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功这厮实在不会做事,想想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乱说话。[]如若不然,先把这件事压下去,等过几日再往上面报?”阎景峰试探的说道。
“不妥,万一张建功说的事情是真的,弄不好那袁肃这两天就折腾出事来,一旦惊动了上面,我们这边同样不好交代。”对于潘矩楹来说,事情麻烦就麻烦在这里!
阎景峰一时沉默不语,他并非无言以对,只是需要慎重的把这件事再分析一下。
张建功在电报里把事情说的有模有样,袁肃这段时间又是结交地方豪绅,又是跟洋人暗中交易,还私下购置了一批军火。并且阴谋之心昭然若揭,已经挑明的将要趁着二十镇转移之际,策动七十九标留驻滦州自树一帜。他甚至把洋人的名字,以及参与阴谋的军官都列了出来,后者几乎就是除了张建功之外的整个标部人员。
阎景峰很清楚现在国内各省各地的情况,清王朝宣布退位之后,军政府、革命政府等等如同雨后春笋一样遍地皆是。但凡有人有枪的,都可以占领一片乡镇自立为王。[]他从张建功的描述中不难看出,袁肃正是要做同样的事,自立门户当一个地方领袖。
要说能在直隶近畿干出这样的事来,也只有袁肃这种人有这个胆量和可能性。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他略作迟疑一阵,随后还是鼓起一股底气说道:“大人,依在下来看,倘使袁肃真相留在滦州自成一个系统,索性就做一个顺水人情,由得他去。无非就是少了一部分兵官而已,回到关外再另行招募,并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还能借口向上面讨要一笔募兵置物的经费。”
潘矩楹仔细斟酌了一番,摇着头说道:“不可,还是那句话,就怕事情闹的太大惊动了上面。要说他只是带几十个、百来个兵走,这事过去就过去了,我也不会计较太多。可是你看看电报上面的这些名字,参与其中的人几乎就是整个七十九标标部,他若是把整个标都策动独立了,这事还了得吗?”
阎景峰缓缓的点了点头,不过他又说道:“就算惊动了上面,谁又能把袁肃怎么样?他们都不能把袁肃怎么样,更何况我们?到时候要找人背黑锅,大不了就说我们是上了火车才收到电报,责任全推给张建功这个二愣子扛下来,他是七十九标标统,治下无能,责无旁贷。[]”
潘矩楹自然是恨不起来袁肃,所以他只能恨张建功,这缺心眼的二愣子净只会在背后干一些龌龊的事,就算要检举也应该分清楚时候才是。要说把责任都给张建功,他心里一点都不会有同情,相反还会大骂这厮活该背时。
只是他终归是新官上任,之前二十镇已经发生了那么多事故,现在又出了这桩事,实在是有一种积罪难疚的担心。
除此之外,他现在还要担心范囯璋那边会借题发挥。前阵子滦州起义的事情自己着实了捏了一把汗,运气的是,好在没过几天八十一标一个叫冯玉祥的管带也跟着闹起义,一来一往算是扯平了,范囯璋自然没了借题发挥的口实。
可是今天要是袁肃这件事闹起来,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以他与范囯璋之间的种种矛盾,再加上范囯璋在中央有人照应,必然会咬住这件事不放,甚至还会添油加醋、小题大做。
“巍山,我也不想得罪太多人,可就算我放过这件事不理,姓范的那边会老实吗?”
“这……唉,要是这么说来,这件事还真是麻烦了。”阎景峰缓缓的点了点头,语气凝重的说道,他当然知道潘矩楹这番话的意思。
“早不出事,晚不出事,真是让人着急!”
“要不然……大人凌晨时发一封电报到北京,把这件事直接上报到大总统那边。大总统是明白人,一则可以理解大人左右为难的处境,二则也能知道这是一个什么事。索性到时候让大总统来处理袁肃的事,袁肃是他的侄子,无论是从轻处理还是从重处理,外人都不敢乱嚼舌头。”沉思片刻后,阎景峰随即又出了一个主意。
“这倒是一个可行的办法。”潘矩楹若有所思的点头说道。
与其等着事情闹大了让上面知道,还不如直接先一步上报到上面去,而且上报的不是陆军部,是径直的到袁大总统那里。袁肃是袁大总统的侄子,叔父管侄子不仅是天经地义,而且也不会闹出得罪不得罪人的事情。
至于袁大总统怎么处理那是次要的,包庇纵容也好,严惩效尤也好,反正这件事他交代上去,自己好歹是尽了职责。虽说这件事做的不地道,而且还会直接开罪袁肃,不过他倒是可以在上报的电文里面大事化小,给彼此都留一个余地。
“那在下这就先去把电报拟出来?”一旁,阎景峰问道。
“不,我亲自来拟,尽量避重就轻得了。”潘矩楹说道。
阎景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缓缓的点头应了一声。
处理好总镇大营这边的一些紧要事情后,潘矩楹便开始准备电文。他故意说是在上车之前突然收到这份电报,因为时间紧迫,自己没办法第一时间组织调查,只能等总镇回到关外后再派人专案深究,因此先发出这份电报向上级打一声招呼。
他没有解释为什么越级直接向大总统汇报,这种事彼此意会即可,没必要把话挑明。
关于袁肃的情况,自己也没有大笔特书,只说经人举报袁肃可能会拒绝返回关外,意图带领麾下亲信在滦州驻防。而勾结洋人的事情只是一笔带过,说是有待调查方可澄清事实。但凡遇到敏感的内容,都会在前面加上“七十九标代理标统张建功言”的字样。
电文准备妥当,潘矩楹派人送到通讯处去,嘱咐过了凌晨十二点之后再发出去。如此一来,这份电文发到北京被翻译过来时,应该是次日早晨,那时候二十镇总镇这边早已登上火车向关外出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