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走偏锋,削斩连连,却又无一不是“从轻发落”。
段鸿声心神合一,一心夺刀,再不顾鼻中芳香、目中线条,步步紧追,拳掌发出,绵绵不绝,却又仅仅是江湖流传甚广的“五行拳”捎带几分变着。风疏棠细眉微扬,人影似幻,刀形躲闪,却又盖不住几分大家风范,教人好奇她的来历。
邱某人眼观四路,瞥见台上风疏棠刀法走势,台下有人冷漠,有人蠢蠢欲动,而凤开征的脸颇为严肃,微一思索,暗中冷哂这局子设计得倒是细致。
段鸿声时而猛夺时而引诱,兀自喃喃“三,二,一。”
“一”的刹那,风疏棠正猛地收刀,忽觉手腕轻微一痒,一股气劲颇为温暖地抚过,五指不由松开些许,刀,竟已转到段鸿声手中。
“得罪了,承让。”段鸿声已低着眉眼,双手奉刀,意图交还。
当真教风疏棠好一阵发愣。
“等等……这局段仔虽然赢了,却未免有点胜之不武……夺刀不算刀法。你若不精刀法,封霜阁照样不能收人。”凤开征突然朗声道。
“啊,这样的话,下一局我用刀吧。”段鸿声转过头,看向风疏棠,张口欲言。
“这刀,借你。拿了第一名后,再还给我吧。”风疏棠轻声叹气。
风疏棠柳眉微蹙,眼中与抿起的嘴唇隐隐透着不甘,或许是因为方才打得用力,稍有些喘息,额上有汗水凝结,颊上已染了一层红晕。段鸿声离得近,细细打量,径自看得有些呆愣,连忙摇摇头清醒头脑,又点点头深作一揖,道:“多谢姑娘,此恩此德,段某铭记在心。”
风疏棠扑哧轻笑,捂着嘴跳下了台。
段鸿声这才重重地呼了口气,刀握在手,隐约还带着那股使人心旷神怡、沉醉此间的清香。
第三场的对手又是个莽撞之人:“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人!找打!”
段鸿声未费几分力气就把用大砍刀的他“砍”下了台,还将他吓得半死:木刀贴上了脖颈,冰凉直透颈椎。
“第三场,段仔胜,你可以下去休息了。”凤开征的声音似乎不那么开心。
段鸿声虽然还不累,但见邱某人向他使眼色,便应了一声,跳下台直直去寻邱某人。
“怎么了?我还没打够呢!”
“没打够,也先去旁边转转,很快就回来。”邱某人在人多处总是将声音压得很低。
“好吧。”段鸿声把玩着木刀,随邱某人走到其他的场子观瞧。
“你看他们武功。”
“华而不实。”段鸿声盯了一会儿,道,“打得中的没几拳,打得着的又很做作。而且这些人一副相互认识的感觉,约着来打架吗?”
“旁观者清……”邱某人拍拍段鸿声肩膀,“你若成功,尽快离开。在封霜阁里也要事事小心。”
“嘿嘿,谁知道能不能进去呢。”
“那个姑娘,你有什么感觉?”
“谁?风疏棠吗?”
“嗯。”
“刀功不错,身法灵活,而且……芳香四溢。”
“哈……”邱某人不置可否,“她是有来头的,可莫沾花惹草。”
“来头?而且……哪有沾花惹草,不就是人家姑娘长得漂亮嘛……”说着,段鸿声的脸似也微微红了。
“记得,女人很危险,别被勾了魂儿。”
“哦。”段鸿声这点倒是懂——撷香楼前时常看到一些浓妆艳抹的女子怒骂着被大茶壶们拳打脚踢得鼻青脸肿的男人。那些剽悍的女子……和她不同,更远不及她。
“温柔一刀更要人命……”邱某人苦笑,也不知他是不是经历过什么,“修竹凌寒剑戟攒,何如绮绣媚千般……”
“嗯?”段鸿声似是把这听进了耳。
而后段鸿声在玄武台又打了几场,尽量不用“秋风刀法”,却巧妙地将其化入常见的“砍柴十八路”。至于轻功,他只需用魏畅公的功夫就足够,“轻舟泊影”完全不必现世。
又两次连胜过后,段鸿声得意洋洋地下台等候结果,顺便将木刀交还风疏棠。
“我一定是没有机会了……希望你进入封霜阁之后要努力练习,争取……成为正道助力吧!”戴上面纱的风疏棠低着头接过了刀。
“姑娘所说,段鸿声记下了。姑娘的刀术身法也十分精妙,若勤加练习,必定大有所成。说不定你我还会站在同一阵线并……并……咳,共同作战。”他心神微漾,脱口将真实名姓道出也未觉不妥。
“嗯……”风疏棠只是沉沉应了。
可结果令他大跌眼镜:没有风疏棠,也没有他,反倒是第三场、第六场、第九场败于他的三个人还有另两人被招收了。
“咦?”等待结果的风疏棠也不禁疑惑万分,但她还是沉默着,黯然地走开了。
等宣布完毕,相关之人开始准备带人离开,凤开征坐回椅子,段鸿声立刻冲上前质问。邱某人也不拉扯他,任他去询问。
“我们招人,却不是招最厉害赢最多次又打到最后的人。”凤开征摸摸胡子,翘着二郎腿,喝了一口温茶。
“什么!又诈我!诈我有意思么!先是不借刀,又是不得不要用刀,又是没天理的不招战斗赢家……”
“就如同风疏棠刀法不赖,却不适宜本派。更何况,在谁的地盘,遵守谁的规律,段小子,请了。”凤开征一甩袖袍,一股大力袭来,迫段鸿声向后连退三步。其实如此力道,段鸿声本身可以抵挡,只是他看对方似乎无意再留,他亦无意与这种不讲理的人做同修,便轻飘飘地顺势退后,冷哼一声,转身走向等待未久的邱某人。
“唉,世道不平,流年不利,处处受制啊……”
“段兄好俊的功夫,或许明日擂台,可与我一争。你若是胜了,奖励就不一定会是棺材。”邱某人像是在安慰,怎么听怎么别扭。
“哎呀?邱兄,别提棺材了……”段鸿声擦擦额头上的汗,笑道,“邱兄的功夫一定是胜过我的!”
“你,尚欠着火候,还有临敌经验。”
“是了,今后还得向邱兄多多指教。”
“我……不见得。”邱某人摇头,“回去吧,明日……养足精神。”
这天夜里,段鸿声却怎样都睡不着。日间的芬芳似乎还留在自己掌中,那幅迷人的画面时不时在他脑海中浮现。
她不想伤了自己,只是被迫上台……唉,若她是第三场与我对阵的,她就可以去封霜阁了罢?呸,等等,封霜阁那等姓凤的货色怎么配得上她?也许这就是天意吧……可她一个女子,又能去哪儿呢?明天的擂台赛,她又会不会去看呢?自己……又会不会上场呢?
脑中各种解释不了的问题纷纷袭来,段鸿声轻叹一声,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再想,可算是断断续续睡到了天亮。
因而这天去等擂台赛,他一直都在打哈欠。
“没睡好?但是在擂台赛上,一定要打起精神,关乎性命,即使是我,也是如此。”
“唔……邱兄会杀我吗?”段鸿声没头没脑地问。
“不能保证,兵器无情。”
擂台争霸,一触即发。那些神秘的高手都是谁?一定有邱某人吧!那奖励又会滑落谁家?总不能真的是一口棺材吧……
段鸿声苦笑着摸了摸酸痛的太阳穴,与邱某人坐在了角落的椅子上。椅子少了很多,大概很多人都不抱希望地离开了吧。
他看到凤开征居然还坐在第一排,还有刘璇玑等人也没离开,心中隐约不安。
眼神一瞟,又见改换了蓝色裙装的风疏棠坐在第三排,凤开征的正后方。
“真是令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