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永兴坊紧靠皇城东面,在长安各坊中名气并不大,但它却有一个很出名府邸,那便是齐王府,齐王李元吉的府邸。
齐王府占地约一百八十亩,府内建筑气势恢宏,美奂绝伦,俨如皇宫一般,不过齐王李元吉在他这座皇宫巨宅中所居住的时间并不多,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蜀地度过。
这天上午,数百名东宫侍卫护卫着太子李建成的车驾缓缓停在了齐王府前,太子殿下驾到,早有门口的侍卫飞奔进去禀报了。
李建成下了马车,背着手目光阴沉地望着这座府邸,四弟元吉的突然背叛,令他非常意外,也格外地愤怒,本来京城的四万军权是掌握在他的手中,但父皇却把这四万军权给了元吉,打乱了他打算用这四万军支援关东的计划。
但昨天晚上,李建成却得到一个更可怕的消息,四弟元吉有逼宫的打算,逼父皇退位,让位给他,这便使李建成忍无可忍,今天他必须当面把话说清楚了,元吉到底是什么企图?
权力是一种可怕的毒药,有的人不能拥有权力,一旦他得到这种毒药,就会立刻变成魔鬼,李元吉无疑就是这种人,他得到长安的四万军权,就意味着长安城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他开始迅速褪变了,人性泯灭,魔性肆虐。
此时的李元吉只有一个念头,夺取皇位,一脚踏上天子殿,就算只当一天皇帝,他也要尝一尝九五至尊的滋味,他这辈子只有这一次机会,如果他不抓住,他必将死不瞑目,他的心已经被魔鬼占领了。
王府内,李元吉正在内书房和他的几名心腹商议兵变细节,房间里除了李元吉之外,还有齐王府长史王叔宝、户曹武士逸,以及两名幕僚段达和朱桀,另外还有李元吉的侍卫副首领李德仁,一共五人。
王叔宝今年约五十岁,原本是李渊的幕僚,李渊入主关中后,他因坐赃而被惩处,贬为庶民,不过李渊又想到他的功绩,重新启用他,封他为齐王府长史。
王叔宝心中对李渊十分不满,他认为李渊不念旧情,薄待于他,一直心怀忿恨,一旦李元吉掌握京城军权,他便立刻怂恿李元吉兵变,深得李元吉之心,成为这次齐王兵变的主谋。
武士逸是工部尚书武士彠的次兄,他是因为武士彠的缘故而得封一个小小的齐王府户曹,他同样也是对朝廷心怀不满。
他和王叔宝的关系极好,在王叔宝的拉拢下,他也加入了这次兵变计划,李元吉许他将来任尚书左仆射之职。
另外两人段达和朱桀,原本是王世充的手下,段达是王世充篡位的首谋,阴险毒辣,后来成为王世充的相国,而朱桀曾是南阳食人魔,凶狠残暴,但另一方面却又敢做大事,极有魄力。
这两人在王世充覆没时逃出了洛阳,他不敢投降杨元庆,而是秘密投靠齐王李元吉,并献上金帛,李元吉知道他们是有用之才,便藏匿于府中,这次齐王兵变,他们两人都是积极的策划参与者。
李德仁原名叫王德仁,也是王世充手下赫赫有名的大将,武艺高强,骁勇善战,王世充兵败后,王德仁也跟随段达投奔了李元吉,李元吉喜欢他的骁勇,给他易容更名,改名为李德仁,他和武士逸负责给李元吉暗中招募骁勇之士。
其实按照李元吉的想法,他既然控制四万军队,那索性就直接发动兵变,囚禁太子,逼父皇退位,但王叔宝却坚决反对,其他几人也不是很赞成。
“殿下虽然拥有兵权,但殿下却忘了,这两支军队根本上还是效忠于圣上,如果殿下直接发动兵变,他不会支持殿下,甚至还会倒戈,卑职认为最好的办法是宫廷政变,利用我们自己人,在宫中发动政变,囚禁太子,逼圣上退位,并颁布让位诏书,这样殿下便可以名正言顺登基,军队也自然会效忠殿下。”
王叔宝的建议得到了其他几人的支持,段达又补充道:“其实太子不可怕,很好对付,关键是秦王,殿下应该先想办法把秦王召回来杀掉,没有了后顾之忧,殿下便可以堂堂正正的登基称帝了。”
李元吉眉头一皱,“可是调回秦王,须父皇的旨意才行。”
段达阴阴一笑,“这就需要殿下进宫勤一点,伺候在圣上身边,趁圣上昏庸之时,向圣上进言,我想圣上既然肯把京城军权给殿下,那他一定会听殿下之劝,下旨把秦王调回来,把秦王哄进宫,同时发动宫廷政变,大事可济。”
李元吉背着手走了几步,点了点头,此事事不宜迟,得尽快实施了,他又问李德仁和武士逸:“招募骁勇之士怎么样了?”
两人对望一眼,武士逸躬身道:“回禀殿下,我们是在军队中招募骁勇之士,进展得很顺利,已招募到两千余人,都是武艺高强之士,目前府内有五百人,城外庄园里藏有一千五百人,都在秘密训练之中。”
“好!”
李元吉赞赏道:“要加快训练,必须要绝对效忠于我。”
“遵令!”
这时,门外有侍卫禀报,“启禀殿下,太子驾到,要见殿下。”
李元吉吓了一跳,皇兄来了,这可怎么办?他求援地向众人望去,王叔宝呵呵笑道:“这很简单,太子必然是有所怀疑,殿下坚决不要承认,只说自己是遵照圣上旨意办事就行了,他也没有办法。”
李元吉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咬牙道:“索性今天就囚禁了太子,大家觉得如何?”
“不可!”
王叔宝连忙反对,“太子主管朝政,殿下若囚禁他,必然会使朝政混乱,这样就打草惊蛇了,殿下还是照卑职建议去做,坚决否认就是了。”
旁边段达也冷笑一声道:“长史说得不错,其实太子是个无用之人,最没有实力,可以最后收拾他,殿下不用担心他,先稳住他才是良策。”
李元吉接受了众人的方案,稳定一下心神,快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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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成已经被请到了齐王的外书房,尽管李建成的几个幕僚劝李建成不要去齐王府,但李建成依然决定前去,他相信四弟还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外书房里,李建成背着手来回踱步,此时他的心中充满悲伤和愤怒,他怎么也不明白,在这么局势这么危急的关头,四弟竟然节外生枝,抢走了四万军权,一点也不顾全大局,他到底想要做什么,要抢夺皇位吗?
这时,屋外响起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传来李元吉笑呵呵的声音,“是哪阵香风把皇兄吹来了?”
李元吉大步走了进来,微微拱手,笑眯眯道:“皇兄还是第一次来我的陋宅吧!”
他自从掌握军权后,腰明显挺硬了,说话的语气也不同从前,开始有了一种气势,变得更加自信,换句话说,就是不把皇兄李建成放在眼中了,在李建成面前,他再也没有了从前那种毕恭毕敬的小弟姿态。
李建成感觉到了李元吉语气和态度的变化,淡淡问道:“你这是在对我说话吗?”
李元吉一呆,又连忙躬身道:“皇兄这话怎么说,小弟一直对皇兄敬重有加,皇兄的话令小弟惶恐。”
李建成哼了一声,“你若有半点敬重我的意思,不该夺我的军权,四弟,你嘴上敬重,可骨子里,你从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李元吉连忙叫屈,“皇兄冤杀我也!我绝对没有夺皇兄兵权的意思,是父皇硬要给我,我不得不从,我只是告诉父皇了秦王下毒之事,我觉得不该隐瞒父皇,结果父皇震怒,就把军权给我了,皇兄,我绝没有半点对你不敬之意。”
“够了!”
李建成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怒火,怒斥他道:“现在局势危急,只能让京城的军队去支援东线,正是因为你的自私,导致全盘计划失败,若东线失守,你就是罪魁祸首!”
李元吉也恼羞成怒起来,他黑着脸道:“皇兄要摸着良心说话,造成今天这个局面是我的责任吗?是你们指挥无能,兄弟争权,导致唐军一败再败,现在想把责任推到我的头上,办不到!”
李元吉狠狠一跺脚,转身走了,李建成呆了半晌,他也知道四弟是不可能把军权还给自己了,更不可能承认有篡位的野心,自己问也是白问,这件事只有去告诉父皇,让父皇来阻止政变的发生。
想到这,李建成迅速离开了齐王府,向皇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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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李建成跪在地上,他已经把自己的担心一一告诉了父皇,他希望父皇能收回四弟的军权,采取措施,不要让兄弟相残的悲剧发生。
在李建成前面拉着一面薄薄的帷幔,李渊就坐在帷幔之后,半晌,李渊冷冷道:“你不应该怀疑自己的兄弟,首先你不能有这样的疑心,你要相信元吉,就像朕相信他一样,这件事,朕不想再听你说第二次了。”
李建成只觉浑身寒冷刺骨,他的心就像坠入了黑暗一般,无底无尽的深渊,让他有些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