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冀

“他就是在等我出去见他,求一个原谅……非要在这个时候,逼我做一个决定……”

红素欲言又止,话到嘴边了,又不知该怎么劝。江侍卫也太急了些,明知公主累成了这样,小世子还不知何时才能醒来,却非要在这时候逼公主给他个处置。

可他除了在外头跪着,还能做什么呢?大约江侍卫也是心中惶惶罢,怕公主真的要弃了他……

皓儿在她怀中轻轻一动,承熹忙低头看他,却见他仍是紧紧闭着眼,不见醒来。

承熹难过得要命,皓儿要去先蚕礼本是突然之举,贼人原先的计划中定是为了活捉她的,可却让皓儿代她受过,心中的自责快要把她整个人淹没。

“江俨他没错,错的是我。”承熹贴在皓儿额上,低声喃喃:“那日我就不该带皓儿去,京郊又那么乱,观礼的百姓数百;皇嫂丢了华胜,我便该叫母后等着,叫她们等上一刻半刻又如何?我不想让众夫人久等,自以为体贴他人……如今想想,我真是混账……”

“我也不该麻痹大意,习惯了身边人伺候得事事妥帖,我从来不留个心眼……竟连那京兆尹的腰牌都没看看,见他穿了一身官服带着侍卫等在马车旁,就跟着人走了……”

“我知道,他什么都没做错……”承熹眉尾温顺,语气萎靡低柔,说这番话时眼中空茫一片,仿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可我就是怨他……”

承熹静默一会儿,敛目轻声吩咐红素:“你去叫他起来,跪什么跪!全是做给我看的……若他执意不起来,便叫他离宫罢,今后再别出现在我面前……长乐宫,容不下不敬主子的奴才。”

红素心中一叹,嘴上说着怨,还不是嘴硬心软,舍不得江侍卫继续在雨中跪着?

承熹虽说着狠话,却有泪珠滑落,眼前又模糊一片,却因双手都抱着皓儿,也没法去擦。甫一落泪便再也止不住了,泪珠接连滴在皓儿脸上。

皓儿于昏迷中忽然动了一下手指,轻轻呓语喊了一声:“娘亲……”

声音很轻,可承熹和红素都听得分明。

承熹蓦地低头瞧他,见他仍闭着眼睛,原先虚虚攥成拳的小手却摸索着要去摸后脑,连忙制住他不安分的手,叫红素去喊太医来。

*

江俨一宿没睡,带着伤连夜跑了好几个村庄才找到皓儿,又在雨中跪了好几个时辰,饶是铁打的汉子也撑不住,此时早已脱力,脑子混混沌沌似发了热。

不知怎的起了雾,恍然之间他竟瞧见公主蹲在他身前,长睫沾泪,眸中水光盈盈,伸出一只手来拉他起身。

江俨眸中一湿,忙向前伸出手,却蓦地扑在地上。照旧是瓢泼大雨,哪里有公主的影子?这才醒悟自己大约是做了梦。

可此时竟见面前站着一道纤细身影,江俨猛地抬眼去看,眸中神采亮得惊人。

他眼中的期冀是那般浓重,却在看清了来人后,一点点沉入死寂之中,眉睫之上聚着的水珠顺着轮廓坚毅的面颊滑落。

身形微微晃了两下,明显快要撑不住了,却仍旧阖上眼继续跪着。往日他身形挺拔傲然如竹,此时竟微微躬着背,像被人打断了脊骨。

借着廊下灯笼的微光,红素竟见地上有浅浅的血水晕了开,可江侍卫那一袭黑衣自打回来就没换过,也看不出他是哪里受了伤。

屋里的公主抱着皓儿不食不眠,若小世子再不醒来,怕是也撑不住多久。跪在雨中的江侍卫又是这样为难自己,奄奄一息,耗着自己的命。

这两人,明明先前还如胶似漆难舍难分的,如今却偏偏要互相折磨。

红素心中一酸,几乎落下泪来,把手中的伞举过他头顶,放柔声音说:“江侍卫,公主叫你回去。”

她到底是心软了,公主原话说的是——“若他执意不起来,便叫他离宫罢,今后再别出现在我面前。”

可公主定是没有看到江侍卫如此模样,又或是公主胆小又心软,根本不敢出来见他。

江俨抬手推开她的伞,垂下头,跪在雨中一动不动。

红素叹口气,这俩人都一样的拗。只好放软声音出言劝道:“公主昨儿一宿没睡,流了一夜眼泪。如今世子高热尚且未醒,公主却还没忘了你在外头跪着。”

“太医来了好几回你也能听到看到。她心中不好过,却还要记得牵挂着你,可江侍卫你真的要如此逼她?要公主为小世子伤神之时还要分心牵挂着你?”

江俨呼吸一滞,微微蜷了一下僵硬的手,撑着地慢腾腾站了起来。起身时身形一晃,红素忙要扶他,他却自己踉跄两下站稳了。

又静默许久,这才缓缓开口,“你与公主说,属下回去了……就在偏殿等着,我等着她喊我……”声音干涩,听来只觉无助,他眼角的湿意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红素咬着唇才堪堪忍住泪意。

承熹把皓儿交到小丫鬟手上,此时正站在窗前。见江俨转过身才走出一步,却忽的往后一倒,红素忙丢开伞去扶,却哪里能扶得动他?

檐下守夜的几个小太监一片惊叫,忙上前把人抬回了偏殿。

从来铁骨铮铮,像座大山一样稳重可靠的人,就那样猝不及防地倒下去了。承熹捂着唇哑声唤了一声“江俨”,却也无人应答。

一霎泪流满面。

长乐宫里住着的老太医开始两头跑,每隔一个时辰先是去瞧瞧小世子,接着给公主请脉,写两个补气血养心神的方子。

最后还得去偏殿走一趟,给那个一身伤的侍卫看伤。

夜半丑时他正要去给小世子诊脉,到了寝宫门口却瞧见那侍卫被一群小太监抬在廊檐下,围着他掐人中。连公主都掉了眼泪,扯着他给这侍卫看伤。

房门虚掩着,老太医扣了扣房门,许久却无人应声。

他推门便见窗户大敞着,一室冷清。推门时挟起了一阵风,空中竟有微尘浮起,像是好几日没打扫的模样了,透着一股子无人置意的凄凉。

桌上的汤药还是整整一碗,早已没了热气;旁边放着治伤的膏药,却连盖子都封得严严实实的,一看就没打开过。

他心道不好,连忙入了内室,竟见那侍卫直挺挺躺在床上。老太医心下一沉,暗骂自己糊涂,清晨时候怎么没来多看一眼呢?连忙上前两步细细瞧了瞧,生怕他已经没了气。

走近了,却见那侍卫睁着眼睛,胸口微微起伏,明显是醒着的,老太医眼角直抽,诧问:“听着叩门你怎的也不作声?”

江俨没偏头瞧他一眼,只眼珠子稍稍转了两下,瞧了瞧老太医,又转开视线,盯着房顶怔怔出神。先前太医走进偏殿的时候,江俨就靠脚步声分辨出来这人不是公主了,连起身的力气都挤不出来,也丝毫不想动弹。

他一张脸都烧得通红,耳根脖颈也都是红的,看着就觉得热。老太医探手一摸,好家伙,温度烫得惊人,连忙用壶中凉水浸了张湿帕子贴在他额头上。

昨天夜里发了热,这都次日晌午了也没退热,唇上裂了口子,眸中死气沉沉。素白的中衣扣子也没系好,上头渗出了血迹。

老太医不由皱眉,啰嗦道:“你怎的这般不识事?丫鬟给你熬了药放这儿了,既是醒了怎的不喝?上好的金疮药也放在你手跟前了,这又没断手断脚的,自己上药就是了,难不成还指着老朽伺候你?”

听到“丫鬟熬药”,江俨心中一动,还没待升起些许暖意,转瞬却又冰凉——公主身边的丫鬟各个好心,给他送药也未必是因为公主念着自己。

“受了这么重的伤,不知好好养着,却这幅模样……”医者仁心,老太医年轻时走街串巷做游医,见过不少讳疾忌医的病人,瞧见不配合的病人便总想念叨两句。

江俨没作声,稍稍侧了个身,头朝墙躺着,像是嫌他唠叨的模样。

老太医一怔,吹胡子瞪眼骂了一声“不识好歹!”,气得拂袖走了。

在雨中跪了一夜,身上的伤口如今已溃烂发白,江俨垂眸扫了一眼,一手垫在脑后静静躺着。汤药没喝,膏药也没涂,甚至连裹伤的绷带他都无心去换。

——还治什么伤呢,索性疼死算了。

偏殿不光住着江俨一人,还住着几个办事机灵的小太监,每日进进出出不知多少回。江俨根本合不上眼,有丁点动静就定要听个分明,竖起耳朵听着外头的脚步声,细细分辨那脚步声是不是公主的,是不是公主身边丫鬟的。

当日下午便听几个小太监欢欢喜喜说小世子醒了,江俨心中有欢喜有庆幸,更多的却是惊惶。公主的心事了了,接下来便是要处置他了。

赤着足走到门外,察觉自己衣衫不整,又退回来穿鞋穿衣。待又走出偏殿门口,江俨垂着头愣怔半晌,走回床边躺下了。

若是瞧见他,只会惹得公主伤心难过,他又何苦去难为她呢……

若是小世子也赶他走,他又有什么理由留下来呢?

不敢再往下想,原先攒起的一丝胆量彻底消磨了个干净。

*

这已是江俨养伤的第二日,加上救皓儿和跪在寝宫外的那两日,他已整整四日没合过眼。听到偏殿中太监说话的声音,他要听个仔细;听到入夜下雨的声音,他要听个仔细;听到鸟叫蝉鸣,都要一声声心中默数着,像是魔怔了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虐完啦!!明天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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