一个温婉得如同水一般的女子,她是一个想要快意江湖的女子,她是唐锦兮,是一个想要更广阔天地的女子,她不是普通的姑娘。

唐锦兮轻轻一笑,“你也不是我。我不像你,离开了深宅府邸,也可以走出一片天地,我就好比深山峭壁上的藤蔓,没有靠山我无法独活。我现在什么都失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白九儿于心不忍,这个柔柔弱弱的姑娘,的确是离开了峭壁枝蔓没有办法独自存活,她就好比一个菟丝花,永远都是需要依靠的。

叹息了声,白九儿看向了唐锦兮提议说:“我有了一个想法,你要不要听听看?”

“什么?”唐锦兮看向了白九儿,她一向都觉得这个女子是非常聪慧的,那么她自然是乐意听一听白九儿的建议的。

白九儿勾了勾唇轻笑,“反正你我的身份都上了户籍,你比我大几天,你若是愿意,我便是回了父亲,让他将你留在府中。只是有一点,你叫了十七年的名字,我已经用得习惯了,再者说我已经用这个名字上了官位,不得改变了。”

“你是说,让我换个名字留在唐家?可是我又有什么资格留下呢?唐家与我并没有血缘关系啊!”唐锦兮苦笑,她也很想留下,只是……难啊啊。身份就难以解决。

白九儿淡淡一笑,“身份有什么难以解决的。我看得出来,唐尚书对着你还有感情,他也是在意你这个温婉的女儿的,所以……你留下吧。做唐家的女儿,做唐尚书的女儿。”

“唐尚书?”唐锦兮不理解地看着白九儿,她一直听着白九儿叫着唐淮唐尚书,心里便是十分的不解,“你不喜欢爹爹了吗?为什么还叫着他唐尚书?”

白九儿苦笑了一声,“他于我,其实并非宠爱于我的。我不是他最最在意的女儿,所以我也不必称呼他为父亲。”

“你是他的亲骨肉都……我这个完全与他没有干系的女子,留在唐府之中也是没有资格的。”唐锦兮闭了闭眼,苦笑着说,“其实我回来,也是觉得不甘心。为什么你可以在唐家过得安生,而我却要远避别院。现在我想明白了,深宅府邸,父亲人心……”

唐锦兮有些心寒,如果说唐淮当初送着自己离开是无奈之举,那么当初白九儿被送走,可是身为父亲却丝毫不知,这就很是说不过去了。而且唐锦兮一直都明白,在唐淮的心中最最重要的便是姜氏母女,那么她……

“九儿妹妹,我的生辰应该是大你几个月。我可以这样唤你吗?”唐锦兮语气之中带着些许平淡的味道。

白九儿点点头,“自然是可以。”

“九儿妹妹,天大地大,我已经无处容身,唐家其实我不想再待下去。我也不愿意再这个世上孤身一个人,我可以回盘风寨去吗?”唐锦兮的眸光水亮晶莹,她盯着白九儿,似乎是期待着她的回答。

白九儿又是点头,“自然是可以。盘风山,也是我思念而不得的地方,你便是去吧。”

其实白九儿也很想要回到盘风山去,盘风山有太多太多的回忆,虽然没有了师父,可是却可以有她最美好的记忆。

之前在正厅内的对话,杜姨娘的那一番言语,已经间接指正了姜秀婉,可是父亲却是什么都没有表示。白九儿明白,唐淮此时顾念着唐攸肚子里的孩子,顾念着姜秀婉腹中的孩子,她明白……母亲的死,只能是不了了之。

她也明白,自家舅舅上门要带走婚书和离究竟是为何。她知晓这一切,却是绝对不能跟着陈玠走。她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她唯一只剩下一个念头,救下付南决。哪怕牺牲一切……

唐锦兮看着白九儿,握了握她的手,“我知晓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但是我敢肯定,你也是思念着盘风寨的,我会回去盘风寨,等着你也来到的那一日。”

白九儿轻笑,对着唐锦兮点了点头说:“你可以回去,但是你把小芽也带走吧。我当初从你身边带走了清漱,我请求你从我身边带走小芽。小芽是从小跟随我一起长大的,我最舍不得的便是她,我也希望她今后的一生可以安稳顺遂。”

唐锦兮默默点头,看着白九儿的目光带着三分不舍,“如果可以,其实我真的不想回来,不回来还有个梦,回来了梦碎了,一切都变得清醒了。是我的终究是我的,不是我的也不要强求。”

她此时才明白,为什么她不能在唐府久住,因为这里本身就是不属于自己的。她不愿意再回到孤寂的别院之中,剩下的回忆,也就只有热闹的盘风寨了。或许在盘风寨上,她可以找到另一番自己的人生。

两个姑娘互相决定了,唐锦兮便是回到了兰苑之中去,她想要最后在看一眼兰苑,这个她生长了七年多的地方。清漱与清雨白九儿也让他们去陪陪她,其实白九儿心里想着,清漱和清雨如果可以,最好是跟着她一起离开。

清漱与清雨走了,在让鸣蝉与丝柳随着舅舅离开,她才真的是无牵无挂了。她就可以身心轻松地去面对景阅,去和景阅斗智斗勇了。她不愿意牵扯太多的人,也不愿意牵连太多的人。

白九儿闭着眼,随后缓缓地睁开,天空很蓝,微风轻抚带着泥土清草的香气,她知晓春天快要来了。

景阅,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今后的人生,就可以好好地慢慢地谈一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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