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迷惘(三)

第六章 迷惘(三)

过完年,周华到大队报到,气氛有些不对,人们三三两两在议论着什么。莫文见到周华来报到,说:“你这么早来干啥?”

周华说:“放假的时候就说的,2月10日报到啊。”

莫文说:“情况有些变化,可能和去年不一样啦,不过你来了就来了,先在这里等,也许今年不出队了。”

和周华一样,大家都在等待中煎熬。大队也不说今年到底怎么干,职工们都来报到了,却都无事可做,就只好各玩各的。

没过几天,张工程师来找周华,问他愿不愿意去打点小工。周华问是什么事,在哪里?他说:“就在县城,每天都有车接的,是测量。”

周华说:“是精确的测量吗?”

张工程师说:“不需要很精确的,我们做得下来。县里找到大队,说是土地法实施了,需要对房屋和其他用地进行测量,叫做地籍测量。引控制点和布基线由大队测量队负责,我们只在基线上测量每家每户,测量好后叫房主和邻居一起签字,就算完成一家。”

“那也不算难办,报酬是怎么算的呢?”

“10块钱一天,怎么样,做不做?而且我们只测量县城里面,其他地方的由其他人测。”

“当然做了,有10块钱一天还不做吗?”

一个多月后,测量完成,正好赶上大队组织职工开会。会上金队长说,上级发了文件,今后我们单位要转民,逐步增加民品生产,所以今年只保留两个野外小队,其他的都撤掉,转为民品生产,大队除了已经建成的富硅酸钠生产工厂外,今年再建两个厂,撤下来的人员就安排到这两个厂里。另外,上级考虑到有些同志长期在野外工作,身体不是太好,这次转民过程中,给了一些优惠政策,第一是年满50岁的可以退休,第二是虽然没到50岁,但是有25年工龄的经本人申请小队同意也可以退休,第三是连续从事有毒有害工种或是特别繁重劳动满8年并且年满45岁的,也可以退休。正是在这种政策下,莫文、蒙得清等人都选择了退休,全队一下就退了200多人,周华的爸爸也退了。

在大批人员退休后,大队对剩下的职工进行了安排,保留的两个野外队原班人马不变,在4月底出野外。其他的野外队人员,安排一部份到富硅酸钠厂,女职工都安排到即将建成的塑料厂,其余人员都安排到正在建设的化肥厂。

周华到富硅酸钠厂报到,伍厂长安排周华做炉前工。周华不知道什么是炉前工,伍厂长说:“你和他们新分来的人一起去炉子上看看,听炉长给你们介绍情况。”

周华就随大家来到炉子上,炉子有两台。何炉长是一号炉的炉长,二号炉是曾炉长。何炉长为大家介绍生产情况。大体是这样:炉子是用耐火砖砌成,由前到后分别是燃烧室,反应室,烟道三段。燃烧室是一个方形的空腔,中间用炉桥隔成两个三角形的区域,炉桥是20厘米见方的铸钢条,上半部分是烟煤的燃烧室,下半部份是落煤渣的空地。

燃烧室与反应室中间有一堵耐火墙,火焰从墙上越过,经反应室顶反射后,进入到反应室底部,把放置在底部的混合物加热到1350摄氏度,使混合物发生化学反应,生成富硅酸钠。熔融状态的富硅酸钠从反应室后部的一个小的圆开出口流出,冷却后就是成品的富硅酸钠。混合物是从反应室顶部一个小孔里投入到反应室里,一般一个班要投入2砘混合料,加热6个小时反应完成。

反应室与烟道中间也有一堵耐火墙,火焰从反应室出来后,翻过这堵墙进入到烟道里,烟道连接安置在山顶的烟囱。烟囱加上山顶的高度,总共要高出炉子60米以上,剩余的火焰与烟一起从这里排放到大气中,每加一次煤,烟囱口上就会浓烟滚滚,有时还会看见红色的火光。烟道后墙上有一个小孔,上面盖着一张烟盒纸,何炉长把纸轻轻揭开,朝炉子里面看了看,然后叫周华他们都来看。周华朝小孔看去,里面的火焰呈亮白色,非常刺眼,一会儿火焰小了后,可以看到炉子底部有一堆尖顶的混合物,下面熔化了的部分反射着炉火的光,像镜子一样光亮。

周华看到正在上班的工人,一个个汗流浃背,满面灰尘,头发像被霜染过一样,衣服上也一层霜花,而且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又转回炉子前面,炉口有一个较大的平地,地上堆着一堆烟煤,约有两砘左右,炉桥上部有个方形小口,用煤盖住,工人加煤时,用铁锹将封堵住小口的煤往燃烧室深处推去,再从地上的煤堆里铲几铲丢进燃烧室,然后又用煤将小口堵住,转到后面的小孔看火焰的燃烧情况。伍炉长说,这就是炉前工,炉前工负责的工作是将混合好的料投入到炉中,并到煤库提煤,再烧炉子将混合物反应完毕,然后把反应完成的成品出完,把燃烧室内烟煤燃烧后结在砖上的铁渣打掉,并把煤渣清理干净,交给下一个班。下一个班接班时,要检查出料的情况,看反应室剩下的底料是否低于出料口,看燃烧室内是否有影响燃烧的铁渣没有打掉。下一个班接班后,上一个班的工作才算正式完成,这就是炉前工的工作。

周华算了一下,炉前工一个班要上两砘的混合料,将两吨煤从煤库拉到炉子前,再将两吨煤挥到燃烧室里,从下面清理一吨多的煤渣,然后出大概两吨的成品富硅酸钠。一个班三个人,平均每个人经手的物体重量在三吨以上,这可是个累活。困难远不止这个,生产场所气味十分难闻,具有极大的刺激性,还有,加热和出成品时,工作场地温度极高,一般情况下工作场所的空气温度能达到80度以上,出料时,由于富硅酸处于熔融状态,需要用水降温使其凝结成块状,高温的水蒸气使空气中的水汽含量几近100%,很容易让人中暑。

每台炉子的侧面都有一个空地,专为配制混合料而修建的,里面有两个工人正在为下一个班配制混合料。混合料由石英砂和纯碱构成,比例是3:1,石英砂非常细,如果是干燥的,能随风飘起,单颗的砂晶莹透亮,堆在一起时则显现出土黄色,何炉长介绍说,这些砂是从100公里外的地方拉来的,只有那里才产这么好的砂。纯碱就是碳酸钠,纯度高的就是食用碱,工业用的纯度低一些。生产出来的产品化学名称是富硅酸钠,商品名称叫水玻璃,主要用途是用来做纸箱的粘合剂。用作粘合剂时,需要将固态的水玻璃溶化成液态,波美浓度在42度才能使用。厂里除了出售固态的水玻璃之外,还生产液态水玻璃。

液态水玻璃用一个钢制的加压滚筒生产,打开密封口,将固态水玻璃放入其中,加入适量的水,密封后用煤火加热,一般四个小时能完全溶解。在放出前,需要先放一小筒测试波美浓度,由于溶液温度非常高,在冷却后波美浓度会增高,所以这时测得的波美度在39度到40度就符合标准了。放出后先盛放在沉淀池中,等完全冷却后,再放入储存铁罐。铁罐下面有个龙头,出售时就从这里放出称量。

何炉长又把大家带到了一栋小平房,介绍说这是我们厂的食堂。食堂有两个厨师,做四餐饭,分别是早餐、中餐、晚餐和夜餐。炉子一旦生产就不能停下,必须保持一直处于高温状态,因此,工人分为四班,按每班八小时工作制,进行倒班。白班从早上8点到下午4点,中班从下午4点到晚上0点,夜班从0点到早上8点,这样算来,第一天上白班的,第二天就倒为中班,中班的就倒为夜班,夜班的倒为白班,所以食堂每天要做四餐饭菜。食堂除了两个厨师外,还有一个管理员,是个女生,大概和周华差不多大的年纪,她主要负责购买食物,并向工人出售饭菜票。

中午吃饭时间到了,伍厂长说,今天有几个新职工来报道,我特意给食堂师傅说加了几个菜,今天的中午饭就由厂里请了。周华觉得食堂的饭菜还行,问了问价格,比大队食堂的要便宜些,不过,每个人都是按定量的,就是说每个月只能按照你上班的时间计算买票。

饭后休息时,周华又上炉子上看了看,上面很热,炉子的上部是用大块的条石盖上去的。条石很大,有60厘米见方,加料孔在两块条石接缝处,每边打个半圆形,合起来就成为加料孔,用一块耐火砖盖住。一号炉是皮带输送机上料,上料时,人只要在配料池中将混合料铲到运转的皮带上就行,二号炉是电葫芦上料,一个人在下面将混合料装入料斗,启动电机,将料斗提起并运送到加料孔上停下,上面的人将料斗翻转,再把混合料加入到炉子里。

两点钟一到,两台炉子都准备出料。出料口在炉子的尾部靠近烟道处,用一把石英砂堵住。当班人员从观察孔看到混合料基本熔化完毕后,就作出料准备。先将鼓风机打开,给出料人降温;再把冷水阀打开,将冷水放入出料口下边的钢制料斗里,以便冷却高温的富硅酸钠。出料口是用石英砂堵住的,用铁钎轻轻一捅就开了,处于熔化状态的富硅酸钠迅速流了出来。随着熔化料的流出,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当熔化料流入到水池中,又激起一片水蒸气,第二股热浪接踵而至,让人透不过气,辐射的热夹着水汽的湿热,将身体紧紧裹住,汗液迅速从毛孔中冲出,衣服随即湿透了。

出料孔前面是一块空地,专门用来临时装水玻璃的,用耐火砖铺成。出料工人用铁铲将流出的水玻璃迅速铲出,甩在空地上。动作必须快而有力,快是在进入水池时要快,铲起水玻璃时要快,出来时也要快,有力是水玻璃铲出后必须用力甩至空地上,在水玻璃将要离开铁铲的一瞬间,铁铲要有一个往回用力的过程,如果不这样,水玻璃就会粘在铁铲上,这把铁铲就要放到另一个冷水池浸泡,而且要马上换人,这样就会耽误出料时间。由于高温高湿,一个人的工作时间不能太长,一会儿就要换上另一个人,两个人负责出料,另一个人负责加火,出料时炉火不仅不能停下,而且还要比平时更大,要不,出料口附近的水玻璃就会冷却凝结。到水玻璃不能自行流出时,就要由两个人出料了,一个人用铁钎将料掏出,另一个人再用铁铲铲到空地上。到了与出料口齐平时,叫接班的人来观看,接班的人认为合适,就用湿砂将出料口堵上。前面负责炉火的人,在接近交班时,要将炉堂内壁上结的铁渣打掉,打掉后同样要叫下个班的人来观看,下个班的人认为合格后,将炉堂封住,然后去加料拉煤。

交班完毕后,还不能下班,要等入库班的人来将出来的水玻璃过称。入库班有两个人,一般在出料时就到场,一边出料,他们就一边用水冷却。等冷却得差不多了,就用铁锤将水玻璃砸开。水玻璃很脆,一砸就裂开,但裂开后的边缘很锋利,不戴帆布手套不能触摸,会割伤手。他们将水玻璃装入小推车,推到磅房过磅,由仓库保管员计量,当班人员自己也要计量。厂里规定,每个班按1.5吨作为基本产量,超产有奖,低于1.5吨要扣工资,因此有必要把每个班的产量记录下来,到了月底要和财务核对这个月的工资。

在称量的过程中,当班人员要轮流洗澡。洗澡水是自己烧的,水池就在烟道上,是一个很大的四方铁桶,上班时将水加满,等到下班时水温能达到90度以上。一号炉的最下边就是澡堂,只有一间,不分男女。因为厂里最需要洗澡的人都是炉前工,其他的人有需要洗的话,可以在非交接班的时候洗,再说厂里女的很少,因此,澡堂就没有分男女。轮流洗澡是因为至少要留一个人看产量记录,洗漱用品上班时自己带来,厂里没有供应,不过热水有不少,可以把上班衣服洗干净,出来时挂在烟道旁边,等第二个班时已经干透。

周华被分配到一号炉,开始时学习配料,虽然只有两种原料,但要配好也不是很容易的事。首先要到库房把砂拉来,这就是个力气活,拉来后还要把砂铺匀铺平整,然后再到另一个库房把纯碱拉来,照样子铺在砂上,然后用铁铲将两种原料翻转,搅拌,并重复两到三次。纯碱有刺激气味,会影响鼻腔和气管以及肺,在配料时要配戴防尘口罩。防尘口罩有一层滤纸,滤纸之后是一个单向呼吸阀,只能进气,空气要先经过滤纸,有一层阻碍,因此显得十分费劲。出气口无滤纸,虽然也是单向阀,但不费劲。

学完配料后,再学烧火。煤库不算远,很快就可以把煤拉好。煤也要分质量,有些煤能产生很高的热量,对于混合料的熔化很好,但是这种煤往往含铁很高,容易结铁渣,交班时打铁渣就会非常困难。有些煤铁含量少,但燃烧值不高,需要烧很多的煤,还要缩短加煤时间,增大了劳动强度。好些的煤,一般情况下每5分钟加一次,差点的煤3分钟就要加一次。加几次后要到观火孔观察火焰情况,火焰呈现红色时,表明空气量不够,需要将结块的煤松动一下,增加进入的空气量。煤燃烧的过程中还要随时观察铁渣的结成情况,有较大的铁渣结成时,要及时清理,炉堂下面是燃烧完后落下来的烧灰,堆到一定的程度,要清理出去,用推车推到专门的煤灰场存放。

周华刚刚把出料学会,厂里通知停产,由每个小单位按排好工人。不知道停产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是长期的还是短期的,所以伍厂长说:“等厂里另有通知外,职工放假,但不能离开大队范围。炉前工和销售员不放假,炉前工由炉长安排,销售员由厂部安排。”

由于炉子不能停火,所以炉前工照常上班,只不过,每班由三人变成一个人,三个人可以在自己班里轮换。周华学习完毕,已经被正式安排上班,当然要轮班。不过厂里说了,不生产期间基本工资照发,夜班补贴照发。大家都在议论,为什么会停产,要求厂长说明。厂长说:“停产是因为我们订的纯碱无法按原计划运送到明月,货是已经发出了的,但是由于铁路被阻断了,所以运不来。“

停产后,炉子就不用烧这么大的火了,只要有火烘着就行,因此,工作量小了很多很多,一个班有两小车煤就完全够用。周华是第一次烘炉,何炉长怕他不知道怎么操作,特意到炉子上来为周华指导:烘炉期间,不用管炉火大小,只要管炉堂内不进冷空气就可以了,燃烧室内的铁渣也不要处理,因为一旦处理铁渣就会打开炉堂,这时燃烧室内的火小,冷空气进来后不能及时加热,会导致反应室顶部的条石断裂。周华明白烘炉的工作要领后,就一个人值班,两台炉子只有两个人,第一个班就是夜班,整个厂里只有周华和二号炉的文进。两人无所事事,文进说:“周华,你会不会打拱猪?”

周华说:“会,小时候学过。”

“那好,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到外面的小卖部看看有没有扑克卖。”

一会儿,文进就回来了,手里拿了一副新的扑克牌,另一只手还拿了三包香烟。到炉子上后,把扑克和香烟将给周华,并说:“你再等一下,两个人不好打拱猪,我再去叫一个人来打。”说完,文进走到厂办公室的最后面一间房子前,用力敲门,门里传来一声询问:“哪个,半夜三更的敲哪样?”

“是我,文进,卫波起来打拱猪了。”

这个叫卫波的人,周华有印像,个子很高大,年纪却很小。听别人说,他是13岁时父亲死了,家里就这么一个儿子, 从小调皮捣蛋,没有人管得住,小学没上完就缀学在家里玩。他父亲是老兵,分配在大队部,结婚也不算晚,只是生的都是女儿,最后才生了这个儿子,自然宝贝得不得了。当卫波到13岁时,他父亲就去世了,家里没了经济来源,一家人的生活陷入到困境中,大队刘队长特意派人到他家,给她妈妈说,叫她妈妈找当地有关部门把卫波的年龄改了,改成16岁,队上就可以为他办理招工。他妈妈经过一年多的努力,才把卫波的年龄改大了两岁,刚满14岁就招工进了大队,分配在化工厂。

工作以后,卫波只是好吃好喝酒,外加好打架,好玩钱。一听文进讲打牌,穿上衣服就出来了。文进把刚才买来的三包烟一人分一包,周华和卫波把香烟钱给了文进,文进说:“一支起,按一、二、三计算。”

卫波说:“啰嗦哪样嘛,老规矩了。”

周华说:“等等,你们是老规矩了,我才来,不懂,还是先说清楚才好。”

文进说:“对头的,周华才来,不知道我们的规矩。是这样,分数最多的人输最多的数目,今天我们只有三个人,一个人赢,另两人输,所以输的只输一支或两支,如果赢的人把分数牌都齐了,另外两个人都输三支。如果是带过滤嘴的,一支顶一支半。”

讲好规矩随即开打,周华是小时候跟父亲学过拱猪,多年没玩过,不是很熟。文进和卫波是经常玩的,手熟得很,一不会就把周华的一包烟赢得差不多了。眼看剩不下几支烟了,周华说:“不打了,再打就没有烟了。”

卫波说:“把那些烟屁股拣起来,用纸卷来抽,味道更好,一个烟屁股,当只肥鸡母,你没听说过呀?”

文进看了看表,已经是2点过了,就说:“行,今晚不打了,下回再说。”卫波准备回去睡觉,他是明天的白班。临走时看周华的烟不多,怕不够熬夜的,就留下几支给周华。文进和周华到各自炉子检查了炉火,并添加了新煤,然后找了个靠烟道比较热和的地方,躺下休息,一边点着香烟,一边聊天,海阔天空的聊着聊着就睡着了。等到一阵冷风把他们吹醒,天边已经露出了曙光,赶紧起来看看炉火,又迅速添加了新煤,才做交班的准备。

周华和韩明住一个寝室,单身汉都是两人一间房子,只有成家了的职工才会有单独的一间,资历深点的还可以分配到套间,不过那得排队等候。对于周华来讲,只能是两人合住,单身汉也没什么家当,一张床,一个木箱,碗筷只有一付。韩明有点不一样,他在化肥厂上班,也是倒班,但经常不在寝室,有时一天见不到人,周华有时忍不住问他,他也不说,只是嘿嘿地笑笑。等到过了5月,韩明才告诉周华,其实他已经结婚了。周华确实吃了一惊,看他年纪也不会比周华大,怎么就结婚了?韩明说:“我是顶替我爹的,去年才来报道。我家就在附近,是农村人,只有家在农村的工人退休,才能由子女顶替。这是最后一次了,今年就不能再顶替,我爹去年才办退休让我来顶。我前年就结婚了,按照规定是不能顶的,我只好瞒着说是未婚,一直没敢让队上知道,上个月我转正了,所以现在不怕了。明天我就到行政科去要房子,等我要到了房子,你就可以一个人住了。”

周华听说韩明前年就结婚了,更加吃惊,随即又想到一个问题,是不是韩明已经当爹了?就好奇地问道:“韩明,你是不是已经当爹了?”

韩明说:“是啊,儿子今年满一岁了。”

周华在想,为什么在农村生长的人,都这么早结婚呢?难道结婚好玩吗?像我现在一样,不是很好玩啊,工资又不低,一个人根本用不完,想买什么就可以买什么,只要有时间,想去哪儿就可以去哪儿,多好。正想呢,要三天以后才上班,这三天怎么过呢?

不生产的时候,厂里的电视也是可以看的。烘炉期间,周华也就只能在厂里看看电视。这一天,电视里新闻里说铁路公路等交通运输即装将恢复,厂里积压在铁路上的纯碱很快就启运了,启运时电报通知了化工厂,厂里得到消息后通知职工准备生产。炉子上起大火对炉堂加热,上班的人员又由一个人变成了三个人。果然,三天后纯碱就到厂,投入了正式生产。

刚上中班不久,加完了混合料,火焰温度也起来了,周华转到炉子后面观察。重新开工后,周华调到和卫波一个班,另一个人是江林。江林是老家伙,快要退休的人了,家室就在单位上,他的晚饭由小孩送来,因此,吃晚饭时,他就在炉子上看火,周华和卫波就到食堂去吃。两人吃完下来,正好江林的饭也送来了,卫波去看火,周华到后面观察,然后到半坡上去看水池,水池在上一个班的人用完后,剩下的水不多,周华就往里加水,到八成时关掉龙头。试了一下水温,有点温热,现在是夏天,这样的水温也可以洗澡了。也正因为夏天到了,到化工厂来洗澡的厂外人越来越多,有时候当班人下班里都没有热水洗澡,有的班就等到快要下班时才往水池里加水,周华没想这些,就直接加了水。刚下来,就来了厂外的人要求洗澡,周华心里想,真是倒霉,刚加好水你就来洗澡。还没下来呢,卫波就把澡堂钥匙给了他们,周华正想说些什么,看着是两个女孩子,就忍了回去没说,看着她们要进澡堂,突然想起水只是温热,连忙提醒道:“水不太热哦,你们最好先去试一下水温再洗。”

那两个女孩刚要进澡堂门,听得周华这么一说,又回转身来,把盆放在地上,装衣物的袋子放在盆上,一个留下看盆,另一个到水池上去试水。下来后对她同伴说:“章丽,水不够热,怕是要等一下才行。”

周华知道一个叫章丽,另一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这时就听章丽说:“彩虹,那还有哪个地方可以洗澡不?”

那个叫彩虹的女孩说:“只有大队的澡堂和这里,再没有别的地方可以洗澡了,大队的澡堂只有星期二和星期六才开。”

“哦,是这样啊,那看来只能在这里等啦。”

周华心想,你还不愿意吗?不愿意就没地方洗,再说我们这里也不对外开放的,是你们赶上了。也知道了两个女孩的名字,听她们对话,明显听得出彩虹是本单位的人,章丽应该是外面来的,因为她不知道整个大队只有两个地方可以洗澡。这时,周华特别注意看了看这两个女孩,好像有些面熟,又不知道是在哪里见过,就问卫波。卫波说:“彩虹是本队的子弟,她爸爸已经退休,她哥哥在大队供应科当采购员。她前几年考上你们那个学校,今年毕业了,应该是分配回来的,另一个不认识。”

周华这才明白,这两个女孩子原来也是和他同一学校的校友,不过比他晚了一届,所以,在学校时肯定见过面。不过,周华他们第一届是招的高中毕业生,学制二年,第二届以后就招初中毕业生,学制三年,这样,这两个女孩就比周华晚了两年毕业。

彩虹和章丽确实也是西都技校毕业的,今年刚分配到大队。因为没有多少野外任务,也就没有招工,只有大中专和技校毕业生分配来,中专以上的人分配来时就自带干部身份,无论能否用得上,先安排一个地方上班,技校毕业的是工人身份,暂时没有地方安排,就发实习工资,在单位等待。其实按照当地的工资水平,实习工资有59元,也不算少,一个人生活是绰绰有余的。女孩子爱干净,常常到周华他们厂来洗澡,又和周华是校友,一来二去,没用多少时间就混得很熟了。

韩明分得了房子,是一个单间,没有得到套间。他老婆也来了,两人打扫了一天,第二天就搬去了,家当很简单,只是比周华多了一个柜子和一些锅碗瓢盆。周华一个人住,暂时不会有人来,于是就想,可不可以自己搞一套碗筷锅子,自己做饭吃呢。那个卫波、云丰他们也有一套家什,想自己做的时候就自己做,想到食堂吃的时候就到食堂吃,也方便的。周华按照自己的想像,到了明月街上,买了一个电炉,一口铁锅,一把铁铲,几个瓷碗,一副筷子。电炉是陶土制的,中间有炉丝槽,电炉丝从中间开始绕,绕到最边上有两个小孔,分别从小孔中牵出,系在电线上,推上小闸刀就红了。周华也不知道要买多大功率的,事先问过卫波,卫波说最好是买2000瓦的,小了不好用,周华就买的是2000瓦的,电炉丝买来时是靠在一起,怎样拉开是个问题,要拉多长也不清楚,周华先把电炉丝的两头用钢丝钳掰开一点点,然后就估摸着长度用手一点一点拉长,结果拉出来的炉丝很不均匀。没用多长时间,炉丝就烧断了,周华又去请教云丰和卫波,他们教周华怎样拉炉丝才好用又耐用,方法是这样的:先用一条绳子把电炉槽的长度量好,把绳子固定的窗子的铁条上,再把电炉丝的一头也固定到相同点上,用钢丝钳夹住电炉丝的另一头往外拉,一直拉到与绳子长度相当,考虑到电炉丝要接到炉子外面,所以稍为比绳子长一点点就可以了,这样拉出来的炉丝均匀、好用,也用得久,电炉丝和电线连接时要用陶瓷接手,连接的地方容易产生高温,不用陶瓷的话导线会被烧坏。周华按照这个方法,果然拉出了均匀的电炉丝,而且用的时间比以前的多出很久。

九月的白天还很热,晚上就觉得有些凉,上夜班时需要穿厚实的衣服,也不能离开炉子太远,一面烤暖和后,转身再烤另一面。白天彩虹说她们一批来的人都要安排工作了,是大队新办的塑料厂,做挡车工,要到上海去学习一个月。下班后,周华没有补觉,特意到明月街上买了些洗发的香波和护发素,给彩虹一份,自己一份。彩虹去上海之后,周华又到街上买了一个电饭锅,比起以前用的铝锅,煮饭时方便很多,另外还买了一口高压锅,钱基本上都用光了。国庆节过后,彩虹就回来了,塑料厂的织机也到了,安装调试期间,只上白班,一个月才调试完毕,彩虹也上倒班,和周华他们一样,四班三倒,遇到周华休息而彩虹上班时,周华就到织布车间去看彩虹上班,耳朵里塞满了织机的噪声,从车间出来,需要很久才能把这些噪声掏掉。

打霜后更难受,晚上离不开火。江林年纪大,出料时手脚不大听使唤,出过几次后就提出他不出料行不?文进和周华年轻,看过他出料,既累又粘,就同意江林的说法,江林说:“那我就包烧火怎么样?”文进调到和周华一个班了。

文进说:“你一个人烧火行不?”

江林说:“这个没问题,我年纪大,晚上瞌睡本来就比较少,加上我上班前都会睡一会,你们只管放心。只是打铁渣有问题,一个我技术不行,二个我体力不好。”

周华说:“打铁渣的事我来做,平时你打一打小的,交班时的大铁渣我来帮你。”

有了这样的内部分工,上夜班时,除了准备工作后,周华和文进都可以睡觉。睡觉只能睡在烟道边,靠近烟道的身体很暖和,另一面就很凉,睡一会就要换姿势。

年底快到的时候,炉子需要检修了。停火后,把炉堂中的煤去掉,把烟道上的盖板揭开,炉子可以冷却得快些。两周后,炉子完全冷却,何炉长带着大家清理炉堂和烟道,炉子的顶板条石已经烧坏,也要更换。分两班进行,一班6个人清理烟道,用铁锤钢钎把烟道里沉淀的没有反应完全的富硅酸钠打碎,掏出,堆放在一起,炉子在加混合料时,由于烟囱的吸力作用,会把一部份混合料吸到烟道中,烟道中的温度不够反应温度,就发生了不完全反应。另一个班9个人,清理炉堂,6个炉前工,1个炉长,2个配料工。炉子顶上的条石已经烧坏,先架起三角架,挂上手动葫芦,用钢丝绳把坏掉的条石吊离炉子,人员进入到已经冷却的炉堂中,同样用铁锤和钢钎把炉堂内的底料打碎后清理出来,堆放在一起,然后把已经烧坏的炉堂内壁和底板用耐火砖补好。做完后,再把备用条石用滚筒移到炉子边,用葫芦吊到炉顶安装好。

做完这些检修工作,就到了放假时候了。周华领了一个月的工资,加上年终得到的奖金,又到银行在本队设立的代办点取了一些钱,过年的钱不成问题,到街上买了几只鸡,用编织袋装好,又买了一腿肉,也用编织袋装好,提前一天买了自己大队开往福兴的客车票。大队有一辆大客车,到县交通局办了一个线路牌,专门跑明月到福兴,周华已经不是第一次坐这个车了,这次也懒得到车队去坐,就在大门口等,车下来后招招手就上去了。车上非常舒适,每排座位都只有4个,左右各两个,不像个体的车或者交通局的车,他们的车每排都有5个座位,一边三个一边两个,有些还在中间加了座位,坐上去感觉到很挤。大队的车坐上去一点也不觉得挤,而且,就算有站的人,也感觉不到拥挤难受。车到福兴时,必须要经过大队在福兴的家属区,公路就只有这一条,到了家属区后,大队的人都下了车,车上剩不了几个人。要从福兴赶回明月的人,就会在这里等车,车到后向售票员购买好车票,回去时也在门口等车就行了,不用到城里去上车。

这年的春节过得早,2月8日就上班了,第一天烘炉,没有轮到周华,周华就在寝室睡觉,越睡越觉得冷,起来看看外面,却下起了小雪。周华把电炉打开,拖了一条小凳子坐下,把棉衣拉来披在身上,等电炉丝开始变白时,才感到一些暖气。伸手到床头摸了摸,摸出一本书来,是《水浒传》,在大队图书馆借的,随手翻开,正好翻到林教头风雪山神庙,周华心想:林教头披着棉絮,喝着老酒,就着牛肉,虽是落魄之人,却比自己现在的处境却要好;我没有酒喝,没有牛肉吃,仅是有电炉烤。想到这,周华关上电炉,到枕头下拿了些钱出来,关上门,到了一个卖卤肉的店里,买了些卤肉,又到大队的小卖部买了一瓶酒,回到寝室,一边喝酒一边看水浒,直到喝晕了,感觉身上暖和才关了电炉上床继续睡觉。次日清晨,周华醒来后,看到窗外白亮白亮的,知道昨晚的雪一直在下,地上有了积雪,起得床来,感到寒冷刺骨,连忙把衣服穿好,看了看时间,才7点不到,提过热水瓶,准备倒点热水洗脸,热水瓶很轻,摇了摇,没有响动,周华只得开门到外面的水管去接点冰水回来,倒在铝锅中,放在电炉上烧。食堂前天就开火了,洗漱完毕后,周华到食堂去买了点早餐。

天气太冷,周华觉得头发太长了难得洗,上班时又脏,烘炉温度低,烧不热洗澡水,就到理发室去。但没有进大队的理发室,这里虽然不要钱,每个职工都发有理发票,但洗发时用的是肥皂,香皂都不用,洗后的头发干枯,没有弹性,不像旁边一个湖南女人开的理发店,她用的是香波,如果你多加点钱,还给你用护发素,洗过后的头发飘逸又有弹性。周华去时,前面有几个人在等候,周华只得排在最后一个,好在她的理发站里烧得有铁炉子,挺暖和。

周华上中班,晚饭是个问题,厂里只有两个人上班,就是两个烘炉的人,食堂就没有开火,自己做又懒得动,想来想去,就想到去文进家混一餐,正好有个卖肉的在大队这里定点,去年过年时他就到这里卖肉,先是试试,一看生意不错,就定下来了。周华就到他摊子上买了二斤肉,又到队上的商店里买了一瓶酒,早早地就上到了文进家,文进叫他老婆做饭,周华就说:“文进,我先到厂里把班接了,一会再来吃饭。”

文进说:“要得,你记得6点钟来吃饭,准时来,我不来厂里喊你。”

周华喝得有些晕乎乎的,就朝厂里走去。二号炉的刘西说:“周华,刚才伍厂长来过了,问你们班的人到哪儿去了,我告诉他你在文进家吃饭。”

周华说:“谢谢你啊。”

刘西说:“你是不是喝醉了?”

周华说:“醉是没有醉,不过是头有点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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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天气更加冷了,周华和刘西都感觉有占扛不住,就打算在炉子前面生一堆火取暖。烘炉的煤都是最差的煤,周华借着酒劲,翻到了煤库里面,找了很多含油多的块煤,从铁门缝隙里塞了出来,刘西接过去,放到炉子前面。周华又从围墙上翻了出来。刘西把两块最轻的煤互相斜靠着架了起来,周华用打机点燃一块小木条,把点燃的木条放到两块煤的下边,一小会,煤就燃了起来,两人无所事事,一边抽烟一边瞎聊,只盼得接班之人早点到来。

今年生产一开始就与去年不同,伍厂长在会上说:“今年我们的形势很不乐观,以前在省内没有几家水玻璃生产厂,去年建起来了好几个,今年我们面临的任务有三个,一个是加大生产量,二是加强销售,三是降低成本。只有这样,我们厂才能站得住脚,大家才有饭吃,有钱拿。”他接着说:“加大产量要靠各位炉前工和炉长,你们想办法。加强销售要靠销售人员,请你们发扬你们的长处,把老客户抓牢实,再发展新客户。降低成本由厂部管理人员和技术负责人相办法。”

何炉长说:“加大生产量是可以的,我们炉子设计的就是2砘的产量,现在都没有达到。不过,有个问题,如果我加大产量,就要多投料,在相同时间内化完,就需要燃烧值更高的煤,否则无法达到目的。”

曾炉长也表示赞同。伍厂长说:“这个嘛,煤是有好煤,可是好煤贵啊。”

周华说:“厂长,你可以请我们会计核算一下,看看用好煤是否划得来?”

伍厂长说:“这个可以的,杨会计,你会后核算一下,把结果告诉我。销售人员有什么想法?”

销售员吕保金说:“厂长不提我都想说,我们销售的对象有国营的,也有私人的,但负责采购的人都一样,因为都不是老板,总想自己得到一些好处。以前也有厂家的采购员问过我,有没有点意思。我不敢答应,有些厂家就没做得成。现在伍厂长提出了,我就想说,我们厂是不是可以给人家一点意思?如果能给,销售肯定会有不少的提高。”

伍厂长说:“这个问题很恼火,我不敢擅自做主,得请示一下大队长。”

吕保金说:“我认为啊,不用请示,这个钱可以在我们厂里解决。我个人的想法是这样的:我了解到现在这种事很多,他们都是制定一个政策,给销售人员提成,这个提成实际上就是给对方的意思。提成给销售员后,由销售员个人给对方就完事,谁也查不出来。”

伍厂长没有立即表态,还是坚持向队长请示后再决定。吕保金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这时,周华提出:“厂长,可不可以做点广告?我们广播里面天天都在播放广告,电视里面也很多,就算不看,广播时也会听得到,我就记得广播里说的四川竹根机械厂的锅炉。这不是广告的作用吗?”

伍厂长想了想说:“广告的事,好象不行。那些广告都是不特定的用户用的产品,我们厂生产的产品,目前只有纸箱厂的铸造厂用,而这两种厂家在我们省内有多少家,我们都是清楚的,就由销售人员一家一家地去谈就行了。”

至于降低成本的问题,工人提不出什么看法,伍厂长说:“降低成本也不是一天就行的,我这样看,今年我们就有好几个职工要退休,退休后按照原来的办法,是另个调进相同的人数,现在我们只退不进,也就是说今年不管退休了几个人,都不再进新的人。那岗位工作怎么办呢?由厂里调整。比如一号炉两个配料的工人今年都要退休,他们退休后,这个工作就由当班人员自己配料。”

炉前工们不干了,本来工作量就很大,活也是既累又脏,现在还要再干配料工作,量加大了不说,就更脏了。伍厂长看大家情绪有些激动,就提高了声音:“大家不要吵吵,听我说完。”

既然厂长还有话说,大家就不闹了,听他继续说:“大家不要激动,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不是有两个配料工今年要退休吗?他们退休后,我的意思是由当班人员自己配料,我算过,配一个班的料,大概需要的时间是1个小时左右,也就是当班人员提前1个小时接班。这1个小时的工作量,厂里按产量给各班计量,拿了他们中一个人的工资,分配给大家,每个人每个月大概能增加20到30块钱的收入。等二号炉的另外两个配料工退休,也按这个办法执行。大家看看,这样还有什么问题?”

文进、卫波、周华等人没有吭声,都在算计自己的收入预计,如果多上1个小时,能多得30块钱,也是划得来的事。退休的两个老职工,他们每个月的工资平均下来大概有160到180块,一台炉子有6个炉前工,平均到每个人头上,是有差不多30块钱。正算计着呢,听得厂长问话,大家都说没问题,就这么办。

伍厂长看大家想通了,又说:“我还有个想法,不过这要远一点,就是那几个收料入库的工人,年纪差不多了,听说今年上面要出政策,有可能会有提前退休的规定。如果文件真的下来,他们愿意退休,我们还按刚才说的办法执行,大家有意见没有?”

如果真是这样,提前1小时上班,再退后1小时一上班,每个月就可以多得60元工资,一个月下来,就有可能突破200元,那算得上是高收入了,大家当然是愿意的。

主管技术的谢森说:“我听说有些厂用芒硝代替纯碱,成本会降低很多,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行,我们厂是不是也可以试一下?”

伍厂长说:“这个芒硝的事,有把握吗?”

谢森说:“把握我就不敢说,只是听说亚塘有个厂,是有芒硝生产的。”

伍厂长说:“那这样,你带一个炉长一起去一趟这家厂,看看他们是怎样用芒硝生产的,但是不要暴露出来是我们厂的人,你们最好是装成买家去。”

伍厂长又说:“我还有个想法,我们大队不是有个子弟学校吗?国家有政策,校办工厂可以有税收优惠,我们把化工厂改成校办工厂,就可以少交很多税。”

大家有疑问,办成校办工厂,学校会不会分走化工厂的钱呢?对于这个疑问,伍厂长说:“大家不要急,这只是一个初步想法,还要经大队批准,批准后还要由大队到工商和税务去办手续,到时大队也会有安排的。”

伍厂长将销售人员的想法和办成校办工厂的事向金队长作了报告,提出由队上支持,把其他竞争对手打下去的想法。金队长说:“你把具体想法写成报告,交上来,我交队长办公会讨论。”

事情很顺利,校办工厂的牌子很快就挂在了化工厂的大门口。厂里对水玻璃的价格也做出了调整,原来每吨卖1300元,现在只卖1100元,每吨降低了200元,争取到了很多新的客户,原来的老客户用量也大了。厂里却亏了不少的钱,因为降价太多,所以出现了亏损。现在上班更累了,要自己配料,所以周华每次都要提前1个半小时出发。不是提前1个小时接班配料吗,为什么要提前1个半小时呢?原来是这样,周华住的地方在大队的大门附近,化工厂在山顶上,距离有两公里,而且又是上山,以前上班时,他都要提前半个小时出门,现在就要提前1个半小时了。不过有一点好,用的煤明显比以前好了很多,加一次煤可以管7到8分钟。

快到年底时,过磅入库的两个人也退了休,现在每个班都是自己配料,自己过磅入库。因此,下班后还不能去洗澡,要先把出来的水玻璃过磅入库,然后才能去洗澡。等到洗完澡时,离交班已经过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了。这个时候,厂里水玻璃的价格又有点上升了,每吨涨到了1200元,伍厂长说,是因为有些小厂顶不住亏损,倒闭了,所以我们的价格就涨了一点点,但现在还只是赚一点点钱,等到把省内的厂家都挤垮了后,我们才能赚得到钱。因为没有赚到钱,所以今年的年终奖也泡汤了。

谢森到内蒙找到了一些便宜的芒硝,买了一车皮,运到厂里后,厂里要试验。两台炉子都不愿意干,炉前工怕生产不出来,工资有损失。尽管伍厂长保证有基本工资,工人还是不愿意,基本工资全部拿到手也不过100元挂零,哪有现在一个月能拿到200元左右,要少一半。炉长也不愿意,炉长也是有超产奖的,虽然少点,但也很可观,不仅是这样,炉长的担心主要还是怕把炉子烧坏了。炉子烧坏了,我修起来非常麻烦,又花时间。争来争去,伍厂长决定另外修一台小炉子试验,按照能生产的最小尺寸修建,只是一个试验炉,就花不了多少材料和人力,也不用另外安排炉前工,就是两个炉长就行了。炉子很快修好,炉顶也没用条石,就用耐火砖,也就用不着烘炉,几天预热由当班的炉前工代管了下就行了。正式生产时,大家都来看,何炉长和曾炉长把100公斤混合料投入到小炉子里,不一会就听得炉子里噼里啪啦的炸响,声音虽然不大,但连续不断,大家心里都没底,两个炉长走马灯似的从观火孔向里面看,生怕出什么大事。好在一个班没啥事,但混合料却没有熔化完,只是熔化了一半。连续烧至第二个班,料才勉强化完,出料时感觉到很浓稠,不流淌,必须要用铁条掏才能出来,看来熔化的温度要比纯碱的温度高才行。等到第二天,两个炉长来看,都觉得不象是正常的水玻璃,正常的水玻璃是透亮的黄色,这个透亮是透亮,但却是是蓝绿色的,碎块的边缘也不锋利。先不管这个,把打碎的蓝绿色块料拉到液化炉上,倒入液化炉进行液化,按照正常的操作,4个小时出一锅,快到4个小时的时候,出一点测量波美度,和清水差不多,又继续加压液化,6个小时再测还是一样,8个小时测,仍然没有变化,一直测了两个班,仍然没有大的变化。何炉长和曾炉长把这个情况报告给了伍厂长,伍厂长确定了这个事实后,宣布试验失败,这一次损失还是不小,一车皮的芒硝虽然钱不多,但是从内蒙古运来,运费就好几千,于是决定不再搞其他的实验了。这是谢森上了别人的当,他去看人家生产时,可能被人家识破了,那个厂家就拿一些他们生产的颜色发绿的次品说是用芒硝生产的,谢森就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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