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三十五章 焦虑

星空如幕,清风微寒,一轮皎月静静洒下一地清辉。

自从日前谍报传回京都,雒阳城便陷入了战备状态,朝廷下令宵禁,严防敌国奸细。

朝廷编组的掳南军中多有京城人士,一时间百姓心系亲人,整个京都越发沉闷了下来。白天尚不觉察,夜幕降临,紧张之感却是尤其凸显。

百姓早早已是闭门休憩,再不与巷道中嬉笑言谈,偶有屋中闪烁灯光,说话声却也是刻意压低。就连风月场也冷清了许多,再没有往日的喧哗。

这日街上却是有别前几日,巡夜的官兵明显多了很多,火把映亮了隔着门缝向外窥探百姓的双眸,一时间京都的气氛更见紧张。百姓纷纷在猜测着,可是南翼有奸细或是刺客进入了天都?一时间整座城池更加沉寂,只余官兵的马蹄声震碎了清夜寒霜。

紧张的一夜终于在黎明第一道晨光中远去,百姓纷纷松了一口气,暗念着又是一日过去了,好在不曾出事。

此时的归海莫湛仰头望着微微泛灰的天空,眼见夜幕弥散,昼日来临,眉宇间的折痕却是更加清晰。

一夜了,满城寻找竟是毫无所获。尘儿……你到底在哪里?

他抬手按压着突突直跳的额际青筋,脑中再次细细想着昨夜崔刚的话。马车中的人,尘儿显然是认识的,而且她觉得那人不会伤害到自己。尘儿的屋中发现了一个空白的信封,信却不见了,炭炉中有灰烬。

是谁?是谁能让尘儿这般相信……

他正思虑间,袁绯打马而来,见他看来,微微摇了摇头,显是毫无所获,归海莫湛目光微冷。

“毫无线索?”

“戴府的内探说昨夜府中一切安好,没有丝毫异动。肇王府传出的消息是,肇王昨夜从喜宴回府便进了书房,直到三更天才出来,回到寝室便歇下了,到现在都未起来。宫中的消息还没传出来,不过属下冒昧猜想,如今大战在即,皇上……该是没有心思顾忌郡主。守城的士兵属下也都亲自询问过,他们并未发现任何异常。这几日城中战备,城门搜查本就极严,郡主可能还在城中。”

归海莫湛神色不辨,半晌才淡淡道:“将搜城的士兵都收回,吩咐留意各个城门,另外派一队人南下沿路探查,本王总觉得她会被送去南方。”

“王爷是怕郡主被南翼的人带走?”袁绯微微一思,眉宇皱起。

归海莫湛长叹一声:“留意下总是好的,吩咐让人将铠甲送到衙署,本王不回府了,府上令贺伯多照应点。”

袁绯目光落在归海莫湛的一袭喜袍上,面有黯然:“表小姐会体谅王爷的,王爷放心。”

归海莫湛微微点头,勒马转身,扬鞭向兵部衙署疾奔而去。

袁绯策马回到王府,却见府门前已是停靠了两辆马车,为首的马车侧面刻着“大内”二字。他心知是宫中来了嬷嬷,来取雪帕,另外接王妃前往宫中给敏妃娘娘敬茶。正犹豫着是否先回避一下,却见邹月叶一袭轻红浮花的宫装,在侍女的搀扶下已是迈步而出。

袁绯赶忙下马,在府门前躬身而立。邹月叶却是挥退侍女走了过来,在袁绯身前站定。

“怎么样?可有消息?”

袁绯一愣,随即忙回道:“翻遍了整个京城,毫无线索。”

邹月叶一阵心惊,大战在即,她万没想到在如此敏感的时候,表哥竟敢动用军队搜城,这般莽撞,想来是真急了。从未见过表哥如此沉不住气,不免担忧的同时涌起一阵心酸。她沉默半晌才轻声一叹。

袁绯却是微微抬头:“王爷军务繁忙,不能陪您入宫,您……”

邹月叶心知他要说的话,淡笑出声,抬手制止他。

“快回府休息吧,辛苦了。”

肇王府中。

归海莫啸长臂大张,任由侍女给自己着上一层层的官袍,蟒带束腰,他在床上落座,侍女忙跪下给他穿上金色绣云的官靴。

眼见殿门处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归海莫啸微微扬声。

“进来。”

他接过侍女端上的清茶,就着洁盐漱口,吐入天青浮轻花的瓷盂中,又接过侍女捧上的热香巾拭脸。

眼见侍女躬身退出,这才望向躬身站在一旁的廖焙:“可查明昨夜所为何事?”

廖焙微微抬眸:“似乎是清尘郡主……失踪了。”

“什么?”归海莫啸高大的身躯霍然而起,厉目瞪向廖焙。

廖焙一惊,将头垂得更低:“王爷也知道,慕王手下多是严谨之人,我们的人探不到具体。只是,从那些搜城的官兵描述,他们要找的人确实是慈母心的沐公子。属下派人去清萍居证实过,郡主从昨日出府便未再回去。”

归海莫啸面色沉冷,微微踱了几步,回头盯向廖焙:“那夜的人影果真像是碧荷院的灵儿?”

廖焙一愣,随即点头:“属下追出院子,只看到个黑影,不过看身形应该便是灵儿。只是灵儿没有武功,该是没有听到什么才对。”

归海莫啸却是冷哼一声:“那倒未必,吩咐继续探听,务必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廖焙躬身应是,微微犹豫了下,问道:“可还要吩咐下去令杨大人参奏慕王爷私自用兵一事?”

归海莫啸沉吟片刻,似是心有烦躁,蹙眉挥手道:“算了,你先下去吧。

见廖焙退下,归海莫啸思忖良久,忽而霍然而起,大步出了房向碧荷院走去。

刚迈出简院便见王府的管家顾承严在不远处吩咐下人收拾草木,见他站定,便忙快走了过来。

“昨日碧荷院可曾有什么异常?侧妃昨日可有出府?”

顾承严微微一思:“没有,昨夜几位夫人在清留院聊天,后来戴侧妃说是累人,似乎回到碧荷院就休息了,未曾见她出府。”

归海莫啸点头,迈步再次向碧荷院而去,侍女眼见他面色不悦,纷纷俯身施礼,大气都不敢出。他大步闯进戴冰琴的寝室,却见戴冰琴正对镜梳妆,侍女灵儿忙回身行礼。

归海莫啸厉目盯着灵儿,目光阴沉,灵儿感受到他的目光,兀自保持着镇定,隐在袖中的双手却是不停颤抖。

戴冰琴亦是心头失跳,只是面上却不见端倪,笑着对镜梳理了几下长发,这才站起身来。

“王爷今儿不用去衙署?怎这么早便来了。灵儿,愣着做什么,快给王爷斟茶。”

灵儿忙应声,正欲迈步却被归海莫啸挡住,他手一扬便拉起了灵儿的右手。灵儿惊呼一声,面色顿时煞白。

“灵儿,你这手抖什么,恩?”

“奴婢……奴婢今早打碎了……王爷赏给夫人的琉璃盏,奴婢知错了。王爷饶命啊。”灵儿声泪俱下,目光凄楚的望向戴冰琴。

戴冰琴惊呼一声:“王爷,灵儿是打小就跟着我的陪嫁丫头,那琉璃盏虽是金贵,可她也不是有意的。这些年来她照顾我,也尽职尽守,您就饶了她这回吧。”

归海莫啸目光四扫,果然见床边碎着一地五光十色的瓷片,他眸有探究,盯着灵儿半晌。忽而手一扬,一声脆响传来,灵儿惨呼一声,已被归海莫啸甩在了地上。

“那琉璃盏是白晋国的贡品,异常珍贵,没用的东西。只此一次,下回便不是一只手的事了,还不快滚。”

灵儿跪地谢恩,跌跌撞撞出去,戴冰琴已是满脸苍白,僵立在旁。

归海莫啸撇她一眼,冷笑一声,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怎么?不满本王的处罚?”

他的声音充满了冰冷的意味,戴冰琴禁不住一颤,却轻声道:“妾不敢。”

归海莫啸轻轻抚摸着她的嘴唇,那双唇唇角带着清浅的弯度,肖似梦中的那人,他双眸眯起,轻声道:“你不敢?我看你胆子大得很。”

“妾不明王爷的意思。”

归海莫啸唇际挑起,紧盯戴冰琴:“昨夜令妹失踪了,你可知道?”

戴冰琴一愣,抬头紧盯归海莫啸,面有惶然:“冰瑟失踪了?爹爹没有派人来告知啊。她怎么会失踪呢。”

归海莫啸眯眼盯紧她,眼见她面上全是担忧和茫然,表情不似作假,只轻轻一笑。手指滑过她尖尖的下巴,使劲一捏。

眼见戴冰琴双眸含泪,他才松了力道,笑道:“这几日外面乱,夫人少出门为妙,本王会派人随时保护这碧荷院的。”

他说罢放开戴冰琴,袍袖一甩,转身而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眼前。

戴冰琴踉跄一下,扶着梳妆台跪倒地上,双眸一闭,豆大的泪珠便滚滚而落。侍女们眼见她哭得失神,也不敢上前来劝,又见院外围上了侍卫,不免更加谨慎,个个战战兢兢。

良久,灵儿从外面进来,眼见戴冰琴跪在地上,惊呼一声忙扑了上来:“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地上凉,快起来。”

戴冰琴这才抬起头,目光落在她缠了白色纱布的手腕上,眼泪便再次涌了上来。

“疼吗?你受苦了。”

“小姐说哪里话,王爷没下狠手,奴婢这手歇几日便能行动自如了。”灵儿说着便去扶戴冰琴。

戴冰琴摇头起身,在凳子上落座,苦笑道:“尘儿就那般好,至于他费那么多心思,如今又发这么大脾气……”

“小姐,您快别说了,这院子如今……不安全。灵儿去拿药膏,您的下巴都紫青了。”灵儿说着,转身而去,回头去看,却见戴冰琴仍呆愣着坐在那里。

灵儿摇头一叹。心念,王爷这人,真真是若要待人好,能将人给疼化了,可怎么转眼便又变了另外一人般,比修罗都骇人。偏小姐又是个死心眼,错付了一片痴心。

接连几日的寻找竟是毫无线索,归海莫湛已是疲累不堪,眼见数日过去,已是到了出征的日子。边关布防紧急,万不容失,他只能吩咐袁绯继续找寻,在担忧中誓师出征。

永封四年二月二十五日,天阴,微雨。

春红落了满地,翩飞转眼零落泥中,天地间灰濛濛一片,春意缠绵。便在这样的烟雨中,京都百姓再次送走了北上大军,整个雒阳城一片肃然。

慕王归海莫湛一袭银甲,骏马高嘶,烟雨洗刷了他的铠甲,铁衣散发着凛冽的寒光,他一骑飞冲,率先没入了烟雨中。

他的身后,大军肃然,滚滚而动,隐约是千军万马纵骑沙场的杀气。至此京都百姓认识到了这位文雅贤德王爷的另一面,原来温润的慕王也可以这般凛然铮然。

而此同时,南方的战争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

二月十五日,南翼先锋军攻破和州门户,弈南关。海天军阵亡万余人,干南山将领率军退守安庆城。

十九日夜,南翼大军围困安庆城,干南山将领率军死战,激战一日夜后,安庆城驻军全部阵亡。安庆城主,干南山将领全部阵亡。南翼大军杀入安庆城,烧杀抢掠,血洗之下,安庆城几为空城。

和州守将马冲集结残余部队两万余人,与近十万南翼大军对峙于盔谷,海天军队在三数倍于己的不利战况下,人人不畏生死,以血肉之躯为盾。生生遏制住南翼军队的攻势,避免了和州沦陷。

二月二十二日,南翼军派出一支轻骑部队,绕道盔谷后方,前后夹击和州守军。海天部队腹背受敌,仍激战一日方退,海天战亡甚众。

南翼军趁胜追击,马冲带领残军,且战且走,恰时阜山键锐营将柳逸远率二万精锐赶到。海天军据险而守,避开南翼军锋芒,阻滞南翼军的进攻速度,等待援军到来。

二月二十七日,南翼再次发动强力进攻,海天军队在威远将军马冲、键锐营参将柳逸远的带领下,退守索桥渠。此索桥渠为和州最后一险要关口。索桥渠攻破,则和州再无险要可守。

两万余将士死死扼住索桥渠,关口水源被南翼军切断,海天将士以索桥渠为凭,沿这条宽三丈半、深约两丈的长渠,东西绵延上百里,与南翼军展开大大小小数十场血战,而此时经过数十次战役的和州守军已经所剩无几。

三月二日夜和州守将威远将军马冲孤注一掷,深夜带领两千余死士出关,偷袭南翼军粮草未成,向怒马山逃亡,南翼军死追,与怒马山嘉岭遭到海天重兵伏击,追击的南翼上万兵马全部阵亡。

于此同时,南翼军粮失火,数万旦粮草付之一炬,却是翰王归海莫烬已率三万先锋军到达索桥渠。一夜之间,南翼粮草被焚,又伤亡过万,顿时士气大减。海天则打了开战后第一场胜仗,一时间士气高涨。

翌日,海天掳南军七万前军抵达,三月六日,南翼军再次集结。翰王归海莫烬率军迎战,双方战于索桥渠旷野,血战持续两日一夜,双方死伤惨重,形成对峙之势。

是日夜,云淡星疏,江风带来清爽的空气吹过索桥渠海天军营。

白日的一场恶战已经落幕,江风中还带着腥甜的血味,海天营中士气却极为高涨,显然这场大战海天占了上风。虽是两方都死伤惨重,但是相比海天,南翼却折损了三位大将,中路军统将万庆常更是被翰王生擒回营。

沿着江岸铺展的军营中,此刻不必职守的将士们有的唱,有的笑,有的喊,借着各种表情发泄连日生死交撞的情绪,倒也热闹。中军心知南翼大将折损,不可能再行攻击,倒也不曾下令约束。

此刻一座较大的军帐灯火通亮,离热闹的篝火并不算远,可是所有的声音到了此处似乎都化作了无声,天上几点稀疏的星子落在其间,异常安静。

归海莫烬刚与几位大将商讨过进一步的战略,众人各抒己见后,沉静了下来,兀自执起茶盏润喉,帐中一时显得异常安静。

却在此时,一个粗豪的声音在中军大帐外响起:“奶奶的熊!这个狗娘养的万庆常,打仗就他妈会放冷箭,现在被俘居然还敢给老子脸色看。听说功夫倒是不弱,要不是王爷下令不准难为他,老子倒要和他比个高低。”

说话间一名将领闯了进来,口中骂骂咧咧又道:“妈的,这次来晚了,竟见了些小鱼小虾,不过瘾,明日再战,老子……”

将领骂着冲入,直觉帐内气氛不对,抬头一看,却见归海莫烬坐与长案后的帐椅上,脸颜轮廓深邃,如若刀削。他一惊,啊的大喝一声,冲前几步扑通一声跪在了帐中。

“鲁超见过王爷。”

鲁超身后的年轻将领也是一愣,忙上前跟着跪地行礼。

“陈广见过王爷。”

归海莫烬却是不言语,淡淡地盯着二人,目光却也不见犀利。坐下的柳逸远满脸笑意,看向两人的目光中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突然,归海莫烬右手一扬,顿时便是一道凛冽的掌风直击二人,那鲁超,陈广,几乎同时后空翻,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均避过了这一掌。

归海莫烬面上略有笑意:“不错,有长进。本王就将看守万庆常的任务交给你二人了。”

鲁超一听面容一垮,抬头眼见归海莫烬面容清冷,却也不敢多言,只偷瞄了眼柳逸远,却见他扭过了脸。鲁超无奈,眼眶已是急得微红,复又偷眼去瞄归海莫烬。

“去吧,先守营两日。”归海莫烬淡声传来。

鲁超面容一亮,忙高声应是,和陈广相继而出。

“你不是说王爷巡营去了吗!害老子帐前失仪,差点上不了战场。”

“你还说,要不是你我也不用跟着受罚。”

两人的责怪声隐隐传入帐中,一时间帐中人人面有笑意。归海莫烬微微摇头,撇了眼柳逸远。

“鲁超这急躁的性子怎么就改不了了。”

柳逸远笑回:“这还是知道王爷到了军中,有所收敛了。”

帐中其它几个识得那鲁超的皆是连声而笑,一直面带微笑的邹苑曦透过茶盏望向归海莫烬,却见他面容柔和,他不由也挑起了唇角。

柳逸远却在适时打量着邹苑曦,心道这才情斐赫海天的邹伯鸾果真名不虚传。沉静如明月的双眼,淡定若清风的表情,真真如传说中一般清隽高华。

他正打量前,却是一名黑衣男子匆匆进帐,直直走向归海莫烬,神情紧张。

柳逸远一愣,他身为归海莫烬的心腹,自是认识那黑衣人的,正是归海莫烬的暗卫苍亦。不是有紧急事情,苍亦鲜少露面,柳逸远不免双手微握,紧张了起来。

却见归海莫烬亦是面色微变,随即却是眉目有笑,眼中一片温柔。但见苍亦俯在归海莫烬耳边轻语几句,归海莫烬方才的笑意便瞬间冰洁在面上,手中陡然用力,砰的一声闷响,茶盏生生被捏碎,青瓷碎片深深扎入掌心和指尖。

杯中茶水更是混着鲜血洒了他一身,众人皆是一惊,齐齐惊呼,站了起来。接着归海莫烬已是霍地一拍案几,锵然而起,看也不看众人一眼便大步向帐外冲,苍亦一愣紧追而上。

一时间帐内之人皆是面面相觑,神色紧张。此间属柳逸远和归海莫烬最为相熟,众人目光皆汇集在了他的身上。柳逸远却是蹙紧了眉宇,摇了摇头,天知道他认识王爷这么久,从未见王爷如此震怒,或是惊慌失措过。

而邹苑曦却是兀自望着那碎了一地的青瓷碎片,面有所思。

出了大帐,苍亦眼见归海莫烬面容冷极,只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半晌却是归海莫烬冷声道:“你带血衣卫即刻启程回京,便是翻遍了整个海天也要将夫人寻到。另外,传信给叶染,动用一切力量寻找夫人。”

苍亦一惊:“这怎么行,如今大战在即,血衣卫身负保护王爷的重任,岂能……”

他话尚未说完,归海莫烬已是冷目扫来,苍亦话语凝滞再不敢多言一句。

“本王只等十五日,十日后还是毫无线索,你和崔刚便不必来见本王了。”

苍亦一阵苦笑,此去京都,不眠不休也要十日,王爷竟……心知王爷担忧夫人,他也不再多言,跪地领命:“王爷放心,属下就算翻遍海天也定要找到夫人。”

归海莫烬眼见苍亦匆匆而去,只觉周身烦躁,来回跺着步,遥望着北方天空,心急如焚。耳听着营帐中传来士兵的高谈声,他大步上前高喝一声。

“再有喧嚣者,军棍处置。”

众人一愣,眼见竟是王爷亲自下令,赶忙跪地应是,心道,难道有了紧急军情?一时间整个军营陷入了空前的紧张。

邹苑曦自营帐中走出,正看到这一幕,他万没想到,归海莫烬这样的人竟也有这般气急败坏的时候。不免眉宇微蹙,心知万不是京中朝局变动才使他这般,这世上怕是只有那一人能令他这样失态。

她……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觅尘似陷入了一场没有尽头的梦,又似是一直在大海中沉浮,偶尔有短暂的清醒,却也不能动弹。耳边传来的是马车滚滚而动的声音,还有热闹的鸣鼓之声,眼前晃动的全是些陌生的面孔,每当她睁开双眼,她们便给她喂下一些流食,她便又昏昏沉沉睡去。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一直穿着喜服,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何会陷入长久的昏迷之中,更不知这些人要将自己带往何处。隐约中却总惦念着腹中的宝宝,所以每次侍女给自己喂食,她总是很配合,吃得干干净净。

偶尔梦中会出现归海莫烬关切的黑眸,归海莫湛笑若暖阳的样子,心中就会觉得异常安心。可随即便又觉得不对,她似乎已经好久不曾见到他们,然而尚未来得及思索恐慌,她便会再次沉入晕迷。

就这般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这日她再次清醒过来,却不见了侍女,耳边也不再有那些噪杂的吹打之声,一个身着黑色紧身衣的男子面容模糊在眼前不停晃动。

觅尘闭目良久,抬起虚软的手臂使劲按压发疼的头,再次睁开眼,终是看清了那男子。剑眉飞扬,面容冷硬,身形高大,隐约还记得正是当日给大姐驾车的那名男子。

她微微蹙眉:“是你。”

男子微微一愣,许是不料她这么快便清醒了过来,目光微闪递上了一个白面馒头,道:“你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我们一会还要赶路。”

觅尘接过馒头,眼见他站起身来,轻咳一声道:“我们去哪里?”

男子身影一顿,回头道:“去和州,翰王爷在和州。”

觅尘一愣,却没有再问什么,只点点头默然用起了馒头。她吞咽着干干的馒头,打量着四周,却发现不远处有一条小溪。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无奈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作罢,望向不远处坐在大石上的男子。

“能给我打些水吗?”

男子没有回头,却将腰际的水囊取下,起身送了过来。

觅尘接过对他淡淡一笑:“我怎么称呼你?”

男子许是不想她竟这般和善,怔了一下,错开目光回道:“我叫楚煜。”

觅尘点点头,不再言语,兀自低头就着水将那馒头吃完,再次看向楚煜。

“还有吗?我这些日一直用流食,还真是有些饿。”

楚煜扭头看了觅尘片刻,从怀中摸出一个布袋,放在了觅尘身前。觅尘取出一个馒头,用心吃着,样子倒似坐在宫殿中享受珍肴。

楚煜探究望她,终是忍不住在她不远处落座:“你不怕我?”

“我为何要怕你?姐姐没有想要伤害我,我想她这么做定然有她的理由。”觅尘饮了口水,轻笑道。

楚煜在她清亮的目光中低了头,旋即却是微微一笑:“她若听到你这么说,会很高兴。”

觅尘听他这般说却是一愣,细细打量着他的表情,心有所悟,几口将馒头吃掉,拍了拍衣服上散落的碎屑。

“我叫你楚大哥可好?”

楚煜抬头迎上她笑意盈盈的双眸不自觉中已是点了点头。

觅尘便笑得更明亮,只觉身上已经恢复了些许力量,她一手撑地,站起身来,做了几个伸展运动。

“身上都要僵了,我睡了多久啊?”

楚煜见她一番姿态倒似和相熟之人出游一般自在,望向她的目光不免探究之意更深,半晌才道:“今日是三月初四。”

觅尘不想自己这一睡竟睡去了近一个月,苦笑一下随即却是一惊。忙抬手摸上了脉息,蹙眉细细把过,只觉胎脉无乱,这才舒了一口气。

楚煜以为她是担心自己的身体,淡淡道:“你放心,给你用的迷幻药无碍身体。”

觅尘回以一笑也不多言,走向不远处的小溪,对水相照,见自己还顶着“沐公子”的脸微楞下却又是一笑,只是望着身上的新娘喜袍觉得异常碍眼。

想来姐姐是将她扮成京都远嫁的姑娘避过搜查的,怪不得每每清醒耳边总是吹吹打打喧嚣不断。

她轻掬一捧水覆在脸上,整了整微显凌乱的长发,回身走向楚煜。

“我们遭劫了?”

楚煜又是一愣,接着苦笑道:“以前便听闻郡主聪慧,今日方知传言不假,送亲的队伍遇到了流匪,匆忙中我只能带郡主逃离。”

“那我还真该谢谢那帮流匪,不然我这一身骨头都要被马车颠散架了。”

楚煜听觅尘话语几分戏谑,几分轻嘲,不免面有赧然,轻咳一声道:“多有得罪,抱歉。”

觅尘轻笑数声:“赶路吧,再歇下去天都要黑了。”

“再不远有个小镇,我们到了那里买两匹马,我定将郡主安然送到军营。”楚煜起身,走向不远处的大石,拿了长剑,望向觅尘。

觅尘只淡淡而笑,起身道:“最好能找辆马车,还有将这身该死的喜服换掉。”

楚煜一愣:“我听冰……你姐姐说你会骑马。”

觅尘却不解释,只笑笑便率先迈步而去。余光见楚煜跟上,她手微动触上小腹,那里虽是看不分明,可摸上去已是微微凸起。

她唇际微勾,暗道,宝宝,等见到你爹爹,我们定要好好惩罚他,如今你只能跟着娘亲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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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闺阁展妍 第十二章 月夜(上)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十六章 筹粮第一卷 初入海天 第二十一章 太后第二卷 闺阁展妍 第十一章 叶染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二十一章 战火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六章 赐婚(下)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四十七章 突变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二章 云诺第一卷 初入海天 第二十二章 宫宴(上)第一卷 初入海天 第十章 大哥(下)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十四章 谈判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三十一章 获救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二十一章 战火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4四十六章 幸福第二卷 闺阁展妍 第五章 生宴(中)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七章 怡雅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三十四章第五章:封禅第一卷 初入海天 第十三章 初遇(下)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十章 嫉火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九章 孔雀(上)第二卷 闺阁展妍 第二十一章 争辩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十二章 誓师第一卷 初入海天 第二十二章 宫宴(上)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二十三章 守城(下)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十章 亭谈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六章 赐婚(下)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二十五章 奔驰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二十八章 拔箭第二卷 闺阁展妍 第十六章 灵州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四章 牢狱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三十二章 表白(下)第一卷 初入海天 第十一章 出府(下)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十五章 妓院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四十三章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二章 回京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六章 赐婚(下)第四卷 初定风波 第五章 封禅第二卷 闺阁展妍 第十章 解救(下)第四卷 初定风波 第三章 坠崖第二卷 闺阁展妍 第二十五章 误会第二卷 闺阁展妍 第九章 兄弟第一卷 初入海天 第一章 穿越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二十三章 倒霉第二卷 闺阁展妍 第七章 闲谈(上)第一卷 初入海天 第十章 大哥(上)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二十一章 后宫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八章 花嫁第二卷 闺阁展妍 第二十章 斗诗(上)第一卷 初入海天 第十一章 出府(下)第二卷 闺阁展妍 第四章 重逢第五章:封禅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二十三章 守城(上)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四十八章 帝崩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三十九章 遥望第四卷 初定风波 第六章 狂怒(下)第二卷 闺阁展妍 第九章 兄弟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十六章 潋晨第一卷 初入海天 第十七章 书斋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九章 冰释第二卷 闺阁展妍 第五章 生宴(中)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十八章 雪原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二十九章 脆弱卷三 扬名天下 第二十七章 东宫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十二章 隐谋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三十一章 表白(上)第四卷 初定风波 第七章 误解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四十一章 吞珠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十五章 恸哭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五十章 伤逝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二十九章 小村第一卷 初入海天 第十五章 学医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三十一章 流星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十九章 莫睿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十五章 杖责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十九章 莫睿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六章 狂怒(上)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十三章 嫂嫂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二十九章 不平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十五章 杖责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二十四章 惊悟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二章 云诺第一卷 初入海天 第七章 拜师(下)第四卷 初定风波 第二章 日出第一卷 初入海天 第十一章 出府(上)第二卷 闺阁展妍 第十七章 投宿(上)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十五章 妓院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十七章 圣旨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二十三章 病人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九章 翌日第一卷 初入海天 第八章 教习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十章 玉桥第一卷 初入海天 第一章 穿越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二十三章 守城(下)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二十一章 战火第一卷 初入海天 第四章 戴府第一卷 初入海天 第一章 穿越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二十二章 事业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五章 拒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