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安王妃出面, 顾惊涛毫不迟疑地说出解药是从太医院李如海手中取来,他对母亲忽然问及此事大是疑惑,但安王妃面色惨淡, 令他不敢多问, 只得旁敲侧击:“娘, 听说秦侯爷来了, 她不去见永宁倒来见你, 不怕永宁吃醋么?”安王妃勉强笑了笑:“你这孩子没大没小的,跟我也混开玩笑。”顾惊涛笑道:“是,娘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安王妃道:“只怕永宁……”顾及到秦如岭, 改口说:“天晚了,我也累了, 你回去歇着吧。”顾惊涛答应着走了。
秦如岭心中大石落定, 向安王妃道:“多谢王妃襄助。时间仓促, 先告辞了。”转身就走。安王妃送到门口,轻声说:“许青叶永感大德。”秦如岭脚下一顿, 低声道:“王妃请放心。今天的事,我决不会向任何人提起。”安王妃点了点头,目光中满是感激之意。
李如海为秦如岭胁迫,谎言哄骗顾惊澜,从此落下了把柄在她手上, 一见秦如岭向他索要解药, 唉声叹气地拿了出来。秦如岭料他不敢玩花样, 交给风静月, 让他和息兰收拾了, 明日一早出城。
忙完出来,已至二更, 秦如岭独自走在大街上,抬头见星光满天,心底一片清明:明明早看出了安王妃另有隐情,还是给自己找借口去见陈光华一面,难道我仍旧无法忘情于他?不,天长日久,总会淡忘的。幸好今天没见着,免得误了他,也有愧于顾惊澜。她悄悄潜回宫里,见自己房内尤点着灯,只当是翠竹相候,没有多想就推开了门,不料顾惊澜和衣闭目躺在床上,他并未睡着,听到声音,立即睁眼,一见是她,坐起身道:“回来了。”秦如岭心中颇有愧意,忙说:“有事耽误了。你睡吧,明天还要上朝呢。”顾惊澜道:“吃饭了吗?我叫翠竹给你留了饭。”秦如岭下意识摇头:“不用了,我……我吃过饭了。”她本以为顾惊澜会因她晚归大发雷霆,谁知他不气不恼,反倒温言体贴,虽觉感动,但自幼相识,对他太过了解,向来是越平静越愤怒,拿不准他的真意,暗自忐忑不已。顾惊澜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不动声色地说:“那就算了。三更了,睡吧。”秦如岭答应一声,径直去屏风后换了衣服,出来看他笨手笨脚地解着自己衣扣,只得上前帮忙。顾惊澜笑了笑,也不阻拦,张开双臂,让她把外衣脱下来。秦如岭拿着衣服挂在一旁,正要转身,顾惊澜一把搂住她腰肢,灼热的吻凌乱地落在颈项间。纠缠之中,秦如岭看到,顾惊澜的眼底隐隐透着疯狂。
小范轻手轻脚地从外面进来,偷眼瞄了瞄顾惊澜,只觉他面容平静,眼睛却亮得可怕。
“还没回来?”
小范暗暗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说:“是。”天色渐晚,宫门已经下钥。秦侯爷竟不回来,不会是忍耐不住,甩手走了吧。
顾惊澜听若未闻,抬眼看了他一下:“你下去吧。”小范求之不得,退出去带上了门。
顾惊澜转头望着案上的蜡烛,桔黄色的火焰轻轻跳跃闪动,扩散出一波一波的光晕和暖意,常常见到如岭对着烛火出神,可他从来看不出什么特别,更猜不到她心里在想什么。曾经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了解对方的想法,难道这样的默契已经失去了吗?思绪翻滚,茫然间不知过了多久,小范匆匆来报:“陛下,太后找宁妃娘娘说话,传不到人,正在乱着四处找呢。”顾惊澜一惊,失笑道:“好,好。你就说宁妃在我这里,已经歇下了,明日过去给太后请安。”小范应了声去了。顾惊澜心里明白,哪里是太后想和宁妃说话,分明是得到消息,知道她至今未归,要拿她把柄罢了。他虽恼怒,仍不得不出面担了下来,心绪烦乱至极,初时想,如果如岭现在回来,一定要好好说说她。等了会,又觉得,只要她现在能出现在自己面前,什么都可以不计较。然而,依然是一场空等。
如岭如岭,你究竟干什么去了。
陈光华……这个名字猛然跳入脑海,他在山东不辞而别,莫非他旧情难忘,来找如岭一续前缘?以如岭为人,绝不会与他藕断丝连,可如岭一向心软……顾惊澜越想越是坐卧难安,索性等在秦如岭的寝室里。他满怀心事,毫无睡意,只躺在床上思绪翻飞,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推门声,睁眼一看,果然是秦如岭。秦如岭见了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顾惊澜坐起身:“回来了。”秦如岭转开眼道:“有事耽误了。你睡吧,明天还要上朝呢。”她不敢正眼看他,显然是心虚内疚。顾惊澜心潮起伏,只想抓住她大声质问,是不是见陈光华去了,最后仍强自压抑下来,他虽不通情爱,却也明白,你若想讨对方喜欢,就不能对她发火生气,便说:“吃饭了吗?我叫翠竹给你留了饭。”秦如岭微微吃惊,有些不敢置信,胡乱搪塞:“不用了,我……我吃过饭了。”顾惊澜看在眼里,耐着性子道:“那就算了。三更了,睡吧。”秦如岭答应着换衣服去了。
顾惊澜木然解着衣扣,心底冰凉一片,她果然有事瞒我。束手无策坐以待毙的感受已经有过一次,我绝不容许有第二次。我需要牢牢系住风筝的线。对女人来说,最深的羁绊就是孩子。
秦如岭换了衣服出栏,见他动作笨拙,加上愧疚于心,上前侍候,顾惊澜再不犹豫,从后面抱住了她。
次日,秦如岭依言去给太后请安,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莺声燕语熙熙攘攘,心知今日必无善了,硬着头皮进去,果见太后,皇后,德妃,淑妃……后宫中较有脸面之人都到了,数十双眼睛一起盯在她身上。秦如岭走到太后面前,行了大礼,说:“给太后请安。”太后端坐着受了,拉住她的手,笑道:“起来吧。今天倒比上回气色好些,”环顾左右,“我说的不错吧,生得这个模样,我见了喜欢呢,何况皇帝。” 秦如岭早知太后决非善于之辈,听她这番说辞,存心置她于风口浪尖,只得说:“太后过奖了。”有心要辩几句,又觉灰心丧气。即便在口舌上争个短长,又有什么用。你我他,不过都是困在宫墙里的可怜人。
太后慈蔼地笑道:“你入宫以来,身子一直不好,你这些姐姐妹妹们,早想和你亲近亲近,又怕扰了你清养。趁着今天大家都在这里,你们好好叙叙。”秦如岭应道:“是。”这里十余位妃嫔,不是位份在她之上,就是资历在她之上,一一见礼下来,怎么也得半个时辰。太后想不到她答应得这么爽快,反有些诧异。
自皇后起,一路挨着行过正礼,大度的客气几句,小气的嘲讽几句,秦如岭一概受之泰然,不喜不怒。太后和皇后均想,此女有这等胸襟城府,倒是个难缠的对手。两人不禁对望一眼,暗中有了计量。
一一见过之后,太后让秦如岭在身边坐了,说:“好孩子,听我说一句,所谓德容言工,相貌尚在其次,总要以贞静为主,我这里有本书,你拿去看看。”从宫人手里拿了本书递过来。封面上三个大字:“烈女传。”几个眼尖的妃子见着了,都捂着嘴笑起来。秦如岭装作没看见,接过来道:“谢太后指教。”太后满意地点点头,接下来之絮絮叨叨说些闲话。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方才散了,各自回去吃饭。
顾惊澜下朝后,忙着令高云苍全力查访陈光华下落。高云苍领命去了,他犹不甘心,独坐寻思半晌,又传来李如海。李如海唯恐解药一事案发,路上心惊胆战,进来悬着心行了礼。顾惊澜抬手道:“免礼。”目光飘浮,似乎有话要说,又不便启齿,向小范使了个眼色。小范会意,把一干宫人领了出去。顾惊澜方审词度句地说:“朕听说妇人为了求子,常去寻医问药,可有此事?”李如海一头雾水,茫然道:“确有此事。”顾惊澜横下心道:“可有什么方子效验吗?”李如海道:“药方因人而异,效验不效验,终究得看个人体质。”顾惊澜哦了一声,问:“是不是须得诊脉之后,才能下药?”李如海迟疑道:“若求效验,当然是诊脉才好。”顾惊澜皱着眉,想了想道:“那有没有男子吃了同样有效的药?”李如海悄悄瞟了他一眼,说:“既是求子,最好是两人一齐服药。”顾惊澜沉吟半晌,下定了决心:“你去给宁妃请平安脉,找个借口让她服药。朕这几天有些头晕,你也一并开个方子来吧。”
李如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试探着道:“陛下?”宁妃自己都不着急,他急什么?顾惊澜做这种事,传出去决不好听,心里也是不安,自觉面上发烧,只说:“此事若成,朕自然不会亏待你”李如海转念想:无论他们谁打谁的主意,我只听命行事,有什么相干,满口答应道:“谢陛下。臣必定尽心竭力。”停了停,“绝不会让第二个人知晓。”
秦如岭吃完午饭,拿过那本烈女传翻了翻,看到一个女子只因被人握了握手臂,就用刀把一条胳膊砍了,不禁嗤之以鼻,顺手甩到桌上。太后给她这本书,无非要她恪守妇道,可妇道是这么守的吗?厌恶之余,扪心自问,似乎也有对不住顾惊澜的地方。身为人妻,却还在惦念别的男子,较之红杏出墙,又有什么区别?不,我从来没想过做顾惊澜的妻子,只是……我对那断臂守贞的女子不以为然,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只因失身于他,就断绝过往以他为夫。如果我有许青叶的勇气和决心,今天怎么会是这个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