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骑兵从南方来。
浅蓝的天光下,骑兵皆着火红色披风,随战马上下抖动,如一片红色的海洋。天河碉堡陈旧的城楼上,赵辰,齐罗几人已经等在哪儿了。
看到靠近的骑兵,几人心里所想各有不同。
“我们下去吧。”赵辰浅笑着说。
“好。”
一行人走下城楼,骑兵队伍正好进入城门。当前一个骑士下马到几位大人身前,行了一礼。“末将平靴,拜见青河君,拜见各位大人。”
“我怎么没有见过你。”贾意眉头紧锁。
平靴不答,从怀里掏出虎符一枚,递与魏申,说:“青河君,大王特地让我将虎符交与你,方便调动兵马。”
“有劳了。”
魏申不动声色的从薛平手里接过虎符,暗自多瞄了一眼。他不是第一次接过虎符,触感和外观都与虎符一般无二。魏申不知赵辰是从何处竟能将虎符弄来,偷偷看了身旁赵辰一眼,赵辰脸色如常,微微含笑。
齐罗哈哈大笑,上前拍拍薛平肩膀:“我早就说嘛,青河君怎么会说谎?贾大人,现在有证明了吧!”齐罗的眼角忽的跳了跳,看着薛平问,“平靴兄弟,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怎么会,小人第一次到北方来,将军您一定是认错了吧。”
薛平从齐罗的怀里脱出,恭顺的笑着。
那日在酒楼中,齐罗就坐在薛平背后,如果看到过薛平的正脸,也不足为奇。只是,没想到齐罗竟能记起来。想来这人应该不会回忆起在哪儿见过薛平才对。
“也许吧。”齐罗耸肩,转过身准备与魏申一同离开。
贾意阴阳怪气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不对吧,平靴将军。您像是邯郸口音,怎么会是第一次到北方来?”
齐罗,魏申停下脚步。
贾意在邯郸带了好多天,听了不少赵国人讲话,对邯郸口音还有印象;而齐罗驻守天河要塞多年,对赵国人更是熟悉。薛平的口音骗不了他。贾意一说,齐罗便回过神儿来。
“呵呵,”赵辰笑道,“三晋本一家,贾大人听口音都能听出地方。这本事,我们可得学着点。”
薛平松了口气,附和:“贾大人果然才学过人,见多识广。不瞒大人,小人的娘是赵国人,小时候跟着我娘长大,所以学到了一些赵国口音也不足为奇。”
贾意狐疑的打量薛平,一时也无话可说。
“好了,好了。我们先回去吧!平靴兄弟,你带来的人直接带到城西的军营去就行了,会有人接待你们的。”齐罗高兴的吼道,朝城主府走去。
“是,大人。”
薛平佝下身子,等几人走远,才直起身来。一挥手,大军鱼贯而入,朝着城西而去。
在最后一个赵军进入城中之后,天河碉堡的城门,在一阵吱嘎声中,缓缓关闭。
薛平带着伪装成魏军的赵国骑射兵,呈一条长队,穿行过街道,接近兵营。或许是为了方便他们通行,今日的天河要塞中,空无一人,家家门窗紧闭。
薛平没放在心上,悠闲前行。
几日前,离开酒楼后的薛平,根据赵辰的吩咐,在附近一个小村子里找到了自称王预的人。随后从王预手中得到赵辰接下来的指示。薛平率军奔袭了附近的足下城,在三年前,赵辰也曾率军袭击那里。那是一座小城,很轻易的就落入了赵军手中,但要保守消息不透露就不容易了。为了赶时间,赵军换上魏军的铠甲后,又将足下城彻底抛弃,连夜赶往天河要塞。在这途中,王预将虎符交到了薛平手中。
原来,在这之前,魏王就曾派人前往天河要塞调兵。王预守株待兔,将魏王使臣解决之后,夺走了虎符。
抵达兵营,一个魏卒喜笑颜开,迎上来。
“终于等到你们了。这些日子,可让我们好等!”
“真是抱歉了。”薛平说,“这一路上也不太平,还有一些赵国残兵流窜。我们害怕这些家伙威胁老百姓,就顺手就将他们给除掉,浪费了不少时间。”
“可不是,听说信安君一死,赵军就如老鼠到处流窜,现在上梁境内,不知道有多少赵军呢。”
“就是啊。”
薛平说着,眼光却环顾左右。
天河要塞中的魏军兵营,也像一个小碉堡一般,三面用高大厚重的墙围起来,剩余一面便是天河碉堡的城墙。魏卒靠近战马,拉过马缰,高兴地说:“将军,请进兵营吧。里面已经准备好迎接宴会了。剩下的,就交给小的就行了!”
薛平翻身下马。其后,赵国骑射兵也齐刷刷的下了马背。
另一边,城主府内。
长桌上,流水般放满了美食。天河要塞虽是军事碉堡,但美食也一点不少。粗糙,却能让人大快朵颐。
“哈哈哈,”齐罗最为高兴,举起酒杯,“青河君,明日我便率军陪您南下。到时候,一剑直指,清扫河东,将秦**赶回山里去!”
“就是。”一个魏将附和,“听说魏东河在河东接连战败,似乎已经丢了大半个河东。也是时候该青河君上场了。”
“何止?”赵辰笑着,“听说秦军连韩国三川郡也已经攻了下来。现在周氏的九鼎就要被搬到秦国人哪儿去了。这般重器,竟流落偏远,真是可笑。”
齐罗拱手,说:“这次,匡扶社稷,维护礼法的重任,就全落到青河君您身上了。”
齐罗不是善于恭维的人,但在自己敬仰的人面前,赞美也滔滔不绝。魏申身子有些轻飘,简直真的要相信了,自己这是要率军前往救援自己的国家。一阵酸楚涌起,魏申借着饮酒,偷看赵辰。后者谈笑风生,已经与桌上的人打成一片。魏申放下酒杯,尽力伪装出开心的样子。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所作所为,是否算是叛国。这种想法折磨着他,让魏申心里难受不已。
同样难受的,还有贾意。
贾意不断的四处张望,似在等待着什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桌上已经只剩下残羹剩饭,一行人也喝得酒足饭饱,歪三倒四。这时,一行舞女歌女从厅外走来。只见个个身削如柳,姿态动人。
“这时?”魏申惊愕。
“这时特地为您准备的。”贾意说,“将军百战死,战士十年归。青河君您为国为民,鞍马劳顿,却突遭变故,自然需要一些补偿了。”
这番话,若是从其他人嘴里说出来,魏申或许还能相信。
但是,贾意,陷害我的人中,就有你吧?魏申冷笑着扬起嘴角。在军营之中,准备舞女是违反了魏国的军规的,但厅中之人,似只有他一个人露出不满之色。连赵辰也高高兴兴的搂过一个女人,似对这样的安排非常满意。“可恨。”魏申暗暗发怒。也难怪魏军会在战场上那么轻易的被秦军击败了,就这军纪。
魏申唯有叹气。
“青河君,”贾意笑脸如花,开怀畅笑,“您也挑选一个吧。这些颠簸的日子里,您一定受了不少苦。贾意在这里,替大王向您赔罪了。”
“岂敢!”
魏申连忙回答,硬着头皮选了一个舞女。
大厅内,不少人已经上下其手,场景靡靡。
“大人。”
魏申所选舞女从后勾住魏申脖子,低声唤道。冰凉的触感,让魏申身子泛起微微麻意。细腻柔软的肌肤缓缓滑过魏申喉咙,滑进魏申衣服,在他的胸膛前轻轻抚摸。“大人一定经历过不少战斗吧。”舞女摸到一条条坎坷不平的伤痕,说道。
魏申点头。
“不过,现在应该放松点了。”舞女说着,手不停的撩拨着魏申。魏申的身子逐渐泛起一丝丝的热气。就在这时,魏申突然感觉后背一阵发凉,多年来的警觉,让他瞬间清醒过来,一偏身,一把匕首擦肩而过,狠狠的刺进木桌中。这般狠厉的手法,若不是魏申躲闪及时,身上就要多出一个窟窿了。
魏申一把抓住舞女手腕,怒视喝道:“说,是谁指使你的?”
舞女哀鸣一声,身子一软摊进魏申怀里,嘤咛道:“大人,您弄疼我了。”
一旁,传来翻倒的声音。只见赵辰身子一翻,将怀里的女子压在身下。赵辰按住女子的手,勾了勾她的鼻子,笑道:“小可爱,这么漂亮的手,是用来杀人的么?”说着,赵辰将手伸进舞女衣中,上下摸索,摸出一把匕首来。赵辰抓住舞女站起来,一推,推到一边墙上。
“好了,不演了,不演了,大家都别伪装了。可好?”
赵辰轻轻一抛,匕首晃了一个圈,叮的一声钉在桌上。
宴会上,突然发生了刺杀这样的事情,一众人都变了脸色,只有齐罗和贾意两人,脸色如常。贾意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长笑道:“好一个信安君。信安君不愧是信安君啊,我们都已经这么小心了,也会被你看出来!”
“其实我没有看出来。”
“是吗?不过看没看出来都已经无所谓了。”贾意耸肩,“反正你现在已经逃不出我们的手心了。信安君,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间吧。”
贾意饮尽杯中酒,一掷摔在地上。
厅外,不知埋伏在何处的卫兵,涌进大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