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远离故土

过了春节,我跟着大哥去宾州混了一段时间,干了一个多月,大哥的外甥女打电话告诉他她要结婚了,于是大哥决定回去做客,自己的亲外甥女结婚,做舅舅的是不去不行啊。大哥希望我也能去参加婚礼,我也不好不给面子,都这么多年的兄弟了,而且大哥的其他兄弟姐妹也都知道我和大哥结拜的事,人家指名道姓要我跟大哥一起参加他们女儿的婚礼,我也不能不去。于是我们收拾行李,匆匆离开宾州。

此时已经快接近四月份了,家里的麦子也该成熟了,于是参加完外甥女的婚礼,我也不能再出去打工了,于是我就留在家里收麦子,完了接着种烤烟。这一年,丽丽也没出去打工,我们经常相互帮忙做农活,她父母当然知道我们之间那点意思,可是毕竟没有公开谈婚论嫁,她父母当然也不好说什么。

转眼间,又到了秋收时节。

这一天,我正在田里收稻谷,突然听到田边有人叫我,我赶紧回头一看,原来是大哥,他身旁还站着一个魁梧的中年汉子。我赶紧放下手中的稻子,走过去跟他打招呼。

“小李,你家的稻谷咋这么早就成熟了?”大哥笑着问我。

我回答说:“早熟品种。大哥,你来了?这位伯父是······”

“老关,我们十多年前就认识了。”

我赶紧从衣袋里掏出烟盒,每人给他们发了一根烟。“关伯,请抽根烟。对了,茶杯和水壶在那边,我去拿过来。”说完,我连走带跑跑到稻田的另一头把茶杯和水壶拿到大哥他们面前。“不好意思,茶叶也没带,将就着喝一点吧。”

“小李,你太客气了,我跟你彭三哥都是老熟人了,不要那么客气。”老关一边说一边接过茶杯,自己把水加满。

“快收完了吗?”大哥把烟拿在手上,迟迟不肯点燃,我知道他没有水烟筒是不抽烟的,但是稻田距离村子有一公里远,我也不能跑那么远去给他借水烟筒啊,于是就不管他了。

“没有,这才刚开始呢?”

“哦。”大哥点了点头,“烤烟卖得咋样?”

我摇了摇头,苦笑着说:“不行,我们一没关系,二没熟人,想买个好价钱,这怎么可能啊。”

“那倒也是,不过也没事,只要卖完了就好。我和老关今天来是想找几个人一起去东南沿海那边打工,那边工资还可以。你现在能不能去得了?”

我想了想,这个时候真的要去也不是没办法。家里的土地大部分都用来种烤烟了,如今烤烟已采收完毕,就等着节令一到,挖掉烟杆就可以种小春,自己就为收种这些琐事留在家里也不是办法,还是早点出去打工多挣点钱实在。“可以呀,什么时候走?去做什么?”

“搞电力工程,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还是让老关跟你说吧。”大哥说完,挪了挪位置,蹲到了老关对面。老关点了点头,开始介绍具体情况。“我们这次过去主要是去做高压铁塔的基础,开挖大部分用机械,我们就负责修坑、扎钢筋、立模板还有浇混凝土。前段时间还要自己用搅拌机拌混凝土,这次过去是去一座大城市郊区,直接就用商品混凝土了。老板是那边的人,工资待遇他是这样跟我说的:一天四十块钱,提供住宿,伙食自理······”

“那我们是不是要自己做饭吃?”我忍不住插话。

“不用,我妹妹跟我妹夫都在那边,我们过去以后就在一起干活。我妹夫带班,我妹妹做饭,伙食费每天八块钱左右,一个月下来也能挣七八百块。另外老板还说,做满半年报销单程车费,做满一年报往返路费。你自己想想看,划算的话明天就出发。”

我仔细一想,在省内打工的话,每个月最多能挣五六百块钱,还不如跟大哥他们去那边。于是我点了点头说:“可以,不过不好意思,我手里头没什么钱了,这车费恐怕还是个问题。”

老关嘿嘿一笑:“没事,我刚回到家,老板就把路费打到我卡上了,这次不管过去多少人,路上的开销都由我负责,到时候结账往工资里面扣就是了。”

“好,就这样决定了,算我一个。嘿嘿,今天不好意思了,你看你们大老远的过来找我我也没时间陪你们······”

老关摆了摆手,笑着说:“没事,我们本来早就到了,又到外面的村子里找了几个人。现在人已经差不多了,我们也不打算再找了,歇会儿之后就帮你打谷子。”

我赶紧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打谷子很脏的。你们俩先去我家玩着,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没事,人多更快点。”大哥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老关又不是外人,以后相处一段时间你就知道了,他人很好。”

“就是嘛,大家都是农民,又不是干部、老板,脏了怕什么,回家扔给你伯母,她会处理,嘿嘿······”

老关和大哥一再坚持要帮忙,我也不好再拒绝了。休息了一会儿,我发动了柴油机,接着打谷子。老关和大哥也来帮忙,不到两个小时,唯一的一块稻谷就被我们收完了。几个人一起动手,把一袋袋稻谷运到简易公路边上。我回村里找了一辆小拖拉机来帮忙运稻谷。太阳下山的时候,所有稻谷全部运到家,我和大哥还有老关一起回到家里。这个时候,母亲和妹妹早已把饭做好了,大家一边吃饭喝酒一边聊着什么。

得知我们即将出远门,第二天早上父亲特意杀了一只鸡为我们饯行。

吃过早饭,我带上行李跟着大哥他们离开了家门。我一路走,一路张望,希望能看到丽丽在田间干活,这样我就能顺便去跟她道个别。可是无论我怎么用目光搜寻,始终没有看到丽丽的身影,直接跑去她家跟她道别又不行,毕竟我们的关系并没有得到双方父母的认可。也许真的是造化弄人啊,这次的不辞而别,成了我今生最大的遗憾。当我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已经是2009年,她的身边多了个英俊帅气的小伙子。这个时候,我们真成了陌生人。就在我离开家乡的这一年冬天,丽丽不顾家人的反对,跟着表妹跑出去打工,后来换了几份工作,又被外面认识的姐妹把她骗进了传销,在传销窝子里,她认识了他,后来他们相爱了,一起逃出传销,去了美丽的西双版纳,还开了个店。但是据说她和他的爱情也不是很顺利,就是因为父母反对,他们就跟父母一直耗着,直到2012年传说中的“世界末日”那天,他们的孩子已经三岁多了,她的父母不得不接受现实,才勉强同意他们结婚。我一直四下张望,希望能看到她,我的目光扫过金灿灿的田野,扫过田野附近的青山,凡是她有可能出现的地方,我都仔细搜寻过了,最后依然没有发现她的身影。走着走着,我们已经走过了她们村前,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希望这个时候她会出现在村前的公路上,如果是这样,哪怕大哥说我是神经病我也要跑回去跟她道别。

“大哥,我们这是要去坐火车吗?”这个时候我才想起具体该怎么出行。

大哥侧过脸看了看我,笑了笑说:“你一路上在看什么呢?看姑娘吗?”

“没有。”我实在没想到自己那点小心思居然被大哥给看出来了,我估计我当时肯定脸红了。

“呵呵,”大哥诡异地笑了笑,“不坐火车,直接去老关家,其他人都在他家等着呢。下午包车直接去县城,今天晚上一定要赶到省城。”

“是啊,坐火车不方便,我们还要去县城买些东西,什么泡面啊,香肠啊还有火车上用的餐具。省城那种地方什么都贵,特别是火车站附近。我们打工人,能省一分是一分,花钱容易挣钱难啊。”老关说完,伸手接过我手里的包袱。“我帮你拿着吧。”

“谢谢关伯。”

沿着公路走了大概五六公里,终于来到了老关家里。其他人果然都等在那儿了,其中有一个还是我同学,叫刘华。老同学见面,免不了又要寒暄一番。老关的妻子正在忙着做饭,一辆微型客车停在院子里。我一看就知道这不是本地的车,我们村委会总共只有三辆解放轻卡和五辆双缸拖拉机,这种微型车只有镇上才有。那个时候农村经济落后,哪里买得起这种车,就算有人买得起也没必要养这么一部车。吃饭的时候,我数了数人头,总共只有六个人。

吃过午饭,大概是下午四点来钟,老关吩咐大家把姓李堆在后备箱里,然后依次上车。人全部上齐之后,驾驶员发动了车子。微型客车朝着县城一路疾驰,大概用了一个小时就到了县城。老关又带着大家去买东西,其实也就是一人一套餐具,外加两箱袋装泡面还有老关最爱的家乡白酒。买完东西之后,我们也没敢瞎逛,直接就去了汽车站。说来也巧,开往省城的班车不多不少就差六个人,我们上车之后,驾驶员也不管发车时间到没到,开着车子就出了车站。

夜里九点多钟,我们所乘坐的班车终于到达省城。那个时候,省内长途汽车站还没有按照方向和路线具体分开,就紧挨着火车站,这无疑给前来乘坐火车的旅客提供了极大方便。出了汽车站就是火车站,中途还省去了坐公交的时间。老关带着我们走进售票大厅,叫我们在旁边等,他独自去排队,等他买完火车票出来,我接过来一看,不是当天的票。此时正值国庆小长假,外出旅游的人比较多,要想买到当天的火车票根本不可能,除非买卧铺,可是一张卧铺票几乎等于我们一个月工资,我们根本买不起。车票上写的日期是十月六号,还有两天时间。于是我们只好在省城住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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