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去小会客室的暖气和灯光，在门外的两人轻轻合上门，通过另一条黑影平铺的长廊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不过歌薇不太敢自己回，旁敲侧击地让男孩护送自己，这偌大的将军府灯光一暗，到处是鬼影森森。
秦久面对歌薇的请求实在找不出任何推辞的理由，虽然魔纹画的梦境已经足以让他倒头便睡，但是歌薇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又无意识地在打雷闪电，所以只好悲叹一句“温柔乡英雄冢”，任由她紧张地双手掐着自己的肉慢慢挪腾。另外，月光术又幽幽然地跟在两人身边。
“歌薇……你是怎么过来的？”他可不相信快蹬鼻子上脸的慕斯会好心送女孩出来“赏月”。
“啊，我先在房间里等着，瞄准外面的开关，然后闭眼迅速冲出去开起那盏灯，就这样一段段挪过来咯。”歌薇一副自鸣得意的模样，显然对自己的身手和脑子很满意。夜深人静的时候，即使是花落的声音也会分外明朗，歌薇尽量压低音量结果就变得窸窸窣窣，这样在晚上越发的怪异。
秦久脑补歌薇犹如一只受惊小鹿支棱耳朵眼观六路警惕的模样就不禁好笑，即使这么怕还要跑出来，女孩是有多耐不住安静，大概是那种失眠了就会在床上蹬被子玩的类型吧，或者是数羊数着数着就开始在乎羊的准确数量的人。
“笑什么，很好笑么？”歌薇听见头顶上方的笑声，不服气地问。
小丫头声音陡然提高，在长廊里回荡一圈，这会儿倒不在乎吵醒浅度睡眠的卡伦管家，秦久心里一跳赶紧捂住“扩音炮”，咬着牙凑到歌薇耳边说：“你是要让我明天就被扫地出门吗？”说完松开了手。
可女孩话也不说，提升了亮度的火焰用一束月白色的光打在她身上，粉色的衣服如雪幕一般的歌薇定在原地埋着头。秦久觉得人类永远不会是天使的，因为那种完美绝伦的生物就应该老老实实活在神的史诗里，但是此刻他愿意承认原先的想法出错了，她磨蹭脚尖，两只小猪拱着鼻子凑在一块儿，凝脂般的肌肤透着那种暧昧的粉红，黑色的头发有些凌乱地铺在胸前，而脸色像能榨出西红柿汁来。
“原来喜欢一个人就会把她当做天使。”他懂了，这可是比搂抱还要实打实的亲密接触，他也没想到就是女孩一个短暂的接触却能营造长达一个世纪之久的停顿。秦久感觉自己又跌进了魔纹画的梦境里，耳朵里夜风的呼声屏蔽后万籁俱寂，只剩下一两声砰砰擂动的心跳，他觉得好像到了决定生死的境地了。
突然，歌薇抬起头来看着秦久，那明亮如琉璃的眼睛里仿佛被温度熔化，盈盈流转像要流淌出水来，看惯她没心没肺开朗可爱的模样，却不知道如何招架，是该感谢她多日的招待吗，那好像是对硕尼姆说的，亦或是感谢她带小孩子和宠物狗任务时的倾力相助？
“招什么架，感什么谢，做你现在该做的。”帝督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他的耳边，一脸孺子不可教的恨恨表情，****教出个“混账学生”，简直是报应报应，可转而帝督又用很猥琐浪荡的声音问，“女孩都抬头了，你还没‘抬头’？”
“我该说什么？”秦久问。
“说一个男孩该说的！”帝督像是有口难言，涨红了脸咬牙切齿道。
“我不知道，你告诉我！”他是真不知道，“十八年里，我对雪熊说过废话，坦言家里熊脂缺货了；钓鱼时说过废话，告诉它们快快上钩；听你说过废话，聊那些真实性极小的红粉韵事。可我就是没有对女孩说过什么。”
“就说我熊脂灯下告诉你的东西！”看到秦久茫然的表情，帝督崩溃，失声哀嚎，“你不要告诉我你只字未听！”
秦久恼了，他吼道：“老头，既然你知道，就告诉我！”一段时间下来，他的确喜欢了歌薇，可总感觉自己有哪里的缺失从而形成了单方面的隔阂，今天终于意识到，这个隔阂不是别的，就是如何应对感情。
帝督忽然平静下来：“你真的以为我是你的老师？我是你内心的映射，你不知道老师教给你的东西，那我从何而知？”
秦久刚要回答，帝督一摆手，身影渐渐消失：“不用了，你失去机会了。”
“什……”他正要深究这假冒老头，看见眼前歌薇失望的眼睛，知道自己办了件坏事。
对秦久而言，这时好像一片空虚混沌中，神要**说出“要有光”那样谨慎肃静，而只有一个人可以支配他。
“我回去了，你也回房间吧。”歌薇细声说，转身离去。
月光术爆鸣，湮灭在空气里，仿佛一道天罚惩戒下来，直击铜锣上头，锣颤颤巍巍嗡声不止。
秦久下意识迈出一步想说“不是怕黑么”就入定不动了，他鼻梁一酸，酝酿在喉咙的话像泄了气的皮球，蔫回肚中。他不太笃定发生了什么，但总觉得发生了情感上特别了不得的事情，否则为什么鼻头酸痛有些悲伤。
他想起以前看过一本书，是一部悲情喜剧式的小说，男主角是一个小混蛋，没有正经工作，没有稳定的情感，昏头了一辈子，可女主角任劳任怨地照顾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直到书的结尾男主角大彻大悟为她带上草编的戒指，说上一句我爱你，做我女朋友吧，故事也就结尾了。看完这本书后，秦久很不理解，不就是一句我爱你，就值得委屈自己么……不过自己为什么要想到这本书，和现在悲伤的自己有关系么，就因为这是十八年里唯一伤心过的东西所以就关联上了？即使再悲伤，小说就是小说，感人与否也不过是夸上作者一句“文笔真好”，哪能解释所有的伤感。
“嗨，不值得。”秦久抽抽鼻子，歌薇消失在尽头的长廊，转角的灯光也没有投射在地上，女孩是裹着黑暗回去的。担心自己而从暖气十足的会客室里跑出来，还冻得瑟瑟发抖，可是却令她失望了，这点他特别难受。
回头看看身后走过的一大段长廊，他觉得如果刚才厚厚脸皮跟在女孩身后，说不定就和好如初了，当初莉莉教他就是要拥有雷打不动坚若磐石的脸庞。他忽然愣了愣，明白自己想到这本书的原因了。
大概就是缺了那句“我爱你，做我女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