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小主身份尊贵,未来可期,按理说根本轮不到我这个当奴婢的来说什么!可即便如此,奴婢此行也是亲奉了皇上、皇后娘娘的旨意!这几日,争风吃醋、使小性子、暗中使绊子……偶有出格的事,奴婢和蔡公公也是睁一只闭眼,可却绝不会任由各位把我们当猴耍!”
刘嬷嬷显然是气急了的,毕竟此事可大可小,更重要的是,贺星月可是她十分看好的人选,正欲暗中拉拢,却一下子出了这样的事!
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蔡伦,刘嬷嬷心情起伏不定。
“请各位小主记住,即刻起,没什么大事不得随意出门。若是各位不服气,到了宫里大可以到皇后娘娘跟前告奴婢的状,一切后果奴婢自会承担……却也好过像贺小主这样,因为贪玩白白丢了性命!”
“好了,夜深了,各位小主请回屋歇息吧!蔡公公王公公张嬷嬷柳嬷嬷你们过来一下……”
闻言,沈溪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她不知道贺星月到底是碍了谁的眼以至于趁夜被推了下河还是真如刘嬷嬷所言是因为贪玩自己不小心坠河,可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有了,她真的很难受也有些害怕。
又或者,有人跟踪蒋玉躞,趁机制造了这起惨案,意图栽赃她和蒋玉躞?
可现在还没进宫呢,就已经这样了,要是进宫了……
这更加坚定了沈溪绝不为妃为嫔的想法!
因为先前的一番折腾,眼下又出了这样的事,沈溪清醒得很,睡意全无。望着空无一人的甲板,沈溪加快了脚步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此刻,小宫女们全被刘嬷嬷叫了过去,应该是在商议什么,以防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因此,整个一层现就只沈溪一人。
还没来得及进屋呢,就听见楼上传来一阵异样的声音。
仔细一听,原来是有人在呕吐,还是那种难受的干呕。
看来,是有人晕船了!
联想到贺星月的事,沈溪原不欲去管,但随即想到现在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晕船太过严重的话还会导致一些可怕的后果,身为半个医者,沈溪到底是起了恻隐之心,小心翼翼朝二楼走去。
当然,也是时刻提防着,一面上楼一面暗中观察。要是有什么不对,她便会立刻跑开大声呼救。
刘嬷嬷等人只是在商议事情,又不是聋子!
等走到快要上到二层的阶梯,沈溪没有继续往上走,而是探出头瞧了瞧,果发现不远处有个单薄的身影半侧着身子侧对着她,面朝大河,抱着船柱时不时干呕一下。
单从脸上的表情来看,很是痛苦。
见状,沈溪再不疑有他,径直走了过去。
只是,等到走近一看,却发现原来是卫杞含!
早知如此她就不上来了!若是其他人倒也罢了,可卫杞含一直同自己合不来,这段时日还暗中给自己使了几次绊子,现在两人几乎都不说话的。
这样的人,不救也罢,她又不是圣人,做不到以德报怨。
“沈溪?怎么会是你……你来做什么……呕……”
“听见你在吐,所以上来看看。”
“看什么?看我笑话是不是……呕……你快走吧!”
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此刻的卫杞含看起来那么无助,那么虚弱,一张俏脸苍白全无血色,不复往日的娇艳,额头上还有一些汗珠。
又见卫杞含一手抱柱一手时不时揉揉肚子,时而长舒一口气,沈溪心里多少有数了。只是,她也没多说什么,径直下楼去了。
卫杞含:……
说走就走,果真无情,好歹陪她说说话也好啊!
屋子里那帮人嫌她吐的恶心,让她出来吐!
只是,这回却是她想岔了!又过了一会子,已经有些虚脱的卫杞含背靠着大船耷拉着脑袋,十分狼狈地看着去而复返的沈溪,满脸都是不解。
“你怎么又来了,还没看够啊!滚!”
“你以为我想来啊?要看也是看月亮,你这样有什么好看的!且我又没蒋姐姐那样好的画技,看见什么便画什么,所以你放心好了,你这副模样没有人会知道的……”
“那,这包是干薄荷叶,这包是干橘皮,都是我今年才炮制的,你闻闻看,喜欢哪个味道?”
薄荷叶,橘子皮,还是沈溪自制的……
闻言,卫杞含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说实话,她哪一样都不想要!但见沈溪一脸正经又不像是在开玩笑,且一时半会又别无选择,便试着全都接了过来,往鼻子底下一放。
顿时,一股凉凉的味道淡淡化开,不是那些奇奇怪怪的。最重要的是,这味道让她不那么难受了,当真是神奇!
“两个都还不错,谢谢你……明天给你银子。”
摆明了不想占沈溪便宜,她这样急于撇清的模样,更加让沈溪放下心来,不疑有他。
“不用了,不过是一点子草药,不值钱的。这薄荷是我上山采的,干橘皮是我亲自炮制的。既然没事了那就快回屋子歇息吧,虽然不冷,但这样坐着也不好。”
说完,沈溪转身欲走,却意外地被卫杞含叫住了。
“等下……嗯,我可以跟你住一晚吗?”
见沈溪一脸不解,卫杞含生怕对方拒绝,赶忙表态。
“现在是好了,可保不齐一会儿又要发作,一整晚都睡不好。你不知道我断断续续的,已经一整晚了。与其讨人嫌弃,倒不如跟着你这个医者住,正好你也是一个人住。医者仁心,你不会拒绝吧?”
叹了口气,虽然满心不愿意,但沈溪无奈地答应了。
反正她那屋子还空着两张床,卫杞含住进来一点问题都没有,且她相信那样差的环境,对方一好转立刻便会回去的,绝不会久待。
晕船嘛,三五日习惯了就好,又不是什么大毛病。
又怕对方现在这个样子会摔倒,沈溪只好再次伸出援手,搀扶着卫杞含下了楼梯,来到一楼的住处。
卫杞含心里十分抗拒与沈溪接触,想到那件事,又只能由着她搀扶。
“咦,这是什么味道……”
什么味道,潮湿发霉的味道呗,闻不惯走就是了,沈溪正要说话,结果卫杞含却并没有因此而干呕,这让她觉得十分惊奇,瞬间决定不走了,以后都要住在这里。
她算是看清了同屋那两人的真面目了!
之前对她是各种巴结,要她的幽兰香;可现在她一晕船,立刻嫌弃她脏嫌弃她恶心,要她到甲板上待着。
反正都睡不着,两人便躺在各自的床上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起来,以至于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第二日,当众人听说卫杞含主动搬到一层同沈溪住一个屋时,都有些不可置信,蒋玉躞等人更是顿时生出了阴谋论,觉得对方一定是在谋划着什么,否则根本就说不通!
毕竟,两人曾是那样的水火不容!
当然,这也仅仅限于小部分从无极县走出来的秀女。
至于其他人,彼此之间根本就不认识,自然也不明白她们之间的恩恩怨怨,爱同谁住都跟她们没有关系。
就这样,不过同住了一日,卫杞含发现这个令人讨厌的沈溪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甚至,原以为她是从乡下穷秀才家出来的,除了药理应该啥也不知啥也不会,哪知,不管她说什么人家都能接的上。
这让卫杞含更加坚定了要同沈溪住一起的想法。
在这群秀女里找一个谈得来的实在是不容易!
而沈溪见对方知情识趣,又颇懂得分寸,虽不至于亲近,但也不似先前那么排斥了。
白日里,琼答应自降身份在戏楼忙得不亦说乎,晚上,少少的用一点食物后继续苦练基本功,让小梧十分惊讶的是,在此期间,人家根本就没主动找过他,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仿佛一直着急的,是他自己而已!
而勤于练功也是有效果的,这不,原先只一双美手看得过去的琼答应像是换了一个人,不但彻底褪去了原先的卑微和习惯性的低头,连骨子里那一点仅存的因为长期做奴婢的小心翼翼都不见了,身姿挺拔,自信满满,气质好极了。
至于外间的那些不好听的传言,比如说她为了邀宠连身份都不顾了,天天跟戏子混在一起;奴婢就是奴婢,哪怕封了答应依旧是奴婢,她就像是没听见一般。
流言伤人,在于别人会信,更在于自己在意抓狂。
若是本人毫不在意,久了,别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这晚,小梧以送药为由主动上门来了。
琼答应坐得住,他可坐不住了。无他,后日便是慕容琮的万寿节,想都不用想,届时后宫那些莺莺燕燕的肯定会出奇招献媚。
要是错过这个机会,下一回还不知道要等到何时。
再说了,再过几日,新的秀女们就要进宫了。
届时,区区琼答应这张脸根本就不够看的!
“总觉得今晚这屋子亮了许多,原来是小梧公公来了……”
“怎么,琼答应这是不欢迎本公公来?”
“公公说笑了!小荷怎敢不欢迎公公!公公请坐!”
小梧一直坐在琼答应平日里坐的位置上一动不动,琼答应就那样站着,你一言我一语的,倒像是认识了许久的老朋友叙旧一般。
见对方绝口不提正事,小梧有些生气。
对方越镇定越不在乎,他就越抓狂。
不过,跟正事比起来这原也算不了什么,再说原本也是自己主动找到她的。
自古以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本公公为了你也算是尽心,辛辛苦苦找了这么些时日,费了银钱无数,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是找到了。”
却也不说找到了什么,有什么可为琼答应所用。
“小梧公公对嫔妾的好嫔妾自会深记心间,期待有朝一日能够知恩图报。那么,还请公公明示……”
“记住,无论是荷塘夜会还是现在,都是你欠本公公的。若是这回的事情没办成,你没那个命,本公公自然当作啥都没发生,也不要你偿还什么。但若是事情成了……”
说到这里,小梧一下子站了起来,眼睛里全是恨意。
“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要自己帮忙却又不明说,虽有等着看自己能否一举邀宠巩固地位成为宠妃的意思,但很明显的是,既然要她帮忙,要么是对方自己做不了,要么是自己不敢做。
无论哪一样,只怕自己都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这个代价,多半是自己的一条命,甚至是全家人的性命。
可是,她有什么办法可以拒绝吗?
没有!
从当初小梧故意引得慕容琮深夜至菏泽局“意外”碰到她开始,到现在他手握自己可以固宠的手段,她是一点讨价还价的资格都没有的!
不过,凡事都是两面性的。
如果她抓住了这次机会,得到一个应有的位份,届时,区区太医院小太监,想要除去似乎也不是那么难……
“我答应你。”
“好,从明日起,你便一日里只去戏楼半日,剩下的时间自有人来教你做应该做的事。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皇上的万寿节将至,需要准备些东西以示尊崇。”
毕竟是慕容琮的万寿节,宫里上上下下哪个不重视?
哪怕琼答应直白的说出来,也是没人敢反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