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里的东西我记不清了，只是觉得后怕。”秦久无奈撒谎，可同时他觉得刚才脑海里有什么关键点被遗落了。
“后怕？”歌薇轻声问。这个男孩还会有害怕的事情么。印象里他是个有吐槽欲的人，她认为一个愿意吐槽喜欢吐槽的男孩会笑容朝天，认真对待一切，并且几乎不会有令他害怕的东西，卡伦管家再刻薄、先生再如何生人勿近，好像他也无所谓。那天和丁克冲突时，贵族的威胁全然不放在眼里，女孩知道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若非先生挡下之后的麻烦，恐怕丁克家早就兴师问罪。
以后不要让秦久招惹贵族，歌薇你要勇敢一些，赛维锡卡的势力不是都能被我一句话摆平的。先生后来和自己这样说过，也是从那时候起，自己对于男孩的看法有了变化。
怕啊，每次进去后都不像是幻境，而像是自己真正的人生。幻术的确是小儿科的游戏，秦久的意志力完全可以抵挡世界上一切已知幻术，可幻境里真实的反馈无一例外地在提醒自己：虚无空间、地狱里发生的都是曾经存在的历史。
最可怕的事，是最后这次的幻境，那个使用炮烙的老人是之前和他对话的白烂老头么，称自己是灾兽的皇帝……好像真是无稽之谈！
他搂住歌薇，下一秒出现在了离塔尖一百五十米远的刑场上，而接着又一跨度，两人真的落在了刑场通往将军府的街上。
“你……”歌薇死死勒住秦久的脖子，等小心地踏了踏地面，才放心地松手，然后摆出要凶人的表情责怪道，“灵咏•曳步很好玩吗，很好玩吗，很吓人的好吗？”
“不就是法师的闪现术么？”秦久哈哈笑了两声，他忽然觉得歌薇就像只无辜受惊的仓鼠，满脸质问却不知道其实是在给男孩卖萌，“按道理大魔导师应该极其熟练运用闪现术了。”
歌薇扭过头，径自往前走去。
秦久赶紧一把拉住扯回来，看着气鼓鼓的包子脸：“你不会？”
“就不允许‘先天缺憾’啊？”堂堂大魔导连闪现术都不会，当真天大的笑柄，歌薇索性破罐子破摔，“空间跳跃的魔法释放的时候，身体会被拉扯，太吓人所以不喜欢用不行吗？”
“那你怎么当上大魔导师的？”秦久记得老头说过大魔导师必须掌握全系初阶法术，两种系别的高阶法术，以及一种系别的禁咒，并且对空间魔法有研究，而闪现术绝对属于空间魔法的入门级别……魔法师判定什么时候这么宽容了？
“啊。”歌薇脸红了一下，底气十足的声音瞬间漏了气，“只要会就行了，所以我用闪现术移动了其他东西。”
“移动其他东西也算？”闪现术之所以有名就是因为它神乎其神的保命能力，很多红极一时的战士都拜倒在熟练掌握闪现术的中阶法师脚下，“这要扣分的吧？慢着你上次说过，大魔导师资格获取耗时一周……你不会是……”秦久忽然想到原因，用一种近乎膜拜的空气问道。
“我把评估员集体移动到北国南部的小镇上，他们花了六天赶了回来。”
“……”秦久满头黑线，难怪能拿大魔导师头衔，把单体的空间魔法运用得如此娴熟，也担得起此名号了。
“秦久……”男孩听见她呼唤自己，女孩没有继续红着脸而是很认真的模样，想起自己之前撒的慌，不免以为露出破绽，他可是知道“欺骗是感情的杀手”。
“那个幻境一定很痛苦吧？”歌薇缓缓说，“也不用回答我呀，我明白的。”
其实心如明镜啊，还以为会很好骗呢。秦久拍拍她的头，怪不得丁克之类的贵族们会死皮赖脸地缠着这个显得幼稚到家的小丫头。你累了，她没法懂事地放好一池温暖心脾的浴缸水；你困了，她没法替你整理床铺忙上忙下，说不定还会打碎几个餐盘让你“精神焕发”；你饿了，更不可能心灵手巧地制作上好的佳肴。但是她会缄口不言，静静地坐在身边看着你却心知肚明，明白你所想，相处时，她不会是全职全能家务的优秀机器人，她是吹着暖温季风的港口。
她能做的很少，却给了你一个世界。
秦久抬手，铜墙铁壁般的老脸红到脖颈，朝歌薇张开。
“干嘛？”之前还遮遮掩掩的人此时呈大鹏状，张牙舞爪大有起飞的架势，女孩不解，还很严肃认真地过去把他两只大开的手爪压回腿侧。
秦久又把手张开，他不信女孩没看懂意思，以为是害羞，结果又见她很坚定不移自行其是，再次把手按下来……“你不会不知道什么意思吧？”秦久头顶一片乌云，用很疑惑的语气问道。
“不知道。”女孩拨浪鼓一样摇头，头发在自己脸上扫来扫去，秦久干脆眼睛一闭把她的脑袋一搂放在自己胸前，也不顾自己排骨一样地胸膛有没有磕疼对方，还自以为很浪漫地说了句“就是这个意思，以后要记住”……
忽然秦久感觉剧痛直冲上脑，胸口一阵疼痛，他暗道歌薇的脑门难道属菜刀的，抱一会儿就跟真的被捅了一刀一样，接着一股血腥味在嘴里蔓延。
不对……
一柄短小的刀插在自己胸口，而歌薇的手慢慢离开刀把垂荡下去，倚靠着他的脑袋抬起离开，灰色的眼睛无神冷漠，太阳穴处魔鬼爪牙般的纹路像暴起的青筋，一直延伸到锁骨。
秦久并不想追究这么狰狞的纹路是什么魔法留下的，他只是觉得有那么一刻，心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