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桂母女在七夫人的相送之下,离开了沈府;这一次的沈府之行,如果月桂能好好吸取教训,也并非是白来一趟了
因为月桂母女的走,二夫人让钱夫人和宝湘这两天不要总去长房那里,就算是呆在房里也比较好;钱夫人不明白,宝湘却是明白的。
但是宝湘在屋里坐立难安了一日之后,终于在次日趁二夫人去了楚府的时候,带着丫头说是去园子里,而到了红袖的院子里。
红袖听到宝湘来访微微一愣,自己倒还想着请她过来呢,不想她却自己来了;她起来迎了出去,让宝湘上座。
宝湘并没有多久坐,她和红袖说了些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因为当时屋里只有她和红袖两个人了
虽然二夫人因此很在意了两天,可是宝湘和平日里一样,而红袖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她的心思又被其它事情占去了多半,也就慢慢的把此事放下了。
沈罗氏只能留在沈府三天了,再过三天便会被人送去庄子上:这是太夫人打发人来说的;而沈二老爷根本不敢去求恳太夫人,沈罗氏几乎是要完全绝望了。
她在今天苦求了沈二老爷一番,依然是没有得到答允之后,哭着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她伏在床上哭了半天,起来略略收拾了一下:不管怎么说,也要去看儿子一眼。
但是她走到院门前便被人拦了回来,几次都是如此;到了下午的时候,她终于等到看门婆子打盹的时候,悄悄的溜出了院子。
沈罗氏根本不怎么认识路来,绕来绕去便没有去园子,反而绕到了红袖院子的后面;倒是正好遇上红袖两个儿子的奶娘抱着孩子自园子回来,同行的还有沈罗氏的儿子。
沈罗氏看到儿子什么也顾不得,冲土前去便要抢儿子,却被人拦了下来;只是如此便吓着了红袖的两个孩子,而沈罗氏的孩子却看着母亲之后,哭着非要寻母亲。
一时之前,红袖院子后面热闹非凡:沈罗氏和她儿子两个人都哭得肝肠寸断,而红袖的两个孩子却被吓得大哭不止了
红袖院子里的人早已经听到异动打开了院子的后门儿,让奶娘带着孩子快进来;同时也有人跑着去请红袖了。
沈罗氏的儿子被奶娘抱走了,她疯狂一样向孩子扑去,三四个人根本拉不住她;而孩子也哭得嗓子都哑掉了,真管喊:“娘亲,我要娘亲——”
稚嫩的声音,哭得旁人都极为心痛,就不要说身为母亲的沈罗氏了。
沈罗氏对着拉住自己的婆子咬了两口,趁此不备挣开向孩子扑了过去:“儿啊,娘亲来了,娘亲来了,娘亲来了。”
那奶娘被吓得愣住了,眼看着沈罗氏就要抱住孩子的时候,却被人一把揪住了胳膊;她定神看过去,正是红袖。
沈罗氏挣了几挣不开红袖的手,眼睁睁看着儿子被奶娘抱走了,她几乎晕倒过去:“你是不是人?你也是母亲啊,你难道不知道孩子对于一个做母亲的人来说是什么吗?”
红袖轻轻一叹:“你冷静些,我是在救你。”
沈罗氏再转过头去,看到孩子已经走得没有影儿了;她回过头来如同疯子一样扑向红袖:“都是你、都是你,你个铁石心肠的人!”
红袖原本握着她的一只手,冷不防她会全身扑过来,伸腿踢出去时,沈罗氏的另外一只手的指甲已经刺破了红袖的一只手指。
血立时便渗了出来,只是,那血却是发乌的!
沈罗氏依然不管不顾的冲上来,还要撕打红袖不可:她把沈府的恨,在一刻都发作了出来,是恨不得能咬红袖两块肉下来。
茶香和映舒两个人是后来才赶过来的,当时红袖过来时,只有韵香在她身边,所以两个丫头来的较晚;看到红袖受伤并且中毒了,两上丫头如同猛虎一样扑了了沈罗氏:一脚一拳把沈罗氏打得飞了出去,落在了地上。
此时灵禾也被人叫来了,看到红袖中毒吓了一跳:自她到了红袖身边,可是没有让红袖中过任何毒的;她连忙给红袖把毒血清出来,然后吩咐人扶着红袖回屋,还要用清水冲洗一番才成。
到墨神医来时,红袖的毒已经清得七七八八:毒,并不能说不毒;不过并不是很稀奇的毒,只是蛇毒而已。
众人看向已经被绑起来还大骂个不停的沈罗氏,茶香等人恨不得立时就把沈罗氏打死;好在红袖一直没有晕过去,不然现在沈罗氏就算不死,怕也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奶娘脸色发白的跑过来,说两位哥儿情形不好;不用红袖说,墨大夫提起前襟来就跑了过去。
两个哥儿也是中毒了,不过中毒的并不严重,好像只是刚刚在和沈罗氏的挣扎中,被她碰到了一两下而已。
听到奶娘们的话,众人脸色都白了;人人都说不能饶了沈罗氏,怎么会有这么毒的心肠:她也只不过是求了两次自家主子要留府中,自家主子不能答应她,她便如此来害自家的主子。
红袖歪在榻上,听到儿子们没有事儿这才放下心来,把孩子交给墨大夫照顾,她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让人把沈罗氏带到了近前,她看着沈罗氏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拦下你去抱儿子吗?”
沈罗氏听到这一句,恨得眼珠都快要瞪出来了:“你不是人,你不是人!”如果不是这个沈家五少奶奶,她至少能在出府之前亲手抱一抱儿子。
现今沈家五少奶奶又叫中毒了,孩子也说是中毒:还不就是因为自己骂了她两句,便要诬蔑自己:沈罗氏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
红袖咳了两声,吩咐人把沈罗氏带出去看看。过了片刻,沈罗氏被带回来之后,便再也不骂人了,她全身抖成一团,脸色苍白的吓人。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神经质一样猛得抬头:“不可能,这是你们骗我!你怎么没有事儿,怎么这么快就被救过来了?”
红袖没有理会她,只问灵禾:“可救下来了?”
“有一个,在我赶到救夫人叫,已经死了。”灵禾声音有些低低的,就算死得是一个婆子,那也是一条人命啊。
“你现在可明白,我为什么不让你抱孩子了吗?”红袖沉默了很久之后,并没有再问中毒婆子们的事情,而是再次看向沈罗氏。
沈罗氏摇头:“我不相信,不相信!不是我,不是我。”她不敢相信,她长这么大连只鸡都没有杀死过。
灵禾冷冷盯着她:“你的手,你的手有毒;你碰到人的时候,指尖便把人划伤从而使人中毒;但是小孩子的皮肤很嫩,你的手只要碰到,不需要划伤就可以让孩子中毒,懂了没有?”
映舒真想踢她一脚:“我们家姑娘救了你的儿子,你居然骂了我们姑娘快一个时辰,天下间还有你这种人忘恩负义的人,我们今天算是见识了。”
沈罗氏看向了自己的手,她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手:用这双手,她做过很多次饭菜给儿子和沈二老爷,可是他们父子从来没有中过毒谁啊?为什么,她的手好端端的就变得有毒了呢?
红袖看她的样子,轻轻一叹:“我想,这毒应该不是你弄到手上的才对:只是为了要查清楚,我们要好好的看看你的手,但是你不能乱动,免得误伤了人好不好?”
红袖很肯定这一点,是因为沈罗氏当时毫无犹豫的去抱自己的儿子:如果她把自己的手弄上了蛇毒,当然不会一点顾忌也没有的去抱孩子。
还有,蛇毒虽然不算是什么奇诡的毒,但也不是一般人能买得到的;她是一心要进沈府做姨奶奶的,就算是安了要害人的心,也不可能一进府便把毒带进来:她就不怕被二夫人看到?聪明点儿的,都会在站稳脚跟之后再动手。
更何况二夫人无子、她有子,就算是害死了二夫人她也不能扶正:万一再来个填房夫人,哪有现在无子的二夫人好?并且,她还知道沈罗氏当天并没有打算把孩子接进来,那么沈罗氏晚上还打算回去的,那她根本不可能会把毒带在身上的。
不是沈罗氏,那会是谁呢?那个简直就是呼之欲出,但也要有凭有证才可以,不然如何能平白就说是那人所为,而不是沈罗氏。
沈罗氏听到红袖的话轻轻的点了点头,她有些不敢看自己的双手,从来就没有想到过她的手能成为杀人的利器。
灵禾口中里含了解毒丹,一左一右是茶香和映舒二人: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沈罗氏下毒害人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但也不能不防她现在会暴起伤人。
沈罗氏闭着双眼没有动,她其实也怕双手被人砍去;不过依着她的想法,如果砍掉双手能见到儿子,她并不介意这一双手。
灵禾细细的看向沈罗氏的双手,发现沈罗氏的十指尖尖都是精心修整过的:每一片指甲都磨得如此如刀刃一般!
四十章 心病
映舒和茶香协看清楚了沈罗氏的指甲,不自禁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怪不得她在不经意之下就能伤人使人中毒了。
而且指甲修得十分讲究,假如你不仔仔细细的注意,根本不会注意到她的指甲边缘修薄了;如果说这指甲不是刻意修成这个样子,那才怪。
“你的指甲,是你修的吗?”红袖听完映舒的耳语之后,问沈罗氏。
沈罗氏闭着眼睛摇头:“是奴家的丫头修的。”
“多久以前给你修的?“红袖接着又问道。
“来府前已经修了两日,原本是到了应该修指甲的时候,只是在府中不比在府外,所以我也没有修过。”沈罗氏答得很详尽。
“没有人给你修过指甲?”
“没有,奴家天天想儿子,也无心于这上头;说实话,这几天我根本就没有想起要修指甲的事情。”
“你看看你的手指吧;”红袖轻轻一叹:“你的手指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你可知道?”
沈罗氏不知道自己的手上有什么特别,她轻轻睁看眼睛看了两眼手掌,还翻过了手背看过;灵禾轻轻的提醒她:“你的指甲。”
听到灵禾的话,沈罗氏才发现自己的指甲和往日不同了,她十分吃惊之下两手一抖,手指自另外一手的手滑过;她的手背立时被划破,血便涌了出来:乌黑的颜色。
灵禾立时给沈罗氏喂了解毒丹,让她干万不要动给她开始清理伤口中的毒,忙了半日沈罗氏也才感觉到晕眩消失:现在,她对于自己的手能让人中毒,没有一丝不相信了。
但是她同时也被吓坏了,招头泪眼看向红袖:“怎么会这样,少奶奶,我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红袖怕她一激动不伤到自己、就伤到旁人,立时安抚她:“我知道,你不要动,小心你的手指。”
眼下除了要知道谁把沈罗氐的指甲变成了这种样子之外,还要想法子把毒自她的指甲上弄下来才成:只是不知道蛇毒是涂满了她的整片指甲,还是只涂了前端;如果只在前端,只要小心剪下来便是,如果涂
满了便有些麻烦了。
想到这指甲还是证物,红袖让灵禾把沈罗氏的指甲先剪下来一些,然后又请来了墨神医验看沈罗氏的手与指甲。
墨神医用药验看之后道:“只是前端有毒,不过这余下的指甲还是有毒;如果用手取用食物,她本人就会中毒而亡。”
红袖听到这里一惊,看向沈罗氏:“这几天你吃饭……”
沈罗氏看着红袖道:“府上的规矩,不是吃什么东西都不能直接用手拿的吗?是有人教过我规矩的,我不曾用手取用东西,怕被那些丫头婆子更加小瞧了去。”
红袖听到此话,更加肯定沈罗氏只是被人利用了:利用沈罗氏来下毒。
事情安排的很好,把沈罗氏留下在府中,却又有把此事告知了红袖和沈妙歌,有了沈罗氏的第一次哭求红袖,因为红袖的拒绝而哭晕过去;而后,红袖和沈妙歌把沈罗氏要留在了二夫人院子里的事情,透给了沈太夫人知道,因此二老爷被训斥,太夫人让二老爷把沈罗氏送出府去,有了沈罗氏第二次来哭求红袖,再一次的哭晕过去。
两次被拒之后,说沈罗氏对红袖没有怨气是不可能的;看她今天在看到儿子之后,对红袖的叫骂就知道,她对红袖甚至有些因怨成恨的意思;虽然恨意不多,但的确是有。
沈罗氏对孩子的想念,一定想法子要见一见孩子;依着二老爷的性子,他当然不会为沈罗氏去求沈老祖,所以沈罗氏一定会偷偷溜出来二夫人的院子来寻孩子。
孩子们的生活在府上是极有规律的,府中几乎每个仆人都知道;午后,正是孩子在园子里透气晒太阳的时候。
红袖摸了摸了下巴:“你今天出来是想见儿子的吧?你一定是知道孩子会在园子里,可是你为什么会到我院子的后面呢?”
沈罗氏低着头看丫头用药水为她的手指清毒,听到红袖的话抬头:“奴、奴家迷路了,原本是想去园子的,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这院子的后面。”
红袖轻轻一叹,只能说是阴差阳错,居然让沈罗氏遇上了孩子们自园子里回来;而自己院子里两个奶娘一定是邀了那个新来的过来坐坐,不想却被沈罗氏拦在了自己院子的后门附近。
其实,不管沈罗氏是在园子里,还是在自己院子的后门处,结果大同小异:孩子和奶娘们一定会在一起;而沈罗氏一看到儿子一定会冲出来要抱孩子,怎么也会造成混乱;在混乱中碰到孩子、丫头,伤到人也是极正常的。
不过万幸的是,她是在红袖后门处见到自己的儿子,所以伤人之后灵禾等人能及时诊治,不然今天死掉怕不会只是一个婆子了。
此计把二老爷、红袖和沈妙歌还有沈罗氏的心思摸的很透,把握的很好:如果不是因为红袖的出现,沈罗氏便会抱到自己的孩子。
沈罗氏眼下是绝望之极,在看到儿子的时候,一定会生出比平日里更大的力气来;她在抢和奶娘抢孩子时,一定会用上一些力气:那时,不止是奶娘会受伤中毒,就是孩子也一定会被沈罗氏所伤中毒。
园子距各处都远,就算墨大夫人和灵禾再快赶到园子里时,怕是孩子和奶娘、婆子:只要是被沈罗氏指甲所伤的人,都不可能救得下来。
而红袖的孩子在其中,会不会被沈罗氏伤到,全看天意了:如果运气好,可能毫发无伤只是受惊;如果运气不好,就有可能会和沈罗氏的孩子一样受伤中毒;就算是像现在只是碰确,也会让孩子们中毒——到时,墨大夫就算救下了两个孩子,是不是会落下什么病根儿可就不知道了。
因为蛇毒,都是发作的极快,再且沈罗氏指甲上的蛇毒又是极毒之物。
红袖握紧了手:设计之人,根本没有在意自己的孩子、与其它人的性命;不,应该说,她很想能一击奏功,把几个孩子都弄死才对吧——她虽然不能肯定对方一定有这个心思,但是却不能排除对方没有这个害人的心思。
不要说红袖,就是韵香等人所怀疑给沈罗氏下毒的人,就是二夫人:除此这外,无人能做到的。
沈罗氏在二夫人的院子里住着,而且哭晕过去的次数可不是一两次:在她昏迷之中,正好对她的指甲做手脚。依着墨大夫所言,能让毒附着在指甲上这么多、这么毒,绝不是一时半会的功夫。
想到此处,红袖看向墨大夫:“她是不是还中了其它的毒,就算是想孩子想得紧,也不能常常哭得晕死过去人事不省啊。”
“姑娘,不是毒而是病;”墨大夫答道:“她的心脉不好,并且是固疾;依着在下愚见,倒像是自胎里带出来的一般。”
红袖闻言看到沈罗氏:“你有心疾?”
“是的,少奶奶;自幼时一直便不停有人叮嘱奴家不可以过于激动,大笑、大哭等等都对身子不好;常年用药调理,自小到大也只犯过几次而已;近日是因为想孩子之故,所以才会屡屡晕倒。”沈罗氏脸色有些苍白:“此疾,我们一家人都有;祖父、父亲、姐姐等,都是死于此疾。”
“你姐姐也是死于此疾?”红袖听到里心里一动:“不是说染了很重的风寒去世?”
沈罗氏有些吃惊:“少奶奶怎么知道此事的?姐姐的确是染上风寒去世的,但是风寒之所以不治,就是因为牵扯的犯了心疾。”
红袖听到这里好像想起了什么,只是一时间却又不是很明白,便点了点头并没有再问沈罗氏,而是低头沉吟了很久。
“有谁知道你的固疾?“红袖再次开口。
沈罗氏想也没要想:“我们老爷本来就知道,还有一直伺候我的丫头婆子也知道。”
“二叔父知道?嗯,府中可还有其它人知道你有心疾吗?”红袖知道沈罗氏好丫头婆子虽然也跟着进了沈府,但却被二夫人远远的打发到下人房里去住,根本就没有让一个人跟在沈罗氏的身边。
只是不知道沈罗氏的心疾,是二老爷说出来的,还是那些丫头婆子们说出来,或者是……;红袖的眼睛眯了起来。
沈罗氏摇了摇头:“府中应该没有人知道我有宿疾的,奴家也没有向人提起过;这些日子只想孩子的事情,哪里想过自己的事情。
“那你如此激动,对身子的影响不大吗?”红袖看了一眼墨神医和灵禾:“你接连晕倒几次,会不会有什么万一?”
沈罗氏摇摇头:“我身上带着有药,只要晕倒之后有人能及时喂我吃药,便不会有太大的事情。”
墨神医在一旁轻轻的点头,看来沈罗氏所说是真;也就是说,如果不给沈罗氏别喂药的话,她便会当真死过去。
红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谁给沈罗氏喂的药呢?如果二老爷在,是二老爷喂的,那二老爷不在的时候,会是谁呢?
四十一章 也中毒
沈罗氐指甲上既然被动了手脚,那就是有人不想那因#而死:在沈罗氏晕倒的时候,一样也有人给沈罗氏喂药,她才能一次又一次的晕倒。
红袖眯着眼睛思索着前前后后的事情,设下此计的人,要除去的人不止是一个沈罗氏,还想要除去沈罗氏的孩子;如果顺带着能伤到或是除去红袖的孩子,也只能说是那人的意外之“喜”了。
那设下此计的人不但知道沈罗氏的病,而且还熟知她的病与救她命的药,才能设下此计;红袖轻轻的搓了搓手:她如何能知道的如此清楚?要知道,如果不是对沈罗氏的病情很清楚,此计很可能就会夭折的——沈罗氏的病如果重一些,如此激动的晕倒几次,说不定就会死于心疾。
二夫人?红袖在心中念了几遍之后,看向映舒:“你们出去瞧瞧,可有人和罗氏娘子的贴身丫头走得近?或是那贴身丫头都去过哪里。”
映舒答应着去了之后,红袖看向沈罗氏:“你已经伤了人并且还因而死了一人,在事情没有说清楚之前,你是不能离府而去的。”
沈罗氏脸上露出了狂喜之色:“少奶奶,谢谢你。”
红袖轻轻摇头:“但是你只能留在我这里的厢房内,哪里也不能去。”
沈罗氏脸上的喜色褪去,跌坐在地上半晌之后忽然抬头:“少奶奶,您要救救我的儿子,求求您了,我来生做牛做马来报答您。”
红袖看向她:“孩子在老祖宗那里,一般人是动不了她的,你放心就是;嗯,我也会提醒一下老祖宗,你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她顿了顿之后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原本想提点她两句,如果沈老祖把孩子留在二房,孩子自然是有很大的危险;但沈老祖不止是把孩子留了下来,还留在她的身边的用意不言而喻了。
不过想到沈罗氏倒底是不可能留在沈府的,所以红袖闭上了嘴巴,没有再深说。
随后,红袖又细细的问了沈罗氏在二房的生活起居,都有什么人和她比较熟或是有什么人伺候她;红袖问得时候,没有想沈罗氏在二房里根本没有熟悉的丫头婆子,她根本无人伺候。
如此一来,就算是红袖想找个借口去二夫人的院子弄个丫头来问话,也不太可能了;她正低头沉吟时,听人说太夫人到了。
红袖随即一想,就明白是沈罗氏儿子的奶娘;看来是瞒子沈老祖,却没有瞒过沈太夫人。她身上的毒刚清了不久,还不能起身迎出去,急命韵香等人出去迎。
沈太夫人被沈夫人扶着进来,看到红袖好好的松了一口气:“她们说你没事我哪里相信,看到你好好就放心了;我的两个孙儿重孙儿可好?”
“太夫人,您快坐下;不如是受了一点小伤,您还急急的赶了过来,让孙媳如何承受的起?两个哥儿都好,太夫人放心就是。”红袖坐起来,在床上勉强为礼。
太夫人和沈夫人都按住了红袖:“你这孩子,好好养着吧;让我们看看伤到了哪里。”
沈罗氏看到太夫人进来之后,便面色发白的低下了头;她不知道这位太夫人会不会有沈家少奶奶的好脾气,万一生气把自己打死可怎么办?
看完红袖之后,太夫人看向了沈罗氏:“袖儿,可问清楚了?”
红袖把事情简单的一说,只是陈述并没有加上她的猜测;听完之后太夫人和沈夫人对视一眼之后没有立时说话,又让人呈上了沈罗氏的指甲看过。
“如此说来,毒也不是什么难弄到的东西,而动手毒杀了人的就是沈罗氏了?”太夫人眉头紧紧皱着:“你的毒,是哪里来的?”
沈罗氏吓得直摇头:“不是我,太夫人,不是我。”
沈夫人轻轻的道:“听那奶娘说她疯了一样抢孩子,不太像是知道手上有毒的样子。”沈太夫人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再看沈罗氏。
沈罗氏并不得沈家长房主子们的喜欢,这是毋庸置疑的。
红袖忽然问道:“那奶娘,没有事儿吗?”
沈夫人轻轻点头:“原本回去就晕了过去,胳膊上受伤的地方流出的血都发乌,焚琴这才让人报给了太夫人和我;现在那奶娘已经救过来了。”
红袖微微愣了一下:“叫了大夫来,人便救过来了?”这奶娘还真是命大的很。
太夫人看了红袖一眼:“有什么不对?”
“没有;”红袖看了一眼灵禾:“只是那毒很霸道的,一会儿还是让灵禾去看奶娘看看再说吧;奶娘受了伤还是养一养的好,孩子这两天让焚琴找个人看着吧。”
太夫人抬眼看了红袖一眼:“嗯,袖儿说得有理;”再看了一眼沈罗氏:“她手上的毒应该不是她自己弄上去的,此事要好好的查一查——绝不能再让府中出另外一个……”
红袖轻声应了一声,她知道太夫人所说的人是江氏。
“现在,就叫你二婶娘过来吧;”太夫人淡淡的道:“无凭无据你一个小辈儿不好对她怎么着,不过我在这里便不同了;叫她过来,如果此事说不清楚,就算是无证据也让她去家庙里去住着!”
因为江氏的事情刚过去并不久,所以太夫人对于在府中下毒的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痛恨,是绝不能容忍的。
红袖并没有阻拦,就算是太夫人今天不来,她也会在明天身子好一些之后,去请太夫人出头的:二夫人,却不是她一个小辈儿能随意置疑的。
立时便有人应着出去了,但是人出去不一会儿便回来,同来的还有二夫人身边的贴身丫头:“少奶奶,灵禾呢?救命啊,我们夫人、夫人……”
太夫人等人都站了起来,没有人喝斥那丫头的失礼:“你们夫人怎么了?”
“好端端的晕死过去了,脸色发黑;”那丫头跪例在地上哭了起来:“已经去请大夫了,可是怕、怕……,少奶奶,救命啊。”
红袖立时让灵禾和墨大夫都随那丫头去了:“快去,快去。”救人如救火,当然慢不得一丝一毫。
灵禾等人走了之后,红袖在心里道:这,晕得也太是时候了吧?
沈夫人起来对太夫人道:“我过去瞧瞧,免得一院子里没有个做主的。”她的话说得别有深意。
太夫人看向沈夫人:“你仔细些。”
沈夫人走后,太夫人和红袖便又问了沈罗氏两句话,让人带她到厢房去了;然后太夫人不放心沈老祖那边,想去看看再回来件,焚琴挑了帘子进来。
“太夫人在少奶奶这里啊,让我这一通好找;”焚琴上前见了礼:“这事儿老祖宗知道了,不过被婢子遮掩了很多,并不知道死了一个婆子;可有眉目了?老祖宗非要过来看少奶奶,被我好说歹说的劝住了——昨儿晚上便有些着凉,哪里敢让她老人家出来。”
太夫人问了老祖宗几句之后,便道:“回去之后好好劝一劝老祖宗,我晚上会过去陪老祖宗一起用饭的,有什么到时还有我呢;这是一件事儿,第二件事呢就是,你要安排几个妥妥的丫头照看小哥儿,千万不要再出差错,明白吗?”
焚琴闻言心头一跳,看了红袖一眼连忙点头答应了下来,却并没有多问一句话。红袖看着焚琴微微一笑:“没有什么事儿,只是一切小心为上;就算是老祖宗跟前的事情,也要小心再小心才成。”
太夫人也吩咐了几句小心无大错的话后,这才打发了焚琴回去。她和红袖足足等了多半个时辰,沈夫人才带着灵禾和墨大夫人回来。
二夫人的确是中毒了,还就是沈罗氏指甲上的蛇毒;因为是喝下去的,所以发作的慢,但是救治起来却极为麻烦,虽然有墨大夫在也只能说是暂时保住了性命。
中毒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吃了一碗汤;一碗由沈罗氏整治,整整炖了多半夭的汤也就有一盏茶的功夫便感觉身体有些不适,然后越来越严重,最后大叫一声便晕倒了。
沈罗氏整治的汤?红袖和太夫人、沈夫人互相看了看,毒还是一样毒:二夫人中了如此重的毒,倒还真是稀奇的很。
红袖看向墨大夫:“我和孩子、婆子们的毒,就是经过灵禾的处理,也没有晕迷不醒的;二婶娘中的毒是一样,为什么却晕迷不醒呢?”
“吃到肚中的毒药,和接触到血的毒效果是不同的;”墨大夫不紧不慢的说道:“二夫人现在内脏受伤,血中已经有了不少的毒,当然就难救治一些。”
“当然,如果有对症的解毒之物,救过来当然很快;但是此毒虽然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不过正好解其毒的几样药材,我们北方却是不产的——蛇种也不是我们北方的蛇种。”
墨大夫说完还弹了弹自己袍子:“所以,就算是在下已经尽力,二夫人在无完全对症的药之前,几天之内是醒不过来的。”
红袖听完看着墨大夫:“没有其它的法子?”
“没有其它的法子;”墨大夫看了一眼沈太夫人:“咳,其实救不救得过来,也不必如此着紧。”
四十二章 夫妻情重
红袖闻言就知道墨大夫是有法子,可能是因为所用的药材太过贵重,所以才不想用在二夫人身上——墨大夫不太喜欢二夫人,所以不想浪费珍贵药材。
就像江氏中毒的那一次,明明很简单的法子可以救江氏,却硬是要了她很多的银两:因为墨大夫不喜欢她,认为她的毒中的很奇怪;后来证实,墨大夫的直觉很准,因为江氏的确是自己下得毒,一来是为了要害人,二来当然是为了要让沈府长辈、红袖等相信她。
说起来,墨大夫算不得是一个好大夫,这一点他自己也承认:在他的眼中,人并不是只分为病人和非病人;而是分成他喜欢的病人和他不喜欢的病人。
对于这一点,墨大夫的师父也没有办法:他的师父在纠正了他喜欢恶意整治不喜欢的病人之后,便因为年老去世,没有来得及教会墨大大做到完全的医者父母心;墨大夫到现在只对于他不讨厌的病人很有父母心。
红袖等人并不认为墨大夫这一点有什么,反正人都有缺点的;而且冷冰冰的墨大夫也是因此而变得可爱,所以大家并没有人要纠正他。
红袖虽然猜到了墨大夫的心思,但是眼下有太夫人和沈夫人在,她也不好直问墨大夫,只能闭上了嘴巴。
太夫人的一张脸黑了下来:“她也中毒了,那会是谁在罗氏的手指上动手脚?”忽然想到听到一点闲言:“是不是前两日,七房和二房有些不快?”
红袖听到这里,无奈的点头把二夫人寻钗、发现月桂小衣的事情说了出来:“不过眼下大动干戈怕是不妥,七婶娘还带着身孕呢。”
太夫人火气小了不少,她想了想道:“袖儿也中了毒,虽然说已经没有大碍怎么也要调养几天才对;但是这两天宫中太妃、贵妃寿辰,又赶上老王妃去世,所以我和你们夫人不得闲。”
“嗯,我看先这样吧;现在府中发生了罗氏的事情,让你七婶娘移到我的院子里去住,而你二婶娘在晕迷中,她院子里的事情你当然也要多多上心;明白吗,袖儿。”
红袖一听便懂,立时答应下来;太夫人这才带着一肚子的闷气,和沈夫人走了。
太夫人这是要红袖尽管放手去查,借口她给红袖找好了;就算二夫人和七夫人有气不服,也不能闹开来,要理论也只能去找太夫人。
红袖想了想之后,吩咐灵禾和茶香带着几个丫头去伺候二夫人:二夫人近身的事情,最好是不要他人经手;而院子里所有丫头婆子,也由茶香问一问然后留下几个必要的人,其余的人都交给来旺媳妇看管。
茶香和灵禾带着人去了,红袖这才躺下来合上眼睛歇一歇:她也是中了毒的人,现在身子也虚着呢;如果不是因为事情就在眼前,她早就想睡一觉了。
到了晚饭的时候,沈妙歌刚让人盛了一碗粥过来要喂红袖时,茶香便回来了。
原来二老爷晚上要宿在二夫人房里,而茶香和灵禾都不安便伺候,只能让二夫人贴身的两个丫头出来照应。
沈妙歌已经听红袖说过了事情的经过,闻言皱眉道:“二婶娘中毒有伤在身,让二叔父在其它房里歇下,让人伺候着就是了。”
“婢子也是这样对二老爷说的,但是二老爷非要守着二夫人,婢子们也没有办法。”茶香摊了摊手:“二老爷的话,婢子们也不敢不听的。”
红袖闻言想了想道:“只能听二叔父的,难不成你还想把二叔父自二婶娘的房里赶出来?夫妻情重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沈妙歌哼了一声儿,却没有再说什么;二叔父可当不起夫妻情重四个字,只是这个时候他没有来问沈罗氏的事情,反而非要留在二婶娘的房里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事不是二婶娘做的,是二叔父做的?
沈妙歌立时摇头,怎么着二叔父也不可能想杀死自己的儿子吧。
他看到红袖又在凝神,便吩咐茶香回去二房那里伺候着,夜里警醒着些,就打发茶香走了。
然后他又转身劝红袖今天多休息,有什么事儿都等到明天她能好些时再说:今天晚上,是什么也不要想了。
红袖知道沈妙歌是担心自己,便笑着应了;夫妻二人你一口我一口的用过了饭,又抱过来孩子看过之后,沈妙歌才上床。
他揽过红袖来之后哄她早睡,但是他却一直睁开眼睛直到天色快亮的时候才合了一会儿眼睛。
家中虽然出了这等大事儿,但是沈老侯爷和沈侯爷也只是过问了一声儿,便把事情交给了红袖和沈妙歌,并没有再深问下去。
红袖因此问沈妙歌朝中可是有什么变故,沈妙歌只是叹气:“还能有什么变故,廉王爷,唉——!”
听到他这一声长叹红袖心中一揪:“王爷他、他被皇帝怎么了?”
“也没有怎么,只是朝中忽然很多大臣上书状告王爷,说他恃强凌弱什么的;其实,王爷的性情我们知道,他哪里会做出真正恃强凌弱的事情来,九成九都是那些大臣和他们家的子孙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落在了王爷的手中罢了。”沈妙歌摇头:“只是王爷的那脾性,向来做事只是随性而为,根本不顾忌名声;现如今反倒落了一个不是。”
“皇帝不是一向知道王爷的性子?”红袖说完这一句之后自己一叹:“知道又能如何,唉——!王爷,这一关过不去了吗?”
沈妙歌摇头:“不知道啊;虽然皇帝因此训斥了王爷,不过却没有真正的拿王爷如何,眼下说什么还早了些;只是,我心中怎么也是有些不安。”
红袖没有再说什么,低着头想了很久之后抬头:“也许,太后她老人家当初所想是对的;王爷现在如果不曾把一切交出来,哪里会……”
沈妙歌没有接话,有些话不是他为臣能说的;不过他心底也是这样想的,虽然廉亲王不放弃那些早晚会和皇帝翻脸,但却不会像现在一样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皇帝宰割了。
红袖没有提及廉王妃和福官姐弟,因为不忍心提及;和一个王朝抗上,沈家没有那样的实力、能力,此事沈家只能袖手。
四十三章 暖被窝
前一个晚上,沈府又何止一个沈妙歌没有合上眼睛,二老爷根本就没躺下,他一直坐在二夫人床头前的椅子上。
二老爷看着二夫人,静静的看着妻子,看得目不转睛;直到过了三更他忽然轻轻的开口道:“多年的夫妻了,我怎么一直都没有看透你呢?真想不到,你居然是这样一个女子,就算我有千不对、万不对,你要毒杀的那个人也应该是我,不是罗氏和孩子;更不应该去祸害五哥儿的孩子,他可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当真如此狠得下心肠来?”
他是在对二夫人说话,但是二夫人现在昏迷中,能听得到他的话吗?二夫人静静的躺着,没有什么反应,就是呼吸还是一样的微弱。
二老爷给二夫人掖了掖被角:“我知道你能听得到,虽然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法子骗过了那个神医,但我确信你能听得到;如果你当真有怨气不能出,那么就冲着我来吧心——杀要剐都可以,只是放过罗氏和孩子,还有我们沈家的人吧,好不好?”
说到这里,他眼睛里微微有些湿润:“你不能因我一个人之错而迁怒整个沈家,那个、那个江氏的事情,你不是知道吗?收手吧,免得日后你也落一个身败名裂,岳母大人膝下可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啊,到时你让她情何以堪?”
二夫人还是静静的,没有一点儿反应。
二老爷还是坚信她是醒着的,能听得到自己的话,所以还在不停的说着。
“你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吗?我原来是真得不知道,我也像太夫人等人所想,以为所有的事情都是那个江氏所为;可是你这一次出手,让我想起了太多的事情来一一我们是夫妻啊,你就是做事再隐密,我也能发觉到一点不同,只是当初没有往心里去;现在我想起来,你知道吗,我是一身的冷汗啊!”
“我也怒、我也痛,那死去的可是我沈家的骨血!”二老爷的声音微微高了一些,但是他轻轻一叹之后又道:“但是,你却是我的妻啊,你让我怎么办?”
“那些死去的已经死去了,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如果你心中怨恨实在难出,就对着我来吧,我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反抗,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应得的。”
“错,是我错了,现在想想你知道的事情已经极多了吧?可是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我和罗氏,是真得动了心;但对你,却并非没有情份,不是因为对岳父大人的承诺,我的确对你有心的,只是和罗氏的、不太相同而已。”
“我说这些,不是巧辩,只是想让你知道而已;你就放手吧,好不好?……”二老爷不停的说着,声音有低有高,说得话也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还提及了他和二夫人刚成亲时的事情。
“老爷,您叫婢子?婢子睡得太沉了,实在是……”外面传来丫头的声音。
沈二老爷用袖子拭了拭自己眼睛里流出来的泪水,扬声道:“无事,你们自睡就好。”
“夫人,还好吧?”丫头还提挑帘进来了。
“还好,没有什么事儿;你去吧,我在这里守着你们夫人就好。”二老爷再次开口赶丫头离开。
丫头看了看沙漏:“老爷,现在已经四更天,您还是去睡一会儿,夫人交给婢子吧。”
二老爷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瞧了一眼沙漏:的确已经四更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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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又接着劝道:“老爷,您白日里怎么也少不了应酬,还是去歇一歇的好;而且夫人这样子,就像墨大夫所说是好转迹像,您放心就是。”
二老爷想了想点点头:“也好,你小心在意些。“说着话起身,又看了一眼床上的二夫人,叹息着转身出去到西暖阁去睡了。
二老爷离开之后,那丫头掀起一点帘子的小缝来瞧,确定他进了暖阁之后才回到二夫人的床边,把床帐上挂勾握住旋转,取下半截挂勾之后,往杯子里倾倒了一些灰白色的药面儿,再把挂勾复原,这才扶起二夫人来给她喂药。
服下药不久之后,二夫人睁开了眼睛:“你也真是的,怎么也不知道早些进来赶他走,让他罗嗦了我半天。”
丫头低下了头:“婢子、婢子不小心睡着了。”
二夫人想斥责她两句,话到嘴边却改成了:“罢了,你也是累坏了;只是我们现在要十分的小心在意,眼下也只累你了。”
丫头扶二夫人坐好:“今天还是亏了老爷,不然我和小环现在还关在厢房里;屋里伺候您的就是灵禾和茶香了。”
“哼,她倒是快!不过敢这样做,一定是得了老不死的允许;”二夫人皱了皱眉头:“这毒还真是霸道,虽然有解药却也不能服得太多了,所以我虽然在没有睡着的时候能听到声音,但苦于不能动不能言,万事你就要多长个心眼儿,知道吗?”
“婢子明白,夫人放心就是;”丫头担心的看着二夫人:“就像夫人所言,这毒是很霸道的,您虽然服下去的量不大,又服了一点解药一一但是对身子还是极为不好的,如此做实在是……”
“太不值了,是不是?”二夫人看了丫头一眼:“小佩,救下你一家人到现在,你一直跟在我身边,原来的旧事你所知不多,但是后来的事情可都是知道的,你认为夫人我能咽得下去这口气?只要能除掉这些狼心狗肺、枉活在世上的人,我做什么都是值的。”
“而且,如果不是我中毒了,现在你们便不是被关了起来,怕已经挨上板子了;至于我,就算是下死口咬定不认,也会被送出府去;到那时,便只能看着那忘恩负义之人,和那寡廉鲜耻的妇人快活,我岂不是会被活活气死?”
小佩轻轻一叹,没有再说什么;此时小环自外面进来,手里拎着一个小巧的食盒:“夫人饿坏了吧?晚上怕人瞧见或是听到响动,只弄了一点简单的吃食,委屈夫人了。”
二夫人轻轻摇头:“让你们两个丫头受委屈倒是真的;明儿,说不定还会被人打,唉,说起来都是我这个主子累了你们,却又无力护你们周全啊。”
小环摇头:“夫人,没有你的话,我和小佩一样,全家人早就死了;能活到现在全是夫人的恩德,不要说挨板子了,就是杀了我们,我们也没有怨言——想自我们嘴中听到##,是不可能的。”
二夫人叹息着又说了一些愧疚、对不起两个丫头的话,主仆三人都流了泪抱头哭了一阵子之后,才吃了多半碗东西:“接下来的事情,你们都记下了;千万要小心,不过也不可存妇人之仁;现在不是我要人家死,是人家逼到了我们面前,要我们主仆死啊。”
小环和小佩都点了点头:“夫人放心,我们会把事情安排好的;夫人晕迷在床上,不管出了什么事情,都于夫人您无关的。”
二夫人轻轻的点头微笑:“你们却要小心自己,最好不要出去这院子,事情慢些来无妨,但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顿了顿又道:“我只有一个女儿远嫁多年,你们对于我来说,可都是我的心头肉,都是我的女儿,事情不成不要紧,但不要让人伤到你们,记下了?”
小环和小佩都重重点头,眼圈红红的答应了一声儿;二夫人重新又吃下一杯茶水,接着便又成了那副昏迷不醒的模样。
小环看着二夫人的样子很担心:“夫人总这样服毒药,真得不会有事儿?”她知道现在二夫人是真得昏迷中,因为刚刚服下了毒,虽然只是一点点。
“应该没有事儿吧?刚刚夫人也吃下去了一些解药;”小佩虽然嘴上如此说,心下根本没有底儿,不知道二夫人的身子倒底抗得住抗不住。
“你没有劝夫人不要招惹五少奶奶吗?”小环一脸忧心的坐下来:“五少奶奶太厉害了,万一我们夫人……,到时可怎么办?”
小佩看向床上的二夫人轻轻的摇了摇头:“没有,原本只是提了提个话头儿,但是夫人的话让我不忍再劝下去——这些年,夫人实在是太苦了些。”
小环低下头没有再言语,她对二夫人虽然是感恩戴德,但是对二夫人的有些所为还是不满:二老爷对不住夫人,夫人不应该拿沈家那些无辜的人下手啊。
小佩知道小环在想什么,她们已经不止说过一次这件事情:“原本,因为四夫人、江少奶奶等人,没有人知道我们夫人原来也动过手的;但是眼下府中已经没有人再兴心害人了,我们夫人眼下不是一动手便被五少奶奶盯上了?可是,想劝夫人住手,却不可能的。”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府中现在还有长房、二房、三房、五房、六房和七房在,五房只有一个五老爷并无夫人、孩子,本就在府中的时间少,当然不可能会搅和进内宅的事情。
三房夫人一颗心都扑到了原四少奶奶静萱的家业上,根本就不会再来搅和沈府内的事情;而六夫人早已经和长房是一个鼻孔出气儿,七房虽然一心想要往上攀,却从来没有兴心要害死人。
在这种情形,二夫人被人盯上极为正常;两个丫头虽然千灵百巧,但她们却想不出一个法子能救自家的主子。
听外鸡鸣之声时,两个丫头身子都是一抖:该来是躲不开的;小佩忽然咬了咬牙,伏在小环耳边说了几句话。
小环的面色一下子苍白起来,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万万不可!”
小佩却道:“不如此,还能如何?再者,也是要看情形的,不得不防个万一罢了。“说完便站了起来:“你在脚踏躺下吧,我去外面;一会儿莫要让茶香等人看出什么来。”也不给小环说话的机会,她挑帘子出去了。
小环呆坐了半晌,才木木的起来在脚踏上铺上被褥,然后躺下接着想心事。
天,终于亮了。
沈妙歌带着一肚子的忧虑上朝了,红袖再也睡不着早早起来梳洗,又去看了看孩子;然后看到韵香来了,才笑道:“你家逸尘晚上回去的不晚吧?”
韵香脸上一红,看屋里没有旁人朝地上啐了一口:“姑娘,哪有您这样天天打趣奴婢的主子?”
映草儿快嘴的接上一句:“哪里打趣了,姑娘不过是怕你独守空房寂寞罢了,居然如此不领情!“回头她对着红袖挤眉弄眼的:“现在府中出了大事儿,依着婢子所见,就让白大哥白天晚上都留在府中吧;就算不去看着二夫人,也要留意我们大姐儿和哥儿,对不对?”
韵香脸上更红,啐了映草儿一口:“你人小鬼大,再过上一年到时看有没有打自己嘴的时候!”
“姐姐也说了还有一年呢,我现在却是不怕的;”映草儿笑嘻嘻的:“到时,我们也不过是半斤八两;哪个要说我,我自会说是和姐姐学的。”
韵香气得又啐了一口,才正色对红袖道:“我已经和逡尘商量过,这两天我就住在府中,他呢也在府中盯得紧一些;”看到红袖摇头,她拉住红袖:“姑娘,我这心里扑腾扑腾的跳,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一样,您就应了我们吧。”
红袖看了看韵香微微鼓起的肚子:“原本这个时候应该让逸尘在家里天天守着你,再给你两个丫头好好伺候安胎的;但是出了眼下的事情,不得不让逸尘做些事情,如何还能让你们夫妻如此辛苦?不成的。”
韵香又是感激又是好笑:“姑娘,我们是您的人,时时处处想的就应该是主子的事情,哪里有什么我们的事情?!”
“我是人,你们也是人;我前后生过两胎了,知道头胎是很危险的,况且你们夫妻本来就腻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哪里还能让你们天天在一个院子里,话却说不上两句半?怎么晚上也要让你们夫妻能——“红袖伏在韵香耳边道:“暖暖被窝不是?”
侯门娇 四十四章 出头鸟儿
韵香脸一下子通红,啐了一口跑了出去:没有正形的主子,实在是说不通的;不过她和白逸尘就是不出府回家,主子也拿她们夫妻没有办法的。
红袖不是不担心自身与孩子,但是韵香有身孕在身,白逸尘岂能不牵挂着韵香:都是人啊,自己的事情重要,人家的事情就可以扔到一旁吗?所以,她还是尽量安排让白逸尘能在晚上回去陪韵香。
成家图得就是两个人的小日子嘛,红袖不能只顾自己的生活,而牺牲了韵香和白逸尘的生活。
白逸尘如果只一心保护韵香的话,韵香是不会有半分危险的,但是眼下白逸尘没有如此做;而他做为刺客多年当然是极有银钱的,但是他和韵香谁也没有提出赎身走人;这些,红袖都明白的。
看着跑出去的韵香红袖微微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吩咐映草等人收拾一下,一会儿和她一起去探二夫人的病情;“顺便”问一问那些丫头婆子们,总要寻出下毒之人来才成。
虽然眼下府中又出了害人的事情,不过想想现在的沈府已经比原来好了很多:也许,这已经是最后一个了吧?红袖如此想,也是为了给自己去去烦恼而已。想到墨大夫就是不肯为二夫人尽全力,她也只有笑得;有时候,墨大夫固执起来,就算是映草儿的话他也是不听的。
先把府中的事情打点完,红袖这才带着人到了二房的院子门前。
二夫人的院号门前连个人都没有,院子里更是不见人影;只是那隐隐约约的哭声却证明院子里的人不少,只是关在房里不能出来罢了。红袖行到了廊前时,茶香自房里迎出来:“姑娘。”
红袖指了指后面的房子:“这些人一直都在哭?”
“是的;”茶香微微皱了皱眉头:“已经同她们说过很多次了,但是这些人就是不听,认定我们要把她们个个都拖出来打个半死的,所以哭了整整一夜。”
红袖看了一眼跟在茶香身后的小环,一面向屋里走一面道:“这如何能成?你立时打发人告诉来旺媳妇,让她寻个空院子把这些人给关到那边去一——哭成这样,不是扰了二婶娘养病?最迟今天晚上也要全给我移走。”
茶香答应了下来,打发小丫头出去寻来旺媳妇了。而小环一直低着头,她的神色旁人自然看不太清楚。
红袖坐到床前看着二夫人,问了二夫人的情形,然后又叮嘱茶香几个好好的侍候;说完了这些事情,她看向小环和小佩:“白天这里用不着你们,你们还是去房里呆着吧。”
小环和小佩都吃了一惊:“少奶奶,我们夫人一.一.”
“婶娘自有我照顾,在没有寻到婶娘的毒是被何人所下之前,这院子里的丫头婆子,在无人的时候是不能近婶娘身的,免得再有不浏。”红袖淡淡的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跪下:“我们夫人自然是被那个罗氏下了毒,没有吃她做得汤一一”
“少奶奶要如何做还要你们教不成?还是说,你们,底有鬼7!”茶香直接喝断了两个丫头的话,没有让她们再说下去。
两个丫头立时叩头认错,但是她们依然认为下毒的人是罗氏,此事没有什么好查的;言外之意就是红袖根本不用把大半儿的丫头婆子都关了起来。
红袖淡淡的道:“罗氏能下毒,在这院子里一定有同谋之人;她一个刚叫进府的人,在小厨房里做汤水,连个小丫头也不曾在她的身边7”
两个丫头闻言一愣,喃喃的道:“婢子们不太喜欢她,所以.—,,一”.
“不喜欢她更应该看得紧一些,你们就不怕她会害你们夫人?即便你们里面没有同谋,也是你们这些人伺候不周,不好好的给你们一些教训,你们什么时候也学不乖的!”红袖的声音略略冷了一些。
两个丫头再也不敢说话了,不管怎么说只凭二夫人躺在床上人事不省,说她们伺候不周是半分也没有错的。
红袖看她们不说话了,一挥手:“带她们下去;二叔父来了便让她们上来伺候着,不来便让她们在房里好好的思过吧。”
两个丫头再也没有敢说什么,行礼之后随婆子下去了;她们唯一烦恼的就是,二夫人交待的事情要怎么办呢?而且每天晚上总要给二夫人喂一点解药的,不然只凭着墨大夫来医治,就算是二夫人好了,身子也就被糟蹋的差不多了。
红袖看着小环二人出去之后,看了一眼床上的二夫人,又扫了一眼屋里;虽然她一句话没有问,但是茶香明白她的意思,轻轻的摇了摇头:意示这屋里没有发现任何药,不管是有毒的还是没有毒的。
原本认为屋子里搜到什么东西的可能性不大,而且就算屋里有东西,也不会这么容易被茶香等人找到的。
红袖又仔细的看了一眼屋里,的确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她再看一眼二夫人,起身道:“好好伺候着,我先去问问那些丫头婆子,二婶娘便交给你们了;还有,记得给二叔父准备饭菜。”茶香和红袖一面走一面说着出了屋子,床上的二夫人躺着连手指都没有动一下,可是她的眼皮却颤了颤。就在床不远的地方立着的映舒看得~~清二楚,她知道自家姑娘猾得不错,看来二夫人当真是能听到旁人说话,虽然全身上下不能动但心神是极清醒的。
二夫人现在是十二分的着急,她没有想到小环二人也会被关起来:天知道二老爷今天晚上还会不会再来一场夫妻情深的戏码一一他不来,她便由假中毒变成了真中毒!那些她想除去的人除不去不说,连她自己也会有危险了,她岂能不急;虽然她极为小心、聪明,但倒底是~~个常人并不会武;所以对屋里还有一个映舒在并没有感觉出来:她听不到任何一点呼吸之声。就是因此,她才认为红袖这一走,把屋里的丫头都带了出去:现在,她正飞快的想法子,但是她连动动手指都不可能,嘴巴也张不开,不说没有想到法子就算是想到了又能如何?二夫人终于发觉自己这一次的计策太笨了,居然把自己给困死了。
红袖并没有走,她让人在廊下安放好椅子,让人把丫头婆子都带到院子里,她要在这里问话。茶香带着几个丫头早已经回到房里,并没有跟在红袖身边伺候着;床上的二夫人此时却大惊失色,因为她明明听着进来的脚步是三个人,但是现在屋里却是四个人!那就是说,刚刚一一屋里有人?
这个想法把她吓了一跳,当即不敢再有任何的动作,把所有的担心与烦忧都压了下去,怒力的平静自己: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以想法子,眼下最重要的是安静下来。
只是她想安静却并不容易,因为院子里的声音时不时的传进来,扰得她根本静不下来。
红袖等丫头婆子们都到齐了,看了她们一眼之后并没有立时开口,反而慢慢的吃了几口茶才道:“你们,可是知道自己的错?”
丫头婆子们立时跪倒一息,求饶声不断。红袖立时恼了,眉头一皱道:“这是何人教得你们规矩?这里什么地方,就由得你们如此大呼小叫,哭哭啼啼的?”看到众人依然是哭闹不休,她淡淡的一抬手:“先给我把那此哭闹的拖出去打三板子教教规矩再问话。”
立时有婆子过来拖人,不过拖出去了四五个人,满院子便鸦雀无声了。
“现在,可记起了规矩来7”红袖扫了满院子的人一眼。
“知道了,少奶奶。”众人很识相,没有人再敢耍无赖了。
红袖点了点头:“你们是伺候二夫人的,可是现如今你们主子躺在床上生死不明,你们还敢说自己没有错?还哭闹了一夜不让你们主子好好歇着,说什么要打你们一——打你们还不应该嘛!有错不罚还能叫规矩吗?”
众人低头,没有一个人敢乱开口分辩,也没有一个人想先开口分辩此事;人人都盼着他人先开口,如此就算是说错了话也罚不到自己身上。
红袖看着众人不开口,冷冷一笑:“你们还等什么?那些和你们夫人中毒绝对没有半点干系的洒扫、花草上的人都已经被打发到来旺媳妇那里去了,留下你们,就是因为你们同二夫人的中毒有些干系。”
小环咬咬牙道:“少奶奶,此话婢子们不敢认下;婢子们的确是伺候不周,但是绝无害我们夫人的意思;我们夫人待人向来宽和,这里所有的人都和婢子一样,对夫人只有感恩之心。”
总要有人开口才成,不能给机会让五少奶奶再动板子:真说不定打到谁身上,有那忍不住的人再说出什么来一一虽然这些人所知的不多,但有一点蛛丝马迹也会让长房的人盯着这里不放的。
小环很明白这一点.,所以她才做了这个出头鸟儿。
侯门娇 四十五章 心肠狠毒
红袖逼出了这只出头鸟儿,看向小环:“既然人人对二夫人都有感恩之心,照理说就会伺候的夫人周周到到才对——那现在你们夫人躺在床上,也是因为你们这些人很是感激你们夫人之故了?”
小环想了想才道:“只是婢子们一时疏忽……”
“一时疏忽你们夫人就生死未卜?”红袖看着小环声音冰冷起来:“不知道你们下一次的疏忽会不会要了你们夫人的性命!”
小环不想再和红袖说自己这些人照顾不周的事情,无论怎么说她们在此事也是一大错:“少奶奶,婢子们的确是有错;但是害得我们夫人的罪魁祸首是罗氏,还请少奶奶为我们夫人讨得公道。”
红袖闻言深深看了一眼小环:“你这丫头,好伶俐的心思,也好大的胆子———我要如何做事,还要你来指手划脚?罗氏的事情不用你俩操心,你们先说一说你们的错处吧。”
“来人!”红袖说完也不再同小环理论,唤上来婆子一指—小环:“拖下去打!”
满院子的丫头婆子都惊呆了:只说了这么两句话便要打?这是什么道理。
“你们是不是在想,就这样打小环没有道理?”红袖扫了众丫头婆子一眼,再看向不求饶的小环:“她有错在先,当然是要罚的;而且,是谁让罗氏做得汤水也关系重大;她是你们夫人的贴身之人,当然要问个首责,拖下去。”
婆子们拖了小环下去之后,红袖没有再问丫头和婆子们话,只是静静的坐着。一会儿,婆子把小环拖了上耒,众人才知道她的嘴巴被堵上了,所以并不闻她的惨呼之声。
红袖并没有问小环话,而是看向小佩道:“你可有话要对我说7”
小佩抗声道:“婢子不服!”
红袖轻轻点头:“很好,来人,把她们都给我拖下去;”一指小环和小佩:“打!”
众丫头婆子从来没有听说过红袖如此行事,一时间人人更加紧张起来;月亮门那边只隐隐传出来板子之声,却并不闻一声人的呼痛。
院子里静的只有红袖取茶盏时发出的轻微响声。
再次把小佩和小环拖上耒时,小环的下身已经隐隐有了一点血迹:虽然每次打得不多,但是只要一直打下去,皮肉开花也只是早晚的事儿。
红袖看也不看小环和小佩,抬头看向了众丫头婆子,用手随意指向了一个丫头:“你可有话要说?”
那丫头吓得脸都白了:她不是为了小环和小佩担心,她是在为自己担心——一她什么也不能说,那么接下来她便会被拖下去挨打;但是夫人不会再问她一问,她是不是会棱一直活活打死,就算被打死也不会有人会吐口说出什么来救她了。
如同是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了她人的手上,她如何能安心?只是,她不能说啊。
这一次拖下去的人就是三个人了;然后变成了四个、五个、个;红袖并没有一丝焦急之色,她很安静的坐着,时不时的吃两口茶。
不管是被打的人,还是跪在脘子里的人,现在都面无人色了:如此下去,谁也免不了被打,到最后岂不是人人都会被打死?原本存着侥幸心理,认为这么多人五少奶奶就是天大的本事,只要都不开口她也无法。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这一次红袖没有慢慢的跟她们“理论”,上来便是打;如今,小环已经晕过去了一次,人人看到小环心里都抽了一口凉气。
小环等人的嘴巴都被布堵上了,就算她们抗不住想开口说什么也说不出耒;不过红袖让人堵上她们的嘴,只是不想让小环等人阻止那些想开口的人而已。
一定会有人开口,二夫人就算是对人施恩,也不可能人人都施到;红袖也不急,人还有很多,而且她也有的是时间。
屋里的二夫人虽然躺着一动不动,但是鼻尖与额头上却冒出了一屋细密的汗水;灵禾淡淡的道:“无妨,如此看来是二夫人有了好转。”
红袖这一次刚刚抬起胳膊来,还没有开口那个丫头已经吓得伏地大哭:“少奶奶,饶命,饶命啊啊!”
“你有话要对我说?”红袖也不理会那丫头的求饶,只是淡淡的看着她。
红袖就是要这样摆明了打人:因为这些丫头婆子哭了一天,说是怕她们会被打死;现如今,她就是要“活活的”把所有人打死,而不是打死,一两个。
把自己的性命交到旁人手中,如果人人都能咬紧牙关也就罢了;但是有哪一个人不在想,万一自己不说被旁人说出什么来,那自己的打不是白白挨了吗?
那丫头连连叩头:“是,婢子有话要对少奶奶说。”
红袖一摆手:“带她去厢房里问话。”
灵禾换了映舒出来,她听到红袖的话让两个婆子带了那丫头去了厢房。
红袖摆了摆手,让人把小环等挨打之人嘴巴中的东西掏了出来,看着小环轻轻的问“你可有话要说?”
小环恨恨的看了一眼厢房:“少奶奶,婢子不服!您这明明是弄打成招。”
红袖淡淡一笑:“你是说那个丫头,还是说你?你可是什么也没有说,而那个丫头我可是不曾加一指于她—~——何来屈打成招一说?”
理了理衣裙,红袖轻言慢语:“你可有话要说?”
小环恨恨的“哼”了一声儿,依然抗声说不服。
红袖一摆手:“拖下去,打。”
小环又被拖下去了;众丫头婆子都有些惊疑不定:不是已经有人开口了吗,为什么五少奶奶又打小环呢?不过一会儿她们便明白过来了,五少奶奶这是重新来过了。
小环被拖上来之后,红袖看向了小佩,问得还是同样的一句:“你可有话要说?”小佩自然也是硬声说不服,她便和小环再一次拖下去挨打。
第三个丫头股上已经现了血迹,她看到小环和小佩被带了上来,再看到红袖望过来的目光颤声道:“婢子、婢子有话要对少奶奶讲。”
红袖一摆手:“带去厢房。”
赶耒的韵香带着昼子把那丫头另拖到了一处厢房里。
而红袖又开始问小环和小佩,意思很明显:她又要重新来过了。
院子里不管是挨了打的、没有挨打得都是心底一片冰凉,哪一个不怕7看到小环和小佩,再看看后面的几个丫头,想想自身所有人感觉原本自己所说的绝不开口,现在却是不大可能做到了。
不过倒底还是有嘴硬的,像小环和小佩肉样硬挺着;但是大多数的丫头婆子都开了口。红袖让人把供叙完的人拖出来立到院子的一旁,让婆子们叮着,不许她们互相之间说话;而每一个人有话要说,都是单独一个人去厢房里。
最后,院子里只趴着五六个丫头婆子了,里面伤势最重的莫过于是小佩和小环。
韵香和映舒把问出来的话都记在了纸上交到了红袖的手中,红袖扫了一眼众人:“哪个说了假话,现在自己站出来再到厢房去实话实说便可以免打。”
院子里静的只有风声,自人群里颤抖着走出了几个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她们原以为自己可以骗过去的一一反正二夫人的事情五少奶奶也不知道,她们乱说一气有谁会知道呢?
但是她们没有想到红袖一点不怕麻烦,一人一人的问;如此,同样的事情便会有几个人在说,只要稍稍一对照便会知道真与假。
红袖叮着那几个人一眼:“要如何做,便不用我多说了吧?去吧。”
依然是一个一个的进去,再翟个一个的出来,红袖手中换掉了几张纸。
此时红袖并没有着急去看纸张,她看向趴在地上的硬抗到现在的小环几人:“你们认为你们的硬抗有什么意义吗?”
小佩又痛又气又怒又伤:“五少奶奶,你好狠毒的心肠与手段
她知道,自此之后就算是二夫人再醒过来,就算是二夫人能躲过这一劫,也再无几人可以用了。
红袖听到小佩的话,冷冷的道:“我们你们几个人是为什么硬是挨打也不开口,因为你们的夫人对你们有恩嘛。”
“就是,我们不是那狼心狗肺的东西!”小环狠狠的瞪了一旁的众丫头婆子,啐了一口血水在地上。
红袖冷冷的看着小环:“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
小环闻言抬头,毫无惧色看着红袖;她认为五少奶奶心太狠了,哪里配作一府之主母,沈家早晚要败在红袖的手里。
红袖盯着她的双目:“二夫人救了你们一家人,所以你们感激她甘愿为她卖命;那我问你一句,全天下间只有你们家人的性命是性命,旁人的性命便不是性命了吗?!”
小环的目光闪了闪,不过还是看向红袖却不再那么的犀利了。
“我问你们,那罗氏的孩子何其无辜,不过是个几岁的孩童,他的性命对于你们来说不算是性命?”红袖盯着小环眼睛喝道:“回答我!”
“不、不是的。”小环的目光闪开了。
“既然罗氏孩子的性命也是性命,你们就能因为自己家人的性命被人所救,所以就能夺去他的性命吗?”红袖冷冷的笑了起来:“说我的心肠狠毒,我还真是愧不敢当一一我哪里比得起你心肠之万一。”
四十六章 灭族的能力
“我没有打杀你们其中一个——只凭你们让婶娘昏迷不醒,打杀几个个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想却落一个狠毒的评语;如果你是指日后……,难不成我还应该留着你们继续为祸吗?!”红袖的声音严厉了几分。
小环被红袖训斥的低下了头,不过她没有忘记代二夫人开脱:“少奶奶,婢子没有;罗氏的孩子现在好好的,少奶奶的话是自何说起。”不过她的话气势已经弱了下来。
红袖冷冷一笑:“从哪里说起,正是要问你啊。”
小环和小佩暗暗交换了一下眼神,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她们发现说得越多错得越多,也越来越难应对五少奶奶的问话;千言万语不如一个默不开口:就算是五少奶奶再厉害,自己不说话她也无法可施。
对于今天来来回回的打这些丫头婆子,红袖并不认为过份:她们下手害人时,可是不曾手软过半分;对于这种不问是非、不辩对错的仆妇,红袖也认为是一种刁奴,自然要好好的教训一番才是。
红袖也没有再理小环和小佩等人,让人把那些已经开了口的丫头婆子另外关到一处,而把小环和小佩等几个不开口的人,都一人一间房单独看了起来。
不过红袖走时扫了一眼小环和小佩,又深深看了一眼映舒,这才起身走了;她回房还有事情要做:要仔仔细细的自那些纸张所说的琐琐碎碎的事情里,寻出有用的东西来。
映舒把小环和小佩送到厢房后,便叫了几个婆子过来看管小环几个人;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吩咐婆子们要小心在意,时时听着些房里的动静之类;安顿好小环等人,映舒便到房里和茶香几个说了两句话,转身赶回红袖的院子。
小环和小佩虽然被分开在两间房里,不过听到映舒留下来的看管她们的婆子之后,眼中不约而同的闪过了一丝喜色:五少奶奶就算是再精明、再厉害又能如何,她毕竟不如自家夫人在沈府中的年月长啊。
红袖回到了房中,正和韵香在一起看那些纸张分类:同一件事情的放到一起;映舒便自外面进来:“姑娘,都已经安排好了。”
红袖轻轻的点头:“没有让人疑心吧?,、
“没有,那几个婆子虽然早就查了出来,不过她们一直也没有做过什么事情,我们也没有对她们怎么样;现在倒正是用她们的时候。”映舒长长的眼睫毛闪了闪,然后又道:“想来,此事应该很对小环等人的心思;也很得二夫人的心才对。”
红袖轻轻的摇头:“映舒,无凭无据不要乱提二夫人;嗯,此事就如此安排,让人看紧了她们就成;至于二夫人那里嘛,我们不着紧也有人会着紧的。”
映舒撇嘴:“她以为她聪明,装得如同真得一样——如果真是昏迷了,哪里会着急?她的眼皮动得我就算是想假装没有看到都不成。”
红袖笑了:“你这张嘴。好了,不要再说了,也许这一次的麻烦之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大麻烦了。”
过日子总是有些麻烦的,只是这样的大麻烦却不应该是过日子应该有的。
映舒叹气:“但愿哦;莫要再有这样的人了,不然真是不想让人活啊。”说完之后伸手和红袖一起整理桌子上的那些纸张。
二夫人这一病,和二老爷一样发愁、急得上火的还有一个人就是钱夫人。
她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的外甥女居然昏迷不醒:就算你要病,也晚病两天啊——等到宝湘和五老爷的亲事订下来,到时你再病也来得及啊。
她当然不是担心二夫人的身体,她只是担心会被希兰夫人拣了便宜去;她越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快到晚上用饭时,她听说六安县主打发人送来了贴子,说要这两天拜访沈府。
钱夫人急得直想跳脚,那个六安县主到了沈府,万一真厚脸皮提了亲事,那还有她们母女什么事儿?她在屋里转来转去,可是脑子里除了着急之外什么想法也没有;最后一跺脚去寻女儿宝湘。
宝湘听完母亲的话之后:“现在姐姐病成这个样子,母亲以为我们提这种事情好吗?万一让我沈家长辈们认为我们家天性凉薄可就……”
钱夫人立时点头:“女儿所虑极是,但是如果这两天那六安县主来了,开口向沈府提亲怎么办?”
宝湘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母亲轻轻摇头:命里有时终须有啊,这样的事情哪里是能强求的?尤其还是自己的家世还配不上人家的时候,你越是往上攀人家岂不是越瞧不起你?
只是这样的道理同母亲是讲不通的;她想了想道:“母亲,六安县主如果当真开口的话,那就是有了十足十的把握——她们,可是皇亲;到时有贵人下旨赐婚,就算我们去争不也白争?”
钱夫人当即急了:“依你所说,我们就是等着了?你、你……;我就知道你是不愿意的,虽然是有为了家中的意思,但母亲还能害你不成。”
宝湘的眼圈立时红了:“母亲这话岂不是让人伤心,女儿可曾说过不愿的话;只是现在的事情就是如此,我们除了走一步看一步之外还能如何?只要我们开了口,说不定立时便会被打发出沈府了。”
钱夫人看到女儿的样子心下也悔了,想想女儿所说也有道理,便又轻声来哄宝湘;她就算是再着紧,也只能是等等看了。”
红袖当然也知道六安县主下贴的事情,她被太夫人使人唤了过去;看完贴子才知道,同来的还有长公主。
太夫人和沈夫人都是一叹:“按理说我们是不能拒的,只是眼下的局面却容不得我们家和权贵中人走得太近——害人害己啊;袖儿,你看此事你去和希兰夫人说明推却了如何?”
如此做当然是极失礼的,而且五老爷和希兰夫人的事情也就等于没有了希望:六安县主也是要脸面的人,她能和一个如此不把她放在眼中的人家结为姻亲?
不过红袖知道太夫人并不是对六安县主或是希兰夫人有意见,只是眼下的朝局还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儿的好。
红袖想了想道:“如果只是六安县主推了也就推了。长公主那性子,怕是会立时为我们招来朝廷的不满也难说。”
如果当今的皇帝真对沈家有了其它的心思,那么他只是需要一个借口:这不太容易却也不是很难;而拒了长公主过门造访,却不大不小正好是个借口。
现在沈府的人并不能拿准皇帝的心思,所以很多事情都不太好说、好做。
太夫人听了之后身子一震,看了一眼沈夫人之后道:“那,只有让她们来了?”
“只有,让她们来了;”红袖苦笑:“一般的公主也就罢了,这位长公主的脾性,哪里有人招惹的起?廉亲王府现在苍蝇怕都是飞不进去一只,但是长公主不一样说进就进,也不见皇帝降罪于她嘛。”
听到红袖提到了廉亲王府,太夫人合上了眼睛:她可怜的大姐儿啊!现如今廉亲王府的人是不外出了:虽然不是皇帝的旨意,但是王府除了采买一天的蔬果之外,便再也看不到一个人出来;此事,当然让京中的局势有些紧张。暗中,表面上京中还是平静如昔。
长公主去过廉亲王府,这一句话打动了太夫人和沈夫人;她们两个人对视一眼:“此话你是自何处得知?老侯爷他们父子可不曾提及呢。”
红袖便把前两天希兰夫人的话说了出来:“我也是听了希兰夫人的话才知道的,想来她的话应该不会有假。”
太夫人想了一会儿道:“嗯,那就让厨下安排吧;不过按着家宴来准备,只是菜色上变动一下,力求不会怠慢了长公主吧。”
现在沈府可不敢大宴宾客,以家宴的形式还比较好一些;一切还是低调一些为好。
红袖答应着起身去安排了:她们婆媳三代没有什么能多说的,眼下的事情就算是再着急也只有无奈二字罢了。
不过,红袖知道沈府不会就此束手;近日来在边关的沈氏子侄都在渐渐的自军中脱身,也有回京的,也有去了沈家南边的庄园的:虽然老侯爷在府中没有提过朝局对沈府有任何的不利,但是这样的安排没有老侯爷的命令是不可能会让沈家子侄听命的。
而且这些沈氏子侄都走得极为隐密、很慢,就是力求不会让人疑心:反正军中的调动天天都是有的,他们的离开都是极“正常”的。
除了老侯爷和沈侯爷外,也无人能在军中做到如此自然。
红袖在听到沈妙歌提及此事时,全身便是一身的冷汗:这样的沈家,如果换成她是皇帝她怕不怕?在军中的势力实在是太大了,再加上那么高的威望,哪个做皇帝这觉也睡得不踏实吧?
好在,沈家一直忠心耿耿没有异心;不然这天朝还真就是要陷入战乱之中,沈府绝对有这个能力心一这样的能力,足能毁掉整个沈氏一族。
红袖这些年以来,一直低估了沈家的势力大小:因为沈家的人,有这样的能力却从来没有想过要用它来做些什么,只是一心的保家卫国。
四十六章 抽丝剥茧
红袖对于沈府的一些事情,就算是知道却并没有多问过##字:她的本事她自己清楚;把家中的事情料理清楚,不要让沈家的男人再分心就好了。
她并不是要守什么妇德,严守女主内而男主外;是因为她并不是真得懂得行军打仗,更不懂得朝堂上的权谋。她是穿越而来的不假,就是因为穿越而来,所以应付一下深宅大院里的事情还成,但是上战场或是对朝堂指点一番江山——她不想害死自己、孩子和沈妙歌,更加不想连累沈府上下百八十口人一起丧命。
沈老侯爷等人都是久浸官场之人,他们在眼下自然是知道应该如何做才是对的;并不需要红袖去指手划脚。
红袖很明白,所以她对于沈府外面的事情听得多而说得少:就算是在沈妙歌面前;她,并不是万能的,虽然她很想自己是万能的。
她其实很不想让六安县主来,因为现在府中的还有事情没有料理清楚;但是就像她所担心的,长公主却不是现在沈府能开罪的人。
不过想到六安县主请了长公主一同来的用意,她不知是应该笑还是应该烦了:看来希兰夫人和五老爷的亲事,八九不离十了。
不管太夫人和沈老祖心中如何想,皇家人的面子总是要给的;而且希兰夫人这位彪悍的母亲,也不是沈家眼下想开罪的人;再加上希兰夫人这些日子在太夫人和沈老祖那里下得功夫,这件亲事也到了水到渠成的时候。
想到可以再有一位可亲可敬的长辈,红袖心中多少泛出一丝丝的喜色来;细想想,沈府也的确是需要一场喜事了。
安排完了厨房的事情,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红袖并没有上车子,扶着茶香的肩道:“我们走一走吧。”
沈府的夜晚,其实也是宁静而安详的,如果不去想被夜色掩盖住的那些丑恶之事;红袖一步一步的走着,看着这座陪了自己几年的大院子,心里忽然有一种酸涩的感觉。
茶香轻轻地问:“姑娘,你怎么了?”
红袖轻轻的摇头:“没有什么,只是想起一些往事罢了。”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们还是上车子吧,莫要让你们五爷等的时间太久。”
茶香看了看红袖,没有再深问;自家姑娘不想说的话,她是问不出来的。
沈妙歌看到红袖回来,一手抱着一个儿子笑道:“看,你们娘亲回来了。”两个小男孩早已经笑着挣扎着要红袖抱:孩子总是很喜欢粘红袖。
红袖过去一个儿子狠狠亲了一口,亲得再个孩子咯咯的笑起来这才把孩子接到了怀中,逗他们说了几句话,便吩咐人摆饭了。
沈妙歌没有问红袖什么,红袖也没有问沈妙歌什么;直到用过饭之后,把孩子交给奶娘之后,他们夫妻在房里坐下吃茶才细细的说今天的事情。
听完红袖在二夫人那里做得事儿,沈妙歌点头:“袖儿,你还是心软了些;让她们真知道惧了,你才好行事。你的安排很好,不然那几个丫头婆子想来不会吐口。”
“嗯,现在我们所知的东西虽然不少了,但是这些丫头们所说也只是罗氏在二夫人的院子里不怎么受待见;还有就是罗氏晕侧的时候,都是由小环她们几个伺候的——除此之外,其余的事情同此事便无关了。”
红袖说到这里看了沈妙歌一眼:“只是,在江氏进门之前,沈府死掉的一些兄弟,可能和二婶娘有些关系;当然,也有四房和八房下的手,不过很多反倒是二夫人所为。”
她看了一眼沈妙歌:“我问了问,在二夫人嫁进沈府之前,沈府虽然也有夭折的事情,不过并不多;而二夫人在嫁进来几年之后,夭折的事情才多了起来;只是那个时候,江氏还没有嫁入沈家,倒是八夫人刚刚进门不久。”
“所以一直以来太夫人等都疑心八夫人,倒让八房一直很谨慎小心;”红袖再看一眼沈妙歌:“只是那个时候,也是二哥进府不足半年的时候。”
沈妙歌听得眉头一跳:“你是说……?”
“没有这种可能吗?”红袖的声音也低了下来:“如果有这种可能的话,很多事情都能解释的通。”
沈妙歌沉默了一会儿:“二哥这些日子,还好吧?”
“他们夫妻倒是很好,二哥的身子也养得差不多了;”红袖定定地看着沈妙歌:“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只是怕此事瞒也瞒不住的;至少,可能瞒不过老侯爷等人去了。”
沈妙歌长长一叹:“只要此事不会被府中其它人知道,不会被二哥自己知道,就成啊;不然,依着二哥的性情,还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红袖细语宽慰了两句之后问沈妙歌今天可是出了什么事儿:因为她看得出来沈妙歌眼底有着极深的担忧。
“皇帝,今天###旨斥责了廉王爷,让他闭门谢客在家中静思己过。”沈妙歌长吁了一口气,好像要把胸中的郁闷都吐出来。
红袖闻言也只能沉默:现在,无论是谁都帮不了廉亲王,反而说不定会惹祸上身。她想起那个总是带着几分淡淡的、邪邪的笑意,总是用表面的任性做着对得起天地良心之事的廉亲王,她心中就很难过。
还有那个温柔可亲的廉王妃,以及那一对可爱至极,与大姐儿感情极深厚的福官姐弟;就此束手不管,让红袖于心何忍?
“能不能……?”红袖过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大姐儿今日又问起了王爷王妃和福官姐弟,她很想念他们一家人呢。”就算救不了廉亲王夫妻,能救下他的儿女来也成啊。
沈妙歌低着头没有说一个字,他只是盯着自己的双手发呆。
红袖知道自己也不过是一时冲动,真要行事她也不会放得开;因为她和沈妙歌不是一个人,而是和沈家、郑家绑在一起的;万一事情败露——只要想救人就是和朝廷做对,和皇家对着干想不败露都难;那么后果,便不是他们小夫妻能承担的。
红袖也不说话了,她盯着灯火也开始发呆:廉亲王一家人的脸不停的灯光中跳跃闪烁;她的眼圈红了,泪水浮了上来。
沈妙歌忽然轻轻地道:“靖南小王爷和姐姐也回去了。”
“啊?”红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然后猛得回头:“你是说,会牵连如此之广?”
沈妙歌摇了摇头,却什么也没有说。
红袖想到梦喜就这样走了,根本没有来府中道别,可以想见她走得有多急。当然是得了皇帝的允许,但是她和世赞走得如此急就像是怕皇帝再反悔一样。
她心的提的很高很高了,喃喃地道:“天真冷了,今年还没有下一场雪呢。”
沈妙歌伸手楼住红袖:“你不用太担心,一切都有我呢。”红袖闻言回望,对着了沈妙歌沉静的目光。
夫妻四手交握,都没有说话;不过红袖的心里莫名的松了一松,是啊,有她的夫婿、她孩子的父亲呢。
红袖依偎到沈妙歌的胸前,把六安县主和长公主的事情要来的事情说了。他们夫妻二人只是目光一对视,便知道了对方的想法。
沈妙歌看着红袖:“只是,要小心;皇家的人,可都是多长了两三副心肝的人。”
红袖微笑:“放心,我自然会小心的。”
当夜,他们夫妻二人都睡得极好:因为就要有风雪要来了,他们需要更好的身体与精力才能应对。
第二天一早,沈妙歌匆匆起来上朝去了;而映舒进来对红袖道:“我们一点儿没有料错,那几个都不是省心的;一个婆子在二老爷守在二夫人的房里时,偷偷的溜了进去,只是二老爷并没有睡着,所以她又讪讪的退了出来。”
“还有两个婆子今天一大早就交了差,匆匆的出了二夫人的院子却没有回自己的下处——不过已经有人盯着她了,想来一会儿就有回报。”
红袖闻言轻轻的点了点头,想到自己的担心便道:“让人悄悄到你们二爷那里看着,我猜想也许那婆子们是要去二爷那里。”
映舒不明所以,不过还是依然去了;而红袖却在思索着:那婆子不是不知道厉害,在这种时候还敢溜到二夫人的房里,一定是小环她们给了她极大、极大的好处——小环她们如此做,是为了什么呢?
那二夫人的房里倒底有什么,能让小环她们如此费心,不怕暴露了那个婆子的身份,也要让她去二夫人的房里呢;红袖想了又想,轻轻的摆了摆手:“茶香,你说一间房里还有什么地方能藏东西,却还不会被人注意呢?”
茶香张口就答:“要看什么东西了,姑娘;您是说二夫人那房里吧,如果是大些东西,绝对早就找到了;如果是小的东西,就只有那张床没有细细的搜过了。”
床?红袖想起了二夫人的床;她可是听沈夫人提及,那床可是二夫人的陪嫁;因为是二夫人的父亲生前就买下的木料,所以二夫人一直很珍惜那床上的一切,就算是挂勾坏了,她也要亲自出去张罗着买。
红袖的脑中有亮光闪过,她的眼睛眨了眨有些笑意泛了上来。
四十七章 二夫人的失算
红袖起身,微笑道:“我们,去探探二夫人的病情吧;对了,草儿,你去请墨神医过去一趟。”
二夫人的房里只有茶香几个人,昨天晚上二老爷来了之后,茶香几个人说要去叫几个丫头过来伺候着,但是二老爷拒绝了。
二老爷一个人守到天亮时,茶香几个人过来他才去歇着;只是二老爷的神色,越来越难看了;他今天终于向茶香问了问罗氏的情形,听完之后并没有说什么,便去睡了。
茶香看着二老爷的背影摇了摇头后,伏耳悄悄的问灵禾:“二老爷,他能睡得着?”
灵禾想了想笑道:“不知道。”她看了一眼床上的二夫人:“让人煮些汤水过来,怎么也要让二夫人吃点东西,不然就算是救转过来,怕身子也坏了。
茶香到了床前给二夫人掖了掖被角:“这个样子也只能吃些米汤吧?现如今身子里有毒,墨大夫吩咐过不能补的;也只有米汤不伤肠胃,就是顶不了什么事儿。”
“能顶什么事儿?没有听说喝米汤能吃饱的,不过二夫人应该也不会饿的,我们也只是尽人事而已;好了,你看着些,我去吩咐小丫头们去取米汤来。”灵禾的嘴角隐现笑意。
因为她说二夫人也不会饿的时候,二夫人的肚子响了几下:她不饿才怪!但是,灵禾和茶香等丫头都假装没有听到二夫人的肚子响,互相取笑是对方饿了——几个丫头因此而商量着在外间摆上桌子,她们轮流过去吃饭。
二夫人吃米汤的时候,外间的丫头们也在用饭:二老爷看几个丫头辛苦,便让大厨房把二夫人每顿的饭菜都取来赏了给茶香几人,每天每顿饭又给她们加了几个菜式,摆了满满当当一大桌子。
饭菜的香气飘进了里间,二夫人的嗅觉很好,所以她都能分辨出香气是哪一种饭菜所有;如此一来,嘴里的米汤更加是难以下咽了,她的肚子也响得更厉害。
但是灵禾和茶香却还是没有听到一般,就是米汤也只是让二夫人吃了十几勺之后便放了下来:“唉,连米汤也吃不下多少;我看夫人的病好像又重了。”
二夫人饿的正难受,虽然米汤不能顶事儿,但总强过什么也没有不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两个可恶的丫头,就是米汤也不让她多吃:自己吃不下?自己现在也不过是吃了少半碗米汤,就是再来两碗她也吃得下。
只是她全身上下唯一能动一动的地方就是眼皮了,却也只能是动一动,并不能张开眼睛;所以就算她现在极想再多吃两口米汤,却也无法明确表示出来;除了在心中骂灵禾和茶香之外,也只能继续忍着饥火饿下去。
红袖进屋时,茶香和灵禾正在二夫人房里的小几上吃饭,那饭菜的香气更是一个劲儿的往二夫人的鼻子里钻:她更饿了。
“姑娘来了。”灵禾先站了起来:“我们担心夫人,所以就在这里用饭,一面也能看顾着夫人些。”
红袖点头:“辛苦你们了。”她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并不是灵禾和茶香爱吃的东西,反而二夫人爱吃的东西在桌上摆放着不少,并且都是香气比较浓的几样。
她的唇边忍不住露出了几分微笑,对着茶香和灵禾轻轻摇头,那意思并不是责怪,而是在说她们太过调皮了。
灵禾只是一笑,而茶香指了指二夫人,做出完全是二夫人活该的样子来。
红袖一笑置之,并没有再提此事;二夫人自己弄晕了自己,饿上两顿并不算什么;况且每天的药里,可有吊命的好东西,她一时半会儿就算是想死也死不了。
坐下之后,红袖例行问过了二夫人的病情,然后仔细看了二夫人的气色,叹了几声之后再次坐下。
这期间,红袖一直在打量着二夫人的床。
床是一张上好的拔步床,做工看得出来极为精细,雕工更是不错。红袖的眼睛自床上的挂勾上扫过,看了一眼茶香却什么也没有说。
正说着二夫人的病情,韵香、映草儿和墨大夫便到了。
墨大夫诊完脉之后轻轻叹息:“我当真是无把握的,少奶奶,在下也只能是尽力而为;不过性命一定是保得住,只是救过来之后人怕是会呆傻一辈子了。”
红袖听了之后连连摇头:“那怎么能行,墨大夫你一定要想想办法啊。”
“不是在下不尽力,而是依着夫人眼下的情形,无对症之药怕是很难能……;但是我们这里地处北方,这蛇毒却是南方之物,相克之物也在南方——就算我们打发人去寻了,但是路程遥远,即使取回来夫人这里也用不上了。”墨大夫的声音永远是平静而冰冷的。
只听得二夫人自脚底发凉;她自己比谁都清楚蛇毒的厉害之处,但是昨天晚上小环她们根本没有给她喂解药;而她连动也动不了,虽然知道解药在哪里可是却没有一点法子。
墨大夫的话让二夫人急得都流出了泪来:如果当真会呆傻一辈子,她还不如死了的好!她死并没有什么,只是留母亲一人她如何放心?而且那罗氏母子还有沈二爷一家都活的好好的,她就是死了岂能冥目?
二夫人心下又是恼又是恨,就算是咬牙切齿,最多也只能让眼皮多动几下而已。
红袖等人都看到了二夫人眼角流出来的泪水,却都当没有看到;只是追问墨大夫不休,一定要让他想法子救二夫人。
墨大夫冷冰冰地道:绝无他法可想,现在他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力气。
红袖再求恳时,墨大夫却冷冷地道:“少奶奶,您有这个时间求我,不如让丫头们把夫人的屋里打扫一下,这屋里都什么味儿了?不要说是病人了,就算是没有病的人在这屋里久了,也会生出病来!”
“尤其是;”他的声音还是清冷的:“这床上,已经几天没有换洗了?夫人是中毒之人,她身上的现在排出的汗水等等都有毒,你们要勤换洗,免得夫人的毒排出来却又再沾到身上继续侵害夫人的身子。”
说完,墨大夫一甩袖子走人了。
红袖急得抚掌:“让你们好好伺候,你们是怎么好好伺侯的?墨大夫的话没有听到吗,还不赶快些;万一夫人有个什么不妥,你们就等着领板子吧。”
“原本是要换洗的,可是小环她们说不用了,夫人不喜欢……”灵禾开口辨解了两句。
红袖气道:“夫人不喜欢?现在是顾忌喜欢不喜欢,还是你们二夫人的性命要紧?!不要想再推脱,立时给我屋子收拾干净;并且,让人烧水你们给二夫人好好的擦洗一下身子——记得,把屋子烧得暖暖和和的再让你们二夫人过去擦洗!”说完,也气呼呼的走掉了。
茶香和灵禾送走了红袖之后回来,互相埋怨对方,最后都怪到了小环等人的身上;无可奈何的吩咐小丫头生火烧热屋子,又让婆子们烧水等等。
接下来,茶香和灵禾又带着丫头把二夫人移到了春凳上,把八拔床上的东西都取了下来:只剩光秃秃的一张床了。重新取了床帐、棉被等收拾好,却没有直接把二夫人抬到床上去,而是抬去洗澡了。
二夫人当然急,急得直想跳起来;她现在可算是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她实在是不应该昏迷的:这一昏迷,什么事情只能由着人家的摆布了。
只是不昏迷,立时就要面对太夫人等的责难:事起仓促,她哪里能想到更好的法子;眼下,她除了急出一身汗来,什么也做不了。
茶香和灵禾嘟囔着要小心仔细服侍的话,连二夫人的牙齿,她们都用青盐给洗过了:二夫人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没有清洗过的。
如果说灵禾两个丫头不仔细、伺候的不上心,还真是说不过去;她们实在是太仔细太认真了。
认真的二夫人的泪水就没有停过:她贴身的香囊、束发的金环、镶的一颗牙齿……都被取下来了;她虽然没有睁开眼睛,但是却知道她重新换上的衣服和金环等,都不是她原本的了,尤其是那颗牙齿。
原本她看红袖待江氏那个样子,以为凭她原本对红袖的好,红袖怎么也不至于在她昏迷之后,待她差过江氏去;但是她却不知道,红袖对江氏是有些投鼠忌器,而对她却没有那么多的顾忌。
唯一的顾虑也因为得了太夫人之命,也不存在了;红袖还有什么不能做的?而且,二夫人就算现在醒了,她能如何?红袖所为,可都是为了她好。
就算是问遍府中上上下下所有的人,也没有一个人会说红袖在害她或是在谋算她。
二夫人现在的脸色当真是白中泛青了,她不能不怕的,也不能不担心;因为她能猜出来,她床上、屋里、身上的东西,都被人送去了哪里。
到了下午,红袖又打发人来明明白白的说,要茶菁带着小环把二夫人的首饰等物收拾点清,她要亲自在二老爷回来之后交给二老爷——在二老爷没有回来之前,那些东西自然也是到了红袖那里。
她并不担心自己的钱物被红袖贪默走,她知道红袖不是人一个贪财的人。她担心的是其它的,比如那个床上的挂勾:是不是也被取走了呢?那里面可是她救命的药啊。
四十八章 人证
红袖在让人取走了二夫人贴身的一些东西时,小环和小佩在房里就要急死了。
昨天晚上,二夫人没有服解药她们已经够着急了:那个婆子回来都说了,二老爷看到她就打发她出来,根本不容她开口说话;现如今那五少奶奶又把二夫人房里的东西弄走了一些——如果只是贪财还好了,她们倒宁愿红袖取走的是她们夫人屋里的财物。
但是她们知道,取走的绝不会是财物,这才让她们坐立难安;但是她们眼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各自在各自的房里转圈。
小环几次想让婆子给小佩捎话儿,但是白天当值的婆子却不是她们夫人的人,她们哪里敢开口?
二夫人现在被安置到了床上:床上铺得是新熏好的褥子,棉褚上面这次还加上了狼皮褥子,狼皮褥子上面就是软软的、烘得暖暖的棉布,躺在上面当真是舒服的让人想呻吟出声儿。
但是二夫人却如同躺在了针毡上一样,哪里有半分舒服的感觉?这床上的东西都换过了,和要了她的命没有什么区别。
搭在她身上的棉被也是新的,软软的、轻轻的还带着一些阳光的味道;但是她却感觉自己身上被压上了千斤阴冷的巨石一样。
她除了想着那床上的挂勾之外,还在想其它的东西;尤其是,她在想脱身的法子。
死,对于她来说其实并不可怕;她并不感觉活着有多么好,只是她还有放不下的母亲,以及怨恨——至少,她现在是不想死的。
红袖看着厢房里的东西,一些值钱的物什在取出来时已经登记造册,并且来旺媳妇等几个管事媳妇子在场;这里的东西并不值多少银钱,不过却是二夫人床上的一些东西。
帐幔已经看过了,并没有任何不妥。而被褥有丫头婆子正在拆,现在还不知道里面是不是另有乾坤;除此之外,床上的东西,也就只有那放在桌上的一对挂勾了。
挂勾做得很精细,却不是时下流行的玉质,而是铜质的;只是挂勾的样式很别致,非常的好看。
红袖取了挂勾到手中细看,她把玩了好久之后,看到其中一个挂勾似乎有一张细细的线痕,非常的细;如果不是仔细看也就忽略过去了。
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把挂勾交给了身后的赵氏:“妈妈,让人拿去我屋里放好;这挂勾虽然不值多少银钱,但是样式很别致,是婶娘的心爱之物呢。”
赵氐接了过去转身出去了;红袖又在屋里看了看,对丫头婆子们道:“好好拆洗,就是怕浆洗上的人不仔细,而二夫人现在身子弱才让你们动手的,可一定要好好的洗尽;把棉絮也要好好的拍一拍、晒个透才成。”
丫头婆子都笑道:“少奶奶放心,出天多给了二百个大钱,奴婢们不好做做哪里对得起少奶奶。”
红袖这才笑着离开了,她直接回到了屋子里。
韵香和白逸尘正在验看那些首饰等物,看是不是里面有猫腻;而映舒等人却在验看二夫人贴身好衣服等:这些东西却不好让白逸尘看的。
红袖直接到了白逸尘所在的屋里:“那挂勾,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姑娘好眼力;”白逸尘微笑:“这里面有一段儿是中空的,里面装的什么东西属下没有打开;”他看了一眼韵香:“姑娘见谅,属下要到外面去打开验看。”
红袖笑着点头:“你这样做是对的;如果你对我们韵香不管不顾的,我第一个饶不了你;韵香,你只要把东西记下来就成,不要乱摸这些东西知道吗?”
叮嘱完了一脸通红的韵香,红袖才和白逸尘到了外间。
挂勾里面的药粉出现在红袖的眼前,白逸尘的手很稳,并没有让药粉撒出来一点儿:谁知道这药粉是不是毒呢。
不用红袖吩咐,映草儿一溜小跑去叫墨大夫了。
这药,自然就是二夫人所中蛇毒的解药。墨大夫验完之后,淡淡地道:“我们院子里躺着的几个受毒伤的人,倒是可以少受一些罪了。”
被罗氏的指甲所伤的婆子,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是毒并没有完全祛净;用墨神医的方子虽然有效,不过倒底慢些。
墨神医并没有提二夫人一个字,对于他来说这药用在二夫人的身上,就是浪费了。
红袖并没有阻止墨大夫取药粉,知道地是要去救那几个婆子;她只是低着头在想事情:事情到了现在,她心中已经认定了罗氏的事情是二夫人所为。只是,凭此能不能让二夫人认罪呢?
罗氏的精神一直并不好,想孩子是一个原因,另外一个极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二老爷一次也没有来看她。
红袖也奇怪二老爷的态度,他如果不深受着罗氏也就不必把罗氐母亲想方设法的弄进府中;但是眼下,二老爷却没有半分担##的意思。
二房的事情,总还有像是蒙着一层纱一样。
红袖想了想没有带着铜帐勾去寻太夫人,而是到屋里问可还有其它的发现。
映舒等人并没有寻到什么,不管是香囊、还是那颗假的牙齿都没有什么异样;倒是白逸尘取出了二夫人用来束发的金环:“姑娘,这里面也是中空的;依属下想,那铜帐勾里面是解药,这里面怕就是毒药了。”
红袖看了看金环,轻轻的敲了敲它:“是流质的?”
白逸尘摇头:“不太清楚,不过应该是流质的;此事,还要请墨大夫人验过之后才成。”
红袖点了点头:“等墨大夫验过之后,也应该把二夫人救醒了——此事,也应该要了结了。”
不过今天时辰已晚,红袖只是同沈妙歌说了说并没有直接去回太夫人。
当天晚上,红袖和沈妙歌等人睡得并不晚,很早就熄了灯。
只是夫妻二人只是脱了大裳而已,他们躺在床上好像在等什么。直到听到外面传来了三声轻脆的掌声,然后不久映舒进屋说了两句话之后,他们夫妻这才睡下了。
直到了第二天用过早饭之后,红袖才带着墨神医去给太夫人请安。
太夫人看到束发的金环与铜帐勾之后,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现在,把她救醒,看她还有什么要说的!”
红袖默默的跟在太夫人身后,到了二夫人的院子里:她并不打算多话了,现如今要做主的人是太夫人,不是她。
太夫人坐下之后,先命人把二夫人救转过来,然后才吩咐人去带小环等人上来。
二夫人服下足量的解药不久便清醒了过来,只是她眼中全无喜色:她能被救醒,就算不抬眼看也知道帐勾已经被人取走了。
如今,她想要就是要如何脱身。
太夫人正想要问小环等人时,红袖轻轻地道:“太夫人,可否等一下;外面好像有人来了。”
太大人闻言看向门外,好像听到门外有人在说话,便喝斥了两句。
立时便有丫头来报,说是沈二爷和二少奶奶来了。
太夫人原想不见的,因为她着急处置二夫人;不过沈夫人劝道:“他们不是没有眼力的人,此时能来寻我们想必是有大事儿。”
太夫人这才命人引了沈二爷夫妻进来。沈二爷夫妻进来行礼之后,并没有多说什么废话,他们夫妻知道太夫人今天有重要的事情。
“孙儿来此,是因为昨天有人想给孩子下毒而被捉到,特来禀知太夫人,为孙儿做主。”沈二爷的声音虽然听着平静,但是那隐含的怒气还是很明显的。
太夫人听到这里心里的怒气一下子被勾了出来:“居然还有这等丧心病狂之人,把那人带上来!我今儿不把这些狼子野心的人都打杀了,如何有脸去见沈家的列祖列宗。”
沈二爷转身吩咐了一声,他们夫妻带来的人被拖了上来:是一个小丫头。
太夫人冷冷扫了一眼小丫头,有些不太相信此人是下毒之人;沈二爷便向太夫人解释了下毒的经过。
原来,这一次的毒和沈老祖和沈二爷之子上一次中毒的原因一样:毒并不是人进了院子下的,而是有人在园子里便给沈二爷的人下了毒,那毒便带进了院子里。
所以,上一次红袖也没有查到沈老祖等人的毒是自何处被人下的:江氏除了那一碗羹之外,并没有提及孩子的毒是如何下的,而那碗羹其实也是无毒的;她只承认毒是她下的,却没有说出法子来。
这一次,居然有人用同样的法子再次对沈二爷之子下毒。
沈二爷之子的奶娘每天都会去园子里走动,尤其是在江氏死后更是没有想到还会有人想置孩子于死地;而在园子里遇上其它的房的丫头婆子也是常事儿,看到奶娘说两句话、逗逗孩子们也是极正常的。
毒,就是在那个小丫头摸孩子的小手时,涂势了小孩子的手指上,然后这个时候的小孩子总是不经意就会吮手指:就算是奶娘挡着、拦着,也总会吮上那么几次的;毒也就自然而然被吞了下去。当然是神不知鬼不觉了。
这一次能捉到这个小丫头,是因为红袖早已经使人盯上了那看守小环等人的婆子;婆子们接触的人,当然也被人盯紧了;在小丫头摸了孩子的手指之后,看到她背人的时候笑得诡异,红袖的人便立时捉住那丫头。
那丫头在白逸尘的手中不过两三下便问出了实情,立刻请了墨神医来救孩子。
四十九章 谁是谁的替罪羊
红袖一面听着沈二爷的话,一面悄悄的看向二夫人的房间,她应该已经醒了,沈二爷说话声音很响亮——这是故意的,不过因为他在生气着急中,所以太夫人不会怪他;二夫人一定听得清清楚楚,她现在不知道在做什么。
小环和小佩的脸已经变得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们没有想到婆子们的行事会全落在五少奶奶的眼中:就是因为她们的不小心,可真害了自家的夫人了。两个丫头对视,眼中全是绝望之色。
听完沈二爷的话,太夫人看向红袖:“这事儿怎么刚刚袖儿你没有同我说起?”
红袖轻轻一福:“刚刚只说能救醒二婶娘了,太夫人便急着要赶
过来,袖儿还没有来得及提起。”
太夫人扫了一眼二夫人的卧房,轻轻的点头:“的确是我太急了,你起来吧,袖儿;”她看向霜霜:“孩子,不要紧吧?”
“太夫人放心,孩子一切都好;”霜霜福了下去:“只是这下毒之人不除,孙媳心里总是不放心;我们这个孩子自出生到现在,可真是七灾八难的,真让人担足了心事。”
太夫人轻轻一叹:“我明白,一切自有我为你们做主;二哥儿,扶你媳妇一旁坐下吧。”她说完之后,冷冷的扫向了小环和小佩等人:“你们,还在等什么?”
小环和小佩叩头,只道沈二爷之子中毒的事情同她们无关;因为她们原本就被关在了房里,哪里还能指使人做事。
太夫人一拍桌子:“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是不是?”她让人把金环和铜帐勾都扔到了小环和小佩的身前:“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小环和小佩看着被打开的两件东西,都惊呼这不是她们夫人的东西,只是像她们夫人的东西而已。
太夫人没有想到两个小丫头如此嘴硬,立时让红袖把捉到的婆子和下毒的丫头带上来。
红袖轻轻一福:“带哪一个?”
沈太夫人一惊:“有几个?”
“不多,只是两个,除了二哥那里下毒的丫头之外,还有一个给我的那两个哥儿下毒的一个丫头。”红袖淡淡地答道:“太夫人要问哪一个的话?”
太夫人听到居然还有人不放过长房她的两个重孙儿,她哪里还能忍下火气:“都给我带上来!”
她看向红袖:“袖儿,你还真能忍得住;那可是你的两个儿子,有人害他们你还不快快说出来,非要等到现在呢?孩子呢,没有事儿吧?”
看到红袖哪此镇静,太夫人料安孩子没有事情;只是她过于关心重孙子,所以忍不住还是问一句。
红袖答道:“孩子很好,那丫头在下毒的时候,就被灵禾和茶香捉到了。太夫人放心就是。”
沈太夫人放心是放心,看看沈二爷夫妻再看看红袖,她心中的火气几乎要把自己烧化了:居然还有人在打算让她沈家断子绝孙,真的“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婆子和小丫头们被带了上来,早已经被白逸尘修理过的婆子和小丫头,不用太夫人过李喝斥,便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自她们如何被二夫人身边的丫头小环收买,又如何在看管小环等人时听她们所命去行事为止,说得十二分的详尽。
太夫人听完之后,冷冰冰的看向小环二人:“你们,还有什么可说?”
小环和小佩正要开口说话,里屋传出来二夫人的哭声儿:“太夫人,都是我的错,都是儿媳的错!”
众人看过去,只见二夫人妆容不整的自屋里扑了出来,扑倒在地上道:“可是儿媳妇、儿媳妇……”她话没有说话就伏地痛哭起来。
“你还没有脸哭?”太夫人指着金环和铜帐勾道:“这些是不是你的东西?”
二夫人摸起两样东西来,全身都在颤动:“是、是儿媳妇的东西,但……”
太夫人气得一指那几个婆子和丫头:“她们,是不是你收买来去害人的?!”
二夫人连连摇头:“儿媳……”
沈夫人看太夫人如此生气,知道她是因为江氏的事情,再看到有人下毒害沈氏子孙才会如此激动;不过一来怕她伤到身子,二来也想听听二夫人的话——这样的事情,总要人心服口服才成,不然到时要处置二夫人,二老爷也不会同意的。
总要给二老爷一个交待才成。
“太夫人,您消消气;我们听听二弟妹如何说吧。”沈夫人平平静静的,没有一丝的火气;就好像她没有听到有人要害她的孙子一样:“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如果当真是二弟妹所做,此事也很容易问得清楚。”
沈太夫人气得一拍桌子:“你还有何话要说?”
二夫人看了一眼小佩和小环,忽然咬咬牙道:“媳妇、媳妇无话可说,一切、一切都是媳妇的错,请太夫人放过他人,处置媳妇一个人吧。”
不要说太夫人,就是红袖和沈夫人也没有想到二夫人会认错伏罪:不管是江氏还是谁,哪一个也没有一问就认错的啊。
她不想活了?红袖想到了楚夫人:不管二夫人是因为什么害人,但是她对楚夫人一定还有母女之情,不可能会弃老母于不顾;她怎么可能不想活了。
但是直接承认了,和找死也没有什么分别。
红袖看向了一旁哭得如同泪人一般的小环和小佩,心里不自禁的一动:她奇怪就是奇怪二夫人现在认错认的太早了一些。
现在的物证只不过是一个金环和一个铜帐勾,而人证并没有一个人说是下毒之事,是二夫人指使的:那两个物证,二夫人想推脱是极容易的;但是她却急匆匆的认了错。
小环膝行两步对着二夫人。叩头:“都是婢子的错,都是婢子对不起夫人!”叩完了三个头之后,她转身对着太夫人叩头:“所以的事情都是小婢一个人做的,同我们夫人无关,还请太夫人明鉴!”
红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二夫人等得就是这个丫头或是小佩出来做她的替罪羊吧?
二夫人却一直哭喊:“是我,太夫人,真得是儿媳做的;太夫人请您放了这几个丫头吧,她们只是被我所逼。”
太夫人正想喝斥二夫人主仆时,二老爷匆匆的掀帘进来;看到二夫人伏在地上,再看看太夫人一脸的怒气,他连忙过去给太夫人见礼。
他虽然没有多少治家安国的本事,不过却还是有些小聪明的,并没有一上来就为自家妻子求情,而是问了事情的经过原委:他原本以为只是因为罗氏的事情——他存了如果是因此,他便挑明罗氏的身份,二夫人只能说是妇德有亏而已。
主母要毒杀一个妾侍,虽然是过错却罪不及死。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妻子要毒杀的不止是罗氏,还有长房的两个小孙儿及他的一个孙子。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沈二爷:如果让妻子当真得手了,下一次她下手的人就会是他了吧?
想到沈二爷在府中之时常常生病,后来送他出去学武之后身体便好了,再后来一直在军中也没有什么事儿——如果是在府中,怕早已轻不在人世了吧。二老爷闭了闭眼睛:他这是造得什么孽啊!
他看了一眼二夫人,神色复杂的不能再复杂了;他看着二夫人,眼前却浮现了他岳父临终时的样子,最后轻轻一叹跪到在地上:“太夫人,此事还有些不清不楚的地方,还请太夫人明查。”
他不能直接求情,只希望可以为二夫人争一线活命的机会,也算是对得起死去的岳父了;于情,他是对不起二夫人;不过他认为一直以来没有亏待过她一分一毫,家中的事情向来也是她说一不二。
罗氏只是他情不自禁,虽然对不起妻子,不过情还是占了上风;但是眼下面对这些事情,他却又被恩情所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岳父大人唯一的骨血就这样死掉。
太夫人冷冷一哼:“还有什么要查的?”
小环立时捉住机会哭喊道:“金环和铜帐勾都是小婢去订做取回来的,这有人证的,请太夫人自管去查;那里面的毒与解药是小环偷偷放进去,同我们夫人无关;而那些婆子、丫头也是小婢收买的,更与我们夫人无关。”
太夫人没有想到小环会把所有的错都揽到了身上,她看了一眼小环让人去叫来旺媳妇查金环和铜帐勾的出处,并且问那几个婆子和丫头,可受过二夫人的指使做事。
婆子和丫头都摇头,一直以来做事都是小环指使的;虽然小环没有明说,但是她们心知肚明一切都是二夫人指使的。
太夫人冷笑:“你个丫头想以此来为自家的主子脱罪?你们夫人要做事,自然只要吩咐给你就成,难不成还要把这些丫头婆子叫到跟前不成?你当真以为我好骗不成?”
“不是的,太夫人;”小环飞快的转着念头:“我们夫人一身心善,待婢子视若女儿,所以才会不忍心出来代小婢顶罪;其实,小婢就是假借了二夫人的名实行事,不然这些人哪里会为小婢所用,只是连累主子至此,小婢、小婢也于心不忍,才出来认罪但凭太夫人责罚。”
五十章 破绽
太夫人和沈夫人都没有想到,小环会如此一口咬定此事,如果说此事当真是二夫人所做,那么一个如此心狠手辣之人,怎么可能会有甘心为她而死?但是说此事不是二夫人所为,小环一个丫头,为什么要如此做?
要知道,可不是要打死小环她一个人的事情,要牵累她一家人的。
红袖想了想,并没有先开口道明后果,对小环晓以利害,只是看着她轻轻的道:“我也不相信是二婶娘所为,只是你说这一切是你所为,那你的目的何在?我和你们二爷、二少奶奶,和你可没有什么干系,你为什么要害我们的孩子?!”
“因为二爷曾骂过小婢,令小婢在人前很是丢人,被姐妹们耻笑了很久;而五爷是因为、因为小婢有意于他,五爷却对小婢不理不睬,所以小婢才会怀恨于心。”小环倒还真说出了理由来。
你说她这样的理由是真吧,怎么也有些让人难以完全相信;但是你说她的理由是假吧,世上还真有这样小鸡肚肠、眦睚必报的人。
红袖又轻轻的问了一句:“那,你又为何要害罗氏?”
小环一惊:“罗、罗氏不是小婢所害,她的所为就是她的所为,同小婢无干。”
红袖点了点头:“哦,是这样啊;”她好像是相信了的样子,看向太夫人:“既然罗氏的事情同小环无关,此事还要再自头详查;罗氐手上的毒,绝非她自己涂上的。”
说完这里,红袖顿了顿扫了一眼小环又道:“不过罗氏的事情,同我们和二哥的孩子中毒一事怎么也是有些关联的。”
墨大夫立时开口:“虽然对孩子们用得毒,猛然一看和罗氏手上的毒不同;但是细细一查毒性,便可以知道此毒也是出自那蛇毒,只是把流质的蛇毒弄干之后,又加了其它的药物而已。”
小环的脸色大变,她看了一眼因为阻止自己说话不成急得晕过去二夫人,她咬咬牙不等人问便道:“既然被墨大夫看了出来,小婢也不想再受皮肉之苦,那罗氏的指甲就是被小婢修过,毒也是被小婢涂上去的。”
太夫人和沈夫人冷冷的盯着小环,并没有开口。
因为她们都不相信小环的话:小环承认的太快了。
如果说小环怕皮肉之苦,那昨天便被在红袖的棍棒下开口;今天,她却不打自招,而且还是一招再招。
二老爷听到这里却开口道:“太夫人,看来就是贱婢所为了;她说得话合情合理,还请太夫人明鉴。”
“我倒是想明鉴,只是不知道这丫头所说那里合情合理了。”太夫人的话有些冷冷的。
二夫人所犯的事情不是小事儿,如果是小事儿,她也不会如此待二夫人:就算是看在楚夫人的份儿上,她对二夫人也是能容则容了;不过这个一向胆小懦弱的庶子,今儿话倒是不少,让她多少有些心烦。
二老爷被问的低下了头,太夫人多年的积威之下,他还是不敢强词相争的:“儿子只是听着这丫头的话,就是这么个意思,所以才会如此说的。”
“哼!什么也没有说明白呢,哪里有什么意思?!”太夫人把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你放心,我不会冤了任何一个人。”
二老爷喏喏连声,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小环看二老爷无用,只得开口把她如何趁罗氏晕倒之后,在她手指上做脚的事情交待了一番,说得极为详细:包括她如何修的指甲,如果泡制罗氏的指甲等等;并且还把她用来给罗氏修指甲与涂毒的东西,放在何处也说了出来。
此时,来旺媳妇也来了,说金环和铜帐勾的确是小环去定制的:因为金环与铜帐勾的样式都很别致,图样是小环带去的所以对方记得很清楚;当时那店家还想买下两张图而未果。
听完来旺媳妇的话,太夫人和沈夫人的眉头都皱了皱,而沈二老爷却悄悄的吐了一口气:眼下,可以说没有自家妻子什么事儿了。
小环只是叩头求速死抵罪,她一直在说的就是对不起二夫人。
红袖喝止了她:“你先休要如此。我来问你,你又为何非要害罗氏?”
小环一下子哑口了,过了半晌才道:“婢子一家人都受二夫人的大恩,所以看到罗氏来了之后,我们老爷对我们夫人……,所以婢子才想除去罗氏,好让夫人能重得老爷的宠爱。”
沈夫人此时轻轻的说了一句:“你还真是重情重义。”
小环当然知道沈夫人不会是在夸奖她:“小婢不敢。”只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并不明白。
她不明白,二老爷也不明白,但是晕倒在地上的二夫人却是明白的,只是却无法提醒小环而已。
二老爷几次看向地上的二夫人,想开口请太夫人把妻子扶到屋里床上去,最终都没有敢开口:太夫人不是没有长着眼睛,如果她真想让二夫人到床上去,早已经开口吩咐丫头们了。
况且一旁还有一位墨大夫,太夫人就算再生气,也会让墨大夫给二夫人把把脉的,但是厅上无一人理会二夫人;就好像她不存在一样。
二老爷就算再不聪明,也知道此事最好是不要开口求恳;如果二夫人当真是冤枉的,沈家当然不会让她有半点闪失的。
红袖淡淡的道:“你这样一个重情重义、事事处处为主子着想的丫头,怎么会不顾主子的名声,用你们主子的名义去做那害人性命的事情?就没有想过会牵累到你们主子吗?而且你又为什么要把你们主子给毒得晕倒呢?难道说,这就是你报恩的法子?”
小环一时间真得哑口了,她还真不知道自己的话原来有着这样的矛盾;那要如何解释呢?罗氏刚刚进府不久,而且同她原就不相识,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仇怨的——想要找个理由还真是难。
小佩在一旁忽然开口了:“我知道是什么原因;小环原本想攀上五爷不成之后,便把一颗心思又用到子二老爷身上;原本二老爷也有意思要把她收房的,只是要说要等一个合适的机会给夫人说;但是没有想到老爷居然接了罗氏回来。”
说外这里她顿了顿,看了一眼小环眼中兵有深深的哀痛:“小环恨五爷,是因为五爷曾严辞拒绝过她,让她回来之后哭了一夜;但是罗氏的事情,让她不恨二老爷,只是恨罗氏;小环曾对婢子说过,如果没有罗氏,那么二老爷的第一个姨娘应该是她才对。”
小环抬头先是错愕看了一眼小佩,然后就低下了头:“小婢已经知道错了,只求速死。对夫人下手,只是不想府中的人怀疑夫人,正好也可以嫁祸给罗氏;小婢手里有解药,并不会真得伤到夫人——小婢真得没有想要害夫人,所以昨天晚上还托了人去给夫人喂解药,只是因为有二老爷在,所以那人没有做到。”
她和小佩的话,虽然不能说完美到天衣无缝,但是并不能因为有点疑问,就能认定她们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沈太夫人和沈夫人对视了一眼,她们都明白这两个小丫头并不是打一打就能说实话,她们看向了墨神医:他那里有让人说实话的丸药。
墨神医却摇了摇头:他的药自从被人夺了去,再想做出来很多药都不会是一两年就能做出来的,因为药材有些是极难得的;那些药是他跟在师父身边多年做出来的东西,现在他逃回沈府不过几个月,哪里可能弄出那种药来。
其中最重要的一味就是迷幻类的药,是极难得的。他现在根本帮不上什么忙,不过他并没有什么抱歉的意思,因为他只是大夫:只要能救人、医病他就认为自己有完全可以赖在沈府、郑府的理由。
所以,墨大夫的头摇得很理直气壮。
红袖早已经知道墨大夫很多奇怪作用的药丸已经没有了,而且在最近几年里都不太可能有;所以她并没有指望着墨大夫。
沈太夫人看墨大夫摇头了,便想开口对两个丫头晓以利害。
红袖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太夫人不要开口,容她再问两句话;太夫人没有拦着红袖,轻微的点头之后便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小佩说完之后低下头时,有两滴眼睛滴落在她的衣袖上,无声无息并无任何人发现;她知道,她这是在送小环去死。
红袖扫了一眼小环,然后看向一旁的丫头和婆子们:“你们各自收了小环多少财物,愿意为她卖命。”
婆子们开口说,最多的收的财物加一起,足有百两之重:就是那个进屋里要给二夫人喂解药的那个;丫头们收到的东西更重,不说银两,只田地她们每人就收到了五亩做为日后嫁妆。
红袖听完之后让人带着婆子丫头去取她们的所说的财物与地契,然后看向小环淡淡的问道:“你一个丫头月例几何大家都是知道,我来问你,你是哪里来得这些财物收买这些人?”
五十一章 死了一个
小环和小佩的脸色都大变,她们没有想到红袖会问这个事情,如果二夫人在,当然会考虑到;但是二夫人在昏迷之后,只婴来了一次并没有对她们交待过。
好在两个人都低着头,倒也不用怕被人看到她们的脸色变化。
红袖看小环不答,轻轻每又问了一句:“你怎么不说话了?你用什么来收买这些人?这些田契与金银之物,你又是自哪里得来?你一个丫头,我倒不知道你居然还有田地呢。”
小环知道此时已经不可以退缩了:“小婢是、是偷偷拿了夫人的头面来用,还偷用了夫人的金银——这些东西都由小婢来掌管,夫人并没有查问过一直并不知道。”
“偷盗主人财物,嗯,这又是一桩大罪呢;”红袖并没有说相信与否,只是继续问了下去:“那田地之事儿,你要如何解释?”
二夫人这时醒了过来,她在地上动了动就要起身;小环看到了自家主子醒了,立时急急开口:“那田地原本就是夫人赏给小婢的,所以小婢拿来送了她人。”
她又对着二夫人伏地大哭道:“夫人,是小婢对不起你,小婢能做得也就是这些了;现在太夫人和夫人、五少奶奶都知道所有的事情是小婢所为,小婢不敢求其它,只求夫人能原谅小婢。”
二夫人痛呼一声:“小环,你怎么……”
“夫人,事情是小环所为,您就不要再伤心,原谅了她吧。”小佩及时开口打断了二夫人的话。
二夫人别过脸去,虽然没有开口但是那眼泪却是扑簌簌的往下掉;看她的样子,是因为事以至此,她再开口说什么也只是多搭一个人进去罢了。
太夫人看红袖住口,便看向二夫人:“那田地可是你赏给那丫头的?”
二夫人轻泣着,过了半晌才在小佩和小环希冀的目光下,缓缓的点了点头;点完头之后,她扑过去抱住小环:“你这丫头,怎么这样傻,怎么能做这样的傻事儿!”
小环也抱住了二夫人大哭,主仆二人哭作一团;还是太夫人看不得让人把她们主仆拉开了。
小环和小佩却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不管如何她们是救下了自己家的主子:这就值了。
红袖看着小环放松的神色,轻轻的问道:“你家有几口人?”
二夫人伏地的脸色大变,却没有敢抬头,怕被红袖等人看出破绽来;但是她的心却提得很高很高了。
小环照实答道:“家中还有六口人。”她不太明白,这个时候红袖问她这个是什么意思。
“都有谁?”
“祖母、父母;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小环更有些糊涂。
“你的祖母身体如何?弟妹年纪几何?”
“祖母和父母的身体都很好,这多亏了二夫人的恩典;大弟十二岁,妹妹十岁,已经能帮家里做事;小弟还小些,只有七岁,不过多少也能帮上一点忙。”小环想到家人,心里疼痛不已,因为她知道可能这一辈子再也不可能看到了他们了。尤其是疼爱她的老祖母,与喜欢她的弟弟妹妹们。
说着说着,小环的声音哽咽起来;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如此的想家。
“唉,那可真是可怜啊;”红袖的声音还是淡淡的:“小环,以你所说的罪过,你们这一家人都要陪你一起死了。”
这一句话就如同是晴天霹雳一样,震的小环一下子呆住了;她愣愣的看着红袖,一时间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了。
让她为二夫人死,她是毫不顾忌的;但是让她一家人都为二夫人死,她便左右为难了:她的祖母和父母可是辛苦了一辈子,而弟弟妹妹还没有长大成人,就这样死了她于心何忍。
她原以为,她做的事情由她一个人来当,不曾想到会连累家人的:她家里,也只有她一个人卖身到沈家为奴啊。
小佩也吓了好大一跳:“五少奶奶,一人做事一人当,小环只她一个人卖到我们府上,她犯了再大的错,也不能……”
“不能?哪个说不能的,我天朝律法中写得明明白白,这叫做——诛连。”
红袖轻轻的瞟了一眼小佩,不紧不慢的说道:“小环如果只是犯了其它的小错也就罢了,但是她谋害府中的主子们——只这一件,要她一家人偿命还是算是便宜的。”
“这也就是我们沈家仁厚,不然一定报给官府,查到小环她们一族,灭之。”红袖说完之后看向太夫人:“孙媳所说,没有错处吧?”
太夫人紧硼着一张脸:“大体上是不错的,不过对于小环一家人的处置却是轻了;死,也有很多种死法的,对于这样一个要害死我们沈家这么多主子的奴才,还把自己主母差一点害死,车裂了她一家人都算是便宜的。”
小佩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跌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小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而小环也被吓得清醒过来,她身子摇了摇软倒在地上,伏地叩头大喊:“太夫人,您、您开恩——”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便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不用人说,墨大夫急急上前细查,然后起身道:“已经,死了。”顿了顿看一眼二夫人,轻轻的道:“是,砒霜加蛇毒。”
红袖站了起来,看向二夫人终究还是把冲到口边的一句话咽了下去,让人把小环的尸体抬了下去,莫要惊到了太夫人。
小环的服毒自然是和二夫人有关的,但是却无人能指证二夫人:因为她现自头到脚都是被茶香等人清洗过的,身上不可能再有任何毒。
现在说是二夫人下毒,她当然不会承认;并且还会撒泼闹将起来,说红袖是硬诬她害人。
二夫人却和小佩又抱在一起哭了起来,嘴里不停的道:“这孩子怎么这样傻。”
小佩哭倒在二夫人的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是怕还是痛了,是在哭小环,还是在哭她的家人。
二老爷看到小环已经死了,想了想上前跪倒在地上:“现在事情已经问明了,是那刁婢害人,差一点连累……”
“你给我住口!”太夫人听到他的话,气不打一处来:“你不说话,没有人当你是哑巴;事情明白不明白,不用你来告诉我!你先不要顾这个顾那个,先顾顾你自己吧。”
冷冷的一笑,太夫人指着二老爷:“你现在告诉我,那个罗氏母……”她看了一眼二夫人,恨恨的住了口:“你等着,一会儿我再给你算帐!”
太夫人没有把话说完,但是二老爷也知道是什么意思,明白罗氏母子的事情怕是瞒不住了:因为太夫人不想再想假装糊涂了;他惶惶然的起身坐下,不敢再乱开口说话了。
红袖看向二夫人和小佩,忽然她心中一跳:“拉开婶娘和小佩!”
她们主仆抱在一起哭得时候可是足够久了。
红袖忽然想到了小环如何会死的原因:小环虽然一心求死,但是她明明还是牵挂着家人的,不可能早早就自己服毒下去;对于临死之人,就算是再大的罪过,他人也会满足她临死不过份的要求——小环一定会想见见家人的,怎么可能自己早早的服下毒去。
而且一开始的时候,小环明显是要抵赖,只是后来看到二夫人被质疑这才挺身而出:她更加不可能是存了必死之心来到这大厅之上。
在大厅上,众目睽睽之下小环就算是想服毒并不容易:就算是她伏地哀哀而哭时,想取出毒药来服下,也会被人看出痕迹来的;但是她刚刚真得只是伏地而哭,并没有其它的小动作。
丫头的衣袖并不宽大,没有人代她遮掩绝对会被人发现她服毒的。
唯一有人为她遮掩的机会,就是二夫人和她抱头痛哭时;而且也只有在二夫人的示意下,小环这个一心为主的丫头,才会毫不犹豫的一死了之。
“墨大夫,你速救小佩!”红袖指着被拉开的二夫人和小佩:“还有婶娘。”
墨大夫急忙上前请脉,然后回头道:“她很好,没有生病。”他没有直说是中毒,只是为了红袖的面子;然后他极自然的搭上二夫人的脉:“夫人也很好,少奶奶放心就是。”
红袖愣了愣,看向一脸泪痕的小佩:她居然没有被二夫人杀了灭口?其实只要是小佩活着,她便能问出真话来,法子很简单;她相信二夫人也想到了。
那二夫人怎么可能会留下小佩来呢?红袖一面轻轻点头示意墨大夫回来,一面看向了二夫人:“婶娘,您身子不好还是莫要太过伤心为好。”
她说完,示意茶香等人过去扶起了二夫人来:“婶娘坐一会儿吧,取些热汤来给婶娘。”
二夫人只是哭着摇头,不知道是不想坐到椅子上去,还是不想吃汤。
红袖扫了一眼小佩,吩咐一旁的来旺媳妇道:“你带人拿着侯爷的贴子;”说到这里,她看向沈夫人,沈夫人轻轻的点头,示意红袖尽管安排不秘有顾虑。
“不用拿你们侯爷的贴子;”太夫人的声音有些冷:“拿你们老侯爷的贴子。”
红袖轻轻的一福,答应一声继续吩咐来旺媳妇:“把小环要谋害我们府中小主子们,及她的主母之事报官,让官府捉了她的家人明正典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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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章 难以脱身
二夫人扑倒在地上:“那丫头只是一时想不开,所为之事也与她的家人无关,还是饶过她的家人吧;媳妇求求太夫人。”
红袖再次让人把二夫人扶起来:“婶娘,这丫头罪大恶极;不止是害死几个小哥儿,还想害你性命,并累得你被牵连在内——如此刁奴不好好的整治,日后府中的下人们有样学样岂不坏了?”
她看了一眼太夫人,又道:“太夫人这也是为你好,婶娘;免得日后有那嚼舌头再说此事同婶娘有什么牵连。”
二夫人却还是挣扎着、不断向太夫人求肯,让太夫人放过小环的家人。
红袖让茶香等人把二夫人按倒在椅子上,然后对来旺媳妇道:“你还不去,等什么呢?”来旺媳妇一福之后转身出去了。
小佩和二夫人的脸色都变了,二夫人哭得晕倒在椅子上。红袖不理会晕倒的二夫人:她在椅子上坐得好好的,并不曾倒在地上,这晕还是晕得很有技巧——看来她也是怕了地上的阴冷。
红袖看向小佩道:“你可有话要说?”她一指其中的一个婆子:“她去寻人,可是你指使的吧?”
小佩抬起头来恶狠狠的看着红袖:“五少奶奶,你费了这么多的心思,就是为了要把污水泼在我们夫人身上吧?你不必费心了,小佩我虽然只是一个丫头,但是卖主的事情却绝不会做的。”
红袖皱了皱眉头:“掌嘴!”婆子上前给了小佩两个耳光。
“我有哪一句话说此事和婶娘有关了?你如此说话,才真是其心可诛!小环一个绝做不来此事,而且其中一个婆子也不会小环指使的,因为她是守在你屋外的人。我只是问你两句话,你却硬把婶娘扯上,我要问你是什么居心才对。”
小佩听完红袖的话,哼子一声:“你的用心你自己知道,要知道老天是有眼的,你如此害人小心要遭报应;你不怕,你也要想想你的孩子!”
太夫人气得一拍桌子:“给我掌嘴!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她气得差一点背过气去,这个丫头更是可恶,居然敢直接咒沈家的小主子。
小佩又挨了几个耳光。红袖看向她,并没有恼色:“我知道老天是有眼的,所以我才不怕;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人;不过是小环、还是你,或者还有其它的人,都是想要害人被我揭穿了而已。”
“倒是你如此说话,不知道凭的是什么?”红袖淡淡的说道:“你说,我可害过什么人?是给人下过毒,还是设计旁人去害过人?”
小佩一下被问住了,她偷偷的看了一眼二夫人,梗着脖子没有再说话。
红袖也不理会小佩,直看向了那个婆子:“你是自己说出来,还是我让人请你出去谈一谈你回来再说?”
婆子立时伏在地上,哭道:“是奴婢错了,奴婢这就说,什么都说出来。”她把小佩也供了出来。
红袖听完之后看向了小佩:“你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她把长长的裙带顺了顺:“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自己的家人着想才对。”
“只要你能实话实说,便让你一人做事一人当。”红袖看着小佩:“不然的话,你便和小环是一个下场!对于毒害小主子的人,太夫人是不会轻饶的。”
小佩咬咬牙,扫了一眼二夫人站了起来:“好,五少奶奶,你说话算数。”说完之后,她忽然对着柱子就撞了过去。
茶香等人及时去拉她,也只是拉住了她的衣角而已,人已经撞在柱子上头破血流,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二夫人此时醒过来,看到小佩撞死扑过来大哭:“袖儿,袖儿,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你为什么非要逼死这个丫头!一切都是小环做的,你为什么不能放过她。”
红袖再次让人扶起了二夫人来:“婶娘,你这话袖儿可不敢当;我只是要把事情问个清楚明白,如果小佩什么也没有做,她只要说清楚了,太夫人一定会让人细查,到时自然会还她一个清白。”
“我哪里有逼她?那婆子的话婶娘没有听到吗,我可不敢拿府中孩子们的性命当作玩笑,此事不问清楚是不行的。这丫头什么也没有说就这样一头撞死了,如果说有人逼死了她,绝不是我。”
红袖看着二夫人:“我也认为有人逼死了她,因为她本不必死的;小环是主谋的话,她也不过是帮凶,说清楚了一样能留条性命;婶娘,你说她明明说清楚了可以不死的,可是为什么偏偏要寻死呢?”
小佩已经被人抬了下去,屋里的血迹也有人在清理。
二夫人看向那柱子,喊了一声儿:“可怜的孩子。”又晕了过去。
红袖唤过来墨大夫:“给夫人诊诊脉,用针救醒了她;有些话,还是要请……”
“袖儿!”二老爷怒喝一声:“你也太过份了!你婶娘平日里那么的疼你,现在她被毒伤刚刚醒来,你却在她面前接连逼死了她两个贴身之人,令她的身子一损再损,你……”
他不是想出头,只是知道再不出头,二夫人怕是逃不过红袖的手掌心,只怕所有的事情都要败露,今天二夫人就要死在当场;当真如此,他将来百年之后如何有脸去见自己家的岳父?他可曾亲口答应岳父,会好好的照顾二夫人,不会让她有什么万一。
“你给我住口!”太夫人气得头皮都是绷紧了:“来人,取家法。你给我跪下!”
二老爷听到太夫人的喝声,吓得一哆嗦连跪倒在地上:“太夫人,儿子不是故意的;只是看到妻子如此,而袖儿还非要强弄醒她问话——这哪里是一个晚辈应该有的样子。”
“你还知道规矩两个字?难得啊。”太夫人气得取了铜戒尺来:“伏身。”
二老爷一愣,他没有想到太夫人是当真要打他;要知道,他现在也是几十岁的人了,太夫人就算是再生气,也不曾当真动用过家法。
但是他也不敢不伏下,只得以袖掩脸伏在地上;太夫人举起铜尺来重重的打了下去,一连打了五下才收手:“为什么打你,你心里清楚;你一错再错,弄成今天的局面,居然还不知道错在哪里,实在是可恨至极。”
二老爷哪里还敢再辩解,只能低头喏喏连声的认错:这一次,他的脸面可算是丢尽了。五戒尺的伤还是小事儿,如此一把年纪还被嫡母责打,实在是太过丢脸。
墨大夫已经把二夫人“救醒”过来,二夫人的眼泪只是不停的流,她现在除了哭之外,也找不到其它的把遮掩。
再怎么说,就算是她的丫头行凶,她也是有个教管不利的罪名儿。
太夫人看向二夫人,心里当然是怀疑一切是二夫人授意,但是现在两个丫头都死了,要证实是二夫人所为,还真是不容易了。
只是就此放过她,当然是不行的;沈家的子孙们,不能再有伤亡。
红袖看向二夫人:“婶娘,小环和小佩……”
“袖儿,人死灯灭,就算是婶娘求你了,她们已经死了你就放过她们的家人吧;”二夫人扯住了红袖的衣服:“你如果真得不能出胸中一口气,就罚二婶娘好了;说起来也是二婶娘没有管教好她们……”
红袖轻轻的抽回了自己的衣服:“婶娘,此事能做主的人是太夫人;而且再说了,小环和小佩是罪有应得,婶娘就算是心软,也不用如此了。”
“再怎么说,她们要毒害我的儿子和二哥的儿子是千真万确的,如此处置她们可是一点儿也不过份;并不是我们要对小环两个人如何,是她们想对我们沈府的主子们下手,这样的恶奴岂能轻饶?”
“虽然说两个丫头跟了婶娘很久,但是婶娘如此护她们的家人,不会是……”红袖没有再说下去,也不必再说下去。
二夫人心中那个恨,但是她不得不如此惺惺作态,不然小环和小佩的死只会寒了还活着的仆妇们:到时她便无一人可用了。
反正现在她不承认,谁也不能硬说此事是她所为;所以她还是一样为小环和小佩的家人求恳,宁愿以庄园、铺子换两家人的性命。
很是一个好主子的样子。
沈夫人轻轻的道:“弟妹,说到罗氏手指上的毒来,你还避嫌的好;她是谁,我想弟妹是知道的吧?你要除去她,也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
二夫人的哭一窒,她看向子沈夫人:“嫂嫂……”
“我只是提醒你一句;”沈夫人看向了红袖,有些话红袖不便说,但是她可以说:“免得被人暗里嚼舌头,到时你就说不清楚了。”
红袖点头:“就是,说起来这毒药是自何而来,两个丫头还没有说清楚呢;这毒怕不是几个银钱就能买到的东西,两个在深宅的丫头,如何能得到这种东西,还真是奇怪呢。”
“你说是不是,婶娘?”红袖看着二夫人:“她们能出府门,一定是随婶娘一起出门才是;不管是那金环和铜勾、还是这毒,婶娘当真是一点儿也没有觉查吗?”
二夫人没有想到红袖居然如此明明白白的问到她脸上来,只是话里却没有失礼的地方,也没有直说她就是主谋之人,她怒是怒不起来的。
想用两个小丫头瞒天过海,哪是那么容易的?红袖的眼睛眯了起来。
五十三章 夺权之始
二夫人一晕了事的举动也行不通,便只能答红袖的话:“我出府的时候,是常常带着她们两个的;不过丫头们都是活泼好动的,我也没有拘着她们,上香或是买东西的时候,有空闲也由着她们去逛一逛,还真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妥。”
红袖淡淡一笑,正想再追问时,就看到外面一直急急的跑动声:“太夫人、夫人、少奶奶,老侯爷请你们速到老祖宗那里。”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事情,但是如此急急来请人,当然是极为重大的事情;想到朝中现在的局势,红袖心中一突看向了太夫人。
太夫人看了一眼二夫人道:“来人,扶你们夫人到我的西上房去歇着;老二,你自回去好好想一想,再如此糊涂下去,怕是会惹得你们父亲大怒。”
对沈二爷夫妻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回自己的院子,太夫人也不再理会其它的人,立时扶着沈夫人和红袖的手,向外急行而去。
到了沈老祖的院子里,沈老祖歪在迎枕上闭着眼睛,而沈家长房的男主子们一个不少的都在;但是屋里却没有一个人说话,静得让人感觉到压抑。
红袖等人的脚步不由自主的放轻了,沈老祖睁开眼睛看到她们,只是轻轻的道:“坐吧。”说完又合上了眼睛。
扶太夫人坐好之后,红袖看向了沈妙歌:今天一早,还没有什么事儿呢,现在这是为了什么呢?
沈妙歌只是轻微的摇了摇头,不知道想是让红袖放心无事呢,还是无奈的意思。红袖坐到了沈妙歌的下首,只是厅上的长辈们神色严肃,她不好开口问沈妙歌什么。
老侯爷轻轻的开了口:“今儿皇帝下旨,斥责了廉亲王,夺了他的亲王封号。”
红袖的眼皮跳了跳,垂下了眼帘谁也没有看:原来是这样的大事儿。
老侯爷的声音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疲惫:“不过没有让廉亲王自王府搬出来,只是让他继续在家中思过;同时,兵部换防了几支边关的大军,也调换了几个边关的大将。”
红袖听得心惊肉跳:换将!不会是换得沈家的“心腹之人”吧?
“换下来回京荣养的,都是有着我们沈家记号之人;”沈老侯爷的声音低沉低沉的:“虽然他们都没有被夺去将军之位,只是……”
皇帝对沈府已经有了制肘之意是明显的,对于沈家提拔上来的将领要施实打压了吗?红袖感觉全身的血都要冲到头上来了:是不是意味着,廉王府之后沈家也要倒雾?
红袖连忙深吸了一口气:不会、不会,怎么说沈家一直以来忠心耿耿,对皇帝从来没有过二心;他能在皇位做得牢固,沈家可以说是功不可没;皇帝就算要对付廉王,也不会对沈家怎么样的。
只是皇帝想把兵权收到自己手中,此事也能理解;红袖不断的安慰着自己,只是心中的担心却在不断的扩大的;她不止是担心沈家,还在担心自己的父亲。
郑大将军那里,没有什么事儿吧?
就好像知道红袖的心中所想,沈老侯爷低沉的声音里提到了郑大将军:“我们姻亲郑大将军,皇帝因为他的毒伤,所以让他把兵符交出好好在府中将养,以期日后能大用。”
日后大用?!红袖猛的抬头,这明明就是在过河拆桥。
她是去过边关的,也见过边关的将士同敌人厮杀后的战场:那种惨烈非语言能形容,那是血,那是一条条鲜活的性命护卫了这天朝的万里江山!
那暗红色的土地里,有沈家子弟们的血、也有郑氏子弟们的血,当然也有郑大将军、沈侯爷、沈妙歌……等人的血!
虽然他们拼死所护并不单单是皇帝的那个皇座,他们要保护的是自己的国家,是天朝的所有百姓;但是,他们的确是为了皇帝流过血的。
可是呢,眼下皇帝翻脸便不认人;郑大将军在战场不记生死的拼杀,现在算什么?
红袖的眼圈红了,她不能不恼、不怒;为了她的父亲,为了沈妙歌、沈侯爷、更是为了那些死在战场上,永远不会再醒来的郑氏、沈氏的子弟们!
“这,算什么?”红袖轻轻的问沈老侯爷。
沉默了好久之后,沈老侯爷闭上了眼睛:“皇权,这是皇权所需。”
红袖其实是明白的,这就是政治,赤裸裸的政治;只是,她不能接受。但是不能接受又能能如何,她咬了咬牙重新低下了头。
这是古代,皇权至上!红袖,就是有再多的不服,也只能咬牙忍了。
她知道,她的怒火比不上郑大将军与沈老候爷: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们眼下的心情更难过吧?只是铁人无泪而已。
“那个,我们没有法子;”沈老祖的声音就像自遥远的天边飘过,“我们沈家世代忠良,不能做什么对不起列祖列宗的事情。”
就算是沈、郑两家肯做,但是以两家之力对抗朝廷,此事根本就是以卵击石:这也是皇帝敢于发难的原因。
虽然沈、郑两家的在军平的威望极高,但那是保家护国留下来的;如果要犯上做乱,有多少肯义无返故的追随呢?他们两家人可从来没有安过这个心,此时要鼓动哗变根本不太可能。
背上一个叛国的罪名,也不是沈家和郑家的人想做的;红袖知道,古人重名有时候甚于一切。
“眼下,我们要如何应对,要如何做能保我们沈氏一族平安:“沈老祖的声音虽然沉重,但是却极稳:“廉亲王府我们保不下,也不能保;但是沈、郑两家虽然说不是一家,但是在皇帝的眼中就是一家。”
“今日收了郑亲家的军权,明日也许就是我们沈家了;”沈老祖看了一眼儿子、孙子:“你们,舍得吗?”
大权在握,八方恭维;沈家高高在上的日子太久了,如果放弃这些,沈老侯爷和沈侯爷能舍得吗?虽然他们父子常常说,平常的日子是福,但是久居高位之人,却不能真正能适应平常人的日子。
活了多半辈子的沈老祖看得很透,所以她才会问。
沈老侯爷长长一叹:“舍得不舍得,皇帝要我们也要给;只是,我们给了之后,能不能保住我们沈氏一族……”他摇了摇头。
沈侯爷没有说话,只是眉头紧皱:他和沈老侯爷一样,都不想沈家败落在自己手中;只是,可是还有回天之术吗?
他们父子并不是贪恋权位,只是沈家在他们父子手中没落之后,他们实在是愧对沈家的列祖列宗;说他们虚荣也罢,说他们好名也罢,他们还真就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红袖明白也能理解,人哪一个没有自己过不去的那一关?有的人放不下利,有的人放不下名,而沈家父子只是不想沈家败落:他们只是不想被后世子孙指脊梁骨罢了。
沈老祖又合上了眼睛:“现在做最坏的打算虽然早了些,但是你们心中还是有个底儿为好;至于其它的,你们看看再说吧,并不着急。”
“此事,也急不得;不论是应对、思索……,我们一家人宁可慢不要急;”沈老祖叹了一口气:“急了,怕就会坏事儿;你们男人家进出,更要沉稳,见人就要有三分笑意。”
沈老侯爷恭声答应了。
沈老祖摆了摆手:“我知道你们父子心里有数儿,就是五哥儿也是个好样的,我就是老了忍不住多罗嗦两句;也是你们没有瞒我此事,让我罗嗦我才罗嗦的。”
“去吧,你们应该要做的事情不少吧?平南郡主……等等,都是要打点的,忙去吧;不用担心我,我活了多半辈子,什么没有见过?你们只管做你们的事情,只要你们能好好的,我就会很好。”
沈老祖说完之后,又摆了摆手:“我乏了,去吧;我就是这个意思。”
沈老侯爷答应着,带着众人行礼之后退了出来。
站到了院子里,红袖才记起来,今天原来是个大晴天;太阳很好,天上没有几丝云,风也只是微微的有个风丝罢了:这天气,还真是好。红袖眯了眯眼睛,她有些不适应。
沈老侯爷看了一眼沈夫人和红袖:“走吧,到我们那里好好议一议;平南郡主、六安县主及一些王府、公主那里,少不得你们要去走一走;我们,走动的勤了反而不好。”
到了沈太夫人的院子里,众人坐好之后红袖才道:“平南郡主和六安县主还好说,其它的王府那里,如果我们去也不太好。不如利用茶庄为好,想要说什么话也方便些。”
红袖想了想又道:“不用刻意去请,六安县主和长公主正好要来造访,我们不如在茶韵那里设宴相待;只要传出消息去,让人知道我或是夫人、太夫人会时不时的去茶韵,有心的人自然去的。”
沈妙歌一抚掌:“对,正是!茶韵那边有人来往,皇帝就算心中生疑也不好说什么——原本那里就是人来人往的;茶灵那边我们父子也走一两趟,只是不能太勤了,也不要同王公大臣们单独相聚,想来皇帝更是找不到什么破绽。”
沈老侯爷和沈候爷对视一眼,轻轻的一叹道:“很好,你们夫妻果然出息了,可以独挡一面;日后如果有个什么不测,有你们……”说到这里忽然住嘴不说了,只说让红袖等人要小心在意等等,莫要被另外更有心的人听去不应该听去的话。
五十四章 二夫人寸步难行
红袖和沈妙歌都各自心里一惊,听老侯爷和侯爷的意思,他们父子早已经打算茶韵和茶灵那边了,只是却没有说出来而是试探什么他们小夫妻的反应;老侯爷他们在做什么样的打算?
红袖看向了沈太夫人,沈太夫人正和睁开眼睛看向红袖,很慈祥的笑了笑:“袖儿不要多想,现在府中和府外的事情,你要多上心;不过做什么事情之前,和老祖宗、或是我、你们夫人商量一下就成。”
红袖只能答应着,听着这话她心里更加的不舒服;但是她看了一眼沈妙歌,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听着沈太夫人的话,在这种非常的时候,依然把府中的大小事情交给红袖,不单单是信任这么简单了;就好像是要故意磨练她一样——磨练的很急,恨不得红袖明天就会成为天朝最聪明能干的主母。
这样的意思,当然不只是办太夫人一个人的意思,就连沈老祖也是一样。
但是沈家的长辈们谁也没有这样说,而沈妙歌也是一直沉默着,她不知道沈妙歌在做什么打算、或是知道了什么,所以她也保持了沉默。
现在并不晚,所以她还是和沈妙歌先通通气儿再说应该怎么办为好。
太夫人此时再次开口:“袖儿,去吧;明儿长公主和六安县主就要来,时辰并不宽裕,你去好好的安排一下;至于平南郡主那里,你现在去就成。”
红袖点头答应着起身,准备要走;而沈老侯爷叫了沈妙歌:“五哥儿,你也去吧;和你妻子一起去看看你姑母,让她这两天有时间过来聚一聚,唉——!”后面的话不说,人们也明白是什么意思,平南郡主要离京南下,她要随着儿子、媳妇一起走,再想见到沈家的人就难了。
“廉亲王的事情,我们也难过;就算是千不看、万不看,看在大姐儿的份儿上,只要有万一希望,我们也不会袖手的;只是此时不管是我、还是你们岳父,是绝不能开口的,开口就是害了廉亲王,你明白吗?”沈侯爷这话说得十分慢,心情看来十二分的不快。
沈妙歌欠了欠身子:“儿子明白;皇帝现在其实就在等着看我们会如何做呢。”他顿了顿又道:“只是,退亲的事情,我们不能做。”
“对!这话说得极对;”老侯爷一抚掌:“我们不能为廉亲王说一句好话,是为了廉亲王好,也是为了保我们沈氏一族;但是在这种时候退亲,绝对不能为;廉亲王与福官,并没有对不起我们沈家。”
他顿了顿又道:“也没有对不起皇……”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摆手道:“去吧,你们夫妻下去商量一下,看看事情要如何做。”
红袖和沈妙歌齐齐答应一声退了出来,心情一样是沉痛无比的。
沈老侯爷父子其实对廉亲王没有任何不满,可以说还甚为欣赏:因为满京城的人,没几个不明白廉亲王并没有对不起皇帝,对不起朝廷,对不起百姓的?所以,此时沈家可以沉默,但是绝不会退亲。
就算皇帝等的,就是沈家和廉亲王府的彻底决裂,来向他表明沈家的忠诚。沈家,有所为而有所不为——在保自己的前提下,也不能对不起他人。
红袖认为沈老侯爷的决定没有什么错儿,而且她也知道沈侯爷父子如此说,一定是得了沈老祖的同意。
沈家长房的人,就算是各种各样的不对,但是只凭这一点,红袖认为他们当得起人这一个字。
沈妙歌握起红袖的手来:“走吧。“他看着红袖,定定的,并没有任何惊慌着急之色。
红袖微微一笑:“走吧。”她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就任由沈妙歌这样握着她的手,两个人一直走到了车子跟前,沈妙歌扶她上了车。
回到房里,沈妙歌把朝中的事情说了说:廉亲王现在已经没有几个亲朋故旧了,人人都急着撇清,有一些人不惜用诬蔑廉亲王的方法,来表明自己和廉亲王绝不是一起的。
红袖听到这里,握了握拳头:“人,向来如此;我们不理会那些,只要我们不会认为廉王爷不是个坏人就足够了。”
“我明白;只是你没有看到那些糟蹋廉王爷的人,如果你看到当真会气死;”沈妙歌合上了眼睛:“但是因为有那么一帮子的小人,就算还有和我们一样为廉亲王叫屈,也不敢公然和他们唱反调,只能沉默。
他握紧了拳头:“我不自禁的想,如果是我们沈家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廉亲王爷会不会袖手?”
答案是红袖和他都明白的,所以这才是让沈妙歌感觉最难过的一点:他不能为廉亲王做什么,他只要做了,只会让皇帝认###,要更早除去才好。
红袖轻轻拥住沈妙歌:“王爷是有大智慧的人,不然当年就不会放下那些;他能知道我们的苦衷,也一定明白我们什么也不做,并不是不想救他,反而正是在救他。”
沈妙歌轻轻的摇头:“袖儿,你不难过?”
红袖把脸伏在了他的胸前,没有再说话;因为她的眼圈红了:廉亲王明白是廉亲王明白的,但是他们夫妻却不能以此来做为开脱的理由。
过了好半晌,红袖闷闷的道:“我想去看看王妃表姐和福官姐弟。”
沈妙歌紧紧抱了抱红袖,没有开口;因为这已经办不到了:廉亲王府早已经被禁卫军团团围住,没有圣旨根本不许王公大臣们前去探视。
红袖和沈妙歌相拥了一会儿,便各自放开商量起沈府的事情来;不是他们放下了廉亲王,只是不能因为廉亲王而不顾沈府一家老小的性命。
小夫妻都认为眼下只得把二夫人的事情先略放一放,当然不是什么也不管了,只是先要忙仙韵那边;然后把六安县主打发之后,也放出了风声,便可以抽身再来处置二夫人的事情。
那些贵妇人们都是人精,不会一窝蜂的跑来;所以红袖到时有的是时间。
事情有缓急之分,红袖就算明知道如此放一放二夫人,有可能会生变故也是无奈。
二夫人被送到了太夫人的院子静养,她自然是着急的;不过因为在太夫人的院子里,所以不久之后便听到了一些朝中的事情,立时便明白她暂时不会有事儿了。
她自然是急急的转脑筋想法子脱身,死了两个丫头之后如果她还会被红袖等人揪住小辫子,那她岂不是白白牺牲了那两个丫头?
就如红袖所疑那样,小佩也是被她逼迫才寻死的:只是小佩自己并不认为自己是受了逼迫而已;她答应小佩会保下她和小环两家的家人,其实是不是能保下来她并不在意,在意只是她莫要失了人心。
不过她到了掌灯时分,终于明白什么叫做众叛亲离,也知道自己太过小看了红袖主仆;红袖是分身无术不能继续追问二夫人,但是却让灵禾和映草儿两个人,把她对小环、小佩的心情都挑破了。
婢仆当中自然也有聪明人,只要有人附和此事便瞒不住,再加上被红袖打过的那些丫头婆子,二夫人现在已经无可用之人了。
并且不只是她明面上的人不能用了,就算是她费心收买的那些人,也无人理会她的暗语来为她做事:就算是传话也不肯。
因为那两个婆子与两个小丫头的下场,全府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红袖在晚饭前,下令把她们打杀了,并且还让来旺媳妇把她们的家人都寻了来——她们都是全家卖身在沈府的,人人都打了一个皮开肉绽,所有的家财都收了上来,人也被变卖打发出府了。
背着这么一个害主的名声,这两家人是不会有人买了,能去什么地方不用人说,每个人心中都是清楚的。
如此一来,众人第一个明白二夫人已经完全失势:她被软禁在了沈太夫人的西上房里,眼前没有一个她的人;第二个呢,众人都知道现在助她害人,不但会害己还会连累到家中老小。
红袖不止是用了“连坐”的方法,她还是让来旺媳妇明明白白的告诉众仆妇,只要是被小环等“收买”过的人,自己到来旺媳妇那里说明白事情,便不会对她们另行追究:免了她们的错。
就算原来有助小环她们行凶害人的,只要说明白了事情,本身也可以免死,并且绝不会连累到家中妻小父母。
红袖的这些法子,是在和沈妙歌商量之后,在当天下午便让人做的;到了晚饭之后,来旺媳妇那里便去了二三个人了。
而红袖用的这些法子,二夫人在晚饭的时候知道了。
伺候她的几个丫头故意在她面前提起了这些事情,把二夫人气得没有吃下几口东西去。
她没有想到红袖做事会如此绝,就在不能分身的情形,居然也让自己无法做事;如此,她岂不是一败涂地了?二夫人又握了握袖中的手,想到了罗氏母女及沈二爷夫妻,还有沈二爷的那个儿子。
她的唇破了,流出了殷红的血;但是二夫人却没有一丝察觉,还在用力的咬着:她不能就这样罢了——她死不足惜,但怎么能让那些人逍遥快活?!
她就是做鬼,也不能放过二老爷和那些人。
五十五章 不懂事的罗氏
红袖安排好了府中的事情之后,便一心用在了仙韵上,在中午还和沈妙歌去了仙灵、仙韵等地:她只是装作各处看看的样子;在仙韵停留的时间长,只是因为要安排明日为长公主和六安县主设宴的事情。
就算是有人把此事报给了皇帝,沈家也是无错的。
红袖和沈妙歌安排完所有的事情之后,赶回沈府时已经是晚饭之后;他们小夫妻匆匆的吃了两口饭,又去看了孩子们正想睡下时,沈二爷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和霜霜一起来的。
沈二爷来了之后开门见山:“是不是皇帝对我们沈家有了其它的想法?”
“呃,那个,可能是因为我们和廉亲王府是亲家之故吧?说起来,倒是我们连累了……”沈妙歌想了想并没有把实事说出来,现在老侯爷的意思还是一切照旧,不要对府中的其它人说什么。
“好了,五弟;”沈二爷摆手打断了沈妙歌的话:“廉亲王是廉亲王,我们沈家是我们沈家;不要说大姐儿没有成人嫁过去,就算是嫁过去了——古人有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皇帝也不能因此就对我们沈家如何。所以,皇帝对我们沈家有了想法,就是对我们沈家手中的军权不放心罢了,廉亲王,嘿嘿,不放是个借口而已。”
沈妙歌听到这里苦笑:“二哥,慎言。”
霜霜微笑着看向红袖:“在你们院子里,我们放心的很。”她身后只立着一个丫头,其它的人都留在了房外。
红袖微笑:“虽然如此,不过老侯爷的话,我们还是要听的;现在说这些还早了些,看看吧;”她看了一眼沈妙歌:“怎么说,现在皇帝并没对廉王爷如何。”
“还要如何?”沈二爷皱了皱眉头:“你们是不懂,还是不相信我们夫妻?虽然我是个庶出的,但是我也姓沈。”
他摆手阻住沈妙歌的话:“廉亲王是皇家的血脉,夺了他的王位意味着什么还不明白吗?”
当然明白!只是又能如何?
沈妙歌看了红袖一眼,红袖轻轻点头:“兄弟同心;”霜霜接口:“其利断金!”
沈二爷抚了抚掌,却只是拿眼看着沈妙歌,并没有开口说话。
红袖微微一笑:“看到二哥恢复了往日风采,我和妙歌真得放心了。”
沈二爷脸上一红,然后一哂:“都到了这种时候,我一个沈姓男儿再窝在屋里算什么?”他看了一眼霜霜,虽然还有话没有说出来,但是红袖和沈妙歌都已经明白。
他现在有了霜霜,足矣;为了妻儿,他当然不能再在屋里只是后悔,认为他害了沈家:前面他已经做了那么大的错事,眼下当然不能再继续错下去。
沈妙歌点头:“二哥,你放心;现在我们只要把府中、府外的事情打理完,让老侯爷等长辈处置其它就成;现在,一动不如一静,要如何还要看皇帝的意思。”
沈二爷缓缓点头:“我来,就是告诉你,只要是我们沈家的事情,你自管对我和你们二嫂说。”
红袖和沈妙歌重重点头:有帮手自然是好的;而且沈二爷是沈家子侄中杰出的人才之一,能看到他在此时振作起来,当然是极让人高兴的事情。
明天红袖和沈夫人、太夫人要去仙韵,而沈妙歌下朝之后要去看沈大姑奶奶:今天下午,平南郡主并不在府中,所以红袖和沈妙歌没有过去;府中的事情虽然有六夫人在,但是她一个人当然是忙不开的。
有霜霜和沈二爷在当然是好;只是红袖只担心一件事情:沈二爷的身世。
想了又想,红袖和沈妙歌只是把府中的琐事儿交给了霜霜和沈二爷,而太夫人院子里的事情,便全由六夫人打理:不能让二夫人见到沈二爷夫妇。
沈二爷和霜霜便告辞走了,让红袖和沈妙歌一切放心就行:日后府中的琐事儿就交于他们夫妻打理,让红袖和沈妙歌自管放心做事,不必担心府中的事情。
送走了沈二爷夫妻,红袖轻轻一叹:“一家人倒底是一家人,血浓于水啊。”
沈妙歌微微一笑:“当然;你没有感觉近来府中那些兄弟们,都极安静;就算是那爱寻花问柳的几个,都老老实实的在府里呆着呢;他们这是为了少为我们找麻烦。”
夫妻二人十指交握回房安歇了;这一夜,平平静静的过去了。
到了第二天,红袖和沈妙歌起得都很早,心中有事不可能睡得着。送走沈妙歌去上朝之后,红袖梳洗完了吩咐人摆早饭。
她要早早用过饭赶去仙韵那里,不能等沈太夫人和沈夫人一起过去:她还有不少的事情要做呢。
饭刚刚摆好,便听到厢房里有人哭闹,细细一听居然是罗氏;她的眉头皱了起来!“茶香,她这是做什么?这两天可有苛待她?”
“没有,一日三餐都是比照着我们的例送上过去——怎么说她也没有正名儿,我们不能待她如姨娘,不然到时反倒是姑娘的不是了;”茶香的声音细细的,但是隐着一丝恼意:“可是昨天下午二老爷来看她,说是事情都查清楚,下毒的事情同她无关。”
“这又怎么了?”红袖的眉头没有展开:“她是不是想回家?但是此事还没有了结,有很多事情要细问,到时免不了要问她的,怎么能现在就回去?还是,她非要见儿子——你们告诉她,儿子的事情要慢慢来,此事可不是我能做主的。”
一大早上就听到罗氏哭闹,红袖心情当然好不了。
茶香再次摇头:“是和她儿子的事情有关;她昨天已经哭求过二老爷了,但是二老爷也说抱孩子过来的事情他做不了主;后来到了熄灯的时候,不知道她想起了什么来,说下毒的事情既然和她无关,让我们放了她出来、让她回到二老爷身边伺候去。”
“什么?”红袖把拿起来的筷子又放下了:“罗氏,实在是有些不知高低深浅了;她至今妾身未明,去二老爷那里怎么可能?”
茶香挑了挑眉:“她就是如此哭闹呢,昨天劝下了,今儿一大早却又闹开了。”
红袖不想和罗氏置气,便吩咐茶香:“你告诉她,她要去二老爷那边,要二老爷去回明了太夫人才可以;不然,她只能先暂时在我们这里——不然,只能送她出府回家;让她自己看着办吧。”她实在是没有多少耐心。
罗氏虽然是受害人,但是此事自一开始她便是有错在先的:外室,有哪个女子不明白?她居然甘心情愿了,便应该知道会不见容于大妇。
二夫人的确是过份了,但是她现在如此不知分寸便让人生厌了。
红袖明白罗氏的心思:她一定是猜到了一切是二夫人安排的,心中当然生出了恨意来——哪个母亲知道有人要害自己的孩子,也不会不生气的;在知道二夫人被软禁之后,她便想利用这个机会,回到二老爷身边。
罗氏一来想固宠能长留在沈府,二来也安了心思要除去二夫人吧?
红袖对于罗氏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如果你是沈家正正经经的姨娘,如此哭闹还好些;但是你不是啊,如此哭闹算什么?
如此见识,还真是让红袖哭笑不得:她还想除去二夫人?说不定出去之后就会被二夫人利用,再生出来什么事端来呢。
罗氏却不听茶香的,她认为自己是被人所害,而且她现在不是沈家的姨娘,所以沈家应该给她一个交待,至少应该放她和儿子回家。
红袖听完茶香的回话,冷冷一哼道:“她再如此哭闹,就请二老爷过来吧;看二老爷是不是想要给她这样的公道了。”
对于罗氏,红袖最后一丝怜悯也没有了。
复仇没有对错之说,换成红袖是罗氏也会想复仇;但是复仇也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与当下的情形吧,她凭什么能起这个复仇的心思?
红袖是不可能放她出来添乱的,现在沈家的事情已经足够多了。
茶香过去喝斥了罗氏之后,罗氏的哭闹之声小了许多;红袖草草用过早饭,起身让韵香看家,带着茶香、映舒等人向外行去。
行到罗氏所住的厢房附近时,罗氏扑在窗子那里大哭大叫,非要让红袖给她主持公道。
红袖不想理会她,一心要赶去仙韵打理一切;但是罗氏却想要攀爬上窗子,大叫不止;红袖当真生气了。
她冷冷的看了一眼罗氏:“速去请二老爷,就说我说的,问问二老爷罗氏妇人是不是他纳的姨娘!乱攀官亲,可是要打板子的。”
罗氏没有想到一直待她不错的红袖会如此待她,愣在了窗子那里。
红袖再也不看她,一甩袖子:“如果二老爷说不是,就送她到后面的下人房好好看管着;如果二老爷说是,就请二老爷带着罗氏妇人到老祖宗那里禀明,带她回去好了。”
说完,红袖扶着茶香的肩膀就向外行去。
二老爷来了,怕只会给罗氏几个耳光而已:二老爷现在最不想的就是把此事挑开,不然二夫人下毒害人便有了十二分的可能;到时二夫人更难开脱了,并且他自己也不会得好——今天已经丢了体面,再由着罗氏闹他在沈家还真就无脸面可说了。
五十六章 入赘
罗氏看到红袖走了之后,愣了一会儿之后,便收拾自己,她知道已经有人去请二老爷;她想,现在二夫人已经被沈家的人软禁起来,二老爷一定会接她回去的。
她有儿子啊,二老爷再怎么样也不会丢下她不管的;罗氏如此想着,心要大定等着二老爷前来。
二老爷来是来了,但是她看到的是一张怒脸;她如果不是后退了一步,那一掌便着着实实的打在了她的脸上。
她不明白,二老爷这是在发什么疯;在府外时,一直把她当作掌中宝一样疼爱的二老爷,为什么满面怒容的想打她。
二老爷发作了一番之后,严斥她小心说话便走了:不要说接她走,就是连好话都没有给她一句;罗氏的眼泪再了一个满脸,她扑倒在床上大哭起来。
韵香淡淡的道:“罗娘子,你要想清楚;男人家安身立命的那个,是他的妻不是他的妾!”说完关上门便走了,没有再多看一眼罗氏。
罗氏如此不知道进退,这让韵香等人对她原本就不多的可怜一点儿也没有了;说白了,如果没有她们罗氏一家,二夫人也不会如此疯狂的想害人——这当然不能完全怪罗家,但是她们一家人有着推脱不掉的责任。
红袖被罗氏弄了一肚子的气,她在车上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情绪,她今天要见长公主,是不能出半点差错的。
到达仙韵之后,席面等都在准备当中;红袖到各处看过之后,叫了管事的过来又仔细的吩咐了一番,这才坐下吃杯茶。
茶香给红袖奉了茶过来:“姑娘,您累不累?看时辰怎么还有少半个时辰长公主和六安县主才会到,您不如去歇息一会儿;这一圈忙下来,可是用了一个多时辰,婢子们看都看累了。”
红袖苦笑了一下:“原本当然不用如此仔细,但是眼下还是仔细些的好;”她看了一眼天色:“嗯,我去小睡一会儿,半个时辰你们叫醒我就好。”
她刚刚起身还没有去里间,便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红袖看了茶香一眼:“看来是睡不成了。”
茶香苦苦一笑扶红袖再次坐下,软枕还没有给红袖放到腰后,帘子挑开处丫头已经进来了:“少奶奶,长公主和平安县主的车驾已经不远了。”
红袖再次站起来,整理了一番衣物:“出迎。”
长公主也是红袖熟悉之人,只是六安县主并不太熟而已,但是因为希兰夫人的缘故,红袖对六安县主有很大的好感;今天虽然累,好在客人都不是恶客。
红袖亲到仙韵大门处相迎,长公主在车上看到轻轻摇头:“唉,皇上……”
六安县主摆手:“议家事、家事;我们女人家,还是谈谈花草、天气、儿女的为好。”
长公主只是一叹,看了一眼六安县主:“走吧,莫要让她久候。”
红袖上前两步给长公主行礼,再给六安县主行礼时,被六安县主一把拉起来:“你莫要行礼了,我呢也就不用还礼了。你不知道,我有腰疼的老毛病,你就当是心疼我吧。”
红袖还是笑着福了一福,在前面引路:“您年长于袖儿,受全礼也是应当应份的。”
这一句话深得六安县主的心:“好,好!”她拍了拍红袖的手:“说得好。”她是把沈家五老爷当成了女婿,那红袖不论品阶封号如何,都是她的晚辈。
长公主看着一路上行来,和她平日里很有些不同,心下明白沈家的意思;只是她也只有轻叹,有些话是不能明说的。
“我可是记着你的好茶才早早前来,你今儿可要让我们吃茶吃个痛快才成。”长公主笑道:“酒席倒还在其次了。”
红袖笑应着,把长公尖等人让到了厅上就座;早已经有人捧了仙灵茶上来,主客三人说说笑笑倒也显得很亲近。
众人都没有提及他人,只是说些天气、衣饰之类的话;因为沈太夫人等还没有到,所以六安县主并没有提及希兰与沈五老爷的事情。
茶只吃了两三盏,沈太夫人和沈夫人便到了;她们先告了罪之后才入座,细查之下她们当然查觉到长公主对廉亲王的同情,不过同样的谁也没有提及朝中之事一句。
有些事情,只要意会就足够了。
主客之人都到齐了,红袖便让人摆上了酒席;席间六安县主谈笑风生,却没有提及希兰一句,好像她只是想和沈家的人见一面而已。
酒后,长公主推说有些乏了,拉着红袖要她陪自己去躺下说说话。而六安县主请太夫人、沈夫人引她游园。
红袖自然是明白,就引着长公主来到早已经打扫好的香室,又命人奉了另一种仙灵茶,和长公主说起了闲话来。
直到太阳快要落山时,六安县主来请长公主一起回府;送走了她们之后,沈太夫人看向红袖:“我已经允了你五叔父和希兰夫人的婚事。”
红袖脸上一喜:“真的?”
“当然是真的;”太夫人和沈夫人的脸上并无喜色:“你们五叔父会不改姓氏入赘。”
红袖大惊:“这、这……”她吸了一口气:“叔父,他怕是死也不肯答应。”
沈夫人轻轻的抬了拍红袖的手:“他会的,他一定会答应的。”说完之后,她抬头看着那红彤彤的夕阳叹了一口气:“走吧,回府。”
红袖是真得不明白,对于古人来说入赘是极丢人的事情,不要说是沈家这样的大门大户,就是一般的平民,但凡有一口饭吃、不是迫不得已是绝不会入赘的;沈家可是堂堂的侯府,历世百年的世家,怎么可能会让五老爷这样一个年近半百之人入赘呢?
回府之后怕是会有一场风波了:不知道六安县主和太夫人、夫人说了什么,但是老祖宗和沈半侯爷是绝不可能同意的吧?让五老爷去入赘,怕他会直接去寻死,也不会去丢这个人的。
红袖提心吊胆的回到了府中,老侯爷等人早已经回来,都在沈老祖那边;沈太夫人带着沈夫人和红袖直接去了沈老祖那里。
红袖和沈妙歌被打发出来了,而红袖预想的风波并没有发生:沈老祖和沈老侯爷都同意了!
而沈五老爷此时并不知情,已经有几日不见他的身影了;他现在可以说是沈家最忙的人,比沈老候爷等人还要忙。
沈妙歌听到此事之后,手握紧又放开,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去寻沈老候爷;但是没有人给他解释,只是此事就这样定了下来;这让沈妙歌很难接受,对于六安县主他生出了最大的厌恶来,并且对希兰夫人也不喜起来。
不过,盛怒过后,沈妙歌和红袖对视之后,心中忽然有些了然,只是夫妻二人都没有开口中说什么;而六安县主和希兰夫人到沈府来时,沈妙歌也没有任何失礼之处:他对六安县主十分的恭敬。
钱夫人万万没有想到,五老爷的婚事就这样简单的定了下来;她在当天晚饭时听到此事,还不肯相信:就算是六安县主再厉害,也不过只是县主而已,想要威胁沈家答应这门亲事是不可能的。
但是亲事不但成了,沈五老爷还变成了养老女婿!钱夫人当时手中一颤筷子就掉到了地上,倒是宝湘很平静,扶了母亲回房:没有让她在人前说什么不应该说出的话。
钱夫人原本就应该走了,在二夫人被禁起来就应该回府的;现在更没有理由再住下去,她便向沈太夫人准备辞行。
沈家却挽留了她们母女,而让钱夫人没有想到的是,她的女儿宝湘居然得了长公主的眼缘,被认为了义女!这可真是喜从天降——就算现在沈五老爷要娶她的女儿,她也要考虑考虑了。
接下来,六安县主给宝湘说了一门亲事,十分的合钱夫人的心思:对方是世家不说,而且对方还是嫡子——虽然不是嫡长子,但这已经足可以让她在家中直起腰来做人了。
宝湘特意去谢过了红袖:原来,她早已经同红袖说明白了,她不想嫁与沈五老爷,只是母命难违;而且她也不能弃老母于不顾。
红袖知道了,希兰也就知道了,六安县主也知道了;对于宝湘的人品众人都很欣赏,不管她的母亲如何,这是一个好姑娘,自然应该有个好姻缘。
钱夫人终于要离开沈府回去了,这一次她去辞行时是欢欢喜喜的;宝湘母女走之前,也到二夫人跟前辞了行。
二夫人听到她们要回去,几乎跳起来:“姨母你这一走,回去家中岂不是……”
“已经没有事儿,你放心就是;”钱夫人却是一脸笑意,不过她记得女儿的叮嘱并没有多说什么:“你好好养病,过些日子我再来探你。”
二夫人没有想到自己只是被软禁了几日,她所有的安排与后手都被红袖收拾的干干净净;她瞪着眼睛看着帐顶,直直的看了几个时辰都不曾眨一下眼睛,好像那里就是二老爷和沈家的各主子们——总不能让这些人开心的,怎么能让这些人开心?!
五十七章 生死都是一家人
钱夫人母女这一去,二夫人知道自己当真是再无一个可用之人,就是可以利用的人也没有了:现在府中哪一个不是心里明明白白的,防贼是的防着她?
她被软禁在太夫人的院子里也有几天了,可是这几天她不管如何对伺候她的丫头,也问不出一个字的消息来:一直都是,应该她知道就让她知道,不应该让她知道的,她就是费尽心思也打听不到半点儿。
金银之物,这两个丫头都不收:金银再好,也没有自家和家人的性命好啊;好话说了一车,丫头只是笑而不答,不然就是一福就走:再好听的话,也不能挡得住板子不是?
二夫人当真是无计可施了,越是如此心头的邪火越是往上直拱:天天晚上所梦,就是二老爷和大小罗氏还她们所生的孩子,在一起欢声笑语的场面;每每惊醒过来,她都气得几乎要吐血。
红袖并没有理会二夫人,就是太夫人也每天早起晚睡忙得不可交,每天也只是问一问二夫人的“病”如何了,看到二夫人也只是让她好好的静养:沈家的人就好像打算要把她软禁一辈子一样,这让二夫人心底更加的着急起来。
红袖并不是没有时间理会二夫人,只是现在不想理会她,就是要逼得她狗急跳墙,到时让她赖无可赖:小环和小佩都已经死了,她再也寻不到替罪羊。
⊙ttкan⊙℃O 沈五老爷回府了,他是被沈老侯爷急急叫回来的,当然是为了他的婚事儿。
听到入赘二字,沈五老爷有生第一次在父亲和嫡母面前跳了起来说“不”;入赘丢得可不只是他一个人的脸,此事他怎么可能答应。
但是最终他还是答应了,并且是跪在地上连连对着老侯爷和太夫人叩了几个响头,哭得老泪横流;自这之后,他和希兰夫人在京中常常一起出入,并且常常一起到沈家或是六安县主府中相聚。
红袖和沈妙歌并没有再说过什么,他们虽然不知道六安县主对沈太夫人说过什么,但是能让沈老侯爷同意的事情,其中的内情一定不简单:沈家并不是能受人威胁的人。
沈五老爷知道了入赘的事情之后,沈府的上上下下的人当然是无人不知道;沈府的子侄们是不敢相信,人人都去寻沈老侯爷;而内眷们都去寻沈老祖和沈太夫人。
但是最终还是那句话,亲事已经定下了;事后有人传言说,是希兰夫人已经有了沈五老爷的骨肉,而六安县主找上门来,所以沈老侯爷等人不得不为了遮丑答应此事。
不管此事是真是假,也不管府中上下人等到是什么眼光看待沈五老爷,沈五老爷还是镇静自若的做着他的份内事儿;对于和希兰的亲事,他一点儿避讳没有。
很快此事在京中传扬开来,朝中百官、世家子弟无一人不知;而且亲事也在极快的安排着,三媒六礼是一样不少:只不过是六安县主那边准备,而不是沈家。
沈府准备的并不多,还不如嫁女需要准备的东西多呢。
就在准备沈五老爷亲事的同时,皇帝接而连三的抓了不少人下牢,虽然罪名不一,但是明眼人都知道,那都曾经是太后的心腹之人。
这些人被下到天牢之后,廉亲王府的大门终于打开了,廉亲王要进宫面圣。
此事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不但是朝中百官都知道,就是平民百姓也有耳闻;只是大家只敢私语,不敢大声议论此事;而廉亲王这一次进宫,足足三天没有出宫、也没有消息传出来。
皇帝依然是照常早朝,只是绝口不提廉亲王之事,朝中的百官也无人敢在这个时触皇帝的逆鳞,不管是幸灾乐祸的、还是像沈、郑两家同样担心的,都没有人敢问起廉亲王的事情。
在第四天,终于有了消息;只是这消息,就是对沈家而来。
廉亲王在宫中写了一封信及一封休书给沈家:信是给沈老侯爷的,而休书是给大姐儿的;送信来的太监还带来了圣旨,说是近来京中发现了外番奸细,为了避免再发生刺杀的事情伤到国之栋梁,所以特意派了禁卫军来保护沈家之人的安危。
同被保护的还有郑府等几家手握或是曾手握重兵,并且同廉亲王交好的大将军或是王公。
不管是沈老侯爷还是沈妙歌,大家都很平静;老侯爷还留了太监吃了茶、给他封了厚厚的茶钱,谈笑风生的送他出了沈府的大门。
沈府之外,已经被禁卫军团团围住,不过倒没有禁止沈府之人出入。
红袖以京中有奸细为命,严命府中的下人们随意出入;就连是采买也由一天一次变成了两天、甚至是三天一次。
沈老侯爷等人都在沈老祖的房里,他们看的不是那一封书信而是那一纸休书。
为什么廉亲王要给大姐休书呢?如果是为了撇清两家人的关系,早早写一封和离之书也就罢了;休书,可是对大姐儿的名声有损——犯了七出之条才可以休妻的。
廉亲王一直对大姐儿宠爱有加,以他的性子就算要撇清和沈家的关系,也绝不会不顾念大姐儿的名声。
“怕王爷,已经是十二分的不得已了;”沈妙歌最先开口了:“如此,也许只是为了让皇帝知道,王爷他对我们沈家很不满。”
红袖轻轻一叹,廉亲王倒是用心良苦。他表明他对沈家的不满,就等于是代沈家表明了忠君之意:因为沈家眼中只有皇帝,对于他这个亲家是不闻不问,所以他对沈家有了怨恨之心,才会代子写下休书。
损大姐儿一人的名声,保沈家无虞可算是用尽了心思。只是,皇帝的疑心,是那么容易去的吗?坐到了那张椅子止的人,已经不能用常人之心去揣测了。
红袖的眼圈微微红了,她身后站着的大姐儿静静的,她已经知道自己被福官休了。大姐儿的年纪不大,但也不算小了;但是她没有怒、没有伤心,也没有任何的激动样子,只是静静的立在父母身后,一动也不动。
沈老祖长长一叹,招手唤大姐儿过去搂住了她,却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沈老侯爷看了一眼大姐儿,再看一眼休书也是长长的一叹:“我们家,对不起廉亲王爷。”他的手握成拳,捶了自己好大腿一下:“皇帝,也太心急了一些,怕是史书也难饶……”终究是忠臣良将,他不善说皇帝的不是,最后还是住了口。
沈侯爷看向沈老侯爷:“我们……”
“就那样吧;”沈老侯爷看向了沈老祖:“是儿子无能不孝,还要让母亲你偌大的岁数……”
“与你们何干?我没有老糊涂;”沈老祖睁开眼睛,清亮的扫了一眼厅上的众人:“有些事情,非人力可为;我们也只是求个心安、自保而已。”
红袖看着沈老祖,忽然间明白了,其实府中所有的事情,沈老祖几乎都知道;只是因为她或是沈太夫人怕她生气着恼对身体不好瞒了她,她便就势装作被瞒住了,不闻不问。
这才真是成了精的老人家,红袖看着沈老祖眼圈红红的低下了头:这是事情都解决了,所以沈老祖什么也没有说;不然她一定不会只是看着而不理会的。
她原本还奇怪,怎么沈老祖对于她自己中毒的事情,也没有过多的追问呢?原来她心中什么都数儿,当然不用再三的追问。
沈老祖一来是相信她们这些晚辈,再来也是为了磨练她们吧?毕竟,沈府早晚是要交到她们这些晚辈手中:不管是太夫人,还是红袖只有真正的好好的相处,能处置府中的所有事情,才是沈老祖真正想看到,并且能真正放心的吧。
这样一位老人家,实在是应该让人尊敬的:她一直只是看着,并没有对谁说过一个字,因为信得过自己的子孙后代们;也并不认为什么事情都要按照她的方法去做才是对的。
沈老侯爷都齐齐答应了一声儿。红袖便知道又是应该自己离开的时候了,她看了一眼沈妙歌,小夫妻二人起身却没有离开大厅。
他们这几天商量了几次,已经知道沈老侯爷他们的最坏打算是什么:他们老人留下承受皇帝的雷霆之怒,而暗中送走他们这此沈氏年轻的一辈,让他们远走高飞。
虽然是为了保住沈家的血脉,但是这样的方法却不是红袖和沈妙歌能够接受的。
沈妙歌欠身:“我们,要和老祖宗在一起;你们在,我们在!”不需要说得太多,只一句话足矣。
沈老祖的手紧了紧,立是放松并接摸着大姐儿的头发:“就知道瞒不了你们多久;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便应该明白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此事,由不得你们,必须要听你们祖父的。”
红袖和沈妙歌跪了下去:“活,一家人在一起;死,一家人也在一起!”
大姐儿也跪倒在老祖宗的床前,用她还有些稚嫩的声音说着和她父母同样的话,而且声音并没有颤抖一分,大眼睛虽然红了却没有泪水滚落下来:“活在一起,死也在一起!”
沈家如果能安排小一辈的逃生,也就是说沈府的人都能逃出生天;只是沈老侯爷等人为了更安全一些,也为了一个“忠”字,所以存了必死之心。
沈家老一辈与少一辈对峙了很久,最终还是被红袖和沈妙歌等人说服:走,便一起走。皇帝都已经不念旧情,沈家又何必再对他说什么忠义二字。
五十八章 沈六老爷
皇帝认定沈家不忠,沈家就是忠也是不忠了。
至此,红袖和沈妙歌才长长的吞了一口气转身出去,让沈老侯爷等人议事:他们要暗中救走廉亲王一家人。
廉亲王待沈家如此,沈家不能负了廉亲王;沈家有这样的能力,如果不去救廉亲王,沈家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活得安心。
红袖带着大姐儿出来,抚了抚大姐儿的头:“你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
大姐儿抬头:“不,女儿不哭;女儿也不难过,我知道福官不会这样对我,我也知道王爷不会这样待我。”她接了握拳头:“哭,也不能解决任何事情。”
“好孩子!”沈妙歌的大手落在了大姐儿的头上:“不愧是我沈家的女儿!”他顿了一顿:“只是,不哭也不能冲动,知道吗?”
他和红袖都担心大姐儿;知女莫如父母,他们知道大姐儿的性情,让她看着至亲至爱的人死去,是她万万做不到的。
大姐儿轻轻的摇了摇头:“我是想冲出去救人,但是我知道自己的本事不够;如果我去救人,不但救不了他们,而且还会害了我们沈家。这道理,女儿明白,父亲和母亲放心就是;女儿知道——”她回头看了一眼厅上:“他们不会死的。”
红袖看着她心中一酸,虽然她也知道沈老候爷会去救人,但是能不能救下来其实谁也没有把握;因为皇家的禁卫军并不只是好看而已。
大姐儿轻轻拍了拍红袖的手:“王爷那么一个聪明的人,不会就这样被人算计了去,你相信不相信?”
红袖和沈妙歌对视了一眼:如果只有廉亲王一个人,他们相信;但是廉亲王是一家人啊,妻子是真正的弱质女流,儿女都还很小,他又不是一个枭雄样的人物——做不出扔下妻儿逃生再回来报仇的事情。
只是这样的话,他们没有说出口;让大姐儿有些希望吧,她只是一个孩子,能做到不流泪已经很不易了;他们实在是不想再让孩子添更多的痛苦。
廉亲王爷回府了,皇帝并没有再下什么旨意,而天牢中的官员也被定了罪:只是罪名出乎人们的意料,都不是很重——比人们想像中轻了太多太多。
虽然都罢官免职之后,流放的流放、没入贱籍的没入贱籍,但是人人都保住了性命,也保住了各自家人的性命。
沈府对于这些事情好像无视一般,对于那一封休书也没有任何表示:即没有生气、也不有高兴,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
郑大将军和沈府的走动也并不多,只是因为沈五老爷的亲事过府送了些贺礼,之后便没有再过来。
红袖和沈妙歌也没有出府多走动,除了在府中之外便是打理茶楼、茶庄的生意。
平南郡主府红袖和沈妙歌亲自去过了,沈大姑奶奶也见到了,不过两家人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沈大姑奶奶私下报怨了平南郡主很多,包括她一意孤行非要南下的意思:南边哪里有京城好?沈大姑奶奶年岁有些大,有些故土难离,红袖和沈妙歌都明白,不过他们夫妻明白平南郡主不走是不成的。
走了,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过几年之后一切平定再回来也是一样;虽然平南王早已经死去,也没有儿子,但是平南郡主在皇帝眼中也一样是有份量的人:她和沈府比邻而居不说,还和沈家是姻亲。
离开也就是表明了平南郡主的态度,只是沈大姑奶奶不明白,这些日子没有少和人说平南郡主的不是;平南郡主倒也习惯了,只要不是很过份便由她去,如果过份了她一瞪眼沈大姑奶奶也就成了没嘴的葫芦。
平南看到红袖和沈妙歌很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她此行就是要避嫌,避和沈家的嫌;红袖和沈妙歌把话挑明了,并言道她走时沈家便不远送了。
平南的走当然是得了宫中贵人的指点,红袖和沈妙歌更加对皇帝寒心:因为平南郡主走得太急了些。
红袖回到了府中刚坐下,六夫人急急的赶了来:“袖儿,你说这要如何是好?”
“怎么了?”红袖一面让六夫人坐下,一面道:“你六叔父,今儿居然给我说,他要给两个清倌儿赎身弄到家里来。
“如果是平日里也就由他了,反正这几年我也懒得管他,随他的意爱纳几个纳几个;后来还是太夫人训斥他一顿,他才收敛了一些;但是眼下这个时候,他却弄了两个歌姬来,这不是找事儿?”六夫人急得真拍手:“我好说歹说,他就是不听;我就不知道了,那两个有多好,居然把他弄得五迷三道的。”
红袖只是一听便明白了:六夫人不想六老爷在这个时候添乱,但是,还想六老爷被老侯爷责骂——说到底还是夫妻啊,六夫人##也还替六老爷着想几分;只是她的好言六老爷却听不进去,一心认定她是容不得人。
“婶娘,哪里的歌姬?”红袖想了想问道,如果只是一般的歌姬,让沈妙歌打发人把歌姬买下,远远的卖到南边去也就是了。
不要说是现在,就是平日时里,红袖也不会助六老爷纳妾的:他这几年可没有少纳,只是六夫人已经对他死了心,并不理会此事;红袖劝过六夫人几次,最后也只能由着六夫人了。
六夫人皱着眉毛:“听说是某个王府里的歌姬,只是他没有说是哪一个王府。”她看了一眼红袖,没有往下说。
红袖心里一颤,也忍不住在心中骂了六老爷一句糊涂:这个时候怎么能招惹王府的歌姬;就算那位王爷肯割爱,他也不能受啊。
只是当着六夫人的面儿,她也不好直接骂出来;只能沉吟了一会儿道:“这事儿,怕是要回了一下太夫人了。”
六夫人拍手:“袖儿,你没有法子可想?”
“六叔父的性子,呃,有些特别;”红袖看了一眼六夫人:“我和妙歌怕是说不动六叔父的;嗯,如果能说服他的话,只有一个人。”
“谁?”六夫人的眼睛都张大了;在这个时候,让自己家的那口子惹出事来,当真可以说是死定了。不管如何,夫妻一场,六夫人不想看着他出大事儿。
“五叔父啊;”红袖笑道:“除了五叔父,也只有侯爷了;只是此事不宜让侯爷知道,便只有五叔父了。”
六夫人抚掌:“就知道找你是有法的,袖儿;只是,近来你五叔父忙得很,想找他可不容易;而他可要明后天就要把人弄进府来——说要瞒着太夫人,以买丫头的名义弄进来。”
红袖听得直摇头:“我想法子,尽快让五叔父去寻六叔父,婶娘也莫要太着急了。”
六夫人的心稍稍安稳下来,又急急的起身出去:她院子里被六老爷闹得乌七八糟的,还要去处置一番才成。
送走了六夫人,红袖弹了弹手指:有王府要送歌姬给六老爷,在这个时候是不是也太巧了些;世上不能说绝无巧合之事,但这也太巧了些;此事,不能不防啊。
沈家这些年虽然处事向来平和,极少在私交上得罪人;但是身在朝堂,岂能不得罪人的?政见的不同、所处阵营的不同等等,很有几个死敌呢;在皇帝待沈家明显不同的今日,有人动了什么心思,要对沈家下手是很正常的。
这并不让红袖着恼,让红袖着恼的是沈六老爷: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那王爷什么人也不找,偏要投其所好的找到六老爷身上,也是六老爷自己本身就有问题。
就算是三房两口子,现在也为了府中的事情忙里忙外,根本没有心思再去理会什么静萱的家产:只为了五老爷的亲事,三老爷就和沈侯爷吵了一架。
倒是沈六老爷,还是一样的逍遥自在,什么也不理会;收了田租回来之后,便是天天出去听小曲养清倌儿,根本对京中之事、沈家之事不闻不问。
因为沈府不想让人看出府内的人太过紧张来,所以并无人约束六老爷,倒让他变本加厉起来。
红袖叹了一回子气,打发人去问五老爷和沈妙歌都各自去了哪里;并在五老爷那里留了信儿,让他回府之后过来用晚饭。
想了想,红袖还是去了沈老祖那里:六老爷的事情,怎么也要管一管;不然阻了这一件事情,还会有下一件事情的——有人掂记着啊。
沈老祖听完之后,只道按红袖的法子去做,让五老爷和六老爷去说就成;还说让红袖多用些心思在府中的事情,不要太理会这些事情。
红袖看着沈老祖半眯半睁的眼睛,不知道她人家是不是因为喜欢儿孙们纳妾,所以在此事犯了糊涂;不过她也不能说得过多,毕竟纳妾一直是沈老祖很喜欢看到的事情。
红袖自沈老祖那里回来,刚下车子便被茶香推上了车子:“姑娘,快走;刚刚有人来报,二爷去了太夫人院子里回事儿,但是太夫人不在,而二夫人却在窗子下叫住了二爷。”
“丫头们不让二夫人见二爷,却被二夫人斥责了,说她只是静养而已,太夫人可有说过不让她见府中的子侄;所以她们拦不住,急急打发了人来报信了。”
五十九章 红袖之局
红袖上了车子向二夫人的院子赶去,一路上茶香都急得不行。
“你坐好,事情还不知道如何,你倒是急出了一身的汗来。”红袖笑着扔给茶香一块帕子:“就急成这个样子?连帕子都没有带在身边。”
茶香看到红袖一点儿也不着急,慢慢的坐回去:“姑娘,婢子可是代您着急?您是不是……”
红袖只是微笑:“我什么呀?只是事情已经发生着急有什么用。”
茶香狐疑的看了看红袖,没有再开口说话,安安稳稳的坐着不说话了;反正她家姑娘都不急了,她这个丫头当然也不用着急。
到了太夫人的院子前,太夫人的车子也刚到;看到红袖,太夫人笑子笑:“你来得倒也不慢。”
红袖过去扶住了太夫人:“我去了老祖宗那里,在车子上没有下来就直接过来了;”她看了一眼屋里:“太夫人,贴子可已经送去了。”
“早送去了;”太夫人拍了拍红袖的手:“我们去看看吧,不然怕你二婶娘等得太过着急了。
院子里没有丫头婆子,廊下立着的是二夫人的心腹之人,屋里却静悄悄的,并没有什么声音传出来。
红袖和太夫人行到廊下,屋里才突然传出二夫人的低吼:“你不相信?!”倒把没有防备的红袖和沈太夫人吓了一跳。
屋里又沉寂了下来,而太夫人和红袖挑开了帘子。
“你说什么相信不相信的?”太夫人看着二夫人,声音平平的:“二哥儿什么时候来的?”
二夫人的脸色看上去极难看,她似乎被气得不轻,全身都在抖个不停;看到红袖和太夫人时,她愣了一愣之后坐倒在榻上,口里喃喃的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
红袖上前给二夫人福了一福:“婶娘,太夫人问你话呢?”
二夫人看向太夫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站了起来:“太夫人,没有、没有什么;只是和二哥儿说句闲话罢了。”
她现在明白自己又被算计了:她实在是太心急了,早就应该想到,沈二爷怎么会这么刚好出现在太夫人的院子里;只是现在明白却有些太晚了。
她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恨恨的扫过红袖,她努力镇静自己:她还没有猜到红袖的用意,就算她把事情告诉给了沈二爷,只能是对沈二老爷不利,对她自己有什么害处呢?
但是她却有一种极不好的预感,感觉红袖这一次一定不会轻轻的放过她。
“回太夫人的话;”沈二爷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对着太夫人深深一躬之后道:“二婶娘对孙儿说,孙儿的亲生父亲应该是二叔父,孙儿的母亲是那个罗娘子的姐姐。”
二夫人咬着牙低下头没有吱声儿,她一直都在奇怪沈二爷为什么听说身世之后,如此平静的表示不相信;不管她如何证实此事,说破了嘴皮子但是沈二爷依旧是平静的几个字:“婶娘玩笑了。”
天知道,她哪里有玩笑半句!
红袖看着二夫人微笑道:“婶娘,是不是你在屋里太闷了,居然和二哥开这样的玩笑。”
沈二爷点头:“我也是如此想,婶娘一定是在和我玩笑的。”
太夫人盯着二夫人:“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媳妇、在同二哥儿玩笑;”二夫人紧紧咬着牙关:她现在还能说什么?
“玩笑?”太夫人十二分的不快:“什么样的玩笑都能开吗?!二哥儿的父亲为国捐躯,母亲贞烈相随——全府上下哪个不知?你这样的玩笑,是在侮辱二哥儿,也是在侮辱他九泉之下的父母。”
二夫人忍气吞声:“媳妇,知道错了。”
“哼,知道错了,我看你根本不知道错了;”太夫人的目光冷冷的:“你如此做是为了什么,不要当我糊涂不知道。莫要给你脸不要脸,非要把自己弄得身败名裂才甘心。”
二夫人只能垂手听训,虽然她极想开口反驳,但是她很知道自己的处境,如果坚持揭破了沈二爷的身份,最终她自己也会被牵累不轻:至少要被逐出沈家。
太夫人坐下之后,让二夫人也坐了下来,让沈二爷把刚刚的事情说一遍;沈二爷还没有开口,外面丫头来报:“楚夫人到了。”
太夫人想了想道:“请楚夫人在厅上奉茶,我少时就会去陪客。”
二夫人听到母亲来了之后,脸色微微变了变之后显出一丝喜色来:她终于想到法子可以自太夫人的院子里走出去了。
只要离开了太夫人的院子,就算没有人可用,她也能想到法子亲手报仇:怎么着也不能放过二老爷和罗氏母子。
她的喜色还没有自眼底消失,太夫人已经在催沈二爷开口了。
沈二爷把二夫人强留他下来,然后一开口便说他是个下贱胚子,是沈二老爷在外面所养的外室所生,生母是何人等等都说了一遍。
红袖和太夫人听得清清楚楚,楚夫人在外面也阵得清清楚楚。
太夫人痛心疾首的斥责了二夫人一番,把罗氏的事情自头到尾说了一遍:“你说此事原本就没有撕掳清楚,换成旁人避还不及,你却借机对二哥儿如此胡说八道,是什么道理?”
二夫人脸红耳赤说不上话来:她是气的,因为她不是在胡说八道;在胡说八道的人是太夫人。
红袖适时的劝了一句:“楚夫人来的时辰不短了,还是请二婶娘一起出去开席吧;婶娘中毒病了多日不曾前去给楚夫人请安,今儿请了楚夫人来,正好安一安她老人家的心。”
太夫人这才想起了楚夫人来:“好了,此事日后再说;二哥儿,你先去吧。你跟我去见亲家,唉,就不能让我省心一日。”
见到楚夫人时,太夫人是一脸的笑意,并没有一分气恼之色;只是楚夫人有些神思不属,对于太夫人留她住下的话,并没有推辞。
听到楚夫人答应要住下,二夫人是最高兴的:太夫人总不能再把她关到屋里去——没有什么真凭实据,沈家在她母亲面前总不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果然,太夫人吩咐二夫人回去准备准备,让楚夫人留下来多住两天。
二大人出了太夫人的院子,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她终于,脱出了红袖和太夫人等人的掌握;想到今天沈二爷的事情,她眉头皱了皱就放到了一旁,她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楚夫人并没有陪太夫人说很久的话,不过一会儿便说累了道罪想去歇一歇。太夫人让红袖亲自送楚夫人去二夫人的院子。
楚夫人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看着红袖有几次都是欲言又止。
红袖送楚夫人到了二房的院子时,二老爷和二夫人正在吵嘴,还是红袖咳了两声,他们夫妻才住嘴把楚夫人迎了进去。
红袖并没有久留,便起身告辞;只是楚夫人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到了太夫人那里,红袖并不意外的看到了沈二爷。他也是刚刚到不久,想来是时时注意楚夫人,知道她一离开便过来了。
沈二爷看到红袖之后,也并没有避讳的意思,看着沈太夫人跪了下去:“孙儿只问一句话,孙儿的父母倒底是谁?”
红袖在心中轻轻一叹,她就知道沈二爷终究会起疑的,就算是早有安排,但是沈二爷还是动了疑心:如果没有安排的话,听到二夫人的话,沈二爷会做出什么还真难说a
红袖看着沈二爷,心下飞快的想着法子:要如何安沈二爷的心呢?此事,想要瞒沈二爷一辈子怕是不太可能的。
“你是沈家的子孙,我嫡亲的孙儿;”沈太夫人的声音稳稳:“你是我天朝忠良之后——难道你相信那妇人之言?她只是一心要害我们沈家的子孙而已。”
沈二爷低着沉吟了半晌:“孙儿只是想知道父母倒底是谁而已。”
“二哥儿,生母没有养母大,你如此执意不怕伤了你伯父伯母的亲吗?”太夫人的声音还是很平稳:“你不要再来问我,你的父母是谁早已经告诉过你;我再说你不信还是不信,如果你相信便不会来问我。”
“只是,你想一想,如果你当真是老二的孩子,我们有什么必要骗你?”太夫人平静的看着沈二爷:“怕你二婶娘?我们今天能留下罗氏娘子的孩子,为什么不能留下你?而你认为我们会不让那个孩子知道,他的亲生父亲是你二叔父吗?”
沈二爷愣了一愣,叩着起来:“孙儿、孙儿糊涂了。”
“也不怪你,是她一心要兴风作浪罢了;你要记住你自己是谁就成,懂吗?”太夫人慈爱的看着沈二爷:“好了,去吧;不要再如此胡乱猜测,如果被小人们知道,不知道会嚼你什么舌头——你不怕,但是你的儿子呢?”
沈二爷立时清醒过来,躬身一礼之后告退。
红袖在沈二爷走了之后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太夫人,还是你;如果是我,说不定就说出真话来了。”
“什么真话?”太夫人很严肃的看着红柚:“你二哥就是我沈家的子孙,这就是真话;其他的,都是假的!”
红袖欠身应了一句:是的,其它的都是假的。
就在红袖走后,二夫人和二老爷请楚夫人坐了,夫妻二人都没有开口;楚夫人心中是百味杂陈,她其实有许多话要问女儿,眼下有女婿在却不便说。
六十章 楚夫人之痛
说啊,怎么不说了?刚刚你们的嗓门可不小,要不要请你的太夫人来听听?”楚夫人狠狠的瞪了一眼女儿:“你不知道妇德吗?我和你父亲自幼是怎么教导你的,你就这样侍奉你的夫婿?”
“母亲——!”二夫人满腹的委屈,没有想到母亲一开口便派了她的不是;母亲明明是知道他是对不起自己的,为什么还要如此训斥自己。
她原本又惊又吓又惧又气又恨,见到楚夫人可以说有几车子的话要说,但是被母亲这两句话一训,她眼圈立时红了。
“你不要给我说话,我有的话是要问你!”楚夫人看着女儿,说不心疼是假的;但是这一次最大的感觉是生气与伤心,她自己也说不出心中是一种什么样的想法。
她的女儿在她的眼中,当然是好的;就算是明知道有些不足的地方,但是在一个母亲的眼中,女儿依然是好的,很好的。
所以,当她发现女儿与她心目中的相差极远时,那种感觉不是一句话能表达的出来:不止是气,更多的反而是一种刺心的痛。
“女婿,我这个女儿可能是娇惯了一些,有什么对与不对的地方,你看在老身的面儿上,多担待一些;”楚夫人长吸了一口气:“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沈二老爷脸上的恼色还没有褪去,但是想到大小罗氏,想到他当年在岳父榻前立下的誓言,如何能对老岳母说出其它来?只能欠了欠身子应了一声,言道自己脾气也是急了一些。
楚夫人和沈二老爷说了几句话之后,也算是代女儿赔了一番不是,便提出要单独和二夫人说说话:意思是要好好的说一说二夫人。
二老爷也想让楚夫人开导一番二夫人,免得她再胡闹下去,误了她自己也累及她早已经死去父亲的名声;他当即起身施礼之后,便转身出去了。
楚夫人看着落泪的女儿,目光的怒色再也掩不住;不过她看了一眼房外,起身道:“我来这里也乏了,到里面换换衣服我们娘俩也正好说一说话。”
二夫人过来扶楚夫人进了里屋。
楚夫人和二夫人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就连白逸尘也是不知道的,他不可能跟到里面的卧室去偷听楚夫人母女说话。
但是第二天楚夫人的神色间有着掩也掩不住的不快,并且眼底还有着很大的烦恼与担忧;而二夫人却还是那个样子,神色间倒是平静的很。
红袖并没奇怪,她在请太夫人用贴子请楚夫人来时,便知道二夫人不会因为母亲放下心中的仇恨。
楚夫人这一次和沈老祖等人说话都没有太久,勉强用过了午饭便回房去歇着了;她有心事,沈家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但二夫人却对此视而不见,这让红袖心中对二夫人的恼意更重了两分。
楚夫人到了下午,再次到了沈老祖那里,她亲自开口挑破了罗氏的身份,明言让二老爷纳了罗氏,正好继承二老爷这一房的香火。
沈老祖和太夫人并不意外她会如此做,叫来了罗氏让她给楚夫人行了礼,明言道:“我们沈家有二媳妇一天,我们老二便不会有屋里人;此事是老们老二不对,改日一定让他登门谢罪,并且备下三牲之礼到他岳父面前谢罪。”
楚夫人坚持让二老爷收下罗氏,而沈老祖和沈太夫人就是不同意,最后只能让罗氏先回到二房那里住下。
红袖在房里并没有到处走动,她在等到消息:不时便会有人来告诉她,二夫人又在发脾气等等。
因为二夫人回到院子之后,发现丫头婆子虽然还是原来的那些,但是她却不怎么使唤得动她们。
平常的事情,不用二夫人吩咐操心,丫头婆子们都做得极妥当;但是她们对于二夫人的暗示,却都是装聋做哑的不予理会。
二夫人原本以为她只要回到子院子里,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可以让几个人伏首听命;但是没有想到根本无人理会她的话,也无人怕她会把什么事情传扬出去。
她没有想到红袖的心计如此厉害,居然没有一个人肯在听她的;她当然忍不住火气,发作出来了。
不过看到罗氏回来之后,她冷笑起来:这还不是一样让她等到了机会?
她知道楚夫人的意思,并没有拦下母亲,这院子里已经没有她的自己人,所以让罗氏回来也是一个机会。
当夭晚上,她叫了罗氏进房说了两句话,好好的安慰了她一番,并且赏了罗氏两件头面;楚夫人在一旁看着,并没有说一句话。
第二天罗氏在二夫人的房里侗候着,二夫人让人对罗氏以姨娘称呼之,也完全拿姨娘来待罗氏。
罗氏虽然对二夫人下毒手害自己的事情有疑虑,可是看到她如此待自己,并且说得那些话也是有道理的,忍不住也想可能是###人弄错了也说不定。
到了晚上,二夫人让罗氏去伺侯二老爷歇下,说她自己身子还不好,怕是近一个月只能劳累罗氏伺候二老爷了。
罗氏当然是高兴,巴不得二夫人天天生病,她能天天伺候二老爷呢;当下谢过了二夫人,到厨下去准备二老爷喜欢吃的饭菜。
而让罗氏真正放下心来的是,到了太阳快下山时,二夫人带了她的儿子过来看她:二夫人亲自去求了沈老祖——事情已经说开了,她去求沈老祖让罗氏看看自己的孩子,沈老祖也不能拒绝她。
罗氏看到孩子热泪直流,抱着孩子亲了又亲,然后又给了孩子取了两块她亲手做的点心,才在奶娘的催促下把孩子又交还回去:她反正在沈府的日子还长着呢,有亲家夫人楚夫人给她做主,做个姨娘是十拿九稳的;侧也没有死抱着孩子不放开。
她送奶娘出来时,正好遇上楚夫人。
楚夫人和她说了两句话,又抱了抱孩子,却趁着罗氏不注意,把孩子手中的两块点心给换了下来。
到了晚上,二老爷听到二夫人的话后本不同意,但是二夫人执意要让罗氏伺候她,而楚夫人也不反对,二老爷便顺了妻子与岳母之意。
二老爷带着罗氏走了之后,楚夫人看向二夫人:“女儿,你可有话要对母亲讲?”
“什么话?”二夫人笑了笑,只是有些不太自然:“女儿不太明白母亲的意思。”
“女儿,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楚夫人眼中已经现出了泪水来:“拼着母亲这张老脸,还有你父亲留下来的东西,母亲怎么也要救你一条性命——就算是青灯古佛,也好过自此之后阴阳两隔。”
二夫人看着楚夫人,慢慢的她的眼圈红了,因为她看到楚夫人手中的两块点心,知道自己的所为已经全落到了母亲的眼中。
她颤抖着跪了下去:“母亲,现在——,已经晚了。”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能让她开口说出所为来,也只有她的母亲
随着二夫人的哭诉,楚夫人的身子抖了起来,再听下去,她站也站不住一住扶住了椅子,跌坐在上面;她呆呆的看着女儿,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楚夫人现在只有一个感觉:眼前这个可怕的妇人,是她的女儿吗?是她那个娇小可爱,天真善良的女儿吗?
二夫人把自己这些年来的所做所为说了出来:在大罗氏出现不久,她便有了察觉;说不清楚,她就是感觉到二老爷不对劲儿。
二老爷那个时候常常喜欢发呆,发着发着呆便会忽然笑一笑;问他,他却摇头说没有什么等等;这让二夫人心里很不踏实,于是她便使人悄悄的跟踪二老爷,于是找到了大罗氏的住处。
二夫人当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她不相信那个信誓旦旦不纳妾、会待自己好的男人,居然不过一年多就变了心。
她拼了命才压下了要质问二老爷,她温柔的待他,希望他能回头看到自己的好;但是没有,二老爷利用她的温柔体贴,一次又一次的在外留宿,终于让那个大罗氏有了身孕!
而她那个时候生了一个女儿不久,二夫人在二老爷的眼中分明看到了失望。
她便没有说什么,只是一心盼着能再生个儿子出来;但是不想那大罗氏生了儿子之后,她又有了身孕,却被江氏给撞得小产。
小产还没有什么,只是大夫说她日后都不可能再有孕了:因为她耽搁的时间太久,所以就是御医也回天无术。
而耽搁时间太久的原因是因为,跑出去请大夫的二老爷,在半路上碰到了大罗氏的人,说儿子生病了;他先把请来的大夫打发去了大罗氏那里,又另请了一位大夫。
二夫人原本不知道此事,知道之后,她几乎想把二老爷掐死;但是她知道掐死二老爷,她也不会再有儿子,而能让二老爷最痛苦的,莫过于让他痛失所爱。
所以二夫人故意在二老爷出城之后,让人在晚上去吓大罗氏,在院子外面不是敲打、就是鬼叫,让染了风寒的大罗氏终于惊吓过度死掉了。
她以为二老爷会把孩子接回来交给她,那么她便可以好好的整治那个孩子,让二老爷更痛不欲生;但是二老爷没有把孩子带回来,那个孩子在京城中不久消失了;但是过了几个月之后,沈府却多了一个沈二爷。
二大人自然是生疑的,她细心、耐心的查下来当然知道是沈侯爷所为,只是为了给那个野孩子一个沈家的身份,让他认祖归宗!
六十一章 不得已
二夫人当时知道沈二爷被沈侯爷抱回到沈府,还寄养在沈夫人的房里,差一点没有气死;她万万没有料到一向知礼明理的沈家长房,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收留这样一个孩子,难道不问问她吗?
沈家既然不拿她父亲的性命当一回事儿,不拿二老爷的誓言当一回事儿,她凭什么还要把沈家当一回事儿?沈家不就是想要保住香火吗,不就是喜欢男孩子吗,那好,她就要沈家断子绝孙!
原本沈府大宅中,各房妻妾明争暗斗一两年夭折一个、半个孩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所以二夫人便在其中穿针引线,利用各种各样的人下手、她自己也亲自下手,除去了沈家一个又一个男童。
“你、倒底害死了多少孩子?”楚夫人的声音就如同是秋风中的落叶,抖得根本不成样子。
女儿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不明白;她和丈夫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虽然说是掌上明珠疼爱有加,但是自幼便教导她做个善良的好人,这样狠毒的事情,怎么会是女儿做出来的。
“女儿,不记得了;”二夫人泪流满面,她抬起头来看向母亲:“母亲为什么要这样问我,这是他们沈家欠我的,欠我们家的!我就是有什么错,也是他们错在先,是他们对不起我,对不起女儿。”
“啪——!”的一声,楚夫人重重打了二夫人一记耳光:“住口!”她痛心不已的看着女儿:“你还记得你父亲去世前说得话吗?你还记得吗?你害了那些无辜的孩子性命,让你父亲在九泉之下也难以安心。”
二夫人被打得倒在地上,她哭着抬头:“母亲,你还怪我?你没有听明白吗,都是沈家对不起我,对不起我们,对不起我的父亲!我所做的,只是沈家应该得到的报应,是他们应该应该得到的。”
“老天爷没有长眼睛,不给女儿做主;女儿自己动手,让他们沈家得到报应,有什么错?我失去的那个儿子,母亲,你说沈家的那些人当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吗?可是母亲你也看到了,他不一样还是沈家堂堂的沈二老爷!”
“活该他沈家绝后,他沈家就应该绝后!”二夫人伏在地上捶地而哭:“我是为我自己、为我的父亲、为我没有来得及出生的儿子,向沈家讨一个公道。”
楚夫人看着如同疯子一样的二夫人:“你要害死你丈夫,害死大小罗氏和她们的孩子也还罢了——虽然如此做也不对,但是我能明白能理解也不会怪你;但是,你为什么要害死那些无辜的孩子,你让我和你父亲有什么脸面见沈家之人?有什么脸面对世人?”
“是他们对不起我,是他们欠我们家的……”二夫人依然叫着这两句话,却又一次被楚夫人的耳光打断。
楚夫人打完二夫人之后,看着尤自不知错的女儿,她心下是痛到了极点:的确是沈二老爷对不起女儿,的确是沈家在处置事情的有所偏颇——撞得女儿小产,二老爷处置失当,沈家怎么都应该向女儿有个交待的。
但是,就算是如此,也不能掩去女儿的错处:她错得太厉害了,也错得太多了,多的楚夫人根本无法代女儿寻出一条生路来。
楚夫人想来想去,举起手来重重的打了自己几个耳光:“都怪我,都怪我没有教好你,我有什么脸面去见你地下的父亲?我对不起你父亲啊,对不起你父亲!对不起楚家的列祖列宗。”
楚夫人一面说一面打着自己,重重的一个耳光接一个耳光,打得她自己嘴角都流出了血来,犹自不肯停。
二夫人愣了片刻才惊醒过来,她扑过去:“母亲,你住手,你住手;你打我吧,打我吧,求求您,不要如此,是女儿不孝,您打女儿吧。”
楚夫人一把推开了二夫人,只是一下又一下的重重打着自己: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要如何来表达她的心中的感觉——心,何止是在流血啊。
此时红袖带着人冲了进来,同来的人还有二老爷;红袖上前先护住了楚夫人,抱着老夫人流泪道:“夫人、老夫人,是我对不住您,不应该请您来的。”
红袖知道楚夫人是一个很刚直的人,但是她却没有考虑周全:再刚直的人,她首先也是一位母亲;如果让红袖再次设计,她绝不会请楚夫人前来,宁可事后向楚夫人解释,宁可让楚府的人误会她、误会沈府一辈子。
就算之后楚沈两家成为陌路、仇人,她也不想看到楚夫人现在的样子。
“不、不是的,孩子;”楚夫人流着泪看向红袖:“是我愿意来看看事情的真相,不是亲眼所见、不是亲耳所听,我怎么能够相信我会有这样一个女儿!你们所说的事情,我原本是不相信的,一点儿也不相信。”
“只是、只是以为你们错怪她了,因为她的确是心中有怨气;但是——”楚夫人泣不成声,哭了半晌点后她大喊一声:“老天,你为什么要如此薄待于我!”便吐了一口鲜血昏厥过去。
二夫人听完母亲的话,才知道母亲前来沈府是和红袖有关,看到母亲吐血昏过去之后,扑过来就对着红袖又是抓又是挠又是打:“你还我母亲的命来!郑红袖,我母亲有个万一,我必生啖你的血肉。”
红袖因为抱着楚夫人,所以没有防备之下被二夫人抓下去了一缕头发,抓伤了头皮又挨了她一记耳光:如果她把楚夫人掷到地上不管——事起突然,她没有时间轻轻的放下楚夫人;不但躲得开、而且还能制住二夫人。
但是她如何能把楚夫人扔到地上:楚夫人已经很不幸,但却是一个极好的人,她哪里忍心对楚夫人如此。
被二老爷纠缠住的茶香和映舒,此时看到红袖受伤再也不理会二老爷,扑过来阻止二夫人;二夫人被茶香和映舒扭住时,还奋力踢了红袖一脚。
红袖只是叫:“灵禾呢?墨大夫,快去请墨大夫。”对于二夫人与二老爷是视而不见。
因为二夫人的事情事关沈府的很多秘密,所以进屋里来的人并不多:只有茶香和映舒二人而已;其它的人也没有守在屋外,并没有人应红袖的叫声儿。
映舒看了看二夫人,对茶香道:“打晕了她!”然后转身出去叫人了。
茶香想也不想,手起掌落把二夫人打晕倒在地上;而二老爷看看岳母、看看妻子,大喊了一声儿:“我的家事儿,你一个小辈为何追着不放。”
红袖抬头看了一眼二老爷,却没有说话;她同二老爷讲不清楚,因为二老爷不可能现在还一点儿都不清楚,就算不知道二夫人以前所为,就凭她前些日子要毒害自己的两个儿子,怎么还能算是二老爷的家事。
如果是当真是二老爷的家事,就请红袖来管,红袖也不会管的。
红袖叫过来茶香,二人合力把楚夫人抬到了榻上;茶香又急急去叫丫头们进来,而二老爷却还在那里指责红袖。
“你给我住口!”沈太夫人一脸怒气的进来,看着二老爷道:“你种下的因才会有今日之果,于你有恩的岳母生死不明,你却只是指责她人推脱错处——说来说去,你只是不想把自己搅进事情当中,你真是枉自为人。”
二老爷被太夫人声色俱厉的喝斥了一番,当下立时便老实了,不敢再大叫大嚷;但是他却立在那里忍不住老泪横流:不是为了二夫人、也不是为他的岳母;而是他知道他真得完了。
不管二夫人会得什么样的处置,但是他一定不会再留在沈家了:离开沈家,他的日子要怎么过?腿下一软,他跌坐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太夫人赶过去看楚夫人,轻轻的一叹:说起来当真是沈家对不起这位老夫人,如果不是当时事情处置有误,让二夫人如此怀恨做下那样不可恕的错来,楚夫人今日怎么会有如此之痛。
原来,因为朝中的情形一天紧似一天,谁也不知道哪一天皇帝就会对沈、郑两家下手;而府中的事情当然要越快处理越好,不能里里外外都是事儿啊。
二夫人的事情众人心知肚明,只是没有真凭实据,以她父亲对沈二老爷的恩情来说,沈家怎么也不能让二夫人“暴病”而亡的;不说楚夫人来要说法时,会不会相信二夫人的所为——沈府悄悄处死二夫人,怎么在楚夫人面前也是理亏三分。
再者朝中的情形很微妙,而沈家的仇家对头是紧紧的盯着沈家:如果此时对沈家有过恩情的楚家女儿一死,就算是没有事儿他们也能翻能浪来。
想来想去,最好的莫过于是让楚夫人亲眼看到二夫人所为:而二夫人如果能说实情的话,也只会对楚夫人吐口。
红袖当时虽然想到了此计,但是却有些犹豫:她不是怕楚夫人最后维护二夫人,而是感觉如此做,对于楚夫人来说有些残忍。
但是太夫人等人却同意如此做,并且对红袖言明,如果不如此行事的话,到时楚夫人闹将起来,事情大白于天下时楚夫人也只能一死谢罪——她那样刚直的性子,如何能在被人利用大闹沈家之后,还有脸面活下去?
楚大人只有二夫人一个女儿,不是她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她是不会相信女儿会做那样的事情来:到时,不止是害了沈家,也害了楚家、楚夫人。
六十二章 不情之请
虽然太夫人和红袖心下都极为不忍,但是对二夫人却不可能就此放过:她害过的那些孩子们,可都是活生生的性命一一不算那些胎死腹中的。
而江氏之所以如此痛恨沈家,也是因为二夫人:沈家三爷的死,就是二夫人设计的;当然不是她一个人动得手,沈侯爷可是有不少姨娘的。
灵禾终于赶到了,她给楚夫人诊过脉之后,道:“虽然不是很好,不过能保得住楚夫人的性命;只是怕夫人又要好好的调养很久了。”
知道楚夫人性命无碍,太夫人和红袖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如果楚夫人有个什么万一,她们二人这一辈子良心也难安的。
在墨大夫赶到之后,红袖终于放下了心来;因为墨大夫极为不喜二夫人,但是对楚夫人却很是敬重,所以一定会尽全力救治的。
静下心来之后,红袖让人把二夫人先送到了厢房中:要怎么样处置她,虽然不必问楚夫人,但她还是想等楚夫人醒过来之后再说。
红袖低下头细细想起了自她进沈府,一直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一点点、一滴滴细细的回想着。
除了江氏的因果之外,沈妙歌的毒当然也少不了二夫人:当日沈妙歌身上也是多人下手非一种毒;虽然有江氏的手笔,当然也有二夫人的,而且想来她们两人都用了心思,牵扯了其它的一些人进来。
比如,沈大姑奶奶:她只是被利用的,并不知道那些东西可以要了沈妙歌的命;但是像是沈侯爷的姨娘,还有四房等等,不是江氏就是二夫人设下的巧计一一只是那个御医,是被谁收买的?
红袖想来想去,总感觉到一些不对劲儿:收买御医,也许只要有银子就有可能;但是那个御医后来却病得手不能动、口不能言,这却不是江氏或是二夫人能做到的。
她看向了一旁的二老爷,难不成——是他?
沈二老爷立在那里呆呆傻傻的,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有那么大能力,能把一个堂堂的御医逼成那副样子。
红袖长长一叹,现在府中除了长房之外,还有三房、五房、六房和七房;五房就要离开沈府去入赘了,其它三房不管是不是各有小心思,却不是那种歹毒心思的人:也许会动一些小手脚、用一些心计多谋一些好处,但是却不会狠心害死人。
想来想去,府中已经没有暗中之人了:那暗中的人在这几年里,已经一个又一个的拔起一一四房、八房、江氏、二夫人;她们都可以算是暗中之人。
因为她们之间或明或暗都有互通消息,甚至二夫人和她们之间都曾暗中商量过许多事情,而江氏也不是没有和她们有过联系的。
怎么算,沈家也没有内贼了;但是红袖却没有轻松的感觉,她莫名的感觉到好像还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在盯着整个沈家一样。
她说不清楚,就是一句话:她放松不下来;明明可以放松下来,一心应对皇帝了,但是她就是放松不下来。
楚夫人被救醒了,她缓缓张弄眼之后又合上了;她真得想刚刚就那样死过去多好,再也不必面对这些,再也不用看到那个变得完全陌生的女儿。
墨大夫示意红袖楚夫人已经完全没有事儿,她只是急怒攻心而已便退了出去;屋里的丫头们都在茶香和映舒的带领下,也退了出去。
屋里,只留下了沈二老爷、红袖和太夫人。
楚夫人知道事情并没有解决:原本是沈家对不起她,现如今却是她们楚家对不起人家沈家了。
沈家,死了太多太多的儿孙:长房嫡孙就死了两个啊;不管她的女儿有什么理由,她都不能回避此事——因为她的女儿,沈家还真是几乎要绝了后;只是一个时间早晚的问题,如果沈家五哥儿迎娶到的不是红袖,他便是第三个死掉的长房嫡孙。
她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向了床前的沈太夫人;虽然她还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便是她总要面对的。
沈太夫人看到楚夫人醒了,让红袖扶她坐了起来,并且亲手捧了参汤给她。
楚夫人轻轻摇头:“我、哪里敢当?”泪水终究还是滚落了下来;她并不是一个爱落泪的人,因为落泪并不能解决任何事情。现在,她却明白了,很多事情并没有让她真正伤心而已;或者是说,那个时候还有希望,至少她还有女儿。
现在,她还有什么?什么也没有了。
太夫人轻轻摇头,红袖接过了参汤:“您多少吃两口,不然我们心中难安。”
楚夫人叹了一口气:“不忙吃,还是、还是先说事儿吧。”
红袖看了一眼楚夫人,双膝点地跪倒在榻前:“楚夫人,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原不应该……”
“不是你的错,不关你的事儿;”楚夫人虽然心中很痛,但是却不会迁怒于人;她知道一切都是因为女儿害人,不过沈家就算是请了她来,她也不会被气痛交加病倒的:“起来吧,不管原来的,还是眼下的,都不是你的错儿。”
太夫人瞪了一眼还在一旁呆立的沈二老爷,对楚夫人道:“亲家,事情不是一个人的错儿,我们沈家也是有错在先,不然……”
她长长一叹,理了理衣裙郑重的对着楚夫人连福了三福:“我代我们沈家,向亲家你赔罪了。”
楚夫人在床上拦也拦不住,想起身还礼又被红袖拦下:“我哪里敢当,哪里敢当啊。”她想到女儿的所为,眼下她哪里能说沈家对不起自己。
太夫人摇头:“错就是错,如果讳言我们沈家更是对不起亲家了;”她再次瞪了一眼沈二老爷:“你还滚过来谢罪,等着请你吗?”
沈二老爷这才蹭过来跪倒在地上:“我、我对不起岳父大人,对不起岳母大人。”他只说了两句话,因为他现在一颗心都在担心自己的将来,所以说不出其它的话来。
楚夫人转过头去,没有理会沈二老爷。她就算是再刚直,再通人情事理,也无法接受这个害了自家女儿的男人:不是他负心薄幸,哪里来得沈家惨事?
虽然自家女儿也有错,但是楚夫人怎么也不能原谅他。
太夫人并没有想让楚夫人原谅他,就算是沈家的人也不可能原谅沈二老爷:没有担当可以,但是他何止是没有担当。
“起来,跪到一旁去!自今日开始,我们沈家没有你这样的子孙!”太夫人的话让沈二老爷脸面全白了,他抬头看向太夫人,抖了抖嘴唇。
“太夫人,不、不要赶我……”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太夫人喝得收了回去。
“你给我住口滚到一边去;”太夫人眼下不会处置他,但也不会轻饶了他。
楚夫人听到沈太夫人的话也知道了沈二老爷的下场,只是她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一丝的痛快:就算是把这个男人砍成八块儿,也换不回她原来那个可爱的女儿了。
红袖亲手洗了棉巾来,轻轻的给楚夫人拭了脸,然后又把参汤取到手中,劝着楚夫人吃了两口。
楚夫人吃不下东西,勉强两口之后便推开了碗:“我那个孽障所为之事,是我这个母亲没有教好她,实在是对不起沈家,对不起沈家的宗祠香火!”她在床上起身要跪拜,被红袖拦下了。
红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二夫人所为之事摆在这里,已经是恕无可恕;但是看到楚夫人如此,她心里真想说饶二夫人一命吧——但是此事又不是她能做主的。
说出这话来,她如何面对沈妙歌,如何面对那些死掉的沈家无辜的孩子们?
最终,她只能扶楚夫人躺好,眼圈红红的背过了身去;她实在是看不得楚夫人现在的样子,这样一位正真、善良的老妇人,为什么上天会让她有如此遭遇。
太夫人轻轻一叹,她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二夫人的确是做了,她不能违心的说不生二夫人的气。
“此事,我们沈家也是有错在先……”太夫人回了这样一句话便说不下去了:再怎么样,她也不能接受二夫人害死了她那么多的孙子。
楚夫人的眼睛又红了,泪水随着话滚落下来:“她的错罪无可恕,我并无代她求情之意。”并不是她不想,她很想能留女儿一条牲命;但是她扪心自问,如果换是她是沈家的太夫人,她会如何做?
女儿的所为,让她无法开口求情——这一种痛,让她撕心裂肺。
红袖把楚夫人的挣扎都看到了眼中,对二夫人的恼恨更甚三分:如果她只是要杀沈二老爷、大小罗氏母子;此时,沈家怎么也会放她一马,任她青灯古佛留一条性命,也免得楚夫人如此伤心。
二夫人在害人之时,没有想到过自己的老母亲吗?红袖不明白,就算是二老爷变了心,她便要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同为女人,红袖假想沈妙歌他日也变了心,那么她带着儿子破门而出,同沈家形同陌路:不管世人如何评价,但是她要活得痛快,要过自己的日子。
二夫人这些年来,她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她在害人的过程中,得到过快乐吗?
看了一眼沈二老爷,红袖为二夫人很不值:这样一个要人,换成是她早早弃之去寻自己的快活日子,比什么不好?
“不过,我有两个不情之请,还请太夫人斟酌。”楚夫人流着泪说道,她都不好意思说,让太夫人答应她:她实在没有脸要求沈家做任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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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章 大义
沈太夫人连忙道:“亲家何必如此客气,有话直管讲就是。”她知道是自己沈家先对不起楚家,所以她在楚夫人面前并没有表现出责难与问罪的样子来。
沈家之所以有今天,不能全怪二夫人或是江氏等人,自身也是有足之处。
楚夫人很为难的道:“她虽然有罪过,但是她一人之错,不应该累及我们两家的已经仙去的人;所以请太夫人看在我一个孤老婆子的份儿,为我们家死去的老爷保留一份颜面,那孽障所为,不要、不要对人说起了。”
她不想死去的丈夫因为女儿名声受累,再担一个骂名儿。
红袖能理解楚夫人的心思,她看向太夫人轻轻道:“太夫人……”
沈太夫人摆手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袖儿;此事就依楚夫人,儿女之事不应该累及父母的。况且不宣扬此事,对我们沈家也只有好处,此事说起来不算什么不情之请。”
楚夫人看了一眼沈太夫人:“只是如此一来,那孽障怕要入了沈家的祖坟。”不入沈家的祖坟,那么就是二夫人身犯大错才会被沈家所逐,一样会影响到楚老爷名声。
红袖并不看重这些,她是现代人的灵魂:人死灯灭,葬在哪里不是一样的?看到太夫人犹豫便道:“一了百了,人已经死了有什么罪过也一并消了;如何做,要为了活着的人着想才对。”
她说这话时,是伏耳对沈太夫人说的,因为不想楚夫人听到伤心:二夫人是死定了,但是让做母亲听到,终究还是残忍了些。
沈太夫人想了又想,一跺脚道:“都是我们沈家教子无方,所以才有今日之事;袖儿说得也对,我都应了亲家!”
楚夫人老泪横流,知道沈太夫人答应此事是千难万难的:女儿这样的罪,不要说入祖坟了,就算是抛尸荒野也没有人说什么的。
她在床上挣起来对着沈太夫人跪了下去:“为了我那死去的老头子……”
太夫人和红袖立时都拦下她:“原本好好的两家人,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也是我们都不想的;如此,我们还是亲家,还是亲家。”
说完,太夫人也流泪了。
楚夫人哭罢,接着道:“我知道我是强人所难,十二分的对不住沈家,来世一定回报太夫人的大恩大德。”
“按说求了太夫人此事,不应该再为难太夫人,只是还有一事恳请太夫人成全了;如果太夫人为难的话就作罢,太夫人能答应那件事情,已经是我太过逾的要求了。”
太夫人示意她说就好;虽然沈家让二夫人入祖坟是很为难,不过想想沈府原本就对不住楚家,此事便算是对楚家的赔罪吧。
“我想,我想单独见见我那孽障,和她再说说话儿;”楚夫人的泪水怎么也忍不住:“怎么说也是我身上的肉,以后阴阳相隔……”
“好的,好的;”太夫人打断了楚夫人的话:“此事没有什么为难的,原就应该的。”二夫人再有不是,楚夫人没有对不起沈家。
红袖又服侍楚夫人吃了两口参汤之后,劝慰了她两句才和太夫人转身出来:其实也没有什么话好劝慰的,事情已经是明摆着的。
让映舒和茶香把二夫人送进了屋里,红袖和沈太夫人坐在东上房里等着。
沈太夫人沉默了半晌之后道:“她入祖坟,那你那个不成气的二叔父要怎么办?”
红袖愣了愣,是啊,沈二老爷便不能赶出沈家了;不然二夫人怎么进得了祖坟?只怕此事楚夫人也没有想到吧?
“唉,楚夫人这一辈子;”太夫人摇了摇头之后又能咬牙:“可是如此饶过那不孝子,实在是天理难容。”
红袖低着头没有说话,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虽然沈二老爷是个庶子,但倒底是她的长辈儿,她不好说出如何处异沈二老的话来。
此事,只能由沈家的长辈们决定;就算是红袖有法子,她也不能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沈太夫人道:“要不让他出家,去家祠里守灵吧——如此就可以为他在祖坟里立个衣冠冢,也不必让她和这个不孝子合葬。”
红袖轻轻点了点头:“太夫人所言极是,不过此事您还要和老祖宗、老侯爷商量一下;怎么也是一件大事儿。”
“嗯,只是如此太过便宜了那不孝子!”太夫人长吁了一其气:“不过眼下如此做倒也好,免得被人再借机生出事端来。”
红袖点头,看太夫人精神不太好,便道:“太夫人,您要不要歇一歇?”
“歇了也睡不着,嗯,那个罗氏要如何处置?”太夫人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放她出府,怕她会大闹起来,眼下可不是能让她闹的时候啊。”
红袖当然明白,朝中不管是皇帝、还是沈家的对头可都盯着沈家,岂能让罗氏出去大闹呢?不过也不能留下罗氏来,不然让楚夫人情何以堪。
说起来,罗氏虽然也是个可怜人,但是所有的错都是她一个人造成,或者说是她和她的父亲一手造成的:外室,有哪个良家女子肯做。
所以,对于罗氏沈家上下倒并没有多少怜悯之心;而红袖对她的可怜,也被罗氏自己闹得一丝不剩了。
“打发她去家庙出家吧;”红袖想了想:“过去这两年,如果她不想出家再放她出来还俗嫁人,我们再给她备份妆奁就是了——也算对得起她。”
“嗯,就这样吧,打发人送她去家庙出家,让人好好的看着她,莫要生出事端来;那个孩子,可怜的却不能正名儿了,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太夫人揉了揉太阳穴。
红袖心底叹息,无论如何孩子是无辜的:父亲、母亲都出家了,一个为僧一个为尼,沈家不收留他怎么能行?
她便以沈家血脉为由劝沈太夫人,沈太夫人最终决定由三房或是五房收留那个孩子,也算是给他个出身。
红袖和沈太夫人商量这些事情,只是因为心头烦扰太多,静不下心来;借着这些事情,免得自己去想那些楚夫人和二夫人。
二夫人看到母亲之后,挣开映舒和茶香扑到了榻前:“母亲,你还好吧?”
楚大人看着茶香二人出去把门带上,才道:“我还好。”她的声音很平静,不像是刚刚生过气、伤过心的人。
二夫人看着楚夫人如此心头更是难过:“母亲,女儿真得不是故意的,女儿只是……”
“嗯,我知道,你不用再说了;”楚夫人伸手拉过二夫人来,拉她伏在自己的身上,抚摸着她的头发:“这些年来,你过得辛苦吧?”
慈母一句话,就让二夫人的眼泪涌了出来:“母亲,当初女儿发现他背弃誓言时,真是感觉生不如死。”
“我知道,我能想像的出来;为了看到你成亲,你父亲在伤重的时候让你匆匆嫁给了她,可是你父亲尸骨未寒,他便违背了在你父亲病床前立下的誓言,我知道你有多伤心。”楚夫人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手轻轻的抚着二夫人的头发。
她的手很轻柔很轻柔,她的眼前浮现的是二夫人幼时环绕她膝下的情景;那是她这一生当中最幸福快乐的日子。
“我知道的,我都明白;你所做的一切,我知道是你伤心、怨恨所致;虽然不对,但是情有可原之处;”楚夫人抱过了二夫人来,泪水一大滴一大滴的落在了二夫人的头上:“只是,女儿,母亲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选这样一条路走,你明明可以离开沈家的。”
二大人抬头:“母亲,女儿原来是生了去意的,只是后来、后来心有不甘啊。”
楚夫人看着女儿:“你为什么不告诉母亲,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不告诉母亲;母女二人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她问得很痛很痛,如果女儿告诉了她,便不会有今日之祸。
她会让二夫人离开沈家,离开那个男人,她也不会失去这个唯一的女儿。
“为什么要一个人承担、面对这些,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楚夫人心痛得抱着二夫人大哭:“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也有母亲为你做主,你为什么要这样傻,搭上自己的一辈子,甚至是自己的性命!”
二夫人也大哭起来:“女儿不想说,女儿怕母亲生气、伤心,女儿不想让母亲再操劳。”
其实不管是什么原因,已经不重要了;不管怎么说二夫人已经铸成大错。
母女二人抱头痛哭,哭得肝肠寸断;楚夫人没有再怪二夫人一句,只是摩挲着女儿,温柔的和女儿说着她幼时的点点滴滴。
说了足足有近两个时辰,楚夫人的眼睛已经红肿起来,她双手捧起了二夫人来:“女儿,你父亲一辈子耿直,从来不亏欠于人;而你的所为,就算是拼着母亲的一条老命不要,也、也救不得你。”
楚夫人说完,泪水喷涌而出:女儿有再大的不是,她就是再生女儿的气,那也是她的女儿,她一直放在心尖上的女儿。
二大人摇着头,拼命摇头却哭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是后悔的,在看到老母为自己如此伤心、痛心,在看到老母为自己又添了皱纹与白发,她如何的不心痛——在这一时,她万分后悔多年来的所为;如果让她再选择,她会在得知大罗氏的事情之后,离开沈家长伴母亲左右,承欢膝下。
六十四章 死时生悔意
楚夫人看着女儿,她想好好的看清楚女儿,记住女儿的样子,能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如此想看清楚女儿的容貌;可是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女儿的容颜怎么也看不清楚。
她一面流泪一面用手轻轻的为女儿擦拭着泪水,只是那泪水却是越擦越多,越擦女儿的面貌越模糊:“女儿,是母亲对不起你;可是,你父亲常说的一句话,还记得吗?种什么籽儿结什么果——你种下了籽儿,你总是要吃了那果儿的。”
楚夫人说到这里一把抱住了二夫人,抱得紧紧的:“不是母亲心狠,只是、只是……”只是她无力能救下女儿。
沈家不可能放过二夫人,她也不能求沈家放过女儿:此事张扬出去,不但对她丈夫身后的名声不好,也对楚家不好;还有一件事情,如果她为女儿的生死和沈家大闹,惹得沈家恼了不是楚家能担待的起的。
她不能为了女儿一人,而害了楚家一族:就算沈家不会对楚家如何,只要他们把此事明示天下,那么他们楚家的名声便一文不值了——大家族,活的就是这张脸面啊。
二夫人终于听明白了楚夫人的意思,她愣愣依偎在母亲的怀中,耳中仿佛又听到了幼时楚夫人哄她睡觉时的柔声低唱。
楚夫人心痛得哭得几乎昏厥过去,她宁可自己一死、哪怕是千刀万剐也想换女儿一命;但是不可能。
为了女儿能有个体面,为了沈家能善待女儿的身后事,不会对她的外孙女儿有什么芥蒂——那个可怜的孩子,自今日便无父也无母了;所以她只能如此。
理智是理智,但是情感是情感,楚夫人感觉自己全身无一处不痛,感到自己就要窒息而亡了:这是她的女儿,她怀胎九月自身上掉下来的肉,是她的肉中肉,也是她的血中血啊。并且,是她和夫婿在世间的唯一的骨血,让她如何舍得?
不舍得也要舍得,因为一切不由她。
“女儿,你——,去吧;”楚夫人紧紧的抱了一下二夫人,这一下子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与爱,然后猛得推开女儿:“母亲,亲自送你上路!”
她咬着牙,嘴边却慢慢的流出了鲜血来:女儿是她带到世上来的,现在她做为母亲能做的,就是再亲自看着女儿离开这个人世。
楚夫人的眼角都渗出了一丝丝血,她的声音颤得不成样子:“女儿,母亲亲自送你上路。”
二夫人也明白自己是无幸理,只是没有想到母亲会这样做;她摇头,不想自己最后还害得老母亲再伤心:看着她死去,母亲如何能受得了。
但是楚夫人定定的看着她:“沈家二老爷对不起你,但是你对不起沈家;母亲知道你不想让沈家任何一个人送你上路,就让母亲来吧。”
二夫人听了之后起身伏地对着楚夫人叩了三个响头,然后放声大哭道:“母亲,是女儿不孝!”
她此时倒没有怨恨楚夫人,因为她知道不是楚夫人不放过她,而是沈家的人不会放过她;而她真得不想死在任何一个沈家人的面前。
楚夫人挣扎着下床:“母亲,再为你梳一次头。”她现在能为女儿做的不多,也只有这些而已了。
二夫人叩头扶了母亲到梳妆台坐下,不是她的房间能用的东西不多;不过母女二人不在意,她们在意只是梳头而已:只要让二夫人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走便好。
楚夫人示意二夫人坐下,她一点一点解开了二夫人的发辫,泪水一颗又一颗的落在了二夫人的头上;拿起梳子,和着泪水一下一下给女儿仔细的梳着头,虽然她的眼睛并不能看清楚二夫人的头发。
足足梳了有小半个时辰,那头才梳好;母女二人泪眼在镜中对视,都是默默无言。
二夫人想起来时,楚夫人按住她,自头上把自己的钗环取下来,一个一个仔细的戴到子女儿的头上。
终于,一切都妥当了。
虽然并不是很好:衣服也没有换,也没有用水粉胭脂等物;但是楚夫人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她不想惊动沈家的人。
二夫人起来,整理衣裙之后,跪下对着楚夫人连叩了三个响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楚夫人轻轻的抚了抚女儿的头,偏过脸去:“女儿,母亲、对不起你。”她身子晃了几晃,摇摇欲坠却没有倒下。
二夫人请楚夫人在侧间等候,但是楚夫人执意不肯;母女二人把白绫抛到了梁上,然后又合力搬了椅子到白绫之下。
二夫人跪倒在地上,求楚夫人出去;楚夫人方才一步三回头的出去,立到了帐幔之后。当她听到帐幔里面椅子发生的响声后,终于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却没有喊一声。
二夫人自己爬上椅子,自己把白绫套到了脖子上;她的泪水淌得满脸都是,每一滴泪水都是悔意:在看到楚夫人的痛心之后,她恨不得活活打死自己,为什么当初一定要报复。
想到从此以后只留下母亲一人在世,如果过继的弟弟对母亲不恭不孝,母亲连个去处也没有,更没有可以说句知心话的人,她的心也碎了。
她悔痛难当,却知道自己回头已迟:正是如此,所以她的心才碎得厉害、才痛得厉害。她在用力蹬翻椅子时,在心中大喊了一声儿“母亲”,却并没有喊出口。
在她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她想明白了:就算是天下人都对不起她,她也应该对得起母亲——复仇,其实并不重要。
她只要离开沈家,就是对沈二爷等人最好的报仇方式:天下的人都会唾弃沈二老爷。
临死前窒息的痛苦,都比不上她心中的悔恨所产生的痛:不知道,来世,她还可以再做母亲的女儿吗?如果能的话,她一定会好好的孝敬母亲,奉养母亲终老。
直到过了好久之后,楚夫人伏在地上扯落了帐幔,看着悬在梁上的女儿,大叫了一声儿:“女儿啊——!”口吐鲜血晕死过去。
红袖和太夫人一直在等楚夫人,等了三个时辰左右了,还不见动静二人都有些坐不住;她们并不想悄悄打探楚夫人母女说了什么,但是担心楚夫人的身体有个万一。
红袖正想打发映舒过去看看时,便听到了楚夫人的那么声惨叫,她立时喊道:“灵禾、映舒,快去救楚夫人!”
她扶了太夫人一起急急的奔向西上房:倒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屋里的情形出现在红袖和沈太夫人面前时,她们呆住了:二夫人,已经死了。而楚夫人也晕死在二夫人脚下不远的地方,她的双臂向前伸着,好像要抱一抱女儿一样。
楚夫人再次被救醒之后,身体受到了一些损伤,需要好好的调养才成;但是她却在沈家众人面前并没有怎么流泪,只是静静的听着众人安排自己女儿的后事。
她的伤心与痛,并不需要让人知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的泪水才会爬满了脸庞。她现什么也没有了,唯一有的也只有自尊二字。
二夫人的死在沈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她的后事也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就如同沈家长房的猜想,京中一些人用心特别的来拜访了楚夫人,不过他们当然是什么也没有探听到。
二夫人的丧礼并不如何的铺张,虽然简单但却没有失了礼法;京中的人对此并没有生出什么怀疑来,因为现在京中的局面,并不允许沈家大大的操办丧事。
楚夫人在女儿下葬之后,便回到了楚府之中;而她的继子、媳妇等人也赶到了京中,侍奉她极为孝顺;红袖看到之后,终于轻轻的吁了一口气:好人,总还是有好报的。
楚夫人的继子、媳妇一直奉养楚夫人,从无对楚夫人有过半丝违拗,并且对二夫人之女也是百般的照顾;楚夫人享年八十有二,寿终而亡。
红袖因为楚夫人的事情,一连几日都有些恹恹的;虽然不能说她做错了什么,但是她心里就是不痛快;对二夫人的恼恨,也因为楚夫人消散了不少。
沈妙歌几日都尽力的哄红袖开心,红袖也知道他事情烦多,心情也不好便极力的振作不想他再为自己担心。
这天晚上,红袖和沈妙歌两个的心情总算都好了一些,躺在床上闲话起来;红袖便把自己的疑心说了出来:现在府中很好,很安静;就是有什么事情,也只是琐碎的小事儿,不过是一时的抠气罢了。
生活,就应该这个样子才对;只是红袖解不开自己心头的疑惑,怎么也放不下心来。
沈妙歌也点头:“对,你所疑极是;不说那些,就是那些个黑衣刺客也来无影、去无踪的很奇怪——怎么早也不来,晚也不来,偏偏在那个时候来呢?如果是敌国的刺客,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又不来了呢?”
他可不认为禁卫军能挡得住那些黑衣刺客;况且禁卫军也是近些日子才来“保护”沈府的,有一段时间沈府可是没有人保护的,那些黑衣人怎么就放弃刺杀了呢?
说黑衣人是敌国之人也有些不像,接连两次的刺杀,沈老侯爷等长房的男丁都不在府中,他们为了一个沈二爷不会如此拼命的吧?那他们,所为何来呢?
六十五章 "刺客”夜探
黑衣人如果是敌国之人,便不可能是来刺杀沈家的女眷,就如同上一次沈府老宅中的刺杀一样,那两个刺客的目标显然是沈老侯爷。
红袖想了想轻轻摇头:“那黑衣人当真是奇怪的紧;如果说他们是仇家使来的却也不像,京中无任何一家有那样的人一一如果有,那可真就是其心可诛了。”
有那样的人,当然就存了反叛之心。但是,京中各府并无人存了这种心思。
“说他们是敌国之人也不像,到如今也不明月他们为什么接连两次疯狂的刺杀;”红袖打了一个哈欠:“也不可能是为了墨神医一一如果一直追杀他的人是这些人的话,他根本就逃不回府中。”
沈妙歌点了点头,看到红袖有了困意便道:“睡吧,先不想了;反正今天晚上是不会有刺客的。”他分明是在说玩笑话。
红袖也笑了,可是她的笑意却僵在了脸上;因为她听到屋外有人道:“那可不一定。”
白逸尘呢?现在白逸尘和韵香都住在这个院子里,怎么可能让人无声无息的潜进来?
红袖和沈妙歌都立时披衣而起,沈妙歌护在红袖身前,伸手取了长剑在手:“是哪个?”他和红袖现在都担心孩子。
“当然是我,还能有哪个?”窗子推开了半扇,显出了来人的半张脸;不过他并没有看屋里,而是看着另处;他只是为了让红袖和沈妙歌看清楚他是谁。
“换成旁人,现在怕是你们身上已经有几个透明的窟窿了,哪里还能站在这里和你们夫妻说话?”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懒洋洋。
红袖和沈妙歌现在是目瞪口呆,因为窗子外面的人是廉亲王!
沈妙歌愣过之后过去把窗子关上,然后一面出去一面让红袖把衣服穿好:虽然披上了外衣,但是红袖倒底是衣着不整的样子。
红袖连忙穿好衣服出来,而沈妙歌已经把廉亲王迎进了厅里,他的身后除了三四个灰衣人之外,就是白逸尘了。
白逸尘看到红袖欠了欠身子,虽然他什么也没有说,不过红袖明白廉亲王夜探沈府:这事儿还真不能张扬;所以他才没有出声唤来其它的人。
只要白逸尘一出声儿,禁卫军也就知道了;到那时,廉亲王当然是死罪,但是沈家也好不到那里去:廉亲王一个待罪被皇帝命令闭门思过的人,夜半来鬼祟的来到沈府,就算沈家如何辩白,皇帝也不会完全的不起疑心。
“王爷,您还好吧?”沈妙歌看着廉亲王,并没有说你为什么来了。
廉亲王笑着坐到椅子上:“我当然很好啊,不好能来你们这里?秉烛夜游,可是大雅之事啊。”
红袖苦笑,这廉亲王的性子是半点没有变:生死之变中,还是和原来一模一样。
“王爷,王妃和福官姐弟,都好吧?”红袖担心廉王妃母子。
廉亲王点头:“我好,她们当然好,你不用担心,有我在她们母子没有什么不好的。”有时候廉亲王自在的让人牙痒痒。
不过现在红袖和沈妙歌只感觉到高兴,看到廉亲王这个样子,他们夫妻说不上来的高兴:看廉亲王的样子,应该没有大事儿才对。
沈妙歌不相信廉亲王夜探沈府只是来玩儿的,便问他的来意。
廉亲王倚坐在椅子上,看着沈妙歌和红袖笑道:“我是来看我家媳妇的,那张休书不是真的;不管你们怎么想,我说那是假的就是假的;嗯,就算是到阎王爷跟前,我也是这样说。”
这一次红袖夫妻真是哭笑不得,就为了这个冒这么大的危险?
那禁卫军虽然并不是很厉害,但也不是一个个的草包,要潜进沈府来不惊动他们并不容易;何况还要避开沈家自己的护卫呢。
看到红袖夫妻二人的表情,廉亲王很认真的点头:“我是说真的;一来呢看看我的媳妇是不是被你们养瘦了,二来呢看看我的女婿是不是很好,没有受什么委屈吧?第三呢,当然是看看你们是不是我宝贝的儿媳和女婿,另外送了人。”
红袖摇头,沈妙歌苦笑:“王爷,我们如何肯做那样的事情?”
“嗯,我刚刚看过了,你们替我养得儿媳和女婿还差强人意吧;”廉亲王斜着眼看着沈妙歌:“日后,我就是一要饭的,那也是我家的儿媳和女婿,你可记下了?”
他并没有现在已经不是王爷的感悟,依然还是原本的语气;不过,他并没有瞧不起沈家或是沈妙歌的意思,他向来就是这样的脾气,并不是因为他是王爷。
沈妙歌的眼圈微红:“我知道,王爷。”
廉亲王一指沈妙歌:“你想悔婚,我就知道,看被我捉到了吧?”
红袖和沈妙歌对视,这从何说起?
“你不承认?你叫我什么?我现在已经不是王爷,而就同这个也没有关系;我是你亲家,亲家知道不知道?”廉亲王一脸的不满。
看着嘻笑的廉亲王,红袖心里却有一种酸楚;不过她看到廉亲背后神定气闲的灰衣人,心底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有这些灰衣人在,想来廉亲王一家人想逃出生天,并不成问题的吧?
玩笑了一回的廉亲王,在走时才道出了此行的目的:他千咛万嘱让沈家千万不要救他——他有自救的法子;虽然他没有明说,不过只看那灰衣人带着他在沈府来去如入无人之境,也的确是不需要沈家救他的。
送走了廉亲王之后,红袖和沈妙歌又感叹了几句,终于睡下了。
第二天起来,沈妙歌如常的去上朝了;而罗氏那里今天要打发她去家庙,自昨天她便哭闹到现在,非要见一见沈二老爷不可。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因为沈二老爷已经是待罪之身,现在每日都是沈家的列祖列宗面前跪着,哪里会来见她?沈家的人也不会允她见沈二老爷的。
罗氏的哭闹让沈家的人都很恼火,虽然不想迁怒于她,但是她如此不知深浅,也让人的火气压也压不住;所以点娇等媳妇子免不了说她两句不中听的,不想她今日居然就要死要活起来,又是撞墙又是用剪刀自尽的,闹到了早饭之后才被人又绑了起来。
红袖去见了罗氏,只简单的问她:要不要见到儿子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如果想,就老老实实的去沈家家庙,过上几年便会随便她去留;如果不想,那她就再也别想要儿子了。
虽然红袖并没有明说,但是她的意思罗氏还是听出了一些来:她再闹,怕是会连累儿子的性命——二房的丑事已经太多了,沈家如果一个不高兴杀了那个孩子来个一了百了,她可真是没有地方去哭。
最终罗氏只能忍泪而去。
红袖打发走了罗氏回来刚刚坐下还没有喘一口气,便听人来报:二老爷失踪了!换句话说,就是他偷偷的跑掉了。
在沈家眼下的情形下,沈二老爷居然跑了?红袖细细想了想:这断不可能。
不要说沈家的人,就是楚卫军也不可能让沈家不明不白的溜出人去;如果二老爷当真不在沈府了,那只说二老爷是被皇帝弄走了。
所以红袖并没有让来旺张扬此事,只是让他带着人在府中仔细的搜寻:二老爷应该在府中才对;皇帝就算是要对付沈家,打什么借口都很容易的,并不需要弄二老爷出去的。
来旺领命去了,红袖在房里焦急的等着,六夫人赶了过来,她知道了二老爷不见的事情,只是她并没有什么法子。
“真是不让人消停一会儿,二哥也是的,不管是因为什么让他出家,那也是老祖宗的意思,他如此做还不把老祖宗气个半死?”六夫人皱着眉头。
红袖闻言点头,忽然之间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头一动:难不成,她一直看错了六夫人?细细想一想,每一件事情六夫人都是沾边儿的,而且江氐的“奸情”也是她撞破的一一如此一想,六夫人这人有些不太可靠啊。
红袖面上不动声色,和六夫人说着话,心下却在细细的思索:不管是四房、八房还是江氏、二夫人,都有太多的不解之处,这让红袖放不下心来。
但是六夫人只是担心而已,说了两句话便有人来回事儿,六夫人又起身急急的去了:府中现在七夫人有孕在身不能理事儿,三夫人却是个不会理事的,所以一些琐碎的事情还是由六夫人打理。
送走了六夫人,红袖叫过灵禾和映舒来,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番:她不会犯了一个叫做灯下黑的错误吧?
正想着,那边来旺已经打发人送来了消息,二老爷已经找到了,具是要请墨神医过去瞧瞧才成。
红袖问了来人才知道,二老爷好像是疯傻了:他现在完全以为自己就是一只狗儿,一只修炼有成会说人话的狗儿;不肯呆在房里,只肯趴在狗窝里。
听到这事儿,红袖摇头苦笑,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会是二老爷不想出家,所以想出来的主意,打算以此来混过去吧?
如果当真是如此的话,二老爷还真是不简单;难不成他并不想是表面那般无用,其实是城府极深的人?只是城府极深的人,又怎么会想出这样的法子来,他就是出家也不是没有性命,装成一条狗儿——这是不是也太有创意了些。
候门娇 卷四 六十六章 狗二老爷
墨神医去看过二老爷之后,到红袖这里来回话:“二老爷的脉像的确是不太对,所以现在他的情形不是装了来的。”
“那会不会好起来?”红袖问道,能好起来最好,不然沈家二老爷这个样子,要如何处置?她是一点不同情二老爷——如果当真是疯傻了,也是老天爷有眼对他有了报应。
“不知道。”墨神医根本不怎么在意二老爷会不会好,“不过看现在的脉像,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想到沈二老爷趴在地上摇屁股的样子,他忍不住笑了出来,“其实,他现在这个样子,嗯,更可爱一些。”
红袖听得默然:二老爷再怎么样,也和可爱两字扯不到了块去;也只有墨神医才会用这么两个字形容二老爷。
不过他现在好不了,送去出家是不太可能了,只好先养在府中了。
他养在府中并没有对不起谁,因为他并不在屋里,也不到桌上吃饭,完完全全的当自己是一条看家的、修炼有成,并且没有忘本的狗儿:做什么事情,都要和狗儿完全一样。
如果不是因为来旺哄他说身上的衣服是他的皮毛所变,他根本就不会穿上衣服;而且非要守在二夫人原来的院子门口,趴在门边儿如同一条真正的狗一样,看到有来人他就汪汪叫上两声儿。
只不过现在经过二夫人那个院子的人太少了,所以他每天能汪汪叫的时候并不多:这多少让二老爷有些不满,认为自己这么一条优秀的狗儿,应该守着更重要的地方才对。
但是他却不想离开这个院子,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不过也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因为他是一只狗嘛,狗儿又怎么会多想。
沈府的人不是没有想法子救治二老爷:因为他如此,实在是丢沈家人的脸;但是无论想什么法子,沈二老爷就是认定了自己一只狗;你就是打得他屁股开花,他也只会摇着屁股汪汪叫着求饶。
最后,就算是沈老侯爷等人也无奈,只能由着二老爷去了。
此事成了沈府最大的笑话,也成了沈府最大的禁忌:下人们不需要谁吩咐,便没有人敢多嘴出去,相互之间也不谈此事——二老爷自认是狗,那沈老祖与沈家的列祖列宗与沈家的各房主子们,是什么呢?
所以,此事倒也无人提及。
最终,墨神医告诉沈家主子们,沈二爷一辈子可能也不会好了;于是,沈家便有了一位狗二老爷。
沈老侯爷无奈,只得对外宣称二老爷悲痛妻子之死,所以也病倒而亡;给他在沈家祖坟里立了一座衣冠塚,而沈府里就多了一个叫做“灰灰”的狗儿——灰,能悔。
赵氏等人都说: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并没有几个下人对沈二老爷报同情之心。
红袖并没有让人特别的厚待于他,长辈们怎么吩咐红袖怎么做;让她同情的是沈二老爷之女,府中所有姑奶奶的人情来往中,红袖总是备一份厚厚的给她:她是无辜的,却无形中被父母所累,已经不见喜于沈家的长辈们了。
红袖对二老爷消去了疑心,便把对六夫人的疑心对沈妙歌提及了,沈妙歌想了良久之后道:“不太像,只是让人查一查吧,莫要着了形迹伤了婶娘的心;那些事情不解开,始终是个心病。”
红袖和沈妙歌又把江氏和二夫人的事情细细的理了理,然后小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咦,这里面有太多的不对劲儿了,如果不是当初有那么的多的事情,他们早就会发现其中的不对了。
两个人的脸色都变了,如果他们所想的是真的,那么后果……;事情好像已经脱出了他们、以及沈家的掌控之外!
红袖咬牙:“现在快一些查,也许还来得及!”
沈妙歌铁青着脸点头,夫妻二人低头密议一了番,又叫了白逸尘过来,吩咐了他一些事情之后;沈妙歌便急急的到前面去了,而红袖又叫了茶香等人贴耳叮嘱了一些事情。
就在红袖和沈妙歌把自己的所疑告诉沈老侯爷时,府外传来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今天中午,廉亲王一家人服毒自尽了!
红袖和沈妙歌对视一眼,他们夫妻可是刚刚见到廉亲王不久,那个时候的廉亲王谈笑风生,哪里像个要自尽的人?而且他并不是没有自保的能力,那些灰衣人呢?怎么会让他们的主子就这样含冤莫白的死掉了。
廉亲王刚刚来送信儿说,不要沈家出手相救,然后他便死掉了,还是一家人都死掉了!
沈妙歌的身子晃了晃,他不能相信、也不愿意相信:这不可能;红袖的眼圈也红了:那么善良的廉王妃,那么可爱的福官姐弟,那么潇洒任性的廉王爷,当真就这样去了吗?
廉亲王一##什么事情都是一哂,在他的眼中就没有过难事,怎么可能就这样被逼死了?
红袖和沈妙歌不相信廉亲王是自尽而死的,而沈老侯爷等人也不相信廉亲王是自尽而死的,因为廉新王就不是一个会自尽的人。
他深夜前来,还说要红袖和沈妙歌好好的养育他的儿媳和女婿,然后今天他一家人便死掉了。
红袖和沈妙歌对视了一眼,他们想到了一个可能:那相药箱,那个被廉亲王敲诈走的药箱;如果是服了那里面的毒,那么廉亲王一家人就不是死了,也不可能是死了。
廉亲王死了,皇帝怎么也不能让皇家之人无脸面的走:就算不是王爷了,也要容人吊唁,安排揣后事儿。
只是同是地,京中对沈家等人的“保护”更周到了;好在,皇帝还顾着脸面,并没有说不许沈家等人出入。
沈妙歌和红袖到了廉亲王府吊唁,他们却听到了一个让他们悲痛的消息:廉亲王所服的药,是皇宫里的药——特别配制给皇族之人服用的鹤顶红!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红袖和沈妙歌跪倒在灵前落泪了:廉亲王居然死了,居然真得死了!
让整个京城都头痛不已的廉亲王就这样死掉了,身后之事非常萧条,并没有多少人前来吊唁:就算是得过他好处的权贵中人,也没有多少人来吊唁。
或许有很多人伤心,但是却没有多少人愿意抛却身家性命来送廉亲王一家一程。
沈、郑两家的人并没有避嫌,他们在廉新王出丧之时亲自送他们的棺椁出了城:停灵七天,居然如此简单就打发廉亲王一家;皇帝,不能不让人齿冷。
沈妙歌和红袖刚回到府中不久,便听到了一个令他们更加不敢相信的消息:皇帝不知道听信哪一个的谗言,居然下了一道圣旨,要对廉新王一家实行火葬!
要火烧了廉亲王一家的遗体!这对于天朝的人来说,是极难接受的;人人都知道入土为安,而且讲究全身而葬——不是不得已,没有哪一个人愿意看到亲人被火葬之。
如果儿子不能护得住父母全身,要火化成灰带回帮里安葬,便是大不孝啊。
廉亲王放弃了皇位之争,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皇帝之后,却得到了这样的下场:人死之后,天大的仇恨也是一了百了;更何况廉亲王没有对皇帝做过什么。
皇帝就这么不放心,非要把廉亲王化成灰烬才能安心?沈妙歌的双手死死的握住,他在心中喊道:我们沈家,居然保了这样一位皇帝?
沈老侯爷跌倒在椅子上不发一言,沈侯爷低着头也只是沉默;红袖能说什么呢?
因为廉亲王的话,所以沈家早已经把准备好的一切收了回来,现在就算想去护下廉亲王的尸身也来不及了。
“他那么聪明,怎么会到最后连自己的性命保不住,最终连个全尸也不能有?!”沈妙歌摇头,喃喃的自语,“他怎么可能不安排,怎么可能?”
只是因为不想和朝廷相抗,只是因为知道现在抗不过这个朝廷?沈妙歌不相信,他不能相信那个常常表现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廉亲王,就这样死掉了。
他生前常常出人意料,难不成连死之后,也如此“出人意料”、让人如此的难以接受。
红袖听到了沈妙歌的话,在心中反反复复的念叨着:怎么可能?眼前浮现的是福官的面容,那个看上去可爱、性格温顺、文质彬彬的半大男孩儿,其实骨子里就是另外一个廉亲王;这个孩子,可是她的女婿啊——红袖的眼圈红了。
皇帝如此做,红袖和沈妙歌等人都不理解:他虽然不是很贤明,但也不是很昏庸啊,怎么会做出如此失人心的举动来;皇帝想做什么?
到了晚上,皇帝想做什么,沈家的人便知道了。
廉亲王一家人的尸体并没有被烧毁,因为他的尸体被一群灰衣人抢走了:在经过一场激烈的冲杀之后,灰衣人在大地上消失了。
就算是死在当场的几个灰衣人的尸体都没有留下来:这一场激斗,死得绝大多数是皇帝的人——死的就足有上百人之多,而灰衣人只死了几个人而已。
于是,廉亲王便有了谋逆之罪;只是他是皇家的人,所以不能夷九族:不然连皇帝自己也被夷了;但是皇帝却大大的发作了一番,并且在朝中要查找附逆之人。
京中的腥风血雨终于来了。
候门娇 卷四 六十七章 无可疑的人
红袖听到廉亲王一家尸体被劫之后,才知道皇帝的用意,他就是要逼出廉亲王最后的势力灰衣人——杀了廉亲王,他还不放心。
只是,灰衣人在,为什么没有救下廉亲王呢?是因为皇帝下手的太快,出乎了廉亲王的意料之外?
沈妙歌和红袖对此事百思不得其解,对于廉亲王的生死也存了一丝的希望;也许,廉亲王并没有死;因为灰衣人在啊,并且那些灰衣人很强大,怎么可能会看着自己的主子死而不管不顾。
而且灰衣人的行事很有些说不通,所以沈妙歌和红袖都认为廉亲王一家可能没有死;只是这样的猜想,他们谁也不有告诉。
不但沈妙歌和红袖这样猜想,皇帝也是如此。
他在在皇宫之中发作,只是皇帝之怒与凡人不同,所以整个大殿之上并没有一点声息;皇帝本人也只是静静负手而立,并没有咆哮出声。
“就为了两具尸体拼死搏杀?”皇帝的声音听上去沉沉闷闷的,“那他们如何舍得出为,为什么在廉王服毒之时,不见他们的踪影?”
“臣下认为,是在城中那些灰衣人无法下手——他们原本就在城外吧,还没有来得及入城;廉亲王本来可能就打算利用灰衣人偷偷出城远走高飞的,只是不想他招来的手下还没有入城,便被赐了毒酒。”一个灰色的影子恭恭敬敬的答道。
“嗯,既然如此,树倒猢狲散,那些灰衣人知道廉王已死,为什么还要为了他的尸身甘冒大险?”皇帝的声音还是不急不徐的,但是却带着雷霆成钧的压力。
灰色的影子腹诽:死土啊,他们是死土,当然不能让自己的主子尸身被毁了;廉王以国土待他们,他们当然不会弃廉王的尸身于不顾。只是这样的话,他不能说给皇帝听。
皇帝要听不是这个,也不想听到这样的话:廉王是大奸大恶之徒,如何会有、能有这样忠心耿耿的属下。
“臣下愚昧不知。”他只能如此作答,一切由皇帝去想吧,他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好了;反正,自己只要听皇帝之命行事就可以。
皇帝没有再说话,他立在那里仿佛就如同一个石雕一般。
朝中互相攀咬的事情屡屡发生,不少人被指认为廉王的附逆;不过,一时间倒没有人指向沈、郑两家。
不少大臣被下狱,不少世家倒了;在一片腥风血雨中,沈、郑两家沉默着,不为任何一方说话:即没有为廉王是逆贼喊冤,也没有指认任何一个人是廉王的附逆。
大臣也好,世家也罢,有几个是附逆?在廉亲王去皇宫中为人求情时,那些人才多少与廉亲王有些关系,只是此时那些人皇帝是一个人也没有寻到。
皇帝因此更加的恼怒,他认定廉亲王和太后在朝中一定还有埋得更深的同党,所以牵累之人甚广;现在,他是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所以就算是像沈、郑两府知道下狱的众人是冤枉的,但是也无一人开口去求情:求情的,已经都被打成了同党关到了天牢之中。
沈老祖等人十分担心大姐儿,天天把大姐儿叫到身边好言、好东西的哄着;大姐儿也由着沈老祖等人团弄,虽然没有伤心欲绝,但是却也没有什么太过高兴的样子。
红袖和沈妙歌对大姐儿的样子有些奇怪,到了晚间无人时问大姐儿:“女儿,你没事儿吧?”
大姐儿依进红袖的怀中:“女儿没事。”看得出来,她的心情并不好,只是担心大过伤心。
红袖更加奇怪:“大姐儿,你有什么事儿就同父母说,莫要心中存事伤到了身子。”
大姐儿摇头:“母亲,老祖宗和祖母担心女儿,不让她们哄女儿,她们只会更担心;女儿没有事儿的,真的。”她这是在哄沈老祖等人放心。
顿了顿之后,大姐儿又看向沈妙歌:“我相信,他们一定没有死。”她说得十分坚定。
沈妙歌听得眉头一跳:“你怎么知道的?”红袖也看着女儿,心下的希望更大了:难道是廉亲王给大姐儿说过什么不成。
红袖和沈妙歌不想廉亲王死去,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欠了廉亲王两条性命:在看到灰衣人时,他们夫妻便明白了;但是廉亲王提也没有提,他们夫妻也知道廉亲王的性子,而且恩义要记在心中,哪里是挂在嘴边上的。
只是他们夫妻万万没有想到,那一夜之后廉亲王便和他们阴阳两隔,所以他们夫妻才会如此伤心,坚持前往吊唁:为廉亲王,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廉亲王与他们夫妻有救命之恩,他们总不能因为皇帝边廉亲王的最后一程也不送一送;同样沈、郑两家的长辈们没有阻止红袖二人,当然也是##口中得知了几年前在庙中救了他们的人,是廉亲王的手下。
大姐儿认真的道:“我相信,他们不会有事儿的。”
“为什么?”红袖听了之后,才知道女儿只是一厢情愿的相信,就如同自己一样也希望廉亲王没有死;只是大姐儿是坚信,而不是怀疑。
“因为,福官给女儿写了信,让女儿一定要等他来接我。”大姐儿脸色微红,低下了头去。
“信?什么时候的事情?”红袖不曾看到有人给大姐儿信。
大姐儿所说的信,就在廉亲王来得次日一早,她在自己窗下发现的;红袖看了一眼沈妙歌,知道那一定是廉亲王代子传书。
红袖和沈妙歌都长长一叹:大姐儿和福官自幼定亲,又是一起长大的,两小早已经情根深种;不管福官生死如何,大姐儿这一生怕也只会非福官不嫁了。
想到廉亲王的思情,夫妻二人长长一叹,都没有再追问大姐儿什么。大姐儿低垂的眼睛里,却闪着极大的希望:她相信,福官不会骗她。
接下来的日子,大姐儿还是哄着沈老祖等人,看得红袖和沈妙歌心中十分的不是滋味儿:女儿长大成人懂事当然是高兴的事情,但是眼下的他们如何高兴的起来。
虽然有着墨神医的话,但是红袖并不是完全的相信二老爷是真得疯傻了:她每每细想,总感觉二老爷不会疯傻掉才对。
还是后还沈夫人看到红袖总纠缠此事,便对沈侯爷说了;之后沈妙歌才知道了二老爷疯傻掉的真实原因。
沈二老爷不管是对楚定、对沈家都是罪孽深重;在二夫人自尽之后不久,便有人来寻楚夫人想生事,沈家的人当然警醒起来。
那些人能寻楚夫人,当然也不会放过出家之后的二老爷;现在二老爷在府中,那些人还不好动手,但是他出家之后呢?
沈老侯爷等人可不想再次失信于楚夫人:二老爷如果落到了那些人的手中,一定不会有什么骨气的;他只要吐了口,名声受损的便不止是沈家,还有楚家。
当然,事情远远不止于此:沈二老爷知道的事情应该不少,或者说是他猜到的事情应该不少——就算他什么不知道,如果被沈府的仇家利用,硬是编排出什么来也是很正常的;况且他当真知道一些能祸连整个沈家的事情。
不说其它,只二夫人参与了静萱的巫蛊之事:她们是主动助静萱成事的;二老爷便知道,眼下当然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沈府曾有人用过巫蛊。
总之,沈老侯爷等人一来认为沈二老爷不死不足以谢罪,二人认为二老爷还是一死才是最好的;只是他们并没有直接动手,因为他们想让二老爷自尽,也算是他对楚夫人有一个交待。
但是二老爷在听到了沈老侯爷等人打算杀掉他给楚府一个交待之后:当然是沈老侯爷等人设下的计,想引得二老爷自尽却不想他居然吓得疯傻掉了。
红袖听完之后看着沈妙歌半晌无语,最后轻轻一叹摇头没有再说话;她现在相信二老爷是真疯傻掉了。
二老爷和江氏等人无关,那么六夫人呢?
红袖听得灵禾等人,及白逸尘的回话之后,知道六夫人也是绝对无事的;她只是因为六老爷心不在她身上,所以太闲了:帮红袖做事,一来打发时间、二来也可以为她的儿子铺一条道路——长房的人看在她多年辛苦的份儿上,当然要对她的儿子多加栽培。
不是六夫人,让红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也生出高兴来:她对六夫人是真心的喜欢,实在是不想看到六夫人会和江氏等人一样。
红袖把六夫人的事情告诉给沈妙歌,他们夫妻更加认定自己前些日子的某些怀疑是对立的;立时便把能用的人都悄悄的撒了出去。
六夫人这几天正烦心的厉害,因为六老爷今日接了那两位歌姬进门,而沈家长房的人并没有说什么:歌姬是王爷所送,就算是沈老侯爷不满意,眼下也不想因此得罪一位王爷。
六夫人是知道的,只是她心里就是不痛快,而且还是隐隐有着担心:虽然那位王爷已经亲自出面,按红袖的话说不可能来害沈家的,但是她就是看那两个歌姬不顺眼儿。
红袖知道六夫人心情不好,也知道今天六老爷要抬那两个歌姬入门,便让人把六夫人请到了自己的院子里,给她说笑解闷儿。
六十八章 故意的
沈家六老爷新纳两房小妾原也不是什么天事儿,当然不可能在府中被人重视;而且因为现在府中的人心思都在全族的兴衰上,所以更无一个主子对此事上心,两房小妾被抬了进门,连个酒席都无。
两个歌姬相貌只能说是尚可,不过声音的确是好听之极;她们没有想到今时已经不同往日的沈府,居然敢如此薄待于她们:沈家当真是不把她们王爷放在眼中啊。
虽然无半分喜气,所有的事情都是简之又简,但是主母面前她们却不能少半分礼:这沈家,实在是欺人太甚。
不过两个歌姬还是低头依言向六夫人跪倒敬茶,看上去十分的温顺。
六夫人并无心与她们多纠缠,点了点头随口说了几句让她们谨守本份,好生伺候六老爷之类的话,便打发她们下去了。
两个歌姬心下更是不满,当她们看到自己的院子时更加的不满:她们各得了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院落,两间上房加两旁的四间厢。
小也就罢了,而且是位置最不好的两个院子,两人对视一眼心下认定是六夫人故意刁难她们;她们实在是错想了六夫人,只不过六老爷姬妾实在是不少,而六房的跨院本就不是很大,现在这两处小院子已经是仅有的两处,其它的好一些的院子早已经被先到的姬妾给挑走了。
六老爷和六夫人说了两句闲话,便起身去看新纳的两房小妾;六夫人倒没有怎么在意,只是在房里呆着实在是气闷,正想出去走走时,便看到大姐儿和映舒过来,请她去红袖院子里耍。
六夫人看到大姐儿拉到怀里笑道:“你怎么一起来了?”
“我在房里写字写闷了,正好听到映舒姐姐要过来,便随了她一起过来;”她看了看左右,伏耳对六夫人道:“我看看是不是有人欺负我六祖母,瞧我不大耳刮子打她。”
六夫人笑了起来,一指点在大姐儿的头上:“知道你是个孝顺的;”然后又叫自己丫头把前几天娘家侄儿送来的几样新鲜玩艺儿取出来:“这是我娘家有人到极北之地去,我吩咐让他们寻来的新鲜玩艺儿,我们这边不曾有的,可喜欢。”
她也因为福官的事情,生恐大姐儿小小的年纪再忧思过度留个什么病根儿,所以才特意让娘家的人寻来的东西,就为哄大姐儿一个高兴。
大姐儿嘟嘴:“人家都是大姑娘了。”那意思就是,不要再拿她当小孩子哄;六夫人听到抚掌认同,并命人收了玩艺留着给两个小哥儿,却被大姐儿抢先抱到怀中,说什么也不放手,引得众人大笑。
正玩笑,六老爷带着两个歌姬进来;他看到大姐儿也笑着说了两句话,并没有和六夫人提及什么事情。
倒是两个歌姬,这个一时牵牵六老爷的衣服,那个一时便给六老爷使个眼色;大姐儿瞧到眼中便知道她们是来寻六夫人的晦气,不知道在六老爷面前说了什么话儿。
红袖的女儿,自然有着红袖的几样脾气;大姐儿便一向不喜欢看到男人们纳妾,并且不喜如同歌姬这般甘心做妾,并且不安于室的妇人。
她本来性子就淘,再加上一连几日心情不好,看到两个歌姬的样子讨嫌,便起了捉弄的心思;她转了转眼珠,拉过六夫人的丫头贴耳说了几句话后,坐到了六婶娘的身边,笑得极甜。
熟知她性子的六老爷一看便知道坏事了,一定是自己新纳的小妾暗中用小动作,惹恼了小祖宗,他立时开口笑道:“大姐儿来玩儿,夫人多留她一会子,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大姐儿,留下用饭吧。”
大姐儿笑着点头却看着两个歌姬笑道:“六祖父,这两位就是您新纳的姨娘吧?怎么也不过来见个礼儿,可是欺我是个小孩子?”
六老爷一听嗔了大姐儿一眼,但是也怕她到老祖宗面前说些什么,只得让两个小妾上前给大姐儿行礼。
大姐儿避过了:“我只是玩笑儿,祖父却当真了;我哪里敢当两个新太姨娘的礼儿?“她笑着打量着两个歌姬:“不知道如何称呼?”
大姐儿的言行落在歌姬的眼中,怎么看也是一个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并且待她们也极客气;倒是对她生出三分好感来:“妾名锦凤,蓝雀。”
锦凤身材丰满些,而蓝雀面皮白净些。
大姐儿打量完之后又偎到了六夫人身边:“六祖父好福气呢,这两个新太姨娘的声音极好听呢。”
六夫人轻轻点头,抚摸着大姐儿的头发只笑不语;她当然也知道大姐儿的脾性,不过她并不介意大姐儿扫一扫两个新姨娘的脸面。
她当然看出来,两个姨娘和六老爷去而复返是要寻自己的麻烦。
六老爷难得老脸一红,被自己的侄孙女儿说自己艳福不浅,他还真是有些难堪;所以咳了两声之后,低下了头不敢再招惹小祖宗:反正大姐儿是有分寸的,两个小妾今日只能算是她们没有眼色倒霉吧。
锦凤和蓝雀都抿着嘴一笑,对于大姐儿的话,她们很受用。
大姐儿又夸了锦凤二人几句,又娇声请两个人唱了一首小曲,她拍着小手连连叫好;然后她满脸无邪的道:“两位太姨娘当真是极好的人儿,常听我们老祖宗说女人家如何如何,我看两位太姨娘才算得是真正的女人家。”
她眨了眨大眼睛:“两位太姨娘长相说话唱曲都是难得的上上之选,想来琴棋书画也是极好的。”
锦凤二人口里虽然谦虚着,但是心里着实是得意的:她们自幼在王府中学艺,虽然相貌不如姐妹们不是很得王爷宠爱,可是说到艺一字,她们却是众姐妹之首的。
大姐儿连连点头,笑着对六夫人道:“姨娘们的女红更是极好,正巧这几天我在学女红,婶娘把两个太姨娘送您的鞋子衣服拿出来让我看看,也多学一学可好?”
锦凤二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们并没有给六夫人备什么入门之礼——良家妾在行敬茶礼时,是要送自己亲手所做的一双鞋子,一套衣服给主母的;一来是有孝敬恭顺之意,二来也是让主母看看自己的女红,至少能表明她自己不是以色侍人。
不是她们有什么心思要对六夫人不敬,是因为她们根本不会女红!她们自幼就无人教过她们女红,她们所有的时间与精力都放在了如何娱人上。
六夫人扫了一眼锦凤二人:“大姐儿,这个……,还是不要看了吧。”
“为什么?人家就要看,就要看嘛;”大姐儿的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祖父,你说嘛,我能不能看。”
六老爷的脸更红了:是他理亏,什么样的礼儿都可以省,但是妾室对主母的敬礼是不能省的;就算是锦凤二人不会女红,她们也要亲手做好应该有的东西,才能进门的。
锦凤二人脸更是涨得通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小丫头三绕两绕,居然绕到了这个上面。
原本六老爷说,六夫人不会在意好;可是现在当着这么多的丫头婆子,她们的脸还真是抹不开。
“咳,有什么可看了?大姐儿,可要吃点心?”六老爷想把话题岔开。
大姐儿眨着眼睛:“祖父,人家就要看!”她搂上了六夫人的脖子,摇晃着六夫人:“就要看,就要看……”她就像念经一样的不停说着“就要看”。
六夫人很为难的看向六老爷;六老爷只得开口:“那个,大姐儿,没有能让你看的。”
“为什么?”大姐儿回头:“祖父,你骗我我就去找老祖宗给我做主;就说——,六祖父欺负人家。”
六老爷用衣袖拭了拭头上的汗水:“小祖宗啊,我欺负你?真是天理何在!”他倒是一点儿也不恼大姐儿,疼还不知道怎么疼才好,哪里会生大姐儿的气:“你不欺负你六祖父我,你六祖父就要偷着乐。”
他扫了一眼锦凤二人:“她们不会女红,根本没有给你六祖母送孝礼,怎么给你看?”
大姐儿故意长长的吸了一大口气,又长长的“咦”了一声儿,还重重的看了一眼锦凤二人,用十二分震惊的语气道:“这、这怎么可能?”
她是故意的,故意的让屋里所有人知道她是故意的:尤其是那一声“咦”,拉得那个音儿比锦凤二人唱曲还要拐上十七八个弯儿。
“天下的正经好女子,就算是不精于女红,却也能过的去;她们怎么——?”她最后还又加了一句。
锦凤二人的脸更红了,头垂得更低:毕竟,她们是贱籍出身,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刚刚她们的趾高气扬都不见了,心中想要寻六夫人给她们换院子的心思也早不见了;眼下,她们只想做两件事儿。
第一件就是把大姐儿的嘴巴缝起来,第二件就是能立刻回去自己的那个小院子,最近几天她们都不想在人前露面儿。
六夫人眼底都是笑意,口里却淡淡的道:“不会做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大姐儿,你不说要陪我去园子里去走走?”
她还要给六老爷留几分面子,只是看在儿子的份儿上。
六十九章 沈五老爷黑心
六老爷在大姐儿走时,在她头上轻轻的敲了一下意示惩戒,只是他的脸上无笑意,但眼中却无一丝恼意,大姐儿一点儿也不怕,还嘻嘻的对着六老爷扮了一个鬼脸:“我今天要吃黄金酥,不要吃家里做的,六祖父。”
六老爷假意恼道:“不给吃。”
不过大姐儿知道,一会儿六老爷准会打发人去买来给自己,她嘻嘻笑着拉起六夫人就走:“不给我吃,我就不把六祖母还给你。”
看着大姐儿走远了,锦凤二人都一脸受伤的抬头,想要让六老爷陪她们回房,好好的安慰她们一番;但是六老爷只是在她们脸上轻轻拍了拍,就像是拍一只小狗的头:“好了,那是我们沈家的小祖宗、混世魔王,你们以后好好的敬着她——她只是顽皮了些;一个孩子,你们不用往心里去。”
锦凤二人对视一眼:一个孩子?一个孩子就让她们没有一点儿脸面,她们能不往心里去嘛;只是一听也知道六老爷今天不会为她们主持公道,只能闭上了要说大姐儿坏话的嘴巴。
六老爷又拍了抬她们:“你们回去吧。”
锦凤二人听出六老爷不和她们一起回房,不自禁的问了一句:“老爷您——?”
“我去买点心啊,你们没有听到那个小祖宗的话?我如果不把点心买回来,我这几日就不要想有好日子过。”六老爷苦笑着摇头,抬脚就走。
锦凤二人愕然:点心而已,打发个人去不就成了,用得着堂堂一个六老爷亲自去吗?但是此事她们却做不得主,只能看着六老爷走远了,轻轻跺了跺脚之后回房了。
红袖听完六夫人的话后,嗔了大姐儿一眼:“又调皮!”却没有责怪女儿的意思,她知道女儿向来是有分寸的。
六夫人笑得一脸都是花儿:“不要骂我们大姐儿,她可是我的心头肉;”她搂过大姐儿来:“我的小乖乖,你那音儿拉得那个长,拐得弯儿那个古怪。”
看到六夫人无事,红袖也就放心了;至于两个歌姬是来做什么的,接下看着就是。
用六夫人的话说就是:反正现在左右无事,闲着也是闲着;有这么两个东西进来,正好当作是消遣吧。
锦凤二人见过了老祖宗之后,便在沈府中住了下来;她们以为六老爷会天天守在她们身边,进了府才发现六老爷当真是雨露均分,个个姨娘都差不多少。
不过她们二人也并不是很在意六老爷如何待她们,发觉果然几房的姨娘当中就是六房的姨娘最自由,什么事儿也没有,进出六房也无人过问:只要不出沈府二门,便无人理会她们。
她们却忽略了一件事情,就是六房的姨娘们虽然好像没有人管,但是极少有人天天到处去逛:上午她们一般会聚在一起,在六夫人的上房外间坐卧,做一些女红之类的;下午她们或者会二三个成群,也或者去园子里走一走,不过守在房里的时候较多。
锦凤二人却是极为活泼的人,并不愿意天天守在房里;上房还好,各姨娘都在六夫人处聚着,她们便也过来一起坐卧。
只是姨娘们所说的闲话,却让锦凤二人听得直想睡着:不是今儿天气不错,就是昨天小丫头生病发烧,或是昨儿夜里上夜的丫头说了什么梦话等等。
她们除此之外,根本没有提及其它:不论是六夫人、还是六老爷,或者是其它房的事情,统统没有。
锦凤二人便想着法子引众姨娘的话儿,但是众姨娘却总能把她们的话当成另外一层意思,不定说出什么话来,有时候还会引出笑话来。
过了七八日,锦凤二人终于明白,这几个姨娘太过愚笨了,安心立命只想守在六房里养老:对六老爷她们是尊敬,对六夫人她们一样也是尊敬——居然没有什么差别。
当红袖听到锦凤二人今儿出来走出,去了三房姨娘那里坐了坐之后,微笑叹气:“她们真当你们六夫人是可欺的人了;但凡有个脑子的人,看到那几个姨娘如此老安本份,也应该明白你们六夫人并不是摆设。”
“这两个,实在是有些高看她们了;”韵香摇头,抚了抚她的肚子,因为孩子踢了她一下:“现在真让人失望;就这么两个货色,那晋王爷居然会选中她们,也是个成不了大事儿的。”
“成不了大事儿才好啊;”红袖轻轻一叹:“如果真成了大事儿,那可真是……”她顿了顿:“我们倒底不了解她们,这也不过是几日,还是让人看得紧一些,莫要被她们两个人使障眼法骗过去了。”
“姑娘说的是,小心无大错,还是看紧一些的好。”
赵氏把线咬断了,展开衣服看了看很满意的样子:“那两个我看着可是狐媚的紧,这种人总是有些心计的。”
红袖知道赵氏八成是想起了郑府的柳氏来,微微一笑看赵氏手中的衣服:“大姐儿看了一定爱得不行,奶娘,您也太宠她了。”
“哪里有宠她?”赵氏眯着眼睛:“你就是命苦的,好不容易挣出来能安心过日子,偏又……我们大姐儿,却比姑娘你还要,唉——!“说到这里她住口没有说下去,廉亲王这一家死掉了,大姐儿日后要怎么办?
红袖假作没有听到,和赵氏提起了今天的午饭,成功让赵氏把注意力转移了:嗯,赵氏怕这两日大姐儿会瘦下来,天天变个法儿的做东西给她吃。
最让沈妙歌哀怨的是,他最爱的莼菜就是正当季的时候,因为是自南方运过来,所以价钱也不菲,赵氏也没有让他天天吃的;但是现在这个季节,那莼菜不止是贵了,而且极少;但是赵氏硬是天天能弄到一些莼菜,每顿都要给大姐儿弄一些吃。
大姐儿这一样和她的父亲一样,对莼菜是情有独钟;于是沈妙歌每顿饭只能盯着大姐儿,看着女儿把莼菜吃得一点不剩:大姐儿问他是不是想吃,想把莼菜给他吃,但是他做父亲的就算是再想,也不能和女儿抢饭菜,只能违心的说不喜欢吃。
可是天知道,他天天看着那莼菜吃不上,害得他晚上做梦都是苑菜;只是让他让哀怨的是,就算是在梦中,他也没有吃上莼菜。
终于这天又梦到了莼菜而没有吃到嘴巴里的沈妙歌,一大早上起来就恶狠狠的对红袖道:“哪日,我一定把我们沈家全族迁到南方去,我要天天、顿顿只吃莼菜!”
红袖听得一愣,然后看着沈妙歌笑得伏在枕上起不身:不就是一个莼菜嘛,至于如此这样嘛。
夫妻二人也是苦中做乐,他们让白逸尘通过江湖中的人悄悄打探那些灰衣人的消息,但是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廉亲王倒是生,还是死?
红袖和沈妙歌都很担心,只是担心都没有形于外:真正的担心,并不需要弄得人人都知道;况且还是在这种时候,更是不能让人知道了。
红袖和六夫人其实还是很忙的,真得很忙;因为子老爷的婚事就在近些日子,而需要准备的事情很多,她们每天都被管事娘子们追得团团转。
五老爷忽然闲了下来,天天无所事事的不是待在府里,就是出去和希兰夫人一起出游:他把沈家的生意都交给了沈妙歌打理。
沈家并没有亏待五老爷,把他应得的家业都分了出来,并且给他准备亲事的银子也是公用的,并不是出自于他的那一份。
而仙灵茶楼只余下了京城中的一份,其它的都卖了出去:卖到了当地一些旺族的手中,不过每座茶楼里还有五老爷的份儿——但是他再过些日子便不是沈家的人了,所以那些茶楼也就是沈家的了。
因此,外面的人都在传沈家失和,沈五老爷利用这些年掌管沈家生意的便利,侵吞了很多的家业;但是沈家长房现在处在风口浪尖上,虽然很怒却也没有和沈五老爷闹腾开来:因为沈五老爷的岳母和当今的皇后可是极亲近。
此事不但是外面的如此传,就是沈妙歌也在酒醉之后,无意间吐出一句:“我们沈家就剩那些空壳子了?我不相信!”
事后有好事之人再追问,沈妙歌却不再承认,还和五老爷特意一起在醉仙楼摆过几次酒,请当朝的权贵们一起作耍看戏。
但是种种事情都表明,沈五老爷的确是带走了沈家不少的家业:带不走的也被他变卖了不少——倒底是多少,那只有沈家的人和沈五老爷知道了。
红袖和沈妙歌当然是知情的人,三夫人就曾来问过红袖:“是不是老五真弄鬼了?”
红袖只是低着头没有说话,问得急了红袖就答道:“三婶娘,真和假有什么分别?”
三夫人一瞪眼珠子:“当然有分别?”然后立时明白过来,愣了好久之后道:“也就是说,那些忠心耿耿的钱氏掌柜们,现在也都各有各的打算,坑了我们家的事情也是真的了?”
红袖一直在等三夫人开口,因为最担心的也莫过于三夫人对此事的反应了;她看了一眼三夫人轻轻的道:“此事,唉;只能说是我们五爷对不起三婶娘了,没有为姐儿守住那份家业。”
七十章 成亲了
三夫人听到红袖的话后,低着头静了半晌也后长长一叹,“不能怪五哥儿;罢了,你先忙着,我还有事儿先回了。”说完,她便起身走了。
看着三夫人的背影,红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她能明白三夫人的心情,这么多年把心思都扑在了静萱的家业上,但是到了现在知道竹篮打水一场空,她怕是极难接受的。
不过,红袖没有料到三夫人如此平静的就走了,原本认为她会生气恼怒的发作一番,可是三夫人只是很失意,然后说了那么一句话就走了。
红袖看着三夫人的背影心中生出几分不忍来,不过她轻轻一叹转身回了屋:有些事情,总是要面对的。而且银钱是身外之物,如果三夫人能看开这一点,她便不会再惹人嫌了。
想想三夫人除了贪财些,其实人也说不上坏来,红袖又看回头看了一眼三夫人的背影:三婶娘,能想得明白吧?
虽然沈府对外说没有被沈五老爷谋算,但自上到下的嚼用都减了很多:除了沈老祖之外,其它各人都减了不少。
单说红袖长房少奶奶的饭菜,便由十六例降为了十例。
又过了两天,沈家又把下人们月例减去了二成,这一下子弄得沈府一些下人们怨声载道,有些人做事都不老实本份起来。
此事当然也就传了出去,京中不少府中都知道了此事;而红袖也因此生气发作,把那些不老实本份的下人,一下子就变卖了三四十人之多:大多都是一家人都赶了出去。
这样一来,就算是沈家不承认,但是人人都知道沈五老爷把沈家坑了,只是沈家因为六安县主和皇后的意思,所以即不敢怒也不敢言。
就在此时,六安县主和希兰夫人被宣进宫,后来有传言说是皇帝对沈五老爷的亲事不喜,想要让六安县主退亲。
只是六安县主没有开口,皇帝与皇后也并没有对人提及,但是六安县主和沈家原本不多的走动更加的少了起来。
红袖长叹一声:“如此,皇帝也不能放心。”
“怎么也是沈家的人,就算是入赘在皇帝眼中也是一样吧?至少,他在担心入赘是假的。”沈妙歌虽然神色间有些沉郁,不过并没有太多的担心。
红袖轻轻点头:“皇帝会相信的,五叔父是真得入赘并不是做假;而县以六安县主和皇后的关系,也不可能会做出有害皇家的事情来。”
“嗯,看看吧,只是此事怕是不那容易;”沈妙歌看向红袖:“皇帝一直没有过问此事,忽然过问自是有人进言;那进言之人,自然是不想亲事能成的。”
红袖想了想道:“过两日我去看看希兰夫人,不用问只看她的眉眼我便知道六安县主的决定。”
只要六安县主认定了沈五老爷做女婿,皇后也不能强要六安县主退亲的:因为六安县主可从来不曾求过皇后任何一件事情——不管是她的夫婿、还是她的儿女。
“好事多磨吧,五叔父成个亲,自一开始就没有顺过;”红袖偏头:“我想,应该是有后福的才对。”
沈妙歌笑了:“还有这样的说法?不过就算是皇帝再不高兴,此事他也不能明着下旨——两家毕竟早已经下过定的;所以此事还是有转机的。”
朝中有人针对沈家,所以五老爷和希兰的婚期是一拖再拖;虽然皇帝皇后什么也没有说,但是后宫各贵人的家中,一个一个的下贴子来请六安县主母女: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每家都是家宴,都能看到和希兰年岁相当的男子。
虽然有的男子官职不高,或者有的根本没有功名;不过六安县主母女都明白,只要她们点一下头,那男子就可以指日高升:虽然没有实权,但是品秩绝对不会很低——算是皇家对六安县主母女的补偿吧。
六安县主是有宴必赴,只是会不会带着女儿一起,便不一定了;而同时希兰夫人常常来邀五老爷同游:不是看戏便是打猎,并没有远了五老爷。
只是那些见过希兰夫人一面的男人们,却也常常下贴子来请希兰:总有不能拒绝的那人,所以希兰夫人也有和旁人同游的时候。
当然不止于此;在希兰夫人“相亲”的同时,沈府这边也不时有人来登门提亲,沈五老爷在京中成了炙手可热的男子:比那些年轻潇洒的未婚男子们,行情还要看俏。
沈老侯爷等人当然是知道这是皇帝和皇后的意思,于是他们父子也不能一口拒绝,只能让沈五老爷去赴宴什么的;虽然沈家的人对几门亲事都表现出有意来,但是沈五老爷却总是摇头不同意。
两家人对于沈五老爷和希兰夫人都施加了压力,让众人想不到的是,沈五老爷和希兰夫人都负气离府,然后居然在别院山庄中公然住到了一起。
他们都是成年人,虽然此事有些不好,但都是成过亲的人,此事便不好定他们的罪;只能说对他们二人的名声都有些不好。
此事在第二天便由六安县主悄悄的回了皇后,皇后听到之后就算是有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默许了沈五老爷和希兰的亲事。
红袖听到五老爷和希兰夫人的“壮举”之后,吃惊之余轻轻一叹却什么也没有说;不止是红袖没有说话,就是沈家知道此事的主子们谁也没有说话。
当然,五老爷和希兰夫人的事情,并没有很多的人知道;怎么也是丑事,当然不可能满天下宣扬;就算是有那听到风声的人,也不敢随意开口谈论此事,他怕六安县主带着人堵住他打个满头包。
因为已经有先例了:一位侯爷吃醉酒之后,笑谈了两句;第二天,他下朝回来的路上,便被六安县主带着人堵到了路上。
六安县主亲自上去把侯爷扯到了车下,只一个字:打!
她没有为女儿辩白一个字,也没有同任何人提及过;反正只要是有人敢提沈五老爷和希兰夫人的好事儿,过不两天一定会被六安县主打个鼻青脸肿。
告到皇帝那里?六安县主根本不怕:毁人名节,我打他都是轻的!再者,她也对县主的封号不以为然,皇帝你要拿走随便,但是人我是照样要打的。
京中之人就算是听到了只言片语,也不敢说起来啊;被六安县主当街率一群妇人打一个鼻青脸肿,不说三个月不能出府了,实在是太丢人了。
反打回去?嗯,不知道谁有那个胆量,不过有胆子的可以试一试:反正就算是不太聪明的人,被六安县主打的时候,也只是让人护住自己,不敢让人打回去。
大姐儿听到六安县主所为之后,抚掌笑道:“做女子当如此!”
红袖嗔了女儿一眼:“这是个女孩子应该说得话?”不过,她心下极为同意,做女子如六安县主才真不枉此生啊。
只是没有几个人能如六安县主一样:天下间,没有人再有六安县主的身家背景。
皇帝十分的阴郁,捉拿附逆便让他极为不痛快,而且廉亲王至今没有查到一点点消息;所以,听完皇后的话,他是十二分的不快。
皇后和他多年的“患难“夫妻,当然是极懂他的心思:“皇上,其实臣妾倒觉得我们是不是过虑了;沈家一直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就算是……,他一个入赘的人能做什么?”
皇帝看了一眼皇后,并没有说话。
“他就是一个人,就算是取走了沈家一半的家业又如何?”皇后淡淡的一笑:“进了希兰的手中,就是进了六安县主的手中——谁有那个本事拿得走?”
皇帝想到了六安县主不自禁的笑了:“有勇无谋,幸亏是个女子,不然不知道会给我们闯下什么祸来呢。
皇后也笑了,她知道皇帝不会再执意要让希兰嫁给旁人了。至于皇帝是不是放心沈家,会不会就此放过沈家便不是皇后关心的了;她只要保下六安县主母女便成。说到沈家,皇后微微皱眉,也的确是势太大了些。
在京中各色人等的目光里,沈五老爷终于成亲了。
只是他是骑着高头大马带着沈家给他置办的东西,去了六安县主的府中:自此之后,那里便是他和希兰夫人的家了。
亲事很热闹,京中的权贵世家大臣,几乎是人人都到了;沈家并没有和沈五老爷、六安县主翻脸,和沈家交好的人家自然也不会翻脸而得罪六安县主。
拜完堂之后,闹新房的人极多:其中有不少是看热闹的人——对于沈五老爷,太多的人都不齿于他;只是惧于六安县主与皇后,所以并没有人在嘴上说什么罢了。
沈五老爷的神色很平静,不管是对上鄙夷的,还是善意的目光,他都笑眯眯的点头;而三房也很平静,不管是三老爷还是三夫人,都没有在今夭寻沈五老爷的麻烦。
沈家的长辈们都没有来,来得人是沈妙歌和沈二爷兄弟:此举落在众的眼中,自然也是沈家内斗的明证。
就连皇帝和皇后此时也多半相信沈五老爷是趁火打劫,夺了沈家的家业要自立门户:庶子之痛,其实很容易理解的。
七十一章 试探
沈五老爷走了,府中属于他的那一座跨院已经空了出来,而且他也没有带走丫头,只是带走了几个小厮而已。
五老爷的跨院重新收回了公中,只不过也并没有用处;沈府中闲置的院落并不是只有这一处。
正好赶上诚王爷的庶子百日,红袖和沈妙歌亲去道贺,回来的时候又去京中最大的点心铺子,买了老祖宗最爱的两样点心;出点心铺子时,正好遇上三夫人,她今日是去给娘家的婶儿拜寿去了。
三夫人笑着招呼了红袖和沈妙歌上她的车子:“倒是巧儿了,只是不知道你们可有东西孝敬我?”
红袖取出来两盒胭脂:“我是诚王妃送的,说是宫里新密制的,颜色很柔并且很香滑呢;我就想着这胭脂正好合三婶娘用。”
三夫人其实很会装扮,也很喜欢装扮,尤其是爱胭脂;她打开看了一眼便笑道:“果然是没有白疼你;”看向沈妙歌:“这侄儿倒真是白疼了。”
沈妙歌大大的叫了撞天屈,娘儿三个有说有笑的,倒也解了寂寞。走着,红袖不经意看了一眼车子外面,原来正好到了江府。
江府门前冷冷清清的,地面有些日子没有打扫了,大门紧紧的关着,并且黑潦漆的没有挂灯笼;不过门房里隐隐有灯光透出,证明府中还有人。
“江府,没有人了。”红袖的声音像是叹息,又想是随口说一句闲话。
三夫人看了一眼:“有人,可能是无人来,他们一家人也乐得关门谢客,图个清静了;”想到了江氏,三夫人恨恨的啐了一口:“养了那么一个狠心的,如果不是我们太夫人慈悲,就应该让他们江家好好的谢罪才成。”
沈妙歌看过去时,马车已经行过了江府的大门;他淡淡的道:“江老爷不知道为什么被罢了官儿,可能现在也是无脸见人吧。”
红袖和他对视一眼,都住了口没有再说下去;而三夫人显然也不想提起江氏来,坏了一日的心情,便问起诚王妃现在如何:“居然给庶子摆了百日酒,当真是有心胸的。”
红袖微笑:“可不,诚王妃一直是贤淑的,很得王爷敬重。”她知道三夫人的意思,自己也不想提及江氏,便顺着三夫人的话说了下去。
不过她是知道诚王妃如何对姨娘这样好的,那姨娘可是诚王妃的人,主母姨娘一条心的紧,诚王爷是被她们两个人栓得死死的;诚王妃如此做,不止是讨了诚王爷的欢心,也是对姨娘忠心的奖赏。
回到府中,红袖和沈妙歌先送了三夫人回房,然后他们才去了上房去见太夫人和沈夫人。
诚王爷这一趟并不白去,诚王妃是一个恩怨很分明的人,她还记得红袖的好处,所以提点了红袖一句。
诚王妃在眼下当然不能有话直说,她只是在和红袖闲谈时,趁着左右无人说了一句:“大姐儿年纪也不算小了,而且又一直极得皇后、皇帝的喜欢,各府王爷也多喜欢那孩子——你可有属意的人家?”
红袖轻轻的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因为她看到有位郡主走了过来。
不过满朝文武,有不知道大姐儿是廉亲王儿媳妇的事情吗?她和福官已经拜过了堂,现在福官儿死了,如果不是有那一纸休书,她现在便是小小的孀居之人。
但是京中的权贵们,有人不知道大姐儿极得廉亲王的喜爱吗?有人不知道大姐儿和福官儿青梅竹马、十分要好吗?
不过因为廉亲王是“罪人”,所以大姐儿这个小小的弃妇,才没有披麻戴孝,也没有素服以明志;并且还是以姑娘的面目示人,但是人人都明白现在可不是论大姐儿亲事的时候。
就算不用三年,也要过上一年、两年的再到沈家提亲事比较好:如果当真是想和沈家结亲,如果当真是喜欢大姐儿这个姑娘的话;不然沈家是不会同意的,而提亲的人也心有忌讳,不会赶在这个时候来提亲。
诚王妃有一位堂妹在宫中为女官儿,听说就是在中宫当差;她如此说,是什么意思红袖当然是极清楚的。
只是她并不能表现出来,也不能说什么;一切只能回府之后再议。
听完红袖的话后,太夫人长长一叹:“我就知道,皇家不会放过我们家的大姐儿;虽然,她已经被休。”
红袖和沈妙歌都没有说话,她们心中只是来回响着廉亲王那天晚上来访时说过的话:大姐儿,永远都是我的儿媳妇。
廉亲王一家人死去不足月,皇帝便要大姐儿另外定门亲事,这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当然,如果沈家聪明的话,现在也应该早早给大姐儿定门亲事,以明其心。
但是廉亲王对沈妙歌和红袖有救命之恩,沈家如何能做这种事情;但是他们不想做,皇帝看来却想逼着他们做。
诚王妃虽然没有明说,不过意思红袖是明白的:与其让皇帝赐婚,不如她们自己为女儿挑一门亲事——反正廉亲王一家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才成。
沈老侯爷听了此事之后,静默了良久:“如果皇帝当真下旨,只怕不会是大姐儿一人的婚事而已。”
红袖和沈妙歌不明所以,沈老侯爷坐下平淡的道:“今日我被皇帝叫进宫去,给我看了几份奏折,是弹劾我们附逆廉亲王的。”
“他们,终于忍不住行动了吗?”沈妙歌并不寺怪:“皇帝是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沈老侯爷嘴角弯了弯,似乎是想笑的样子:“皇帝当着我的面儿,把那三个写奏章的人骂了出去;并且和我推心置腹的说了一番话。”
“皇恩浩荡啊。”沈侯爷叹息道:“不用太过烦心了,一切都看皇家的意思来。”
红袖想了想道:“如果当真要让大姐儿另许人家,我宁愿我们自己选一家人把大姐儿嫁出去,也决不想让皇帝来指婚。”她不能看着女儿成了这场暗斗的牺牲品。
老侯爷看向红袖笑了:“我们沈家的儿女可以死在战场上,但是绝不会被人所辱、所逼;大姐儿是我孙女儿,袖儿。”
红袖起身福了一福,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就如同她当初被送来冲喜一样:人,其实有很多的无奈,所以她眼下只能为女儿争取稍好一点的结果。
不过听了沈老侯爷话,红袖心中一动;眼中的老侯爷坐得笔直,虽然脸上的笑意有些苦,但是却自有一股英武之气是:大元帅之风就是如此——他一直在安排后路,红袖是知道的;不过红袖一直没有报太多的希望,因为在天朝之中,他们能逃到何处去?
现在,看着这个样子的老侯爷,红袖相信了。
皇帝州压下了对沈家的弹劾,次日便有人上书言郑家也是廉王的附逆;皇帝再一次发作了上书之人。
但是上书之人却还是络绎不绝,大有尖死谏的样子;只是人数不多,也就是三五日便有人跳出来闹腾一番罢了。
沈、郑两家却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完全对那些弹劾不理会;每日上朝下朝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红袖每日里相夫教子,孝敬长辈们儿,日子过得倒是平静的很;唯一的忙碌,可能就是七夫人那边,她的身子见重,要准备临盆的事情了。
红袖院子里却早已经备下了临盆所需的东西,因为韵香临盆的日子不远了;这些东西,今天一早红袖就打发映舒等人给韵香送去了。
韵香现在老实在家中歇着,就等着孩子降生了;但是到今天已经足足有五天了,她却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映舒回到府中刚和红袖说了两句话,韵香便进来了;红袖吓了一跳:“你有什么事儿不能打发小丫头说一声儿?”
韵香笑道:“我在家中也闷得很,所以也想出来走一走。”
红袖便问她的身子如何,可是有什么感觉;韵香却没有答这些,而是俯身过来道:“有一件事儿,我越想越不对劲儿,所以才来告诉姑娘一声儿。”
“就算什么事儿,你也不应该跑一趟的。”红袖嗔了她一句:“说吧,什么事儿;说完,你立时给我回去好好的将养。”
“那个三管家今儿一大早一家人都租了马车出去了,说是去上香;可是带得东西却有些多。”韵香想了想道:“他去上香当然府中是知道的,只是看到他带了那些包裹,我心里怎么也有些不踏实。”
红袖轻轻的点了点头,重复了一遍:“三管家,三管家;”然后抬头:“我是知道的,他们昨儿便来叩过头了,说是要一家人去山上还愿,要住上两日所以才告了两日的假。”
韵香细细的把听来的都告诉了红袖:“姑娘还是去打发人去查一查吧,没有事儿当然好。”她一面说一面起身:“那奴婢就回去了。”
红袖一面让映舒等人用用软兜送韵香回去,一面在心下细细的思索着韵香的话:事儿是不对劲儿,她当然要让人去山上看一看。
刚把韵香打发走,便看到六夫人过来了;红袖笑着招呼六夫人进房里坐,又吩咐人去叫来旺媳妇;六夫人刚坐下,茶还没有上来,就听到院子里有人叫:“姑娘,姑娘,韵香姐姐摔着了!”
七十二章 墨大夫起意
红袖听到这句话吓了一大跳,立时叫灵禾一起赶了过去,六夫人听到摔了,便知道事情不妙的很,立时让小丫头烧水,并且打发人去请稳婆过来。
红袖和灵禾刚出院门不远,便看到人影一闪,感觉到一股疾风扑面而过:“姑娘,救救韵香!”是白逸尘。
红袖和灵禾又急急的转身往院子里跑,而白逸尘已经把韵香放在了床上,看到奔进房来的红袖和灵禾:“姑娘、灵禾,韵香拜托给你们了。”说完他闪身就出去了。
红袖也顾不得白逡尘,上前抱住韵香,灵禾给她诊脉。
韵香现在疼得紧紧咬着牙,下身已经被血水浸湿,人却还是清醒的:“没有什么,只是被人冲撞,摔了一下。”
红袖没有问是谁撞了她,只是道:“你现在感觉如何?”
韵香努力的控制着自己不要叫出来:“还行,姑娘。”她虽然疼得满头都是汗,却还是紧紧咬着牙。
红袖看向灵禾:“怎么样?”她当然不相信韵香的话,并且示意韵香不要说话,留在气力准备生着孩子。
灵禾脸色有些发白:“孩子马上就要生了,脉像有些不稳,不过问题不大;姑娘,您先出去,婢子和人准备……”
“我出去做什么?”红袖立时叫了媳妇子们给韵香准备临盆的事情,这房子便做了韵香的产房。
屋里正乱,白逸尘抗着墨大夫到了。
墨大夫站到地上时,头还有些晕晕的;他摇了摇头,看了一眼白逸尘心里说了一句:你给我等着;脚下却没有迟疑,立时就过来给韵香诊脉、开方子。
而白逸尘听到稳婆还没有到,急得一闪身人就又没有了;不多时,他便抗着那个粗壮的稳婆出现在韵香房外。
稳婆到了地上,看着白逸尘想骂两句话,可是又不敢:她经多见广,只这男人带着她一路“飞”过来,她便知道这男人要杀了她不费吹灰之力。
最后,稳婆也只能摇了摇头,定定神便要进房。
白逸尘叫住她,对着她大大的施了一礼:“白某多有得罪之处,但是内子还劳烦大娘多用心,白某等内子母子平安之时,向大娘请罪并重谢大娘。”
稳婆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竟然还如此有礼,应了一声儿急急进屋了:不是她不理解白逸尘,是她知道白逸尘的话外意——如果他的内子不能母子平安,怕她是没有牲命走出沈家了。
稳婆把屋里大多的人都赶了出去,过去指点着韵香吸气、呼气、用力等等。
灵禾留在了屋里,她经过几次临盆的事情之后,现在也算是小有经验之人;并且她有医术在身,能在关键的时候帮上不少的忙。
屋里的白逸尘一动不动的立在柱子旁边,脸上的神色也是一变不变,除了白得如同玉石一样,看不出他和平常有什么特别不一样的地方来。
他一直站着,如同石头一样;两只握成拳头的手,指节都泛了白:红袖等人知道他担心的很,只是他表现出来的样子不同而已。
红袖在门前走来走去:自她穿越而来,韵香便跟在她的身边,事事处处可是没有少助她,并且是真得一心一意只有她这个主子——红袖和她,不是主仆而是姐妹,最最亲密的姐妹。
韵香的痛呼一声一声的传来,虽然叫得人心疼,不过却中气十足;红袖的心才没有吊得那么高,只是盼着韵香能顺顺利利的产下孩子就好。
墨大夫看了一眼白逡尘,并没有过去安慰他:白逸尘,不需要的就是安慰;他无论是伤是痛,能安慰他的世上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韵香。
白逸尘几乎是所有的人可以安心倚靠的人,有他在的地方,就算是再危险众人也能安心,他自己却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他是很脆弱的,他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栓在了韵香的身上。
韵香好端端的,他便能为她撑起这一片天空;如果韵香有个万一,他的天地也就不存在了。
墨大夫并没有劝白逸尘,不过却对红袖道:“姑娘,您放心;韵香一定会母子平安的,如果不是被摔了一下,还会更顺利一些;不过现在也不过是多吃一点苦罢了。”
红袖回头:“当真吗?这么重的身子,自软兜轿上摔下来,不会有事儿?”
墨大夫的声音平平板板的:“绝不会有事儿,因为她有个好老公。”他的声音虽然没有什么感情,但是却奇异的安抚了白逸尘焦燥不堪的心。
红袖看了一眼白逡尘,刚想说话时便听到屋里传来一声儿啼;她立时急行两步到了门前:“灵禾,灵禾!”
屋里有媳妇子答道:“少奶奶,已经生了,现在稳婆和灵禾正在打理韵香母子;一切都好,您放心就是。”
红袖长吁了一口气,回头叫白逡尘:“还不过来,一会儿稳婆要抱孩子出来了。”
白逸尘的眼圈有些湿润,不过他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儿,便行到了门前等候;不过片刻,稳婆抱着一个孩子出来:“恭喜白大爷喜得贵子,母子二人俱都平安。”
白逸尘看着那小小的孩子,却有些手足无措;他不是不喜欢,是儿是女都无所谓,只要是他和韵香的儿女就好。
但是那小小的孩子在他的大手上可以感觉到柔软得可怕:他两只手托着孩子一动不动,看了几眼孩子之后看向一旁的红袖求助。他实在是怕自己会伤了一孩子。
墨大夫看不过眼,看到他可怜巴巴的看向红袖,便伸手把孩子抱到了自己的怀中:“来,乖,他不疼你叔父疼你。”
白逸尘看到孩子到了墨大夫的怀中,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大娘,内子、内子现在怎么样?”他一面说一面看了看紧闭着的房门,虽然说是母子平安,不过韵香受了这么大的罪,现在不知道身子怎么样呢。
“很好,只是现在你可不能进去——男人不能进去的!”稳婆看着白逸尘笑了起来:“你家娘子的身体很好,刚刚还和老婆子说了两句话。”
白逸尘放下心来,便又看向了孩子:他一生孤苦、孑然一身,现在他有了骨肉血亲的儿子!他被一钟巨大的幸福感包围了,看着儿子虽然不敢动一下,但是却笑了起来。
那笑容,有些傻;看得墨大夫人啐他:“一边去,一边去,莫要把我侄儿吓坏了;好端端一个人笑得这样儿,还看能嘛。”
红袖看白逸尘高兴成这个样子,微微一笑便取了银子谢过了稳婆,然后把孩子抱过来,和稳婆一起进去看韵香了。
白逸尘看到儿子被抱走,妻子也见不到,颇有些失落的坐到了椅子上:他甚少坐下,做了多年的刺客,他习惯于时时刻刻都处一种可以出手的状态中。
墨神医拍了拍肩膀:“这个样子,实在是不像天下第一刺客。”
白逸尘现在心神已经归位,抬头给了墨神医一个大大的白眼:“你不要笑我,早晚你有这么一天;到时我就看你是哭是笑了!”
墨神医听到这话却没有反驳,他居然愣了一会儿坐在白逸尘旁边不说话了。
白逸尘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玩笑道:“你不是想要成亲了吧?”
“嗯,你猜对了;”墨神医很认真的点头:“我看你有妻有儿的,我还真想和草儿成亲了。”
白逸尘无语了半晌:就算是真的,你也不能说出来来吧?不过想想墨神医的性子,他认命的点头:“你可以和草儿商量一下,然后向姑娘提出来,我想姑娘会同意的。”
墨神医很认真的再次点头:“我明儿就向姑娘说此事。”
白逸尘再次看了半晌墨神医,回头嘀咕了一句:“当真是怪物,这也太心急了些。”
“这还心急?”墨神医却十分的不满:“你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啊;如果不是你今天添了儿子,姑娘忙不开,我就今儿向姑娘提及了。”
白逸尘看着他再次无语,最后他忽然想到墨神医也是孑然一身,想起看到儿子时那骨肉相亲的幸福,便点头道:“嗯,不算急了,实在是不算急了。”
两个大男人的话听得映舒直翻白眼儿:真当自己不在啊。
红袖抱着孩子坐到了韵香的旁边:“还好吧?还痛不痛?”
“没有事儿,姑娘;”韵香挣扎着想起来,却被赵氏按住了:“屋里脏得很,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呢?”
红袖只是笑着,把孩子放在韵香的身边,看着灵禾给她诊脉;然后吩咐韵香尽管在这房里养月子,什么也不必操心。
看到韵香除了累之外一切都好,红袖这才真的放下心来;看着韵香睡着之后,她起身出来才道:“谁送韵香回去的,又是哪一个撞倒了韵香的软兜儿?”
事情如果只是凑巧、或是人无意的,也就罢了;当然也要给冒失鬼们一些教训,让她们记得日后走路要看着些;但是红袖感觉此事不应该那么凑巧吧?
只是谁会来害韵香呢,是要害韵香的性命,还是另有所图?按理说韵香一个丫头,不会有人特意来害她才对。
七十三章 姨娘大联盟
映舒听到红袖的话,上来轻轻的道:“是六夫人房里那两个新纳的姨娘,她们刚刚过来请罪了,就跪在外在说什么也不肯起来。”
红袖听到之后微微一皱眉头:“是她们?”她还真没有想到;仔细想了想之后,红袖一面打发人去请六夫人,一面让人出去把锦凤二人扶起来。
怎么说也是太姨娘,红袖不能让她们在外面长跪不起;只是再没有问清楚事情的始末时,红袖并不想见她们。
叫来了送韵香的媳妇子们细问,才知道韵香是如何被摔倒的。
两个媳妇子抬着韵香,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护持、也和韵香说笑着向前行去;行到拐角处时,便被猛得冲出来的两个姨娘撞倒了前面抬软兜的媳妇子。
幸亏软兜两边都有人,韵香倒下来时正好压在了一个媳妇子身上,不然事情还真难说。
当时媳妇子们就吓坏了,就过去扶韵香问怎么样的,也有跑回来送信儿的;不过刚哭闹了一会儿,韵香便被白逸尘抱走了。
两个姨娘这个时候才有媳妇子想起她们来,上前扶住她们不放:韵香有个万一的话,总要有人面对五少奶奶的怒气。
红袖听完之后,问道:“两个姨娘为什么会突然冲出来?”
“不知道,两个姨娘只是突然冲了出来;”媳妇子们回道:“奴婢们已经行到了转角处,抬着软兜根本来不及躲开。”
红袖听了之后点头,并没有说什么,就打发这些媳妇子下去了。
她起身去看锦凤二人:两个人悄无声息的抬进了府中,礼也没有全,是有些妾身不明的意思。
不过锦凤二人好像并不是很在意此事,她们二人近来到各处走动的比较勤;而且可能是因为身份的原因,她们比较喜欢和各房的姨娘们来往。
锦凤二人看到红袖之后,立时便跪倒在地上:“五少奶奶,我们真不是故意的。”
红袖不受她们的跪拜之礼,让她们站起来:“你们起来说话吧。”锦凤二人不敢起身,红袖让人扶了她们起来。
怎么也是太姨娘,所以红袖并没有让她们跪着回话。
“两位姨娘,你们没有受到惊吓吧?”红袖看着锦凤二人:“是因为什么自路上急冲而出呢?”
锦凤二人对视了一眼,低下头没有说话。
红袖便又安慰了她们两个人几句,然后再询问;可是锦凤二人还是欲言又止,似乎很为难的样子。
正在此时六夫人火急火燎的赶了来:“你们倒底怎么回事儿,走个路不看前面的吗?青天白日的居然就撞了人。”
她实在是想掐死这两个人,刚来没有多久就惹了这样的麻烦;好在韵香母子平安,不然她可怎么对红袖交待。
在六夫人的喝斥下,锦凤吞吞吐吐的说出了原因;她说她们两个人在那边园子里看到了几个白影子,晃来晃去的;原本以为是眼花了,可是定睛细看才知道不是眼花。
但是那几个白影子晃得极快,她们就感觉到后背发凉,所以才会急急的想跑回房里,哪里想会撞到了人。
红袖和六夫人对视了两眼:这两个人在胡说什么,就算是找借口,这也太差劲儿了一些吧;任谁也不会相信她们这样的鬼话。
“真是鬼话连篇!不要说世间有没有什么鬼怪,就是有也万没有青天白日就出来晃的道理!”六夫人急得一拍桌子:“你们还不说实话!”
锦凤二人却咬定是看到了白影儿,就是不改口。
六夫人生气让人拖锦凤二人下去打了几板子,可是锦凤二人依然如此说;此时六老爷闻讯赶来,在红袖面前拉下老脸来关说,把锦凤二人带回去了。
六夫人差一点没有气晕过去,非要到太夫人那里和六老爷说清楚此事不可:六老爷如此做,可不就是给红袖找不痛快!任六老爷如此乱来,她这几年来的辛苦不都成了泡影儿。
她也不图其它了,只图儿子将来能有出息,能被长房的人看顾几分;为此她可真是鞍前马后的奔波,哪成想六老爷不为她们母子着想半分。
还是红袖拉住了六夫人,让六老爷带走了两个歌姬,劝六夫人息了火气。
六夫人真顿足:“你说袖儿,有这样的吗?那两个说得是什么鬼话,事情根本没有说清楚,他可好就把人带走了。”
红袖摇头:“也没有什么大事儿,可能是她们真受了惊;六婶娘还是不要生气了,伤到了身子让我怎么过意的去。”
她当然知道锦凤二人的话有问题,只是两个并不傻的人,怎么会说出这样的明显能被揭穿的谎言来呢?这里面一定有缘故。
安抚好了六夫人之后,又留她用过了饭,才送了她回去;并且再三的劝说她万不要和六老爷斗气。
红袖又去看过了韵香之后,才把灵禾和映舒叫到身前,问起了近期府中的事情,想自其中找到锦凤二人说谎的原因。
灵禾因为会医术,而映舒喜好到处走动,所以二人在府中丫头们中间人缘极不错的;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她们应该能听到一些。
灵禾和映舒的话都证实锦凤二人和各房的姨娘不错,尤其是巴结长房的姨娘,但是和三房的姨娘最是亲厚。
红袖问起了她们二人和姨娘们在一起做什么、说什么时;灵禾想了想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说些闲话罢了;只是,府中的人都说,两个新姨娘太喜欢打听府中原来的一些事情。”
红袖闻言追问道:“原来的事情?是关于谁的,或是哪一段时间里的?”
映舒和灵禾对视一眼之后摇了摇头:“不知道,她们好像是什么也喜欢打听;不管是老祖宗的、太夫人的,还是死去的四少奶奶、江氏等等,她们都会问;而且,她们还打听姑娘家的事情呢。”
姑娘家指得是郑府。
红袖微微一愣:虽然说女人喜欢八卦,但是锦凤二人也太过八卦了一些吧。她想了想让灵禾和映舒注意问一下各姨娘身边的人:锦凤二人都打听一些什么样的事情。
虽然说锦凤二人没有得到很大的教训,不过几板子也打得她们皮开肉绽见了红,所以只能伏在床上养伤。
锦凤二人脸对着脸悄情细语着什么,脸上都挂着十足倒霉的表情。
她们当时一路急跑时,只是想撞一下那媳妇子,并没有想把媳妇子撞倒,更没有想让韵香摔伤;她们只是想让人知道,她们被吓坏了而已。
只是她们也是第一次撞人,所以力度没有把握好,一下子把人撞倒而且还把韵香摔倒了;看到韵香下体的血时,锦凤二人便知道不好。
躲,她们知道是躲不过去的:万一韵香有个好歹,她们这个半妾不妾的身份,可比不上韵香这个媳妇子有身价——那个五少奶奶盛怒之下,活活打死她们并不稀奇。
所以她们才跟着媳妇子们过来赔罪,正好红袖等人车急韵香没有空闲理会她们;而她们的丫头终于寻了过来,她们这才让丫头托人出府去寻六老爷回来。
在听到五少奶奶的问话是,她们也是万般无奈,只得用原本准备好的说法儿:其它的,一下子哪里想得出来——好端端的无人追,两个人就猛冲出来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不过好在六老爷回来的及时,她们总算是得救了;而且,顺便也把想说、想做的都做完了。虽然来原来设想的不太一样,但是结果应该差不多吧?
锦凤看了一眼蓝雀:“应该可以的吧?”
蓝雀正在忍受着疼痛,闻言回望:“应该可以吧。”她也并不确定。
锦凤轻轻一叹:“还不如在王府里每天唱唱曲儿过得轻松呢,要知道……”
“好事儿能轮得上我们?”蓝雀倒是想得开:“不要想太多了,唉哟,我的屁股疼死了!”
锦凤二人接下来便开始呼疼,把六夫人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倒是没有怎么骂红袖;她们却不知道,在她们的窗外暗角处,立着一个人影儿,把她们的话一个不漏的听了去。
那人听到她们骂起了六夫人,眉头微微一皱转身远去,没有让人看到他的存在;他知道,接下来锦凤二人应该会叫小丫头进去伺候了。
红袖和六夫人虽然关照了丫头们不要乱说话,但是府中还是悄悄的传开了锦凤二人的话:鬼怪之说,总是让人惧害却又奇异的吸引人。
不过众人都认为那不可能是鬼怪,因为鬼怪不可能大白天出现在阳光下面;于是府里各种各样的猜测便多了起来,不过并没有什么靠谱的。
像是什么黄大仙啊、狐大仙什么的都出来了,传到灵禾等人的耳中时,她们都忍不住的失笑: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什么大仙。
只是她们不自觉的想起了一个半仙,那个半仙没有救过人倒是害了不少人,最后也落了一个善恶到头终有报。
这么几日的功夫,锦凤二人的伤便好了大半,居然这个样子就起身请了三房的姨娘们过来相聚。今儿聚、明儿聚,姨娘们倒是在锦凤二人的小院里进进出出不断。
红袖听到之后心中浮现了一个好笑的想法:她们不会是想在沈家弄一个姨娘联盟吧?
七十四章 用钝刀子的皇帝
姨娘联盟并没有形成,虽然姨娘各有各的心思,不过都儿是在沈府过了几年、十几年日子的人,对于沈家现在的处境人人心里都是明白的,所以并不想这个时候出来折腾。
不过姨娘们大多都明白自己的身份,虽然心里有担忧,但是人人嘴上都不说:沈府倒底会如何,她们这些姨娘是左右不了的一一唯一能做的就是,和沈府共荣辱了;就算是不想共荣辱也不成啊。
锦凤二人提及园子里的白影儿,姨娘都会说两句:也有信的,也有不信的;也有追问的,也有暗讥的;如此,已经让锦凤二人心喜,她们忽略了那些暗中讥讽她们的话,只是一脸的忧虑。
“我们也知道,青天白日的不会出现鬼怪,只是会是什么呢?”锦凤是愁眉紧锁。
立时有姨娘说那可能是大仙儿;蓝雀摇头:“白色的影子,而且还是几只,怎么可能是大仙儿呢;大仙儿不可能是白色的影子,只听说大仙儿化人的,没有听说会化影子的。”
众姨娘说过几次也就不再对此话题感兴趣,如果不是锦凤二人这里的酒席十分好,她们当中说不定已经有人不喜欢过来了。
现在府中的嚼用大不如以前,姨娘们现在想要吃些好的,便要自己掏腰包;她们原本就是捞银子的手,哪里肯把银子花用出去?但是却又想吃,所以锦凤和蓝雀这里,便成了姨娘们打牙祭的地方。
红袖在听完灵禾和映舒的话后,笑了起来:“原来竟是姨娘们打牙祭的,真真是没有想到。”她继而摇了摇头:“就是不知道锦凤姨娘知道了,会不会气得吐血。”
“那些个姨娘,有哪一个是好应付的?不要说她们两个初入府的,就算是姑娘您入府经年,那些个滚刀肉也不是人人都自心里敬着您呢;”映舒撇嘴:“锦凤姨娘想要和她们斗心智,我看最后只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红袖微笑点头:“由着她们去,不过你们也要记住我的吩咐,万不要太过大意了;锦凤二人,怕是真有所图的。”
对于锦凤二人,红袖并不是没有放在心尖,只不过两个跳梁小丑,倒也不需要她时时盯着;她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朝中的情势一天比一天紧张,对沈、郑两家的压力也一天比一天大,沈家的主子们没有一个是闲着的;就算是沈老祖,也有她要做的事情:旁人代替不了。
沈老祖亲自写了不少的信出去,当然只是平常的家信,在信中不会有什么皇帝不喜欢看到的东西;这些信送到那里的都有,都是沈家的一些亲眷。
不过倒也没有人疑心沈家什么,因为正好赶上了天朝的节日,各家各府总是要打发人四处走动一下的。
对沈、郑两的弹劾依然没有断,天天都有。并且人数还有所增加,皇帝都留中不发,虽然依然表现的对沈、郑两家信任有加,但是却没有再斥责那些上书之人。
如此,不少人都猜想皇帝的心思已经有了变化,所以太多观望的人都开始疏远沈、郑两家。
沈、郑两家的人对此并没有反应,每天都是平平静静的,既没有上书分辩,也没有对上书之人恶言相向。
红袖看天气很好,正看着是映舒等人把一些衣物抱出来晾晒,沈妙歌自外匆匆回来。他看了一眼院中的东西,招呼了红袖一声便进了屋。
“今儿怎么回来得早?”红袖给他倒了一盏茶:“看你的神色仿佛是有什么事情?”
“没有什么大事儿,只是姐夫回京了;”沈妙歌一口气把茶灌了下去:“是奉召前来的。”他的脸有些阴郁。
红袖只一听便明白了,靖安郡王一家不过刚刚离开京城不久,皇帝无端端的把靖安小王爷召回京中,当然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她抬头看了一眼外面:“老侯爷等人怎么认为?”她担心,皇帝要对沈家下手了;郑大将军已经被压了军权,眼下轮到了沈家。
“应该差不多了,朝中已经吵闹了很久,论起来也足够了;”沈妙歌抚头:“只是对于召回来姐夫,长辈们都没有料到一一不要说只是夺军权,就算是我们沈家获罪,也不应该寻靖安郡王的不是啊。”
红袖知道沈妙歌不是不明白,沈老侯爷等人心中也明白,只是他们不愿相信,也不想相信,更不想说出口来:他们沈家几代忠良,就算对当今皇帝那也是极忠心的,哪里会想到皇帝如此待沈家呢?
这是一种威胁,或者说是一种警告。
红袖握住沈妙歌的手,什么也没有说;沈家人的心情,和她是不一样的,因为不是她对皇家尽忠了几代;但是她却能理解,这种事情也不是几句话能安慰的,所以红袖并没有开口。
大姐儿和奶娘抱着两个小哥儿自窗前走过,隐约传来孩子们的笑声儿;引得沈妙歌和红袖都抬起了头来
红袖和沈妙歌的手都紧了紧,因为他们不知道皇帝会自哪里开始;想到诚王爷的话,夫妻二人就不能不担心。
如果廉亲王一家人没有死,大姐儿当然不能再嫁他人;如果廉亲王一家人已经遇难,那么大姐儿更不能再嫁他人一一廉亲王于红袖和沈妙歌可是有恩在前的;大姐儿也不会同意再嫁的。
但是如果皇帝下旨,沈家能回绝吗?
红袖和沈妙歌能为了自己的恩义,置整个沈家于不顾吗?大姐儿能为了自己对福官的情义,就置自己的父母、长辈与家族于不顾吗?
皇帝如果当真下旨,便不会同沈家的人讲道理;如果他讲理,便不会让大姐儿另嫁:怎么说,大姐儿也曾经是他的侄媳妇。
只是此事不能是红袖和沈妙歌能控制的,也不是他们现在能反抗的,所以他们夫妻都没有说话;他们其实很不想伤女儿的心一一让大姐儿另嫁,就是伤她的心啊。
沈妙歌握紧了拳头:“如果……,到时我们就拖上一拖。”
红袖无声的点头,知道也只有这么一个主意;只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啊。
随着朝中上书的人越来越多,皇帝终于忍不住了;在这一天的朝堂之上大发雷霆,把所有弹劾沈、郑两家的奏折都扔到了地上:“沈、郑两家是朕的左右手,你们想让朕砍掉左右手,是什么用心?”
满朝文武禁若寒蝉,那些后来附名上书的人心中那个后悔:皇帝原来并没有对沈、郑两家起疑心,自己却把沈、郑两家得罪了;还被皇上认为是别有居心,真真是失算之极。
皇帝发作完之后,让那些上书之人各自回家闭门反省一日,然后气冲冲的退朝走人了;不一会儿,便有内监来宣沈老侯爷父子与郑大将军:“皇上宣沈侯爷、郑侯爷。”
“皇上现在可消了气?不知道此时宣我们有什么事儿?”沈老侯爷说着话塞给了太监一张银票。
老太监不动声色的收了过去:“皇上已经好多了,侯爷放心就是;唤侯爷过去,也不过是怕侯爷们心里委屈吧。”后面一句话却是极低的声音。
郑大将军哈哈一笑:“有劳公公带路了;”他拍了拍老太监的肩膀,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不过意思老太监明白,让他不要耍滑头,有什么说什么为好。
但是他的确没有听到皇帝为什么叫沈、郑两家的人,不过沈侯爷又和他闲谈了几句,他倒是答得很流利。
沈老侯爷听到皇帝一连几日都是宿在皇后那边,和郑大将军交换一个眼神,便没有再和老太监多说话。
他们都知道,今日之事怕是皇帝早就安排下的,发作那些上书的大臣,也只不过是一场戏罢了;重头戏并不在朝堂之上,应该是在御书房里。
沈妙歌因为没有奉召,只得出了宫回到府中,把朝中的事情对红袖讲了;红袖听完之后沉默了好久。
她不相信皇帝会这样好,因为沈府外面的禁卫军就是明例:如果真如此相信沈家和郑家,那么郑大将军便不会只是一个空有名头的大将军,而沈、郑两家也就不会被禁卫军“保护”到现在。
只是皇帝做这场戏,是为了什么?
红袖脸色有些发白的看向沈妙歌:“不会是,皇帝已经不想再等下去了?”
沈妙歌没有说话,因为他也是这样想的;沈家的兵权,皇帝一直没有动——沈家知道兵权是烫手的山芋了,但是却不敢也不能主动交给皇帝。
就算是交出了军权,也并不能让皇帝放下心来:这才是沈家的心腹之患。
沈妙歌长长一叹:“早已经不想等了吧?只是,应该还不会就这样收了兵权吧,怎么也要顾忌一下;我们沈家和岳父不同,岳父只是一个人,且只是这几年才在军中立威;而我们沈家……”
他轻轻摇头:“皇帝再心急,也要有所顾虑的。”这也正是让沈家难受的地方,钝刀子割人不只是痛了。
夫妻二人静坐了很久,他们在等沈老侯爷等人回来;终于,有人来请他们去议事:老侯爷回来了。
进到屋里,只看沈老侯爷和沈侯爷的脸色,沈妙歌和红袖的心便沉了下去。
七十五章 惊做法
红袖忐忑不安的坐了下来,并没有开口问;她在这一时有种莫名的惧意,因为怕所以没有敢开口问,怕听到她最不愿意听的事情。
虽然她不问事情也会是那个样子,但身为母亲她还是不想问出来。
沈老侯爷看到红袖和沈妙歌之后长长一叹:“皇上虽然没有明说,但是那个意思很明显,就是让我们尽快给大姐儿另择门亲事。”
“为什么?!”红袖听到这个最不想、最不愿听到的消息,一时间她心中的惧怕全无,而是升起了一股恼怒。
皇帝实在是太过份了,无论他要如何对待沈家,他下旨也好用手段也罢,怎么就不能放过大姐儿——她还只是一个孩子!如此算计、逼迫一个女孩儿,他算是什么皇帝?
红袖在这一刻怒火压也压不住:因为她知道这事情不能、也不容反抗,所以怒气才如此的不受控制;她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儿一辈子不快乐?
大姐儿现在念着福官,让她嫁人,她如何能接受的了?红袖怕大姐儿的性子过烈,再做出什么不妥的举止来。
“袖儿,唉——!”沈侯爷轻轻一叹:“能为什么,皇帝说大臣们现在上书太多,他认为众大臣咬着我们沈、郑两家不放,是因为大姐儿曾是廉亲王的儿媳;所以呢……”
红袖和沈妙歌都握了握拳头,皇帝居然先拿着大姐儿说事儿,这让他们夫妻实在是有些忍不无可忍。
“如此看来,皇上是不可能会放过我们沈家了;”沈妙歌吸了一口气,声音还算平稳:“此事,我们不能做的;不止是为了大姐儿了。”
沈老沈侯爷当然明白,皇帝是暗示沈家要另嫁女,并没有明示;如果此时沈家给大姐儿另择夫家,满朝的文武什么如何看待沈家?
廉亲王一死,沈家为了避嫌所以急急的把大姐儿另嫁:也实在是凉薄了一些,和沈家原本的形像绝对不符;且如此一来也就得罪了宗室们,正所谓是唇亡齿寒,宗室们看到大姐儿另嫁,他们心中能舒服才怪。
大姐儿在众大臣的眼中不是不能再嫁,只是怎么也要等上个三四年:因为大姐儿的年龄本来就不大,如此着急给大姐儿找夫家,就完全是沈家的不是。
那些和沈家过不去的,自然会抵毁沈家的名声;那些和沈家相厚的,也会不齿沈家的所为,而远离了沈家。
那么沈、郑两家在朝中也就被孤立了起来。
红袖不过一霎间便想明白了,她咬着牙道:“如果我们不这样做,便又是抗旨了。”皇帝没有明说,但那也是圣意。
老侯爷等都没有说话,默认了红袖的话;皇上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但是沈家又能如何?反了天朝——那立时沈家就会被皇帝夷了九族。
“现在唯有一计;”沈侯爷长长一叹:“虽然不是极好的法子。”
沈侯爷没有明说,红袖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就是拖。因为皇帝并没有明说,所以沈家假装不知,就是不做。
虽然有抗旨之嫌,引得皇帝不满,但是却也不能因此而对沈家降罪;只不过之后,皇帝会不会直接下旨赐婚,便不得而知了。
大姐儿其实早已经同廉亲王府无关了,因为她早就被休:此事朝中上下无人不知;皇帝却偏生要和大姐儿过不去,沈家之人也无法。
被休之事沈侯爷也不是没有向皇上提及,但是皇帝却说大臣们咬着此事不放,他也无奈何;总要安一安大臣们的心,不想看到文武之间如此不和云云。
皇帝如此体恤沈家,沈家你能不表一表忠心?不表忠心,那就怪不得皇帝了。
红袖低下了头,和皇家对上,无论是手段机谋,还是硬对硬,沈府都只有一败涂地之局;现在,要如何做才好?
沈老侯爷和沈侯爷的意思,是现在就开始准备:沈家不能在此坐等皇帝降罪,还是早早的走为上策。
当然,这需要时间;沈家如此大,不可能一夜之间都走的无影无踪:这里是京城啊;还需要善后,不能因为沈府这一走而牵累到他人。
就算是再着紧,也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红袖和沈妙歌的心更沉了一沉:皇帝,他等得了一个月吗?
但眼下也没有其它的法子,只能如此了。
沈家表面散闲的很,但是长房主子们却忙得三晚之后都睡不下;红袖和太夫人等人,白天里还要作出一副无事人的样子来,并不想被下人们看出什么来。
锦凤和蓝雀终于等不及了,开始慢慢的引诱众姨娘们的话:她们不能总这样和姨娘们耗着;不是她们不愿意,是有人不愿意催的紧啊。
姨娘们却对白影儿的事情不上心了,因为除锦凤二人之外,再无人看到过什么白影儿;对于锦凤二人引诱的话,根本无人理睬:饭照吃、#照喝,但是除了诸如天气之类的废话之外,她们是什么也没有得到。
她们原本就是对锦凤二人有了疑心,再加上红袖和沈夫人的提点,众姨娘更不可能会上锦凤二人的当。
蓝雀眼见套不出什么话来,心下更是着急;今天看时辰又已经不早,却还是没有一个姨娘说出她们想要的话来,便道:“青天白日的不会有什么鬼怪的,你们说那些白影儿会不会是——有人做法?”
沈夫人房里的曹氏姨娘听了,看了一眼蓝雀,却没有一个姨娘接话;众人有互相说笑的,也有低头不语的,但就是无人理睬这一句。
锦凤没有想到蓝雀会说出这样一句来,想拦也拦不住了;她横了蓝雀一眼,怪她心太急了些:如此说法,万一被人知道了她们的心思岂不是坏了大事儿。
蓝雀被锦凤的一眼瞪得也知道自己话说得快了,便笑道:“都说那是大仙儿,我看倒像是大仙儿施得法;来,吃菜吃菜。”
众姨娘哄笑起来,却无人答话人人都笑完吃菜喝汤;曹氏姨娘提起了七姑娘的事情,笑倒了众人,把蓝雀的话完全放到了一旁。
锦凤二人看到从姨娘无人上心蓝雀的话,这才轻轻的吁了一口气。
不过她们却不知道,众姨娘回去之后,各自对主母提起了蓝雀的话;而各房的夫人几乎都在听完之后轻描淡写的道:“不过是句玩笑罢了,你们去歇着吧;饭,多吃些无妨,像今天这样话少说是极对的。”
打发了姨娘之后,几房夫人有低头沉思的,也有忍了片刻找借口出门的:不过当天晚上,蓝雀的话不是被各房的夫人告诉了太夫人或是沈夫人,就是告诉了红袖。
不管是红袖,还是太夫人、沈夫人,听到蓝雀的话后心中都是一惊;她们终于明白,这二人来到府中是做什么的了。
太后大丧之后晋王便迫不及待的交好沈六老爷,然后还不顾礼法的送了两个歌姬过来:虽然沈家没有什么正经的仪式,但是这两个人也只能是姨娘的身份——晋王爷亲来过,沈家还能把他的爱姬当成丫头用吗?
晋王爷当然是有所图,只是沈家的人不明白,晋王送的人沈府上下自然有几分戒心,她们进了府又能做什么呢?
如果想自六老爷口中得知什么,也不用她们进府来了;原本沈家的人以为,锦凤二人可能是来做栽赃陷害的勾当,不想他们都料错了。
对方的心思更狠、更恶毒,根本就不是要陷害他们,而是想找到真凭实据;而且还是想一箭双雕:怪不得锦凤二人对红袖的事情如此上心了。
只是有一件怪事,当日的事情也只有几个有数之人知道,但是知道的人不是正在府中,就是早已经死去:晋王如何得知此事的?
正在府中的人,不管是知道根由的,还是只是猜想到了什么,都不可能会乱说的:因为事关她自己的身家性命。
太夫人和沈夫人紧皱眉头:会是谁做的?
红袖和沈妙歌的脸色却是大变,她们夫妻对视良久之后道:“看来可以让阿元他们不用再查此事,而要去查其它的事情了。”
红袖沉重的点头:“虽然难以让人相信,但是眼下看来只有这一种可能了;当真是棘手的很——她是如何做到的,不管是财力、物力、人力都不可能啊。”
夫妻二人都不明白,但是此事也只能继续查下去;没有眉目之前,说了也是无益:此人现在比原来更难对付。
对于锦凤二人,并无人对付她们,就好像沈府之中无人怀疑她们一样,还是放任她们在府中走动:就算要除去她们,也不能就此除去。
朝中针对沈家的那些人,有不少人都是以晋王为首的:虽然他佯装散闲王爷,其实那些大臣中闹得最凶的几个人,就是他的爪牙。
说起沈府和晋王结仇,还就是因为当今的皇帝。当年晋王和皇帝是争夺皇位最有力的对手之一,沈家因为先帝的话,所以力挺当今皇帝继位,从而让晋王落败。
晋王虽然没有登上皇位,不过当初争位之时并没有留下什么把柄之类的;而皇帝又有太后掣肘,所以皇帝才封他为王一直没有对他怎么样过。
而这些年来晋王一直乖的很,对朝中之事不闻不问之余,对皇帝可以说是忠心不二的表率。
七十六章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太后一死,晋王成了忠义之人,而沈、郑这样的忠臣良将,反而让皇帝十二分的不放心了:因为晋王手中无兵,而沈家手里握着天朝一半的兵权,再加上郑大将军手中的,皇帝哪里放得心来。
当初把兵权交给沈、郑等这样的人手中,皇帝是出于对太后掣肘的无奈之举。
想不到晋王如此隐忍,居然一忍十几年之久;眼下,真到了他报当年之仇的最好的时机,具是沈家众人心下当真是百味杂陈。
不是为了皇帝,当年就不会结仇晋王,今日沈家也就不会有这么一个仇敌在朝中;但是皇帝眼下却如此待沈家,这让沈老侯爷等人自心底苦上来,却又说不出一个字来。
红袖听完和晋王的恩怨之后,也默然无语了。
沈妙歌看向祖父:“六叔父那里要不要……”
“不用;”沈侯爷摇了摇头:“锦凤二人的事情,你们不用管太多;只看紧了她们,不要让她们在府中闹出什么事儿来就好;袖儿,你要万分小心,那两个歌姬就是对着你来的。”
红袖没有多问答应了下来;沈侯爷等人绝对不会拿沈家上下百十口人的性命开玩笑,他们说不用多管,一定就是有其它的法子。
朝中暂时平静了,沈家知道皇帝是在等消息:他的耐心不会太大,只要一连几天沈家都没有动静,想来皇帝还会过问此事的。
锦凤二人这些日子更加的忙碌起来,常常会在园子里遇上奶娘和大姐儿抱着两个哥儿散步;她们便会上前和奶娘们攀谈,和大姐儿玩笑几句。
不过如此两三次之后,便和奶娘、大姐儿很相熟的样子;开始往红袖的院子里跑,给奶娘或是大姐儿不时送点东西:虽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不过却有些新巧的玩意儿。
也不过是送了两次东西,锦凤二人便常常趁红袖不在院子里时,到红袖院子里和奶娘等人说话,不过一两趟,便和满院子的丫头都说上了话。
她们以对红袖佩服、好奇为由,对红袖的事情百般的打听、试探,但就算是大姐儿她们也没有套出一句话来。
不过五六天,她们便不再常到红袖的院子里来,反而又和霜霜、梦梅等人的丫头交好起来。
红袖只是冷眼相看,并没有干涉她们一点儿;她并不担心霜霜和梦梅:她们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她们的丫头也不是傻子,岂是那么容易骗到的?
果不其然,不过二三天锦凤二人便败下阵来,在霜霜那院子里也是什么没有探到,反而被几个丫头耍的团团转:霜霜年纪小一些,没有和红袖一样叮嘱手下的丫头不要和锦凤二人一般见识,反而出主意和丫头们一起捉弄锦凤二人——反正也不过份,红袖和沈夫人等人当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理会了。
锦凤和蓝雀接二连三的受挫,心便越来越焦急,总这样下去,根本就不可能找到一点有用的东西;姨娘们不行,各房的丫头们也不行,她们可实在有些没法子了。
最后,锦凤二人把主意打到六老爷身上,在王爷府中上没有套出什么来,现在自己是他的人了,还能套不出来吗?
两个人把心收了回来,一心一意的待起六老爷来,把六老爷哄得连着二三天都不出她们的院子。
如此,红袖还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天天看到她们满府里乱逛了,有些事儿也可以白天来做了。
六老爷的酒吃得很多,话也说得不少:但是说来说去,不是六夫人如何如何的不好,就是各房对他如何如何的不看重,对他如何如何的不公平等等。
只要让六老爷一开口,就能自早上一直抱怨到晚上:这都说不完;听得锦凤二人那个厌烦,但是二人就是想要套话,所以按着性子听他抱怨。
只是锦凤二人不管用什么法子引六老爷说说其它房的事情,换来的都是六老爷对沈家各人的不满:包括红袖和沈妙歌在内。
六老爷在沈家就是一个怀才不遇,被人陷害欺辱的人;但是锦凤二人对他的血泪史不感兴趣,便是她们有兴趣的东西,六老爷好像根本就不知道。
想一想也是,六老爷不过是一个庶子,而且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子,他怎么可能会知道沈家的那些秘密呢?锦凤二人只得又放弃了,恨不得六老爷不要来自己的院子,让她们有更多的时间去想法子。
王府的小姐妹们不时的来和锦凤等人通通信,沈家的人也并不拦着:都是女眷,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看在晋王爷的面子上,也不能阻止此事——晋王府说起来,可以算是锦凤二人的娘家。
只是随着小姐妹们的信越多,锦凤二人的脸色越难看也越焦急;只是无论什么法子都得不到她们想要得到东西,最终她们在接到一封信后,大大的吁了一口气。
自这天开始,锦凤二人又到红袖的那里走动的勤了,偶尔遇到红袖也会坐下来闲话两句;不过她们也不再问这个问那个的,纯粹是闲聊了。
只是她们每次来都会在红袖的院子里转一转、看一看,和奶娘等人在一起也只是闲聊而已;除了有时候一兵来个两趟之外,也没有什么其它的异常之处。
不过红袖却知道她们可能是等不及了,所以让人盯着她们盯得更紧了;表面上当然是一切如常,红袖院子里的人也并不是很多:因为打发走了不少人,府中人手不足,把院子里三成的人都调到各处当差了。
这天上午,锦凤二人带着针钱筐箩来到红袖的院子里:她们现在天天都带着筐箩,过来寻奶娘们一起做针线;和奶娘闲谈时问起院子里的人怎么少了。
奶娘随口答道:“我们奶奶今儿要和夫人出去祝寿,带走了一些丫头;而且今儿也是我们韵香嫂子的儿子的好日子,草儿带着几个人过去贺一贺并且帮帮忙。”
“于是,这院子里便只有我们几个人了;”另外一个奶娘笑道:“幸亏有两位姨娘过来坐,不然这长天白日的,还真没有多少事儿做。”
她说着话回头看了一眼竹车中:“哥儿们不怎么闹,我们倒是清闲到无聊了。”两个小哥儿玩得正高兴,哪里肯理会这些大人。
锦凤闻言看了一眼蓝雀:“听婕子这话,奶奶要到晚上才能回来?”
“可不,回来的早不了;”奶娘把手中的针在头上抹了抹:“听说是我们府中的什么亲眷吧?夫人和奶奶要在那里用过晚饭才会回来。”
锦凤和蓝雀几乎是喜上眉梢,心下暗道真是老天相助啊,错过了今儿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日子了;于是两个人更是百般的奉承奶娘,哄得奶娘合不拢嘴儿。
到了中午时分,两个小哥儿睡着了;锦凤命人治办了一桌席面,请了奶娘和看门看院的婆子丫头一起过来用饭。
奶娘等人推辞了一番也就坐下来,看到席面人人食指大动,言道:可不曾用过如此好的席面;锦凤和蓝凤不时的劝两杯酒,倒也没有劝得过多,说是怕累她们被奶奶回来之后骂。
用过饭,婆子和丫头们收拾完之后便下去了;因为多少吃了两杯酒,加上主子不在府中,所以各自都去倒下睡了:就是看门的婆子,也披了衣裳歪在椅子睡得打呼。
奶娘们也呵欠连连,锦凤二人便让她们歪一下,起身告辞了。奶娘送了锦凤二人走时笑道:“不怕姨奶奶们笑话,你们前脚走,我们后脚儿就要歪一会儿。奶奶不在,哥儿又睡着了,就眯一会儿也无妨的。”
锦凤二人应和道:“可不是,就在哥儿身边眯一会儿,就是奶奶来了看到也不会说什么的。留步吧,天天来的,用着这些虚礼儿。”
奶娘便送到门前,看了一眼睡倒的婆子笑骂了一句:“这老货儿倒是会享福。”却也没有叫她,只管送锦凤二人。
锦凤二人走到半路之后,左右看了一眼无人,便悄悄的回身急急的向红袖的院子奔了回去;一路上她们小心的回避着人,并没有让人看到她们。
到了红袖的院子之后,看到看门的婆子还在睡,她们探了探头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蓝雀便进到院子里,轻轻的唤了两声儿:“我们落下了东西,回来找找。”
院子里依然是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想来是吃酒都睡熟了。
蓝雀招手锦凤也闪身进了院子,只是她急急的奔后面的小园子而去,蓝雀到廊下柱子后面站定,并没有跟过去:她在小心的四处扫视着,就像是望风的样子。
锦凤的手中提着两个针钱筐箩,交过小月亮门之后,看到园子也无一人,轻轻的吁了一口气:她还是怕的。
如果被沈家的人捉到,不要说她是晋王爷的人,就是皇帝的人也只有被杀头的份儿。
她再小心的四下看了看,猫着腰到了假山之下,然后并没有围着假山,直接走到假山东面,在那里有一块不太大也不算小的石头:以她的力量虽然有些费力,但能搬得动。
锦凤上前把石头推到了一旁,再次看了看四周之后,把针钱筐箩找开之后,拔开了一些碎布与线团,打开了夹层,就要取出里面的东西来。
七十七章 温和的六老爷
阳光下,那小小夹层里的东西白得耀眼:锦凤点经把夹层里的东西取了出来,又接着去取另一个筐箩夹层里的东西。
正在此时,后门无声息的打开了,沈妙歌和一位三十上下的男人走了进来:“国公爷,您慢走;我这院子小的很,并没有什么可以看得东西,怕是要让国公爷失望了。”
锦凤听到沈妙歌的话声,吓得立时转头看到沈妙歌和那个男人时吓得立在那里不会动了;而她的一只手里,还抓着自夹层中刚刚拿出来东西:一个白色的布偶!
她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内宅之中会有男人;更加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男人居然是沈家五爷,而且还是在自后门进来的——她所处的假山距后门也不过是十几步距离。
沈妙歌和那个男人看到锦凤也是一愣,男人立负手背过了身去:人家的女眷,他当然不能直视过去;而沈妙歌的眉头皱了起来,赶了几步过来:“你怎么会在我的后园中?”然后看清楚了她手中的东西:“你手里拿得是什么?!”
锦凤却吓得满脸苍白,根本不会动;而沈妙歌已经高声道:“叔父,六叔父。”
沈六老爷立时自外面奔了进来:“怎么了,怎么了?”他也看到了锦凤:“你不在房里,到五哥儿的小园子里什么?”
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锦凤手中的东西,他也惊叫了一声儿:“你、你手中拿得是什么东西?!”
国公爷就算是再正人君子,也忍不住瞟了一眼锦凤手上的东西,然后脸色大变道:“怎么可能有这种妖孽之物?你是何人?”
沈妙歌和六老爷已经抢身到锦凤身边,却没有碰她一指头:“你来这园子里做什么?这东西是你做的吗?”
国公爷看向沈妙歌和六老爷:“看来今天不是游玩的日子,我……”
“国公爷,您先等一等;此事一定有内情——这人是晋王爷送给我六叔父的歌姬,到我们府上不足两个月;她手上的妖孽之物,还要请国公爷做个见证。”沈妙歌转身之后,对着国公爷深深一礼。
国公爷微微愣了一下,点点头:“好吧。”他原本和沈家虽然交情一般,但同是武勋出身,他对沈家却无恶感。
因为他新近要建府邸,所以才会到各王公大臣中看看:他是喜好园林的人;听说沈家的园子很不错,府中的房舍也别居匠心,才会对沈老侯爷开口要来府中一游。
正好今天女眷们大多去了别府,所以沈老侯爷请了他过来,由沈妙歌和六老爷相陪在府中看一看;园子看完之后,他便应邀到沈妙歌的院子瞧一眼——事先知道了红袖不在家,所以他们才会过来的。
不想一进门便看到了如此惊人一幕:那锦凤手中的布偶白色也没有什么不妥,不妥的是布偶背上十分清楚的写着字;墨色的字在白色的绫布十分的醒目,人人都能一眼看到。
巫盅!
现在距离巫蛊之祸并不是太多久,至少没有让人们忘记当年那一场祸事儿;所以国公爷一眼看到布偶时,便说是妖孽之物。
再听到手拿此妖孽之物的人是晋王所送,国公爷心下便有了计较:晋王是什么人,他可是比任何人都清楚——晋王要除去的人里,当然有他国公爷一份。
眼下的沈家,就是日后他国公爷家;他助沈家也就是助自己,因为当年助皇帝登基,他可没有少出力,所以才有了今日国公之号,晋王一样对他恨之入骨。
锦凤的唇上都没有太多的血色了,她的心就吓得几乎不会跳动了:她完了,她知道这一下子就完了。
而此时,前院的婆子们扭送了蓝雀过来:“五爷,奴婢听到后园的喝声,正好看到她惊慌鬼祟的想要逃走,差一点撞到回府的少奶奶;少奶奶已经去了夫人那里,让奴婢们把她送过来。”
蓝雀此时比锦凤镇静一些,因为那些个巫盅娃娃并不是在她的手上;看到六老爷在场,她挣开婆子扑过去抱住了六老爷的大腿:“老爷,老爷,妾身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这些人如狼似虎的捉了妾身,您要为妾身做主啊。”
六老爷看看全身抖个不停的锦凤,再看一眼抱住自己大腿的蓝雀:“你什么也不知道?”
蓝雀拼命的点头,她只要能把事情都推到锦凤身上,就是晋王也不会要她的命:还要留着她继续行事,晋王可是对沈家势在必得的。
六老爷微微眯起了眼睛:“她手上的东西,你也是不知道的了?”
蓝雀更是要点头,拼命说着她什么也不知道;而锦凤也不开口辩驳,只是软瘫到地上抖成一团:她知道,现在她只有寻死一路——只要寻死了,那么晋王之计也算是成功了。
但是她真的不想死,不想啊;她抖的手不要说拿剪刀了,就是一根针#也拿不起来;蓝雀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她想要反驳的,只是想到晋王却怎么也不敢开口。
沈妙歌让人取了椅子来请国公爷坐下,香茶当然也送了上来:他陪着国公爷坐在一旁,只是看着并没有说话。
他现在明白了沈老侯爷的意思:六叔父根本就没有被两个歌姬迷住,他只是将计就计而已;现在,就是沈府对晋王最好的反击,有了国公爷做人证,那个晋王要用巫蛊害他们沈家,看皇帝如何处置。
六老爷轻轻的点了点头,他伸开了手:“你当真是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声音还是很柔和的,就如同是他平日里让蓝雀唱曲时的声音一样。
蓝雀抬起头来,看向六老爷;发现六老爷的目光也很温和,便知道六老爷对自己还是有情份的,心下大喜明白自己有救了:“妾当真是什么也不知道。”
六老爷的手抚上她的头,蓝雀不得不低下头,所以她没有看到,六老爷早早伸出去的那只手上,已经出现了一把剑:刚刚有仆妇送来的。
锦凤却看到了,她的脸色一下子涨得紫红,和刚刚的苍白反差极大;她不自禁的捂住了嘴,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叫,却说不什么任何话来只知道呆呆的看着六老爷。
她眼中的六老爷还是和她认识的那个六老爷是一样的,很温和很温和,并没有任何不同:除了他手中的那一柄剑。
六老爷手中拿过什么很多东西:比如笛子、琴……,可是她从来没有看到六老爷拿过剑;六老爷一直都是文质彬彬的,吃醉的酒的时候有些轻狂,但从来都不是好武的人。
他,也不会武才对。
蓝雀听到了锦凤的惊咦之声,她想抬头时却听到六老爷说道:“你什么也不知道,此事便与你没有什么关系……”
蓝雀大喜的想叩头:“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六老爷的话却继续说了下去:“那留你还有何用?”随着他的话声,手中的长剑只是一闪,蓝雀的耳朵便有一只自身上掉了下来。
蓝雀是看到了自己的耳朵躺在地上之后,才感觉到了巨痛,她的尖叫却没有响起来:因为六老爷在同时把她的嘴巴里塞上了帕子。
锦凤看得心中一股冰冷之意直往上窜,身子也已经不抖了,她已经被吓得什么也不知道了:如果六老爷横眉冷目,如果六老爷暴跳如雷,如果六老爷怒发冲冠,杀掉蓝雀并不会让锦凤如此惧怕——那是很正常的。
但是六老爷很温和,非常非常的温和,但是下手时却没有半丝迟疑;让锦凤更感到怕的是,六老爷很温和的看向痛得在全身抖成一团、却叫不出声来的蓝雀:“你可是什么也不知道?”
蓝雀痛得已经满头大汗,她看了一眼锦凤,最后还是咬牙摇了摇头;而六老爷只是轻轻一叹,就像是刚刚听了一首极好的曲子很满意的叹息一样。
但是他手中的剑却不是,又一闪蓝雀的另一只耳朵也不在她的身上了;随着六老爷轻轻的问话:“可是什么也不知道?”
手上的剑却是丝毫不停顿的斩下了蓝雀的一只胳膊来,在他斩向蓝雀另外一只胳膊时,蓝雀终于大叫:“妾知道,妾什么都知道,妾知道错了,老爷饶了妾吧。”
她现在对于沈六老爷的惧意,已经大过了晋王:她再不把事情源源本本的说出来,只怕六老爷会把她的腿砍下来之后,再一刀一刀的活剐了她。
锦凤弄得惊心动魄,她已经吓得喘不过气来,几乎要晕过去了。
六老爷听到蓝雀的大叫之后,把剑收住了:而剑刃就在蓝雀的胳膊上,已经割破了她的胳膊——蓝雀喊得慢一点儿,这条胳膊也就不用要了。
国公爷的眼睛眨都没有眨一下,沈妙歌也坐得很安稳,两个都还吃着茶,全当没有看到六老爷的所为:他们都是在战场打过滚的人,这点事儿不算什么。
国公爷并不怪六老爷,因此他知道晋王是什么人,能被晋王派到沈府来的人,当然不会是事败就和盘托出的人,十有八九会反咬沈家一口,说一切都是沈家所为;到时沈家的人不死也要脱层皮。
晋王等得怕就是那一刻。所以,六老爷就要狠,狠过晋王去才能让蓝雀和锦凤开口说话——当然有其它的法子可以让她们吐口,但是沈家没有时间和她们耗,因为晋王不会给沈家时间。
七十八章 虎死还犹有威
六老爷逼问蓝雀和锦凤时,红袖已经坐下和太夫人、沈夫人说话。
“都捉住了?”
“太夫人放心,都捉住了;”红袖欠了欠身子:“她们两个本就是跳梁小丑,要捉她们很容易的。”
她和沈妙歌只不过是小小的施了一计,便引得锦凤二人上当;原本是想等着看锦凤二人会有什么举止,但是在红袖发觉她们居然想陷害自己时,便不再等下去了。
红袖知道锦凤二人为什么满沈府之中选了自己来陷害,就像是沈老侯爷所言,陷害她才能把沈、郑两府都牵扯进来;这应该就是晋王的一箭双雕之计。
沈妙歌和红袖把计定好之后,回了沈老侯爷等长辈;沈老侯爷当时便笑道:“天助我也。”原来刚好前两天国公爷居然想来府中做客,看看自家的园子。
于是便有了今天女眷不在府中之事,这才让锦凤二人急急的想行陷害之举,被沈妙歌等人当场捉到。
如果沈家只是想除去锦凤二人,只要在她们放巫蛊之物时捉住她们,就此打杀也就完了;但是晋王一定不会就此罢手,他一计不成定会生出二计来,所以沈家的意思,并不是只捉住锦凤二人,还要用她们二人来对付晋王。
以彼之矛去攻彼之盾;红袖当时听完便说极好,除去晋王这个心头患,也能让沈家在风口浪尖上缓一缓气儿。
不然,沈妙歌也不可能引了国公爷到自己的院子里来:女眷们不在,国公爷也乐得把沈府仔细看一看——他很喜欢沈府。
太夫人轻轻点头:“这两个可恶的东西,不能轻饶了她们。”
沈夫人亲自把参汤端给了太夫人:“她们被捉住,就算我们家肯放过她们,晋王也不会放过她们的;她们不可能会有好下场。”
原本,红袖等人对锦凤和蓝雀并没有动杀机,因为锦凤二人只是奉命来探消息的,只要让她们探不到也就是了;反正沈家已经有了去意,只是在等一切准备好而已。
但是后来锦凤二人居然想陷害红袖,从而让晋王找到把柄把沈、郑两家斩草除根:如果巫蛊之事闹到了朝堂之上,以现在沈郑两家的情形,绝对是有死无生。
两家人加一起二百有余,此计太过狠毒,才让六老爷如此的恼恨下了狠手。
红袖和沈太夫人等并不着急,她们慢慢的吃着茶等着沈妙歌打发人送信来,也在等着晋王府的来人。
锦凤二人定计今天行事,晋王府那边一定得到了消息;一会儿,晋王就应该会到了吧?这样好的机会,他岂能放过。
六老爷看也不看蓝雀,喝一旁的婆子:“拖她过去让你们五爷问话。”他手中的长剑一指,指的正是锦凤。
那剑尖上的一点鲜血,正正好滴落在了锦凤面前,殷红的灼伤了她的眼睛:她忍不住合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你可有什么话要说?”六老爷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温和,就如同在同锦凤耳语。
锦凤却被吓得全身一震,睁开眼睛看向六老爷,嘴巴张得大大的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来。
“你还想让我问第二遍?”六老爷看着锦凤,目光也没有半丝恼恨:“只是我没有那个耐心问第二遍,我只会问一遍。”
说着话,他手中的长剑抖了抖,又一滴鲜血落了下来,正正滴在了锦凤的裙子上;把锦凤吓得闭上眼睛大叫:“我都说,我什么都说,只要老爷饶过我。”
六老爷淡淡的回头看了一眼蓝雀,再回过头来道:“只怕你们到时见到晋王爷,便不敢如实说话了。”
锦凤伏在地上哭道:“敢、敢,就是上金殿,妾也会如实说话;只要老爷能放过妾身。”
六老爷半晌无语,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那长剑还是斜斜的指着锦凤,那血还在一滴一滴慢慢的滑落;就在锦凤感觉自己好像就要等得要老去了时,六老爷轻轻点头:“好吧,我答应你。”
他顿了顿又道:“知道我为什么答应你吗?因为我想到了如果你们见到了晋王爷或是皇上不说实话时,我怎么找到你们好好的‘疼爱’你们。”
锦凤吓得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现在她才知道死其实并不是最可怕的;她也才知道,沈家的六老爷绝不是沈家的老好人,他是沈家最可怕的人。
六老爷把剑插在地上,回身坐到了椅子上:“打水来,我要静静手;再给我一杯醇醇的茶,我渴了。”
蓝雀看到六老爷坐下,就吓得全身一哆嗦,对沈妙歌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自有人记下了她和锦凤的话,并且让她们各在画押。
国公爷的脸色很阴郁:“堂堂王爷,居然用如此手段来陷害忠良,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沈小侯爷,我要去找老侯爷——和他一起进宫面圣。”
沈妙歌当然不会拦下他,自然###带着国公爷走了:他们身后跟着的就是锦凤二人,而蓝雀,已经有人给她上了药止血,并且没有太过费事的给她疗伤。
沈妙歌走了之的,六老爷并没有一起走,他起身让人把地上的血迹收拾完,然后这才背负起双手后,想自后门离开:去哪里呢?他还没有想好。
也许,应该去看看自己的夫人了;六老爷忽然想起了妻子:这些年来,自己年青时不懂事伤了她不少吧?这几年她对自己形同陌路一般。
想到妻子便忍不住想到了儿子,他唇边露出了笑意;去看看儿子,然后和儿子一去寻妻子——今天虽然不是什么大日子,不过妻儿一起去醉仙楼用顿晚饭也不错。
他刚走出后门,抬头却看到了六夫人,不自禁的愣了愣:“夫、夫人在这里?”
六夫人痴痴的看着他,然后走过来很自然的扶起他的胳膊来:“老爷,儿子想吃我做得几个小菜,你今天晚上可有应酬?如果今天晚上无事,你也过来尝尝我做的菜可比刚成亲时有进步嘛。”
她什么也没有问,也没有提锦凤二人,甚至没有提任何一个姨娘;她只是淡淡的话着家常,并且找了一个不错的借口:他们的儿子。
六老爷忽然放松下来,轻轻的拉下六夫人扶着自己的手,用自己的大手包起了她的小手来:“说起来,我还真是想念你的小菜;就是要累夫人多做几个了,不然我和儿子抢饭菜,可真是有些不雅。”
六夫人笑了起来,她嗔了六老爷一眼:“当然,我记得老爷爱吃什么,一样也不会少的。”手任由丈夫握着,并没有挣脱。
六老爷是错过,六老爷是对不起她和儿子过,但是现在有什么要紧呢?她只是想要自己的丈夫能陪着自己和儿子,安安生生的过日子一一至于小妾,哪个大户人家没有几房小妾的?她不是袖儿,她的要求其实一直都不高。
六老爷牵着妻子的手,向自己的院子行去,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天很蓝,阳光也很好;他的心情也忽然间大好。
低头看向六夫人:“夫人,这些年来,实在是我……”
“都过去了,不是吗?”六夫人轻轻一笑:“我们回去吧,在我洗手下厨前,还有时间能为老爷你煮杯好茶呢。”
六老爷的眼圈微微有一些红,他没有再说什么:有妻如此,他还能再说什么呢?
夫妻、夫妻,到此时,他真得懂了什么叫做夫妻:就算六夫人没有好嗓子有什么打紧的?要听好曲儿尽可以去买歌女;但是好妻子却是只有这一个啊。
他握紧了六夫人的手:“好,我们夫妻也来品茗闲话。”忽然间,他感觉其实那些曲子也就是一般,哪有和妻子一起闲话家常:说说父母、说说儿子来得有趣儿呢。
六夫人走了好久之后,轻轻回头看向红袖的院子,心里悄悄道:“袖儿,谢谢你。”
她原本已经心如死水,便是红袖偏要让她来,偏说六老爷其实早已经改过了,只是因为自己的执拗所以并不好意思拉下脸来道歉。
她听了之后不以为然,是他的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还是心中只有那些姨娘们,所以才寻的借口罢了;但是现在,她真得不介意六老爷会不会道歉,也不介意六老爷那些过往了,因为她在六老爷推开门时,自六老爷的眼中看出来他在想念自己——嗯,还有儿子。
六老爷夫妻回到院子里时,沈老侯爷等人再带着锦凤二人乘马车出府进宫了;而红袖和沈太夫人、沈夫人都还在吃茶,她们还在等。
晋王在沈老侯爷他们走了不过片刻便到了,听到来旺打发的人来报,红袖起身:“太夫人,终于来了。”
沈太夫人稳稳的伸出手来扶住红袖和沈夫人的手:“走吧,他来得慢了些,倒让我们好等呢。我们今天就要让他知道,沈家就算是落到今日,也不是能任人欺辱的——虎死威风在,何况我们沈家还没有死!”
红袖轻轻点头,扶着沈太夫人稳稳的走出了屋子;晋王,他把沈家想得太简单了。
晋王大踏步的进了沈府,他的心情极好。
到了厅上也不用人让就坐到了主位,他斜眼看向来旺:“有什么好茶,给爷端上来;快给你主子报信儿,听说国公爷来赏园,本王也来凑凑趣儿,不知道可否?”
七十九章 自认聪明的晋王
“未能远迎王爷大驾,还请王爷恕老身等人失礼之罪;”沈太夫人不等来旺做答,便已经接过了话去。她带着沈夫人等人,按品大妆进来给晋王见礼。
晋王没有想到来得人不是沈家的男人,而是妇人;不好再大刺刺的坐着,只能起来还礼:“怎么劳动了老夫人,实在是让小王心中不安;”他看了看外面:“侯爷等人没有在府中?”
沈太夫人让晋王坐下:“今日国公爷来访,他们爷们都和国公爷出去了,就和王爷前后脚,倒真是不巧。”
晋王闻言愣了愣之后抚掌道:“听说府中园子极为不错,本想沾国公爷一些光一起开开眼,不想国公爷如此早就离开了。”
他说到这里看向沈太夫人:“不知道侯爷和国公他们有什么事儿?”
“这个老身却不知道了;”沈太夫人一脸的笑意:“我们女人家,哪里能清楚男人家的事情。”
晋王听了之后哈哈一笑,看向了红袖:“这位就是县主吧?郑侯爷的长女,曾远赴边关救夫——可算是巾帼英雄;可知道小侯爷出去做什么?”
红袖不卑不亢的欠了欠身子:“王爷说笑了,妇道人家只过问后宅之事,夫婿行事长辈们不知,那我这个晚辈更加不知道了。
晋王打了一个哈哈,很是惋惜的样子:“那不知道,现在方便不方便让小王去园子游玩一番。”
沈太夫人淡淡的道:“王爷恕罪,现在府中只有女眷,怕是有些不妥。”
晋王的脸色有些不快:“老夫人这是不相信本王的人品了?我王府之中何样的美人没有,还会……”
红袖站了起来轻轻弯腰:“王爷,太夫人的意思是说,现在府中只有女眷,如果王爷此时游园,怕对王爷的名声有碍——全是一番好心,王爷不要误会才好。”
晋王看了一眼红袖:“嗯,小王行事光明磊落,哪里怕人嚼舌根?太夫人多虑了。”他的言下之意,还是要游园。
沈夫人淡淡笑道:“王爷是不怕那些宵小嚼舌头,只是此事传扬出去被皇上知道,倒底是不太好的。”
晋王看向沈夫人:“怎么可能会被皇帝知道?夫人莫不是说会向皇后明言此事。”
“王爷说笑了;不过事无不可对人言,王爷到我沈家只是游园而已,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儿,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吧?”红袖过话接了过来,等于是默认了会告诉皇后的话。
晋王的脸上闪过恼意:“你们如此推脱,莫不是府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红袖和沈夫人对视一眼:这样一个城府不深,心机不沉的人,如何能在夺位失败后不损自己一分的呢?实在是太奇迹了。
如果不是有高人指点,就是一一晋王是故意装作出来的!
沈夫人平平淡淡的应了一句:“王爷,这话我们可不敢当。”
沈太夫人的脸已经拉了下来:“王爷,您如果有事儿就请直说;如果无事就请回吧,游园之事还请王爷改日再来。”
晋王一拍桌子:“你们如此对我不敬,是不是眼中根本没有皇家,没有皇帝?”
红袖现在断定晋王一定是故意的,他也不是为了去后园:他应该知道锦凤二人是把东西藏到了自己的小园子里。
沈太夫人也站了起来:“王爷,我们沈家世代忠良,请您慎言;不然,老身现在就要和王爷进宫面圣,论个是非公道!”
然后太夫人回身对来旺道:“来人,送客!”再对着晋王一拱手:“王爷,不送!”
晋王没有想到沈家的人骨头如此之硬,在眼下也敢不把他这个王爷放在眼中,怒不可遏的把茶盏狠狠的向着太夫人掷了过去:“你们在后园之中一定有什么古怪,不然本王只是想游游园而已,你们用得着如此无礼翻脸辱骂于本王?”
红袖闪身挡在了太夫人身前,用袖子把茶盏一兜一甩送到了左侧,落在地上茶盏并没有破,只是热水泼撒出来,除了湿了红袖的袖子之外,还溅了几点在晋王的身上。
红袖静静的看着晋王爷:“王爷所为何来,何不直说?不然,就凭王爷想用热茶袭当朝的一品夫人,我们可以到皇上面前讨个公道。”
沈夫人也上前一步看着晋王爷:“你我两家并无交情,王爷有事情还请直说,再如此对我们几个妇孺如此欺辱,就不要怪我们婆媳三人到皇宫击金鼓!”
听到击金鼓三个字,晋王总算有了一点收敛;他冷冷一笑:“我听人说,你们沈家在行鬼祟之事,所以本王才来府中查看一番一一原本也是想还你们一个清白的,但是看你们现在的恶形恶状,本王倒是可以断定你们府中定有谋逆之事!”
谋逆?!
红袖看着晋王,冷冷一笑知道他指的就是锦凤二人陷害自己的事情:看来那个巫蛊娃娃身上的生辰八字,有些蹊跷;如果她料的不错,应该是皇帝或是皇后等人的生辰八字!
晋王果然使得好绝户计:被他得逞,沈、郑两家就是刚刚出生的小婴儿也不要想能逃出生天。
“王爷慎言!我们沈家世代忠良,谋逆二字绝对和我们府上无关;王爷还是要慎言慎行为是。”红袖直视着晋王爷:“无凭无据如此诬赖朝中大臣,可是大罪一桩。”
晋王冷冷一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自己做得事情无人知道吗?”
太夫人和沈夫人都怒了,直言要和晋王到金殿之上辩个黑白公道。
晋王冷冷一笑:“我不搜园,和你们去见皇上当然成了我理亏;而且也给了你们毁灭真凭实据的时间,你们敢不敢让我搜一搜?”
红袖盯着他:“王爷果真要搜?”
“当然要搜!”晋王等这一天等了十几年,终于等到了如何能放过;他已经在中午的时候得到了锦凤二人的密报,知道她们已经得手。
现在看到红袖等人再三阻拦,不惜翻脸相向更加确定了:一定是锦凤二人被捉住了,只是怕沈家还没有打开锦凤二人的嘴,不知道用了什么东西来陷害他们沈家罢了。
所以沈家的男人们才不敢来见自己,想用几个妇人打发自己走;哪里有这般便宜?晋王知道一刻也不能多等,不然锦凤二人一开口,沈家把东西毁掉,他便是白白费了这么多的心思。
“如果王爷搜不出什么来,要如何对我们沈家交待?”红袖一字一字的说道。
沈太夫人和沈夫人也追问了一句,三个女人却是气势如虹,逼得晋王避开了目光。
他再看一眼红袖婆媳三人,心下思量着:莫不是锦凤二人已经开口,她们这是在诱我搜园,到时到皇帝面前就是铁证如山了。
他的性子本就是阴狠,当下并没有立时开口说话;只是低下了头,仔细的想起了自他进府之后的事情。
想着事情又扫了一眼红袖三人,却发现红袖和沈夫人正在暗递眼色,并且目光中有着暗藏的喜色;他立时心下一动,想到他刚刚坐下不过说了几句话,沈太夫人婆媳三人便按品大妆前来见自己。
如何能这样快?!他立时明白,自已刚刚的确是中计了:锦凤二人一定被沈家捉到了,只是他们现在还没有问出实情来,所以才想诈自己走。
想到自己险此上了红袖等人的当,晋王心中恼意添了三分;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几个妇人差一点骗过去。他立时抬头盯着红袖,他现在恼恨的就是这个郑大将军的女儿——不是她的那句理直气壮的话,自己也不会被三个妇人愚弄。
“如果我搜出了东西怎么办?”晋王阴阴的反问了一句。
红袖三人明显的一愣,然后红袖好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太夫人立时开口:“如果王爷搜不出来呢?王爷要如何给我们沈家交待?”
晋王现在更加的确定自己的猜想是对,他冷冷一笑:“该当如何便如何!现在,就请太夫人引路吧?”
太夫人也愣了一愣,她看向了红袖,而红袖正在看沈夫人;她们三个人都没有移动脚夫步。
晋王阴阳怪气的道:“如果太夫人脚步不便,就不劳动太夫人了;小王自己也识得去二门的路。”说完,他一甩袖子就向屋外行去。
过了片刻,红袖和太夫人等人才惊呼着出来:“王爷、王爷留步,那里是内宅,如何能乱闯。”
但是晋王脚步飞快,而红袖几个人又跑得慢,等到红袖她们婆媳追到二门时,晋王早已经进了二门;他走得飞快,虽然偶尔会停下来看看路径,却好像对后宅极为熟悉一样:他是直奔红袖的院子而去,并且还是红袖的院子后面。
红袖和沈太夫人、沈夫人相视一眼,眼底都闪过了真正的暗喜之色:终于还是骗到了这个阴狠的晋王爷!
立刻有人拉过了车子来,红袖扶了太夫人等人上去,一路直追着晋王爷而去;除了不时的喊两句之外,红袖婆媳三人在车子上并无半分着急之色:府中除了几个婆子与粗使的没有留头的小丫头之外,并没有任何女眷会让晋王爷惊到。
她们当然不会有半分担心,现在她们就等到晋王爷一脚踢开红袖院子的后门儿:新一轮的好戏就要上演了。
八十章 金殿明志
听着后面气急败坏的呼叫声儿,晋王爷心中更是认准了,哪里会理会红袖等人,带着一个人直扑红袖的后园儿——人家的内宅,他当然不能带着大队侍卫进来搜。
毕竟他不是奉旨行事,自己闯人家内宅已经是不对;不过只要找到那些个巫蛊娃娃,他的这点不是,也就不会有人追究了;但是如果带了大队的侍卫进来,那些御史到最后也不会放过他。虽然他不怕,但是名声还是要的。
到了红袖的后园门前,红袖等人的车子也赶到了。
红袖在车子上没有下来,便已经大喊道:“王爷,那是妾身的安身之所,请王爷自重!”
但是红袖的话在晋王爷听来就是心虚,当下也不多话抬起脚来重重踢了下去;本来不厚的门,应声而开并且还歪歪斜斜的坏掉了。
红袖一面大喊一面不顾形像的跳下车子来,也不顾沈太夫人等人追着晋王爷喊道:“王爷,请您自重!”
晋王爷却是看也不看红袖一眼,便进了院子;左右看了看就一旁十几步远的假山急行而去。
红袖提着裙子却慢了一步,一边喊一边追了过去;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听到红袖的喊声都赶了过来,看到两个大男人站在自己的院子里,都是一片哗然;然后众丫头婆子也有跑过来扶红袖的,也有扭头又跑回了前院的。
晋王对这些理都不理,他奔到了假山东面一脚踢飞了那个不大不小的石头,然后就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了:因为石头下面只是几个孩子们玩儿的东西——有手绢折成的小老鼠,也有小骨头、白而滑的石子等等。
却没有他意料当中的白绫娃娃;晋王忽然看到这些东西之下有白绫的东西,他立时疯狂的把那些小孩子的玩意儿扫到了一边:一个白绫的香包,只是做得极其糟糕不算,并且上面绣得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晋王是完完全全的呆住了,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而此时,红袖正扑在太夫人的怀里放声大哭,那些扭头去了前院的丫头婆子此时都又涌了回来;不同的是,她们现在手里拿着扫帚、面杖等等,冲过来对着晋王主仆二人不分头脸的就打了下来。
晋王没有反应过来,但是那侍卫立时就反应过来: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只不过是丫头婆子们而已,他一剑就能把她们全部放倒。
直到侍卫动手才知道,这些丫头婆子看似杂乱无章的一气乱打,但是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丫头,明显有着身手,而且还不错。
不要说他一剑把这些丫头婆子们放倒了,他没有被这几个丫头一下子放倒就不错了。
晋王就在侍卫被丫头们缠上之后,就挨了几下子;然后这几下子之后,他发现他和侍卫分开了!围着他的丫头婆子一阵乱嚷乱打:“打死这登徒子!”
侍卫现在也只有招架之功,完全没有还手之力,时不时的就会挨上几棍子:他不用主子提醒,向来不用脑子的他也明白,他的主子中了人家的计了。
他立时大喊了起来:“王爷,我们中计了,中计了!”
晋王被打得更是又痛又怒之时,听到侍卫的乱喊更是气得吐血:“你给我住、住口!”
终于,在沈太夫人的喝声中,众丫头婆子收了家伙,却围着晋王两个人不让他们动弹。
沈太夫人行到晋王面前:“王爷,您现在有何话说?”
晋王正在整理衣服,听到沈太夫人的话怒道:“你们居然敢辱打堂堂的王爷,看我回明了皇上……”
红袖此时再一次放声大哭着扑倒在太夫人的怀中:“太夫人,袖儿不想活了,袖儿还怎么活下去啊。”她说完,挣扎起来对着一旁的假山就撞了过去。
这一下子把晋王也吓坏了,他后面的话也说不下去了:如果今日红袖当真死掉了,那他真就大大的不妙——王位没有了那是肯定的,说不定就会被圈禁一辈子。
当他看到四周的丫头婆子把红袖拼死拼活的拉住之后,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幸亏有这些丫头婆子在四周,不然沈小侯爷夫人一死,他也就没有前程了。满朝的文武都会鄙夷他,都会唾弃他的。
红袖却还在挣扎着要死要活,就是要一死以示清白。
如此,晋王那要找沈家算帐的气儿再也窜不上来了,只求郑大将军的女儿性子不要这样烈就好。
沈太夫人也哭得老泪横流:“我们沈家世代忠良,不想被平白指着鼻子骂了不算,而且还辱了我孙媳,我这个老婆子一护不了祖宗的名声,二护不了晚辈的清白,还活着做什么,不如死了的好!”
说远,她也是一头就向假山撞过去。不过四周都是丫头婆子,太夫人当然是撞不成的,只是她也是不依不饶了##不可。
晋王看到这里,就算知道红袖和沈太夫人是在做戏,却也不敢乱开口说什么了:逼死一个已经是罪大恶极,如果沈家当真死了一老一少两位长房夫人,他可真要以命来相抵了。
那些武将们绝不会放过他:就算和沈家不和的武将,在此事上也不会向着他这个王爷说话。
沈夫人满脸是泪的道:“来人,来人!”
来旺等人急急的跑了进来,沈夫人道:“备车,我要进宫面圣!我也不要活了,只是死之前一定要讨得一个公道!”
红袖和沈太夫人听了之后,安时过来和沈夫人抱成一团大哭:“对,要死也要讨个公道再死。”
晋王立在那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知莲不能让沈家婆媳三人面圣,不然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于是他上前一步正想施礼时,就听到“呜”的一声儿,大扫帚对着他面门就拍了下来:“你个登徒子,不要动!”
晋王只能后退一步避开扫帚,而红袖和沈太夫人、沈夫人已经相互搀扶向门外而去,对晋王是理也不理。
晋王和侍卫想要赶上前去,却被丫头婆子们拦下,只能眼睁睁看着红袖婆媳走了。
不是红袖忘了吩咐众人放开晋王,她是故意不让人放开晋王的;现在,还不算闹得事情足够大,一定要大得皇帝想掩盖都掩盖不住才成。
红袖婆媳出了二门之后,晋王的侍卫们都看到了,就看着三个人哭泣着出了大门上了马车;侍卫们再面相觑:我们王爷呢?
到了宫门外,红袖婆媳三人就要去击金鼓,可把看鼓的太监侍卫给吓坏了:这马车可是沈府的,下来的人又都是命妇装束——沈家的夫人们出了事儿?
太监过来一问也吓了一跳,这事儿他可管不了,但是这金鼓可不能敲,一敲就要有人掉脑袋的;他一面安抚着红袖婆媳三人,一面急急打发了人送信。
红袖婆媳三人说什么也要击金鼓,说她们三人反正是不活了,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击金鼓讨一个公道不可。
太监就要顶不住了时,宫里急急跑出一个太监:“皇上有旨,宣沈太夫人、沈夫人、东和县主。”
红袖婆媳这才随太监进了宫中,到了大殿之外便哭倒在地,说是妆容不整不敢见皇帝,只求皇帝为她们主持公道。
皇帝又让人传旨,请了红袖婆媳三人进去;大殿之上,沈家祖孙三人和国公爷都在,看到红袖三人如此,俱是一脸的震惊;只是皇帝面前不能失礼,所以才没有奔过来。
皇帝正头疼,因为沈家祖孙三人所说,还有国公爷为证、有两个歌姬认罪,并且还有巫蛊娃娃为凭——他很生气的一点是,那巫蛊之上居然写得是他的生辰八字!
只是对于晋王爷,他还在犹疑着:拿掉了晋王爷之后,沈、郑两家便少了一个对头,少了一个牵制;尤其是沈家,他们的兵权就算是收了回来,也是要小心防范才行。
就在此时红袖婆媳三人到了,皇帝听到要击金鼓吓了一跳,不知道沈家又出了何事;看到红袖婆媳三人妆容不整的样子,他心一沉:又有哪个不长眼的去沈家闹腾了?这不是坏他的大事。
但是此事不能不问,他听完红袖三人的话后,脸沉如水:这个晋王,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一向看他都是乖巧知机的人,怎么此时做事如此荒唐。
现在,就算他想维护晋王也不可能了:晋王自己跳了出来,他要如何维护?不过皇帝还在想如何能轻罚晋王。
而说完话之后,红袖和太夫人、沈夫人看皇帝不并口,对着他叩了九个头之后:“皇上,请为臣妾主持公道!”
红袖更是重重的叩了一个头之后道:“请皇上为还臣妾一个清白。”说完之后,她身向着一旁的柱子撞了过去。
皇帝看到吃了一惊,如果当真让红袖死在面前,他可真是成了昏君;沈家祖孙三人都惊呼一声向红袖扑过去,但是他们距离太远,根本来不及救。
国公爷是离红袖最近的,也只是抓住了红袖的衣服,她还是撞上了柱子:血,一下子流了出来!
皇帝一句“传御医”还没有出口,就听到沈太夫人一句:“袖儿,我对不起你,不能护你清白;也对不起沈家的列祖列宗,几世的忠义却被人指着鼻子骂谋逆——老身无脸活在世上,只请皇上还我们袖儿一个清白,还我们沈家一个清白!”
说完,沈太夫人一掩面也向着一旁的柱子撞了过去!
八十一章 打狗当然往死里打
这一次沈老侯爷和沈侯爷又扑向沈太夫人:沈老侯爷拉住了沈太夫人,但是那一边的沈夫人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也向着一旁的柱子撞了过去。
沈侯爷扑过去救人,虽然也救下了,但是沈夫人的头也撞破了。
沈妙歌拉着红袖:“有什么事儿好好说,皇上会为我们做的主的;我也不会……”后面的他没有说,但是意思很明白,他当然不会放过毁了他妻子清白的那人。
他是极心疼的,痛得心都缩成了一团,说好是演戏的,他没有想到红袖居然真得撞了过去;如果不是国公爷救下了红袖,那红袖岂不是真要命丧于此?
那红艳艳的血,让他的不止是痛而且还怒;虽然早已经料到晋王爷会闯内宅,但是现在红袖受了伤,沈妙歌心中再有准备也是怒火中烧:不管眼下如何,他也一定要想法子为红袖讨个公道回来。
他沈妙歌的妻子疼爱都来不及,居然被晋王所举“逼”的了,他岂能就此作罢——现在就算有人告诉他,红袖并不是被晋王所逼,是她要用苦肉计来设计晋王,他也不听了。
因为他的袖儿受伤了,沈妙歌平日里很讲理,但是他如果不讲理了,全天下的道理他也会充耳不闻。
红袖听到国公爷的脚步声后移了,知道他是遵礼法不会守在自己身旁,便把眼睛睁开了一点点,对着沈妙歌眨了眨,暗示她没有什么事儿。
沈妙歌虽然放下心来,但是心头的怒火却没有消失;但是正经事儿当然要办,晋王今天他更是要除去不可。
皇帝在皇座上看得当真是吓了一大跳:这三个妇人如果当真是死在了金殿上,那么他就不止是要给沈家交待,还要给郑家、沈太夫人和沈夫人的娘家一个交待——要知道,这三家哪一家也不是一般的人家啊;尤其是沈太夫人和沈夫人,那可是正正经经的世家出身。
就算他贵为九五之尊,他也一样会头痛:不只他要给红袖三人的娘家一个说法,而且朝中的文武大臣会如何看待皇家、看待他这个皇帝?。看到红袖婆媳三人被救下来,皇帝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可是这口气刚刚松下来,便又起了变故。
沈妙歌拼命的摇着红袖,终于把红袖“摇醒了”;红袖一醒,挣扎起来话也不说又向着柱子撞了过去;如果不是沈妙歌“眼疾手快”,这一次红袖再撞到柱子,不死也是重伤了。
皇帝看到沈太夫人和沈夫人也在挣扎着,大有不死在金殿不罢休的样子,终于急急的一拍御案:“成何体统!”
红袖婆媳三人都跪倒在地上:“臣妾冒犯,死罪难辞,请皇上降罪。”她们认罪认得极为痛快,痛快的让皇帝一下子没有说出下一句话来。
降罪?不要开玩笑了,今天当真要对红袖婆媳降罪的话,那他真就会博一个昏君的美名儿;皇帝缓了一口气:“晋王如此可恶,乱闯大臣的内宅,实在太不成体统!”
沈老侯爷等人都跪了下来:“皇上,请为臣等做主。”
皇帝现在还能怎么做?如果他今天不处置了晋王,而且不能让沈家满意的话,沈家当然不会抗旨,也不会说他什么,只是回去之后,明天沈家便要大办丧事儿了——沈家的三位夫人怕是一个也不会再活着。
他就算再有心要护一护晋王,现如今也不成了;的确,也怪晋王太过心急,怎么能在沈家男主人不在家时,乱闯入人家的内宅不说,还闯入了红袖的院子。
这是青天白日,如果是晚上,依着郑红袖的性子,说不定立时便寻了短见;皇帝心中叹气,面上却是怒气勃发:这晋王看来不得不好好的惩戒一下,等事情过去之后,再设法放过他吧。
可是皇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来,殿外便跑来一个太监;大总管一看立时跑过去:“乱跑什么,快给我出去。”现在皇帝要处理完沈家的事情,只要不是军国大事儿,皇帝便没有时间理会。
如果是军国大事儿,也就不会是一个太监跑进来了。
红袖和沈家的众人伏在地上,虽然脸上都是悲愤异常,但是心里却是高兴的:晋王,这一次完了;红袖等人撞柱一来是为明志逼皇帝严惩晋王,二来就是在等宫外的消息。
这消息一到,晋王这一生便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机会;晋王要害他们沈家在先,所以红袖和沈家众人都认为,既然要反击,当然是要永除后患。正好也借此震一震京中各路宵小,不要认为现在的沈家好欺辱。
皇帝,当然是不高兴的;但是他要是高兴,沈家还有活路吗?
那跑进来的太监扫了一眼沈家众人,贴耳对大总管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对着皇帝一礼退出了金殿。
大总管的脸色变成了灰色,他看了一眼沈家众人,回到了皇帝身边,小声##皇帝回了几句话,皇帝看向大总管:“此事当真?”
大总管躬身:“沈家的几房爷与夫人都在宫外候旨,人人身上都有血迹,只是不知道伤势如何?”
沈老候爷等人都张大了嘴,他们看向皇帝,等着皇帝告诉他们家中出了什么事儿。
皇帝现在是真怒了,他现在都想把晋王给杀掉,立时杀掉!
原来,晋王的侍卫们在红袖等人走了之后聚一起商量了一会儿,却什么也商量不出来;去问沈家的人,根本没有人理会他们,而且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问得急了,便有小厮骂他们王爷是登徒子云公。
听到沈家之人如此称呼他们家的王爷,晋王的的卫们便知道事情有些不好,左等右等也不见晋王爷出来,众侍卫终于急了:他们也在京中是横惯了的。
晋王就算是再闲散也是王爷不是,他的随身的侍卫们在京中那当然都是横着走的人,就算到哪个大臣的府中,哪个主人家不是高接远迎客气异常?
今儿在沈家他们不但受气,而且自家的主子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他们哪里能忍得下:如果王爷真有个好歹,他们也就不用活了——连家小都不用活了。
当下,一个侍卫开口,众侍卫附和,就向沈家内宅闯了过去。
沈家的仆从们当然不让王府的侍卫们过去,王府的侍卫们便动了手;他们这一动手,沈家的侍卫们便有赶过来的,不过赶过来的侍卫们不多:因为现在沈家是有禁卫军保护的,所以沈老侯爷给侍卫们放了大假,每天只有少少的几个侍卫当值——当然,这只是明面上。
王府的侍卫们多,不过几下子就打伤了沈府的侍卫,闯进了内宅;可是他们也不知道去哪里找自家的主子,便见人抓来问,看到院子就闯进去搜寻一番。
这一下子沈家可就翻了天了,三夫人、六夫人、七夫人等都被招惹了出来,连带着各房的儿媳妇:包括霜霜等人。
沈家留在府中的沈姓子侄们知道王府侍卫们闯府,不然不能袖手不管;由沈六老爷、沈二爷带领着喝斥王府侍卫们住手;王府侍卫们哪里听他们的:因为他们的官职根本不入王府侍卫们的眼。
两下便又打了起来,而这个时候已经惊动了禁卫军,有人去回报他们的头领了。
沈二爷等人当然不会是王府侍卫们的对手:他们人多势众,把沈二爷等人打伤之后,继续搜府;不过王府的侍卫们也知道分寸,不敢打死人——沈家就算已经不行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捏死他们这些侍卫们并不会很费事儿。
在他们闯进红袖的院子,找到了已经梳洗过了的晋王主仆时,禁卫军的头领也到了。
他看到沈家满府的人都伤得伤,倒的倒,内宅之中到处都是血迹,差一点儿没有吓得昏死过去;如果晕死过去能够免罪,他就算是打也要把自己打得晕过去,但是眼下他只能指挥着禁卫军把王府的侍卫们都绑了起来。
晋王看到禁卫军时大喜,以为救兵终于来了;不想禁卫军却问也不冉他一声儿,就把他的人都绑了起来;在红袖走了不久之后,有婆子请晋王梳洗,晋王便以为沈家想和他和解:他有是洁癖的人,当下也就随婆子去梳洗了。
他可不想这样一脸灰土的去见人,如果有衣服能换他都要把衣服换下来了。
他大声喝斥禁卫军的头领,让他把自己府中的侍卫放开;但是禁卫军头领不但不听他的,而且还过来行礼请他去外宅休息:晋王如何听不出来,这是要软禁他!
晋王兜头就给禁卫军两个耳光,他在沈家已经受够了气,不想连个小小的禁卫军头领都敢软禁他,这让他堂堂的龙子凤孙如何能忍得。
禁卫军头领虽然挨了打,依然还是请了晋王爷到沈家外宅“休息”;当晋王爷出了红袖的院子,看到满院子的血迹,与一身是血的沈姓子侄时,他才知道自己要大祸临头。
此时,他才明白,在自己一进沈府时便中了沈家人的计:一步一步、一环一环,让他越陷越深,最后他身陷绝地已经再也不可能翻身了。
晋王爷的眼睛,此时血红血红的;就算是咬碎了一口的牙,他眼下又能拿沈家的人如何呢?现在他明白,沈家自开始便不是他板上的肉,而他现在却成了沈家板上的肉:如何宰割全看沈家人的高兴与否了。
八十二章 晋王只是小角色
沈六老爷带着沈姓子侄们,三夫人带着各房的夫人和儿媳,一起要进宫告御状;禁卫军的头领几乎是要跪下来求三夫人等人,但是沈家众人如何能够就此罢休?
他们是不知道红袖等人的计策,所以几乎没有气死:沈家还没有倒,就被人欺到了门上,他们岂能就此算了。
如果就此算了,以后沈家的大门二门,京中的人岂不是想闯就闯了吗?
禁卫军头领和沈六老爷、三夫人正在说好话时,三老爷和七老爷回来了,听到此事气的两个人拉起六老爷就走:“废什么话,进宫去见皇帝——如果当真不许我们沈家活了,给个痛快就好,也不要被这些宵小之辈如此欺辱。”
一大队的沈家人,再加上晋王爷和他的侍卫,引得京城中的百姓争相来看,并且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当然不是指责沈家人的,同情沈家人的几乎可以说全部的人。
百姓们是最清楚明白的,他们知道沈家的人为了保家护国几代人死的人怕是有三位数了;而且沈家的人绝对是好官儿,京中的百姓都知道沈家的忠良。
自有来旺等人一面走一面向探问的人说上两句,在沈三老爷带着众人到了皇宫不久,京城便有不少知道了晋王是如何欺辱天朝的有功之臣:如果不是皇家对沈府有打压之嫌,任谁敢对沈府如此?
皇帝听完事情的始末之后,气得喝道:“带那禁卫军头领上殿!”
禁卫军头领知道自己今天是大罪难逃,只求他不会被连累到家小:想到自己在“保护”沈府之时,对沈家的人并没有什么恭敬之时,反而在沈二爷等庶子面前还会冷嘲热讽几句,现在他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如果他能待沈家和善一些,他本就是奉命行事,所以沈家的人一定不会怪他;现在沈家的人为他求一句情,至少能保他的家小无虞。但是现在他就是再后悔,也知道于事无补,沈家的人一定不会代他求情:小人,总是到了生死关头,才想起来自己平日里待人应该“好一点.",不应该事事做绝,不留一点余地给人。
不过小人在平日里,又哪肯相信自己会有生死关头的一天:他以为他会顺风顺水一辈子,不会落在被他欺辱或是奚落的人手中。红袖冷冷看了一眼禁卫军的头领,就是这个小人,连她要去娘家也要过问一下:虽然没有什么太过刁难的举止,但是相信他一定会给皇帝打小报告的;就是因此,她巳经好久都不曾去看望父母。
皇上看着禁卫军头领冷冷一哼:“朕让你去做什么了,你就是这样保护沈侯爷一家的安全?你的心中可有朕,可有仔细听进去了朕的话?”
禁卫军头领那个悔啊:他原本是抱着一旁看热闹的心态,反正沈府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不过是时候早晚的事儿;所以他对晋王一行人所为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堂堂的晋王爷,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啊。
可是这样的话,他哪里敢对皇帝说?只能叩头认错,自承有罪。
皇帝一挥手,立时便有人拖了禁卫军头领下去乱棍打了一顿;他这才温言请沈家众人前来,并且让早已经等候的御医给红袖等人诊治。
他没有等御医的答复,而是宣了晋王上殿。晋王爷到了金殿之上,看到红袖婆媳三人恨不得活活咬死她们;再看到沈侯爷等人,便知道自己去的时候,沈家的人已经打开了锦凤二人的嘴,前来靠御状了。
皇帝看着晋王:“你可知罪?”一句废话没有,直接问罪了;今天不舍晋王,丢脸的不止是皇帝,而是整个皇家;到时大宗正也会来寻他这个皇帝的不是。晋王知道自己中了计,已经没有幸理;但是让他就此认命他当然是愿意的,于是他开口为自己辩白,并说一切都是沈家的计策,是沈家的人在算计他。
国公爷闻言冷冷看了他一眼,当真是大言不惭;而皇帝虽然有些不相信,但是晋王有难以自圆其说的地方:好端端的送什么歌姬为沈六老爷7你自己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跑到人家沈府中,并且大吵大闹不惜闯入内宅——这个,也能说是人家沈家谋算于你?
晋王被皇帝问得哑口无言,的确后来的事情是沈家人的计策.但是他能人瓮中,是因为自己想要害沈家人;此事,他就是百口也不能辩白清楚的。
皇帝看着晋王冷冷的道:“你还有何话可说?"
晋王爷只能低头:臣的确是有些错处,但后来的事情的确是沈家人的奸计,还请皇帝明察。”他如此坚不认错,让红袖等人更加寻到了原因,而要非死不可:今日之事,不是晋王死就是沈家死一一红袖当然不会死,因为皇帝、百官、世人,都不会认定她该死。
皇帝气得狠狠瞪了晋王一眼:“犯下如此大错,居然还是强词狡辩,朕今日不能饶你!"红袖等人立时伏地道:“皇帝圣明。”您如此圣明,就继续说下去吧。
皇帝喝晋王跪下:“今日削去你的王爵贬为庶民,你的过错交由大宗正来处罚。”晋王听到之后吓了一跳,王爵没有了很正常,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是把他交给宗正,那可当真是有死无生:那个皇叔爷大宗正,向来都是以维护皇家体面为第一;他私闯大臣内宅,大宗正绝对不会容他活在世上的。
皇帝处罚他的话,是以国法来说;而大宗正却是祖宗家法:如果说他该死,,就是皇帝也不能说什么的,与国法也没有什么关系。此时他跪倒求饶时,皇帝却已经不想理他:晋王如此,可以说破坏了他的好事儿;原本他准备这两天就再逼一逼沈家的,让文武百官与世人不会再站到沈家那一边,但是现在晋王如此之后,他近些日子还能对沈家如何吗?晋王之错,根由其实就是皇帝本身;虽然无人会说出来,但是却有很多人明白此事,这让皇帝十分的恼火。
他知道沈家以后绝不会再和他一条心,所以夺沈家的兵权并且要好好的打压沈家,使得沈家在军中的威望能降到极小,他便可以安枕无忧了。
皇帝原本就要收网了,可是被晋王如此一闹,却只能再拖上一拖;他恨恨的喝道:“来人,请大宗正!"看了一眼晋王:“拖下去。”他是再也不想看到晋王。
红袖知道天朝自此之后,再也不会有晋王爷了:不管皇帝是谁做,晋王爷也不会有了;就算是日后封王,晋也不会再作为王爷的封号了。就如红袖所料那样,大宗正听说了事情的始末之后,带了晋王就走:他并没有难为晋王,甚至都没有喝斥晋王一句;他只是请晋王吃了一杯酒,一杯掺有鹤顶红的酒。
大宗正用晋王一个的性命,维护了皇家的尊严;晋王死后以宗室一般人的礼节下葬,并没有祸及到他的家人:虽然他的儿子们不能继承王爷之位,但到底保住了性命,并且依然是龙子凤孙。
皇帝好好的慰抚了沈家众人,尤其是红袖;他大大的赏赐了一番,使人送了红袖和沈家众人回府;但是,他并没的提一句沈府外面的禁卫军。
这也就是说,皇帝不会把禁卫军撤回:对于沈家,皇帝依然是不会放过。
所以红袖等人虽然除去了晋王这个心头之患,但是并没有解了眼下之局;众人回府的时候,人人并无笑颜,反而是更加的沉默了。
到了沈府坐下之后,沈妙歌道:“不管如何,总算多争取了一些时间。”皇帝在近期之内,不会对沈家如何,不然难掩众人之口。
沈老侯爷长长一叹,摆了摆手让红袖等人都去歇着,并没有多说话;除了一个晋王,但是在朝中的和沈家过不去的,并不只有一个晋王而已。
所以,皇帝不会改变态度,那么沈府还是会被各色人日夜的掂着。
红袖和沈妙歌回到了院子里,灵禾等人看到红袖的样子吓了一跳,立时过来给红袖重新检视之后,又给她重新上了药这才退了出去:她们知道红袖和沈妙歌应该有话要说。
沈妙歌和红袖却没有说什么,小夫妻二人静坐半晌之后,对视一眼沈妙歌拥着红袖谁也没有说放话。有些话,不必说两个人都知道的;说了出来也只是平添麻烦而已;他们都知道,皇帝下一次如果不是对沈家直接下手,便要自大姐儿身上做文章了。
就像沈妙歌所说,皇帝一个多月都没有对沈家有什么动作,朝中也平静了一些:至少眼下不会再有人随便就说沈家是谋逆的反贼了。
但是,禁卫军对沈府的“保护”更严密了;只是新来的禁卫军头领十分的乖巧,对沈府各人的行踪虽然要求了解,但是却对沈家人执礼甚恭一——若是沈家的人不配合时,他便会拍出皇帝来,言明他的难处是得已。
沈府之中并无蛮不讲理的人,所以沈家的人对于这个新头领实在是有些头痛。也因为这个,靖安小郡王世赞也没有到沈家来一趟,而沈妙歌或是沈家任何一个人也没有在府外见世赞:世赞肉定也不会是个自由之身。
但是,世赞每每下朝之时,看向沈家人的眼中都带着焦急之色,明显是有什么话要说,但就是苦无时机。
八十三章 四老爷来了
沈家的人看到世赞的神色,自然也是着急的:不是大事儿,世赞不会如此;但是他们两家人见面的时候,只有在宫里或是宫门前:他们周围不是有大臣就是有太监,想说句什么暗示的话都不太可能。
沈老侯爷等人都在想办法,世赞的话一定要知道才行;红袖和沈妙歌也很着急,但是越着急越不能去寻世赞,不然他想说得急事儿,就会被皇上盯上:皇帝叫他进京,应该就没有安好心。
沈家众人一连几日都没有想到办法,双方都急得眼里几乎冒出来火来。
红袖也想不出其它的法子来,她的心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提得越来越高;三夫人等人虽然知道的事情不多,但是自上一次晋王闯府之后,她们不用长房的人说什么,也知道现在沈家已经成了皇家的眼中钉、肉中刺了;这些日子不管什么事儿,都不到长房那里罗嗦:免得添乱。
这天上午,红袖再次打起精神,到了前面坐下理事儿;大厨房的管事娘子来回:“少奶奶,我们供菜的那人家,送了些新鲜的东西进来;奴婢原是回了他的,但是他说什么不求,只求能见当面谢过主家,这几年来对他们的照顾。”
红袖哪里有心思理会这个:“谢过他的好意,东西留下来,不过要照价给人银钱;嗯,茶香,取两身衣料来;”又看向大厨房的管事儿:“你带给他,就说府里赏给他的,谢谢他们这几年的辛苦。”
大厨房的管事娘子替那人谢过了红袖,然后抬起头来向红袖使了一个眼色:“少奶奶,不是奴婢罗嗦,他们的心极诚,既然都赏了东西,如果少奶奶有空闲,便叫他过来说上两句话——这也是恩典啊。”
大厨房的管事娘子跟红袖的时候极长:在沈府的众人都不怎么把红袖放在眼中时,这位娘子便一心一意的跟着红袖做事儿了;是个极有眼色、分寸的人,依着她的性子,万不会相强红袖见一个送菜之人。
红袖心中有了疑惑,便随意的点点头:“好吧,说起来远亲不如近邻,多年的交情也实在不应该意薄了人家,免得人家再说什么来;就依你的,午时之前我带他过来吧。”
大厨房的娘子谢过了红袖,但是红袖却自她的眼中看到了焦急:只是现在人多口杂,她过不好说什么——理完事儿,再叫她过来问问便是。
理完所有的事情,便过了一个多时辰,红袖吃了口茶换过衣服,让人把厨房的管事叫到跟前:“今儿你是怎么红,好像我答应午时之前见那人,你还有些着急?”
厨房的管事娘子苦笑:“少奶奶,那人见了之后您就明白了;奴婢是有些着急,因为今儿一早我才见到人,听完的时候正是少奶奶理事的时候,奴婢也只能那样回了。”
红袖看了她一眼:“你把人带过来吧,我这会子有点空儿,看看倒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是什么事儿。”
厨房管事下去,不一会儿带上来一个身材高大的妇人;妇人低着头看不清脸面,身上的衣着虽然是粗布的,并且补丁摞罗丁,但衣服却极为干净,头上也只戴了一根木钗而已。
厨房管事带上人来,对着红袖行了一礼:“奴婢和茶香等人,到房外伺候。”那妇人只是立在她的身后,并没有对着红袖行礼;看上去十分木讷的一个人。
红袖看向厨房管事,再看一眼那妇人点头道:“茶香,你们出去吧。”
茶香和厨房管事出去了,那妇人依然没有给红袖见礼,只是缓缓的抬起了头来;而红袖看到她的脸之后,吓子一跳立时站了起来:“四……”她又收住了口,因为实在是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的好。
妇人,分明就是被赶出沈家的沈四老爷!
红袖定了定神之后,上前给沈四老爷福了一福:“叔父安。”无论如何,沈四老爷身上流着的是沈家人的血。
沈四老爷笑了笑,只是笑容很苦涩:“罢了,起来吧;就凭你一句叔父,今儿我这一趟便没有白来。”
红袖万万没有想到,给沈府送菜的人,居然会变了沈四老爷:这样的活儿,怎么可能是四老爷能做的。
“叔父给府上送新鲜菜蔬,袖儿一直不知道,实在是对叔父多有不敬。”红袖其实心中吃了一惊,这样的事情,她为何一直不知道。
“不是的,一直给府中送菜蔬的并不是我,而是那个老刘;只是近些日子他家中老母与妻子一同病倒,所以才拜托了我来——也不过送了几日而已;”沈四老爷谈些这些粗活,并没有什么脸红之类的:“菜蔬都十分的新鲜,袖儿你放心就是。”
红袖脸上一红,立时福下去:“叔父,侄媳不是这个意思,得罪之处还请叔父见谅。”
四老爷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他早已经不是沈家的人四老爷,又哪里谈得上原谅不原谅?按说,他现在应该给红袖见礼,因为他只是一介平民,而对方可是朝廷的县主。
“罢了,不说这些了;”四老爷摆了摆手:“我这次进府见你,是有要事。”他现在脸上与鬓边已经见了风霜,比起沈侯爷都显得苍老不少。
红袖看到眼中,想到过去的事情在心底轻轻一叹;如果当初不是四老爷和四夫人如此心狠手辣,他们现在当然还在沈府之中,也不会被生活所迫,变得如此苍老。
“叔父请坐;”袖儿亲自奉了茶给沈四老爷,只看到沈四老爷居然以男身着女装进沈家,便知道他是有重要的事情而来;不然这些年来,沈四爷可是不闻点丁迅息。
四房才出去的时候,还略有耳闻;后来便当真听不到他们的一点儿迅息:只是听人说起,好像四夫人过世了。
“叔父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红袖虽然说不能完全原谅四房所为,但是看到沈四老爷如今的样子,她还真不能完全的狠下这个心肠来。
如果是她能帮的,她便帮一把又如何?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来:不用沈四老爷说什么,红袖只看也知道沈四老爷早已经悔过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四房错的再多,现如今多年过去,他们也受到了足够的惩戒:送菜蔬,可是要起到三更左右的,四更天便要送到府中——还要亲自种菜蔬,这些粗重之活,哪里是自幼养尊处优的沈四老爷会做的。
但是眼下他不但会做了,并且看样子还做得不错,在菜农当中的人缘好像也不错的样子。
看到沈四老爷接茶的那一双粗糙、黑黑的大手,红袖在心中又是一叹:能帮就多帮一些,他们这些年看来,想来吃了不少的苦。
至于沈四老爷的女装,红袖一句也没有问;不是她不奇怪,而是不想让沈四老爷感觉到难堪: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着女装是一种莫大的侮辱——比死也好不到哪里去。
会是什么事情,能让沈四爷老爷一点男人的尊严也不顾,换上女装进府呢?红袖看向四老爷,等着他开口。
“靖安小王爷,托我来带话;”四老爷的脸很严肃:“他说,我们府中千万不要再做什么准备了,尤其是后路的安排;皇帝现在对沈家盯得这样紧,那些皇帝的暗卫就像狗一样四处乱嗅,万一被那些狗嗅到什么,沈家可就要大祸临头,谁也救不了。”
他说到这里,一口气把茶吃了下去:赶路赶得急,着实是渴坏了。
红袖万万没有想到,沈四老爷不顾男人尊严进府,居然是为了沈家!她看到四老爷吃茶的样子,便知道他是渴坏了,立时给他端上来一盏茶:“叔父,您慢慢吃。您,怎么见到了小王爷?”
她不是不相信四老爷,而是很奇怪此事,也怕四老爷是中了旁人的计。
沈四老爷道:“靖安王府的菜蔬便是我送的——他们王府时有人时无人的,所以很多人不愿意给他们送菜蔬;我是能多一份就多一份,多赚些总是好的。”
这话听得红袖莫名的眼圈一红:这哪里沈四老爷能说出来的话!想一想,沈家的人还真是有傲骨,就算是沦落至此四老卒父子居然咬牙挺了过来,也没有向沈家任何一个人求助过。
“叔父,这些年您、辛苦了。”红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四老爷一笑,笑容里并没有什么伤心,反而给人一种很踏实满足的意思:“辛苦是当然的,不过日子过得好啊。”他摆了摆手:“还是说正经事儿,我现在很好,你不用担心我。”
“小王爷可是千咛万嘱的,我想父、老侯爷也一定是有什么退路安排给子孙的,不过眼下我们沈家面对的是皇帝,还是一切小心为上。”沈四老爷看向红袖:“你一定要告诉老侯爷,办法,靖安小王爷已经有了,让我们家的人不要着急,一切只是等时机而已。”
红袖沉吟了一下子:“叔父,求人不如求己;我们沈家现在还没有到生死关头,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们也不能连累靖安王爷一家人的;这后路,袖儿愚见,我们还是自己准备的好。”
沈四老爷摇头:“是我没有说明白,不是靖安王爷一家人在安排退路,也不是安排了一家人的退路;这些话也不靖安王爷说的,是——”他左右看了看,低低的道:“是廉亲王爷让靖安小王爷捎来的话儿。”
八十四章 皇后的旨意
“您说什么,叔父?”红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是说廉亲王爷?”她的声音也几乎压得如同耳语一般:‘王爷,他、他还活着?”
“活着,活得很好;”四老爷笑得眼睛眯了起来:“当初我听到王爷死去的时候,还落了泪,还想着,怎么我们家几辈儿的大姑娘,亲事都这么不好呢————还瞎琢磨认为是我们沈家的祖坟不好;我也是见到了靖安小王爷,才知道王爷一家都活好好的;对了,福官小王爷还托靖安小王爷给大姐儿带来的信与东西。”
东西很简单,只是一张折成动物状的纸而已,信红袖当然不会看,一并收起来回头再交给大姐儿。
她现在激动的不行:廉亲王活着,廉亲王一家人都活着,这实在是太好了!她努力的想镇定自己,可是眼圈还是微微有些见红,呼吸也不能稳定。
“王妃挺好的吧?”红袖想到沈大姑奶奶和平南郡主走时,都没有去见自己的小女儿,更不要说提一提这个让她眼下如此倒霉的大女儿了:“她和王爷现在在哪里?”
四老爷摇头:“我不知道王爷他们一家人在哪里,靖安小王爷没有说;不过1妃和孩子们都挺好的,袖儿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红袖轻轻的点下了头:“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人能活下来,就好;至于眼下廉亲王一家人在哪里。靖安小王爷不管知道与否,都不可能随便同人说的。
她想起廉亲王的性子来,又轻轻的摇着头笑了:那样一个聪明—绝顶的人,怎么会不为自己留后路——一就算以前没有,在太后病危之后,他应该就会察觉到皇帝的异常,岂能就此束手就缚呢?
廉亲王想必是早已经在准备,只是怕他对皇帝还存着一份幻想吧,怎么也是一家人,以为皇帝能明白过来:廉亲王那个人,虽然极为任性,但是也极为重惜重义。
他也不想皇帝如此冷血吧?红袖想到廉亲王等到最后,却等来那一杯鹤顶红时,心里会是什么样的滋味儿:皇帝,实在是太过份了。
不过,一切已经过去了;廉亲王不管有没有过伤心,世人是不会看到了;红袖相信再看到廉亲王时,他还会是原来的那个样子。不管廉亲王一家人在哪里,只要活得快快乐乐就好;红袖并没有想,要让廉亲王反叛,把皇帝揪下来让他吃吃苦头:人,只要能幸福快乐就好。
而且,如果廉亲王想谋反,世人都反对他也会谋反;如果廉亲王不想谋反,天下的人都认他做皇帝,求他谋反他也不会为之心动。
红袖所求也不过是一份安稳快乐的小日子,所以皇帝虽然极为让她恼火,但是她对谋反还是无兴趣:快意恩仇当然好,但是要有个度。
谋反是要死人的,不止是死皇帝的人,也一样会死自己的人;一将成还万骨枯呢,何况把皇帝揪下马来;红袖并不想看到自己家人、亲人、关心的人受伤或是死掉。
四老爷也点点头:“是啊,能活着就好;”他又想起了世赞的话来:“袖儿,你可要记得给老侯爷说,千万要等王爷们的消息,把我们家的后路封死吧,正好安一安皇帝的心,也免得日后出什么差错。”
他顿了一下,长长一叹:“皇帝现在对我们沈家如此,怕是前些年他并不是真得相信我们沈家,早就有什么准备也说不定一一如果真如此,怕我们沈家的举动,瞒不过皇帝去;依我看,还是等王爷的消息,还能稳妥些。
红袖至此也点下了头来,她一直隐隐的不安,就是担心皇帝早已经对沈家不放心,那他不可能什么也不做的;现在依赖他人虽然不是好办,但至少比沈家自己安排的后路要好一些。
四老爷听到红袖答应之后,便站了起来:“那我就回去了一一不能久留的,怕被那些禁卫军或是暗卫们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我还想着,日后靖安王爷那里有什么事儿,还能再进府来报信儿。”
他顿了顿看向红袖,很诚恳的道:“虽然现在我已经不是沈家的人,但是沈家和我骨血相连;如果府中有什么事儿,你尽管开口;靖安王爷那里,也只有我能过去,你既然认我是你四叔父,便不要和我客套什么。”
红袖眼圈微红,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深深的福了下去:代她,代沈妙歌,代沈家上上下下的人,对着沈四老爷一礼到地。
不管沈四老爷以前做过什么,但是现在,谁能说他不是沈家人,身上流得不是沈家的血?
沈四老爷扶红袖来,又叮嘱了几句之后,低下头退了出去:红袖不能送出去,因为沈四老爷现在只是一个平常的家妇而已。
红袖赏下的两身衣料四老爷拿走了,并没有推辞什么;而红袖并没有提及要给四老爷银钱那对四老爷来说是一种侮辱。四老爷现在自力更生活得很好,如果沈家不出事儿他会一辈子如此安乐的过下去,不会耒打扰沈家,也不想沈家打扰他吧?但是现在他是为了沈家的生死才会挺身—而出,因为他是沈家人。
如果给银钱,那红袖就是和沈四老爷见外了;红袖要做的,就是去求沈老侯爷,让四老爷一家人重回沈家:人谁无错,在此时能为了沈家做到如此地步,四老爷回到沈家也是应当应份的。
四老爷此举可是把他一家人的性命都搭上了,他不会不知道、不明白;只是为沈家,他豁了出来。
看看时辰,沈老侯爷等人就要回府了;红袖稍稍的收拾了一下.便起身去见太夫人:在那里等沈老侯爷等人回来。
四老爷所说的事情极为要紧,红袖感觉早说一刻是一刻。
红袖和沈太夫人不过说了两三句话,沈老侯爷祖孙便下朝回府;红袖立时便把四老爷的话说了出来:源源本本,一个不漏。
沈老侯爷听完之后,低下头想了好久之后道:“嗯,王爷所虑极是;我们立时什么也不做了,老老实实的呆在京中等王爷的消息——一看看皇帝会不会因此,放过我们沈家吧。”
沈妙歌听到廉亲王没有死虽然极高兴,但是脸上却还是有气恼之色;红袖只是一想便明白:“是不是皇帝又捷及了大姐儿?”
沈妙歌点头:“今天朝堂之上并没有什么大事儿,所以早早的散孑—朝;但是皇帝又把我们叫去了御书房,然后说了几家王公权贵家的子侄儿,夸那几个人都夸成了一朵花,问我们看哪个不错。”
红袖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一个多月了,皇帝终于还是等不及了。
“我看皇帝的意思,如果我们不在这几个人挑一个的话,十天半个月的皇帝便会霞赐婚。”沈妙歌的脸色有些阴郁,廉亲王爷并没有死,,大姐儿当然不能再另嫁他人:“不过,依着我看,到时霞的人不一定会是皇帝,也许会是皇后。”
如此,皇帝便不会担个恶名儿,而沈家不管是同意不同意,对沈家来说只有坏处没有半分好处。
红袖并没有问是哪几家权眚:皇帝所选的,能会是什么人家?现在皇帝虽然还表面维侍着亲热,事实上他行事并无太多的顾忌。
皇帝就是在逼沈家,看看沈家如何应对;然后,他也就定计行事:沈家恼了最好。
沈老侯爷长长一叹:“我们大姐儿不能再另许他人,不管是不是用计都不能应允此事;如果因此皇帝降罪,那真是滑天袭大稽了一一当然会惹怒皇帝,他也只会另找借口行事而已。”
“停下准备退路,皇帝如果当真让暗卫盯着我们沈家,想来他很快就会知道此事;也许他会放下心来,只让我们交出兵权便无事了。”
说完,他长长的一叹:“只是,京中这个是非之地,我真是不想再住下去了;你们呢?”
红袖和沈妙歌当然也不想再留在京中,沈侯爷也是恨不得立时便走:沈家一直在卫护皇帝,但是现在皇帝却一心要除去沈家;对于沈家来说,他们在京中再留下耒,不止没有意义而且还会沦为笑柄。
他们不在意,但是他们不能不替祖宗们在意:沈家的先祖们,对今天的皇家不失望吗?对于那些恶言恶语,他们能不在意吗?尤其是那些J在战场上的沈家人,沈老候爷每每想起,便心下一痛。
“老侯爷,四叔父————?”红袖轻轻的开了口,她不能不代沈四老爷说句话。
沈妙歌也开口道:“祖父,其实四叔父当年也是因为四婶娘……”
“我知道,你们不用说了;”沈老侯爷好像一下子老了许多,他看向了太夫人:“嗯,等下一次他再来时,我想见见他。”
一直没有开口的太夫人轻轻的道:“血浓于水,老爷;我看老四已经知错并且也受一一”
沈老侯爷摆摆手:“我的儿子,我比谁不心疼?你们不用说了,一切等我见到他之后再说吧。”
沈四老爷还没有再来,皇后的赐婚旨意便下了:把大姐儿指给了一个郡王的二子;只是这位郡王,一直都和沈家是对立的——尤其是在军权的把握上他们家更是恨不得沈家倒了能把大权握到自己手中。
八十五章 抗旨
关于四老爷的事情,红袖和沈妙歌当天回到房中之后,长长一叹;沈妙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你是不是心中有为难之事?因为四叔父?”
红袖轻轻点头:“如果就把在这种时候,不顾自家的性命的四叔父视作路人,实在是做不到;但是如果让四叔父回沈家,对于六婶娘来说……”
沈妙歌点头:“你说得是,当真是两难。”
“所以我今天只是对老侯爷提起时,心里也是两难;”红袖想了想之后道:“此事,如果六婶娘不能原谅四叔父的话,他是不会、也不能回府的。”
沈妙歌拉红袖坐下:“你不要想得太多了,老侯爷既然已经开了口,我想四叔父再来时,他一定有了法子。”
“倒是有一件事儿,四叔父的腿当年被打断了,昨天看他走路虽然有些不便的样子,但是却和往常没有太大的不同——谁给四叔父治过伤?”红袖微微皱起眉头:“也就是在此时吧,不然老侯爷追问下来,不知道会不会发作呢。”
沈妙歌摇头道:“不是我,我可没有那个胆子抗命不说,而且四叔父当年所为之事……”他轻轻一叹:“我很为不齿。
红袖回头:“我哪有说你,我是说不知道是哪个;不过现在老侯爷应该不会在意此事了吧?”
说了一会儿话,红袖和沈妙歌用过晚饭之后,让沈妙歌小睡片刻,她起身去寻六夫人说话了:四老爷的事情,怎么也要让她知道的。
到了六夫人的院子里,听说六老爷正和六夫人说话,红袖便想回去一会再过来。
六夫人已经听到红袖的声息,让人把她叫了进去:“我和你六叔父原也没有什么事儿,只是说说话罢了;你来一定有正经事儿,说吧。”
红袖看了一眼六老爷,这话还真有些不好说:当年的事情,对于六老爷来说也是颜面受损的;她想了想便委婉的把四老爷进府的事情说了出来,只说四老爷有事关沈府生死的事情,却并没有把什么事情说出来。
六老牟低着头道:“他的腿,好了?”
“应该是吧,走路虽然有些不便,但是却不像是跛了的;”红袖想到当年四老爷腿部的伤势,不可能跛了的——因为已经断了,不会再走路才对。
六老爷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六夫人一直没有开口,她微微低着头,也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
过了好一阵子,六夫人抬起头来:“四、四哥和那妇人当年所为,我并不能原谅。”她还是叫出了四哥来。
这早在红袖的意料之内,换作是她也不可能原谅四老爷的,所以六夫人这话并没有什么不妥。
“不过四哥现在所为,我心里明白;我们府上的情形,我也明白;”六夫人叹息了一声儿:“如果四哥只是做了这些,我是难以接受让他回府的,袖儿。”
“虽然有些小心眼儿,但是……”六夫人看向红袖:“我真得做不到。”红袖一说出四老爷的事情,六夫人便知道她的意思了,也猜到了沈家其它人的意思。
当年的事情,六夫人差一点就被逼死,而她在沈府中最亲近的人却被逼死了:她放不下。
红袖能理解,轻轻点头:“我只是告诉叔父和婶娘,老侯爷已经知道此事,对于四叔父的事情,并没有说什么。”
六老爷也抬起了头来:“老侯爷知道了?”说完便又点了点头:“他来当然是有要事,你自然是要回老侯爷的。”
红袖轻轻应了一声儿,没有再提四老爷的事情,而是说了一阵闲话之后起身要走。
六大人此时道:“袖儿,如果四哥日后还为我们沈家做事,救了我们沈家上下众人的话,我虽然对四哥做不到完全的谅解,你知道人死,不能复生的……”她想到了伍氏姨娘,眼圈一红:伍氏姨娘就是因为救她而硬生生的被当年的四夫人逼死了。
“但是他却不愧所姓的沈字了。”六夫人别过了头去,她其实对于四房两夫妻,还真是难以原谅;不过当年的事情的起因是四老爷心怀不轨,但是后来的所有的事情,却几乎都是四夫人一人主使。
如果四老爷所为当真能救下沈家老小,她也不能阻止沈四老爷回府;只是她还是不能原谅他:事关她的名节啊,而且伍氏姨娘的一条性命在。
红袖起身福了一福:“不是婶娘小心眼儿;”她看了一眼六老爷,再福了一福便告辞了。
今天乍见四老爷,听完他的话之后,红袖的确是有些激动了;现在细细想一想,四老爷现在回府是不可能的。
所以老侯爷没有说什么,只说见见四老爷:四老爷回来,如何对得起六夫人——而且,四老爷所为,对于沈家来说也是极大的丑事儿。
红袖也没有心思多想,因为皇后的旨意到了:此事并不是单单和大姐儿有关,这就是皇帝在进一步逼沈家。
沈家的兵权交是早晚要交的,只是要如何交却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因为皇帝明显是在担心沈家在军中的威望过高,单是收了兵权他还是不放心的。
而沈家主动交兵权,皇帝也不会收的;他要收回沈家的兵权,一定要有一个正明光明的、表面上能交待过去的理由才可以:皇帝担心,像收郑大将军兵权一样对沈家,怕是军中有太多的将领不服。
因为军中有太多的将领都是沈家提拨起来的,这让皇帝忌惮不已;也成了沈家眼下最大的尾巴:不然,他们早把兵权交出来,和郑大将军一样无权一身轻。
皇后的旨意下了,太监高高举着那懿旨等着沈老侯爷上前接旨:接过来,便是沈家同意大姐儿另嫁人了。
老侯爷带着一家人跪在地上,并没有起身;所有沈家的人不管神色如何,都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这懿旨,他们不能接。
接了,对不起廉亲王一家;接了,便是沈家的人贪生怕死,自弃人前。
太监又催了一遍:“老侯爷接旨。”
红袖握起了拳头,她悄悄看向大姐儿;大姐儿却还算平静,并没有要跳起来反对的意思:不过知女莫如母,如果老侯爷接旨了,大姐儿一定会跳起来的。
沈妙歌此时不能抬头,所以看不到女儿;但是他担心啊,皇帝不过是想找个借口,而大姐儿只要一跳起来,这借口便有了。
对皇后大大的不敬,便是对皇帝的不敬,还有谁能说沈家对皇帝忠心耿耿?但是女儿当然不能再嫁他人。
老侯爷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请公公回复皇后,臣的孙女儿沈好歌已经决意出家,今天已经是斋戒第三天了。”
太监闻言愣了一愣,他只想到了两种结果:沈家接旨而名声受损,正好皇帝可以再进一步之后,便可以拿下沈家来而不会引起朝中、军中的动荡;沈家不指旨,立时他便回宫,过不多时,圣旨便会到沈府,自然是问罪的,沈家的名声也会受损——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只不过沈家不接旨的话,皇帝便可以更快的降罪于沈家;他没有想到沈老侯爷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个要出家的女子,当然是不能嫁人的。
“臣不能接旨,还请公公代臣向皇后娘娘请罪!”沈老侯爷说完,在地上重重的一顿头。
沈妙歌和红袖也一齐随着众人重重叩头:“请公公代我们向皇后娘娘请罪!”
太监抿了抿嘴唇,只能把高高举起的手收了回去:“如此,洒家便回去向娘娘回复;侯爷快快请起。”
老侯爷起来自然少不了打点一番太监,方才送他出府而去。
红袖心疼的看了一眼大姐儿:女儿自今天开始,只有斋饭素服了;不过比起再嫁来,这样已经是极好了。
“大姐儿,你马止搬去佛堂中住;”红袖轻轻的贴耳对她说,然后使了眼色给茶香和映舒等人,让她们立时把大姐儿的东西移到佛堂里去。
沈老祖看向大姐儿,眼圈虽然微红不过并没有叫大姐儿过去,她知道大姐儿还要好好的准备一番,才能躲过此劫。
皇后的第二道旨意很快到了,意思便是大姐儿没有剃度,而且正是青春年华怎么能去长伴青灯古佛,所以让大姐回心转意,依然还是要赐婚的。
这旨意是对大姐儿下的,大姐儿只能上前回话:“我是被休的不详之身,只愿能长件青灯古佛,还请皇后娘娘成全。”
大姐儿只是回话,没有接旨;她不能接,也不愿意接:因为福官还在等她,因为沈家的名声不能因她一人受损。
太监没有想到这个还没有成年的小姑娘居然有这样大的胆子,他又催促了一遍让大姐儿接旨,大姐儿依然是那么几句话。
太监皱起了眉头:“你敢抗旨?”
大姐儿叩头:“民女所愿就是皈依佛祖,请皇后娘娘成全。”
太监的脸上有了怒色,他看向了沈妙歌和红袖:“你们沈家,要抗旨不成?眼中可还有皇后娘娘?”
红袖一听便知道皇后这赐婚的旨意是不可能收回的,沈家是接也要接、不接也得接:不接现在就治你的罪——接当然也不成,因为赐婚的日期居然就在一个月之后;就算是想拖上一拖也根本不成,皇帝此举分明就是要把大姐儿送入虎口。
太监又一抖手中的懿旨:“你们,接旨还是不接?”
八十六章 刚烈
红袖和沈妙歌正要开口说话,大姐儿已经回道:“恕民女大胆,出家之心已定,还请公公上复皇后娘娘!”说完话,大姐儿已经掏出一小片竹片来,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缕青丝已经落地!
看着那缕头发,沈家所有的妇人,除了红袖之外全部伏地落泪:自古之礼,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是不能自己伤害的。
沈老侯爷双眼通红,轻喝道:“皇后娘娘懿旨面前,如何能如此失体统?都给我肃容!”
红袖没有掉泪,对于她来说不过就是一缕头发,还可以再生的;当然,她也知道了女儿的心思:宁为玉碎、不会瓦全!
如果皇室再逼下去,大姐儿就是一死也不会答应再嫁:只有这样,才能免沈家之祸,同时也全了她答应福官的话——可谓是孝义两全。
只是红袖不能看着女儿如此,这一缕头发同样让她心如刀绞:大姐儿早已经料到了,所以才会收起一小片的竹片,以她自幼练功的身手,断自己的头发当然是没有问题的,也不会被皇室怪罪沈家不敬:接旨之时,居然暗怀凶器。
大姐儿是个古人,自里到外地地道道的古人,虽然有红袖的影响,但是骨子里她同母亲还是有着极大的不同:她接受的是这个时代的教育。这一缕头发对于大姐儿来说,意味着什么红袖很明白,所以她心痛。
红袖呆看着那缕头发片刻,沈家众人都已经忍不住了泪水,只是院子里是鸦雀无声。
沈妙歌紧紧咬着自己的唇,才没有跳起来把这个太监打一顿:不是他一催再催,女儿如何会断发明志?!
太监现在也愣,他是真得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现在,要如何收场?
再逼沈家接旨是不可能的:再逼下去,沈家这一辈儿的大姑娘很有可能抹了脖子——到时皇帝会夷了他的九族给沈家大姐儿陪葬!
就算是现在,他回到宫里也不好交待:皇帝是要让沈家接旨,但是他却弄得沈家大姐儿断发;差事没有办好,自然是脱不了惩罚的;并且大姐儿如此一来,皇帝与皇后的脸上不好看,天下臣民会如何看待他们?所以,他这个来下旨的太监,一定会成为皇后的替罪羊。
沈妙歌和红袖都紧紧握着手,手背上的青筋都高高的鼓起:他们已经忍到了极限。
大姐儿扬起头来,直直的盯着太监:“烦请公公代为向皇后上复民女之愿。”
沈老侯爷再次开口,他看着太监道:“公公,您还有什么话要说吗?”他头上的青筋都在突突直跳。
太监就是上再傻也知道,沈家众人的怒火已经到了边缘,他哪里还敢再厉声说话,收起了皇后的旨意,他轻轻的弯了弯腰:“老侯爷和众位请起,洒家这就回去上复皇后。”
他的脸是苦的,不能不苦啊;因为他知道这一次回宫,下一次再来沈家之时,便不会是他来了:他的伤再轻也下不得床。
太监是一刻也不敢久留,更不要说讨什么赏银,立时出府转身上马而去:他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刚刚居然逼沈家人的接旨。
他们家不接便不接吧,不接自己回宫复命,大不了来回多跑几趟,至少自己能留下头吃饭,能保住双腿走路;眼下回到宫中,他还真不知道会如何。
太监前腿刚走,后腿太夫人一把抱住了大姐儿:“我的儿,你这是何苦?”便抚着大姐儿的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沈夫人也过来拉大姐儿的手,手里握着大姐儿的断发,眼泪是怎么也止不住:她只有这么一个嫡亲的孙女啊,居然被逼得到如此地步,何止是气,对皇家她生出了一分的恨意来。
老侯爷自地上起来之后,看着大姐儿虽然没有说一句话,但是他的确是心痛的,非常的心痛。
沈侯爷和沈妙歌起来之后,上前扶起了沈太夫人和沈夫人,虽然劝了两句,但他们父子一样是气恨难平。
红袖扶着太夫人,看向了老侯爷:“只怕……”
老侯爷摇头:“已经到了鱼死网破之时,就算是委屈求全,也不过是多一个月的功夫——还要搭上我们沈家的几代人的名声;大姐儿,很好。”他看了一眼大姐儿,没有再说下去。
大姐儿只是哄着太夫人和沈夫人,心神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这倒让红袖很欣慰,女儿长大懂事,总是件好事儿。
沈家众人回到了屋里,人人看到大姐儿的头发都转开了眼睛,实在是不忍看的。
沈夫人亲自给大姐儿梳头,虽然能把断掉头发的地方掩起来,但是却怎么也和原来不一样了。
红袖看看大姐儿:“太夫人、夫人莫要伤心,我想大姐儿就是要以此来向朝廷抗争;皇帝和皇后,就算是再生气,也不能再来逼我们家了。”
而且,皇帝的如意算盘也被破坏了:朝中上下的人只会对大姐儿这个小姑娘十分的钦佩,但是对皇帝和皇后,心中多少都生出几分不以为然来——逼的大姐儿断发,如果对方不是皇家,怕是被万人唾弃了。
宫中,皇帝果然是在生气,皇后的脸色也大变;只是他们夫妻都端正的坐着,没有谁起来走动或是喝骂。
过了片刻之后,皇帝阴沉沉的开口:“来人,把这狗奴才绑了带到沈家,让他去请罪!”就如太监所担心的那样,他成为了替罪羊。
沈家当然不会对他如何,但是皇帝一定不会饶了他。
太监再到沈家之时,不管是沈老太爷、还是大姐儿,无一人为难于他;并且一家人再三的向新来下旨的太监道:“烦请公公上复皇后,臣等多有不敬,还请皇后娘娘降罪。
那太监上前亲手扶起了老侯爷来:“都是这个奴才不会办差,硬把皇后娘娘的美意弄成这个样子,皇后娘娘十分的不安;”说到这里他看向大姐儿:“姑娘不要紧吧?”
大姐儿对着皇宫叩头:“民女无事,让皇后娘娘烦心是民女的错;民女知道皇后娘娘的好意,只是民女已经身许佛门,还请公公代为上复,替民女请罪。”
皇帝和皇后就算是再生气,也不能降罪于沈家;此次下旨赐婚之事,便如此不了了之了。
对沈家来说,此事算是过去了,皇帝就算是要对付沈家,也只能另想他法,不能再把主意打到大姐儿的身上;但是对于皇帝来说,事情并没有过去。
因为朝中的御史等一些正直的大臣听闻此事,都递了折子上去,都是为大姐儿说话的人;皇后为此,只能向皇帝请罪自罚,才平息了此事。
而皇后自罚之后,后宫之中便又起了波澜:各宫的妃子哪个会错失这种良机?只是无奈皇帝的心情极为不好,所以对于各宫妃子并没有假以颜色。
其中自有那手段高的,皇后不过自罚在宫中悔过半个月,便有宫妃有了身孕:岸然是在皇后自罚结束半月之后才被御医诊出来的;皇后的头,更疼了,因为皇帝的的确确是对那宫妃很好,很有些动了情意的样子。
原本皇帝可从来没有在宫妃身上用过多少心思:原来他被太后压制着,也不敢放松心神,只能和皇后夫妻二人同舟共济;现在嘛,他没有那么多的顾忌,自然是要好好的享一享美人福了。
沈家自皇后自罚之后又清静了下来,只是在皇后自罚之后的十天夜里,沈家来了几个夜访之人。
沈妙歌和红袖因为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并没有太过惊讶;只是看到廉亲王时,还是小小的激动了一下。
不管怎么说,能亲眼看到活生生的廉亲王,可比听说他还活着更有真实感。
廉亲王的脸上并没有笑意,他是为了大姐儿的事情而来;看到沈妙歌和红袖时,他轻轻的一叹长躬到底:“因我而累你们府上一家人,并且累得大姐儿如此,实在是……”
沈妙歌急忙扶起了他来:“王爷,我们本就不是外人,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说到大姐儿;”他顿了顿道:“我有个好女儿,你有个好儿媳。”
他说得十分肯定,只是眼圈有些微微的泛红:如果对方不是皇帝,他早就把那人暴打一顿了;到现在,他也难消心头的一口气。
廉亲王点头:“大姐儿,是个好孩子;”他看着沈妙歌和红袖:“但是我的儿媳妇,当然不能让人如此欺负!”
沈妙歌握了握拳,红袖轻轻的扯了他一下:“王爷,那是皇帝。”她只是在提醒廉亲王,也是在暗示廉亲王。
就算沈家不会再保皇帝,却也不会谋反:谋反,不是过日子;沈家的人,现在和红袖的想法差不多,只是想好好的寻一块乐土过日子。
廉亲王轻轻的笑了,笑得有些邪:“这么多年了,舞霞公主自儿子死后一直身体不好,此事她的兄长可是一直不知道的。”
他并不想谋反:谋反多累?他只是喜欢看戏罢了。
沈妙歌和红袖对视一眼,虽然很想点头,他们夫妻对皇帝是没有半丝好感;但是想到边关的将士,想到天朝的无辜百姓,他们轻轻一叹。
廉亲王微笑着摇头:“我也是天朝之民,当然不希望我堂堂天朝沦落到外族手中;舞霞的父亲已经死了,她的兄长并不是一个雄才大略的人,所以他也只能让皇帝头痛而已,不会引来战争。”他微笑起来,其实很不好看,让人总会把他和坏人联系到一起。
八十七章 被欺负的廉亲王
沈妙歌也点头道:“王爷说得有道理,我也略有耳闻,不过王爷如此说看来便是真得的了。”
红袖听到这里完全放下心来:只要不会引来战争,让皇帝的头越疼越好。
廉亲王坐下来之后,先问了问大姐儿的情形,然后又道:“皇帝就是太闲了,如果边关有战争,就算是你们沈家飞扬跋扈,他也不会治你们沈家之人的罪!夺兵权,真亏得他想得出来。”
说到这里,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看我这个皇叔,实在不怎么样;原本太后在时,看他处事十分明白的,现在看来是我当初瞎了眼。”
他发现沈妙歌和红袖都在看他,立时摆手:“你们放心,你们的女儿这一辈子也就是平民之妻了,绝不可能母仪天下的。”
红袖和沈沈妙歌并不在意这个,他们在意的是廉集王没有说完的话:他不会无缘无故这样说的。
红袖想了想道:“王爷是不是要……”她的心跳了跳。
廉亲王一点不避讳,直接点头说了出来:“对,我对那把宽大到不成样子的椅子没有兴趣,但是有兴趣的人可不止是一个晋王。”
红袖和沈妙歌想了想认为这个主意不太好,到时依然免不了动刀兵的。
沈妙歌忽然笑了笑:“王爷,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廉亲王看向他:“你能有什么好主意?”他不太相信,沈家人的骨子里都是忠君爱国,他们家的人怎么可能想到什么有意思的好主意。
“王爷莫要瞧不起人,听我说出来;”沈妙歌笑得也有些坏坏的:“自古到今,夺天下的那些皇帝们,可并不都是大动干戈的;只要我们选对了人,那么……”
廉亲王听得眉飞色舞起来:“对,对,这主意好;你这样一说,我立时就想起了两个人来,你听我说……”沈妙歌伏身过去,两个人说得越来越投契。
红袖看着沈妙歌,心底暗自嘀咕:真是被廉亲王带坏了,他有这个想法一定会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然不能一听到廉亲王的话,便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红袖并不在意。
反正,只要现在的这一任皇帝倒霉,而不是平民百姓们倒霉,她是乐见其成的:这样的皇帝,分明就是一个昏君,他在位对于天下的黎民来说并不是好事儿。
况且现在群臣已经开始和他离心离德,就算没有廉亲王和沈妙歌来搅混这一池水,也早晚会有人谋他的位子;只不过有了廉亲王和沈妙歌的加入,这池水还真混得可以。
被廉亲王和沈妙歌点名的人,红袖大半都知道:虽然因为男女有别和本人并不熟,但是其脾性秉性,她还是听说过的——个个都不是善茬。
让红袖感觉佩服的是,沈妙歌和廉亲王两位,居然做了一个很长远的打算:他们把主意还打到了皇帝的儿子身上;万一那几个王爷不能成功,这里还有两个呢,有皇帝乐得的时候。
红袖看着说得兴高采烈的两个人,在心中叹息了一声儿:也罢,就当是做了一件好事儿吧,免得皇帝日后再去找其它忠臣良将的麻烦;有这么多的人陪他“玩儿”,想来他不会再做诸如对付沈、郑两家的无聊事儿。
“有仇不报非君子,少夫人。”一旁跟着廉亲王来的灰巾人头领说话了。
红袖起身站了起来:“上一次便知道当年是你们救了我们夫妻与我的父母,一直没有好好的谢谢你们的救命大恩。”说到这里,红袖深深的施一礼:“大恩不言谢。”
灰巾人头领闪身避开了:“少夫人,当初只是适逢其会罢了;我们是去追那个江彩云的。”
红袖微微一愣:“为、为什么?”江彩云不过是一个江湖人物,怎么和廉亲王结下了仇。
灰巾人头领一笑,并不忌讳的把当年的事情说了出来:江彩云的父亲因为不知道廉亲王的身份,所以居然吞下了廉亲王的一大批财物——其中有几样是廉亲王极喜欢的东西,只是还没有到手就被人抢了,自然是恼火的。
但是江彩云的父亲就是不承认,并且诬灰巾人是强盗,自然把灰巾人惹恼了;也就有了江彩云口中的灭门之祸;江彩云父女虽然做此事不多,却也做几次,因为不是特别特别贵重的东西,他们父女也不会做出这种事儿;只是这一次却遇上了灰巾人。
所以,坏事是不能做的,做得多自然会有报应。
红袖听完之后,轻轻一叹:“她果然是罪有应得。”
灰巾人一笑:“不过后来我们王爷不怎么喜欢那些东西了,所以才没让我们再追下去:不然,她早就应该死了。”
红袖和灰巾人说了几句话之后,发现灰巾人和廉亲王有五分相像,是指脾牲:都非常的率性;这样的人物,才真让人心折。
廉亲王和沈妙歌终于议完了,并且把如何做也议好了;这些事情当然不需要沈家去做,廉亲王也不会亲自去做,他只是叫了灰巾人吩咐了下去:自有人会把这些事情办妥。
廉亲王笑得很满足,那笑容就好是刚刚偷到了七八只鸡回到窝里的狐狸一样:“如此,我们就可以好好的看几年的戏;如果我那皇叔比我们想得聪明些,我们也有可能看上十几年的戏。”
沈妙歌点头,然后便把靖安小王爷和沈四爷的事情说了出来;廉亲王的眉头皱了皱:“有这样的事情?”
红袖点头:“我们已经使人查过了,我们四叔父的腿的确是被西洋人治过,听人说已经可以走动,只是并不是特别的方便而已。”
沈妙歌和廉亲王没有半丝客气:“王爷,你知道我们有诸多的不便,并且人也没有你多;”他对着灰巾人拱手:“所以,此事便有劳王爷了。”
廉亲王一摆手:“自然,只是这里面八成还有其它的事情吧?我怎么好像嗅到了一种阴谋的味道?”他一指沈妙歌:“你不全说出来,我便不会帮忙——你知道我喜欢的就是破坏人家的阴谋。”
他摸了摸下巴:“这阴谋,嘿嘿,很够味儿啊。”
红袖和沈妙歌交换了一下眼神,便对廉亲王说了起来;当然是长话短说,但是廉亲王问得多,所以也说了一个多时辰;然后廉亲王的双眼贼亮贼的:“嗯,果然是个人物!如果早知道你们府上有这么一个人物,我说什么也要和王妃一起住过来!”
廉亲王这一句话听得沈妙歌和红袖几乎出子一身的汗:这位王爷如果当真住进沈家,沈家用鸡飞狗跳也不足以形容了。
想到廉亲王的性子,红袖不得不开口:“王爷,我们想此事并不那么简单,而眼下我们也是以离开京城为要,所以还请王爷能从速处置。”这话的潜台词就是,你可不要玩得太过火。
不能怪红袖担心,因为看廉亲王现在的样子,他就像是新得了一件好玩具一样:不玩个尽兴,他是不肯罢手的。
听到红袖的话的,廉亲王果然叹了一口气:“这样的好事儿,你们夫妻居然现在才对我说,实在是太岂有此理——早一些,也好让本王玩个尽兴吧?”
沈妙歌咳了两声,对灰巾人道:“兄台的救命大恩,我还没有谢过;”他起身郑重其事施礼相谢;而红袖却端起了茶盏来吃茶,夫妻二人很默契的无视了廉亲王的埋怨。
以前,以前那可是家事,纯粹的家事:没有听说谁家把自己的家事抖出来,让旁人帮着解决的;廉亲王这人的话,有时候大可以装作没有听到。
灰巾人也不当廉亲王这个主子是会事儿:忠心与否,并不在表面上;他和沈妙歌互相见起礼来,谈得热络十分,再谈下去八成就要结拜成兄弟了。
廉亲王怒道:“你们是不是欺我现在不是王爷了?”
沈妙歌淡淡的回他一句:“我们欺你,是因为我们有个好女儿。”
布巾人点头深有同感;廉亲王本来就是佯怒,此时撑不住笑了出来:“呸!有本事儿不要用大姐儿要胁我。”
沈妙歌满不在乎:“我就是用大姐儿要胁王爷,因为我认为这也算是个本事。”
于是廉亲王怒气冲冲的走了:他发誓要回去和王妃商量一下,要再生一个女儿出来。
而沈妙歌一直心情大好了三天,红袖知道他为什么如此高兴:因为他是第一次让廉亲王吃了一点亏儿。
皇帝却是一个月都没有几天好心情,他一想到沈家心底便有一股无名火:这个沈家,他是没有看错,表面上忠心耿耿,还不是一样拥兵自重?居然抗旨不说,还弄得自己和皇后都灰头土脸的。
他现在看沈家更是不顺眼,只是没有名正言顺的借口,他要动沈家还真是不容易;正在此时,他忽然接到了一份密报,看完之后他狞笑三声儿:“我看你们沈家,这一次还能不能再逃出朕的手掌心!这一次,可不能怪朕心狠手辣了,朕可是给过你们机会,只是你们有了不臣之心,不识得恭顺二字。”
八十八章 上香
沈家的人并不知道皇帝得了密报,还是一如既住的上朝、下朝,话也不多说、事也不多做。
而沈四老爷再次进府了,这一次是他见到了沈老侯爷。
看到沈老侯爷,四老爷一下子跪倒在地上,泣不成声儿:“父、父亲。”
老侯爷看着自己的四子,看到他的样子苍老的和自己差不多时,心里也是一酸:“你腿脚不便,起来说话吧。”
四老爷叩头之后,还在是来旺等人的帮助下才站了起来;众人此时才看到他的双腿是两根木头、加一些铜铁之物所制。
虽然众人都有些好奇,但都没有开口询问他;沈妙歌和红袖对视一眼:依着四老爷所说,他可穷得很,如何能有这样一副做工极不错的假腿呢?不过看得出来,他用得很长时间了,那双假腿的磨损很厉害。
四老爷泣道:“儿子当初实在是……,现如今儿子知错,没有旁的所想,只想我们沈家能平安无事就好。”
老侯爷点头叹道:“你坐吧,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你现在的可有什么为难之处,可缺少银子,都不必隐瞒尽管说出来就好。”
四老爷眼底闪过了一丝失望,他原本以为今天能见到老侯爷,他会答应自己重回沈府的;不想只是想给他银子度日;他谢过了老侯爷:“儿子现在很好,父亲不用挂心。”
他本就不是为了银子而来,当然不会收下沈家的银子。他没有立时说出今天来的目的,反而和沈老侯爷说了好一阵子的话:只是关心父亲,这些年来他时时都愧疚一件事儿,就是不能侍奉老侯爷和太夫人。
父子说了好一阵子的话的后,老侯爷才问他:“可是有什么事情?”
四老爷点头:“靖安小王爷说,近日廉亲王爷可能会来京中,说不定会先来我们府中;到时千万要告诉王爷,万不可到靖安王府里去,他那里怕是有些不太妥当;最危险的就是最安全的,让廉王爷去他原来的王府藏身最好。”
“如果廉王爷来了,告诉儿子一声,儿子给靖安小王爷说一声,他说有些事情要对廉王爷说,不过到时也只能由儿子捎话过来。”
老侯爷叹气:“只是你如此进入两府,怕万一……,我们还无妨,怕就怕你们父子会被……”
“父亲,这是儿子唯一能做的了;现在我们沈家生死关头,儿子身上流着沈家的血,怎么也应该为沈家尽些力的;而且能为沈家做些事情,儿子的心里、心里头也能好受些,不然哪里有脸见我们沈家的任何一个人。”四老爷说着滴下了泪来。
沈侯爷的眼圈也红了:“四弟,眼下只能偏劳你;只是你也多多注意,万一有什么不对,要先保住自己——消息送不送进来都无所谓。”
四老爷并没有点头:“袖儿一见我就称了叔父,而且父亲和大哥也都认我——我就是为沈家粉身碎骨,也是心甘情愿的。”
说完他对着沈老侯爷又是一礼便要告辞。
红袖和沈妙歌起身:“我们,去送一送四叔父。”
老侯爷点头:“去吧;老四,你、一切小心。”说完长长的一叹,并没有再说什么。
四老爷洒泪再次拜别了老侯爷,和沈妙歌红袖出来;他看向红袖夫妻:“你们不要送了,不然反而让人起疑。”
红袖和沈妙歌扶了四老爷向院子外面走去,红袖道:“无妨的,这里是内宅禁卫军是不能过来的;而且这院子里的人都是可以相信的,四叔父放心就好。”
她顿了顿又道:“都是袖儿无能,不能让四叔父回到家中……”说着话,红袖低下了头。
四老爷听到之后立时开口打断了她:“袖儿你这是说什么,你已经尽了力;今天能见老侯爷一面,已经很让四叔父高兴了。”
红袖红着眼道:“如果不是当年四婶娘把我的第一个孩弄掉了,也不会累得四叔父被打断了腿赶出沈家去——说起来,是袖儿对不起四叔父。”
四老爷低着头,停顿了一下才道:“那是那妇人不对,怎么能怪你呢;说起来,还是四叔父对不起你和五哥儿才对。”
沈妙歌的只是扶着四老爷,一直没有怎么说话,听到此言也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我和袖儿也算是儿女成群,那件事算不得是什么大事儿。”
“四婶娘,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伤重不治而亡?”沈妙歌叹了一口气:“虽然她是……,不过只留四叔父一个人,这日子也是难过的紧。”
四老爷还是低着头,在沈妙歌话落之后只是点点头:“不要提她了,她本就是我们沈家的罪人。”
红袖和沈妙歌对视一眼之后,扶着四老爷到厢房坐下。
“四叔父,您稍坐一会儿,我们去取些银两来。”
四老爷却是说什么也不肯要,执意要走;红袖和沈妙歌也无法,只能让他去了。
送走四老爷之后,红袖和沈妙歌回到了厅上,对着长辈一礼坐下,把和四老爷说过得话重复了一遍。
沈老侯爷轻轻一叹:“也难为他了;”然后摆手道:“你们一切小心在意,去吧。”
红袖和沈妙歌便躬身出来,两夫妻没有坐车子,而是手挽着手在府中慢慢走着,谁也没有说话;府中的下人们远远看到红袖夫妻,都避到路旁垂手侍立。
映舒虽然知道主子的心情不好,但是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劝,只能跟在身后干着急;当她看到奶娘和霜霜时,便笑道:“二少奶奶好。”
霜霜转过身来,看到红袖和沈妙歌,便带着奶娘们过来;两个孩子看到红袖和沈妙歌,非要父母抱不可,倒是逗笑了红袖二人。
而霜霜的儿子却不干了,也非要沈妙歌抱不成;三个小男孩儿把众人逗得笑开了怀,霜霜这才拉红袖问:“没有什么事儿吧?”她看了看左右,轻轻的伏耳道:“不是那个皇帝又要来逼我们大姐儿吧?”
红袖摇头:“不是,嫂嫂放心就是;”她也伏耳问道:“亲家可都已经出京了?”
霜霜并没有多说,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她姓两人又继续逗弄孩子们了:霜霜的父亲已经辞官了,因为年纪大了嘛。
而且在这个时候,霜霜远在家乡的祖父去世,霜霜父亲、母亲、兄长等等,都要赶回去奔丧;这一去,至少都要三年。
丁忧就是皇帝也不能不许的,所以霜霜的父兄现在都已经在路上了。
一连两天都没有什么事儿,到了第三天郑姜氏打发人来,约沈夫人一起上山进香;沈夫人左右无事,自然是允了,便让下人们准备。
禁卫军头领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此事他们当然不能拦着;不过他们分出了十几人跟着沈夫人和郑姜氏一起上山,当然是以保护为名。
到了山上,禁卫军只能就在留在寺外,只有禁卫军头领和沈、郑两家的十几个侍卫跟了进去。
沈夫人和郑姜氏并没有在山上做其它,真真正正的礼了佛之后,便下山打道回府,并没有在山上留宿:说是这个时节山上凉,郑姜氏膝盖有些受不了。
两府的人京城外的驿站住了一晚,到了天色大亮这才进城各自回府。
此时,禁卫军的头领才放心来,对于沈府的人更加的恭敬起来:他们只求沈家的人只要能安安份份的就成,不然他们便无法交差了。
四老爷过了两天又来了一趟,也不过是来问问廉亲王爷来过没有,说是靖安小王爷不太放心。
禁卫军们并没有发现四老爷,可能同他一直以女装示人有关吧。
墨大夫回了郑府,因为郑姜氏受了风寒,原本没有当回事儿,可是不过一天一夜,便卧床不起了;皇帝自然是打发了御医来瞧过,开了一个方子之后,便没有再来。
但是郑姜氏用药之后并不见好,红袖这才急急好让墨大夫回去郑府;并且她和沈妙歌也过府去探望,还留在郑府住了一个晚上。
墨大夫的药还是有见效的,当天晚上郑姜氏的热便退了;红袖和沈妙歌这才放心的回了沈府,不过三天两头的就去郑府看看。
虽然禁卫军头领天天都把红袖和沈妙歌的行止报给了皇帝,不过就算是他们也认为此事很平常:母亲病了,有儿女不探望的道理吗?
皇帝当然也没有为难沈、郑两家,只不过又使御医来给郑姜氏请过一次脉:因为郑姜氏的伤寒很厉害,久也不见好。
四老爷去靖安王爷家的次数也多了,不过靖安小王爷近日吃酒吃得过多,几次四老爷也没有见到他。四老爷又来了沈府一趟,他对于廉亲王的事请十二分的上心。
看到红袖和沈妙歌之后,四老爷道:“靖安小王爷天天吃酒吃得大醉,如此也不是办法;廉亲王爷如果到了京中,带来老王爷的信可能会让小王爷好一些;”他顿了顿又道:“廉王爷还没有到吗?小王爷八成也是因为此事才会如此烦恼的,唉——!”
红袖和沈妙歌叹气:“姐夫这人真是的,就是想家也不至于如此吧;”看了看左右,他们压低了声音道:“昨天我们接到了飞刀传书,说是明天晚上有人来访我们府,不知道是不是廉亲王。”
八十九章 明修的栈道
四老爷听到这话,抬起了头来:“真的吗?”他的语气里来了极大的喜色:“如此可太好了、太好了!”
红袖和沈妙歌一扯四老爷:“叔父,您轻声儿。”
四老爷连忙点头,问沈妙歌:“此事老侯爷可知道?府中可有准备吗,不要到时让禁卫军看到;不然,由我去接廉亲王带来府中还安全一些。”
沈妙歌摇了摇头:“不用叔父费心了,那飞刀传书根本没有说人在哪里,就算我们想去接也无从接起啊;廉亲王那人,就如叔父所说,那么聪明的人一定会有自己的安排。”
四老爷笑了起来:“也是,倒是我多想了;不过京城之中,你们还是要小心在意才是。”又很叮嘱了沈妙歌和红袖一番,然后便要告辞。
红袖又叹道:“叔父行动不便,袖儿真不忍心看到您夭夭如此;如果不是当初八婶娘和四婶娘过不去,也不会连累到了叔父的一一八婶娘现在虽然不在府中了,可是当年的事情更是说不清了,唉一一!”
说着话,她是连连摇头:“叔父再忍一忍,过了此事我和我们五爷一定为叔父开口,让叔父能重新回到府中,以便我们尽孝心。”
四老爷抬着头眼中闪过了一丝什么,只是飞快所以红袖和沈妙歌异没有看清楚:“唉,当年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再说老八家的也得到了报应;至于我,现在很好,只想能为沈家做些事儿,让我心里好受些。
红梅和沈妙歌又安抚了他两句,让人取了银两耒给他,这才目送四老爷远去。
看到四老爷行得远.了,沈妙歌寿向了';.袖,眼底闪过了一丝寒光,“应该不错了。”'
红袖也轻轻的点头:"不过倒也正好;”她看向沈妙歌,轻轻的一扯他:“走吧,我们今天晚上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忙?现在这个时候正好去补一补瓷。”
夫妻二人回到厅上,把四老爷的事情说完之后,使回房去小睡片刻,直到晚饭时分才起身。
次日,郑姜氏来到了沈府,因为她生病的时候,沈府的人过去探
望过,并且常常打发人送些东西,她和郑大将军是亲来致谢的。
不过郑姜氏是上午来的,因为她的病刚刚好了不久,不能见风所以她是轿子来的,直接抬进了府中:禁卫军们就算是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去冒犯郑姜氏,让她掀开轿帘看上一看。
郑姜氏直接去了沈太夫人的院子,到了院子里才下轿。而早已经有人接了出来,那轿子也没有再抬出去。'
看到太夫人扶着沈夫人的胳膊出了房门,慌得邹姜氏急忙上前见.礼:“太夫人,这如何当得?”
“当得,当得;”太夫人拉了郑姜氏起来,握着她的手道:“想
到以前,眼下真是让我这个老婆子……”
“太夫人说得哪里话,一家人哪里有勺子不碰锅沿的?”郑姜氏随着太夫人一面进屋一面笑道:“我们可是一家人,太夫人如此客气,倒
让我心里有些不舒服,莫不是太夫人和我见外吧?”
现在太夫人早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人,所以郑姜氏才会和她说勾玩笑。
红袖自外面进来:“太夫人又和谁见外了?”'
沈夫人笑道:“和你母亲呗。”红袖笑了,几人说笑着进了屋子;而太夫人也不再提从前的事情,只要她日后多疼爱红袖,比说什么话都强。
进了屋里,太夫人拉了郑姜氏坐到一起:“不要分作么宾主,反正都是一家人,不然,你又说我和你见外。"
邹姜氏笑.了起来y也没有客气坐了下来:“我从来和太夫人是不
见外的。”
红袖并没有坐下,反而站到了窗边让两个小丫头过来擦栏杆}只是她一面说话,一面因手指敲着窗棂;过了一会儿,听到几声鸟叫才回身道:“今儿可能有喜事呢,这个时辰喜鹊叫得这样欢。"
沈夫人笑道,“你母亲身体大好了,当然是喜事儿;今天这鸟儿倒是凑趣儿一一来人,在空地上撒些东西给鸟儿,莫要惊到了它们。
红袖笑着出去:“我去喂鸟儿吧,我向来是喜欢鸟儿的。”她正喂鸟儿时,忽然听到有丫头叫,刺客!
府中一下子乱了起来,还真有暗影飞起;沈家的侍卫不一会儿使赶到了,把沈太夫人的院子仔细的搜了一遍之后,居然刺客不是一人,有三道暗影飞起:就算是在白日,也没有人看清楚他们的面目。
侍卫们自然是追了下去,沈府的侍卫在沈家子侄的带领下,迹搜了搜其它的院落;禁卫军的头领自然被请到了前面的夫厅上,被沈家子侄们数落了一顿。
好在没有再发现休么,沈家内宅还是照常摆宴和郑姜氏一起说笑:.她们并没有因此受多大的影响,反而好
像很高兴的样子.:.:
郑大将军到了下朝之后才到沈府;两家人在沈府里用了一顿之后,到了太阳西落的时候,邹大将军夫妇也没有提回府的事儿,沈家已经在安排晚宴。
沈府中的事情当然被禁卫军告知了皇帝,只是皇帝并没有说什么,好像认为郑沈两家今天晚上见面是很五常的;至于那几道暗影儿,皇帝也没有提,也没有时禁卫军降罪。
皇帝只是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好像有些焦急的样子;直到有一道暗影闪过了御书房,他才坐好,“怎么回事儿?是不是被沈家的人发玑了?”
“只是意外,有个丫头逃懒把一盆热水倒进了花丛中,才拉一个暗卫烫了出来。”那人恭谨异常,“皇上请放心,沈家并没有觉察到什么现在还在吃;说笑,很有些高兴的样子。”
“哼,他们高兴了多久;”皇帝点了点头:“时辰差不多了,你手
下的人可都进入沈府了?"
"都已经进去,白天没有多少可以藏身的地方,并且混进府中也不容易;但是天色一黑,便没有这么多的顾忌,再加禁卫军的帮助,进入沈家是人不知、鬼不觉的。”
"那好,去吧;行事小心,如果廉亲王当真没有苑,他如果'感觉到半点危险,也不会进入沈家的;让那些禁卫军一切照常,不要显出什么松懈的样子来,不然反而引得那逆贼起了疑心,如果再让他遁走,更不好扳拿。’
“是,皇上放心。”.堆人行完之礼后,后退到门邀才转过身子就隐没在茫茫的夜色中?他并没有直接去沈家,而是去了一处平民住所。
油灯下,坐在桌子旁边的人正是沈四老爷!
他看到出现在屋里的人,并没有一丝惊讶,反而起身见礼}那人一摆手,两人又低下头凑在一起密议了一番之后,那人才再次闪身扑入了夜色中。
四老爷看着油灯无声的笑了笑:“这他妈的该死日子,终于要结束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腿:“完十后,自己就可kA去做个大地方『逍遥自在的去过人过的日子。”
不过他并没有太过得意忘形,而是又坐下等到自己平稳了气息之后,又沉思了片刻,感觉并没有什么遗漏,这才起身吹熄了灯;对于外间赓上的躺着的少年,看也没有看一眼。
他走不久,使有人闪到屋里,停在了少年的床前;无声的冷笑之后,取出一把小小的匕首来,轻轻的、飞快的刺向少年的心脏!
此时,一缕疾风而过,那匕首却被一粒石子撞飞;郧人正想惊呼声,却发现自己的咽喉已经被割开了;在他的身后,立着一个灰巾人。
灰巾人对着床上的少年挥了挥袖子,灰色的药末撒了出去,保证少年会睡得极熟不会醒来之后,他才抗起少年也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床上,自然是躺着一个死了的人,并且穿着少年的服色:当然就是那个要杀了少年的人。
四老爷一身女装又出现的沈府中,这一次他并没有见到红袖和沈妙歌,只是见到了六老爷。他看到六老爷时一笑:“六弟。"
六老爷点点头:“辛苦四哥了,今天晚上因为有事儿,所以他们都忙着,你知道我一向是个闲人,便过来毖你。”顿了顿之后,他看向四老爷:“你弟妹做了几个你爱吃的小菜,先过去我哪里坐一坐吧一一不到半夜时分,是不会有什么事情的;正好,我们兄弟也多年不见,好好的说说话儿。"
四老爷摆手:“今天哪里有心思吃简?”
“就算是干等不也是干等着?"六老爷彼笑:“我们不吃酒,只是吃茶罢了;今天晚上,我可是不敢让四哥吃酒的}再说你弟妹都已.经把匪准备好了,四哥怎么能连去也不去?”
六老爷说完,仔细的看着四老爷。
四老爷虽然有些奇怪,不过却还是点下了头:“劳烦弟妹当真让我心里不安,好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去你那里坐坐一一只是一会儿,我怎么也要见一见父亲的;你知道,墙安小王爷还在等我送信儿过去。”
他听六老爷的话.,知道他也是知道情人,所以并不避讳的把世赞
说了出来。
“郧是当然;”六老爷笑了起来,笑得很混和,非常非常的温和:“父亲早已经叮嘱过了,时辰到了自然会叫我们过去;现在禁卫军们都还醒着,当然不能太过着紧了,被看出什么来,便不止是害了我们一家人。”
九十章 为什么对你好?
四老爷听得连连点头:“六弟说得有道理;”听到老侯爷有安排,他放下心来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苦笑道:“这个样子去见弟妹,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无妨,你的事情我们府中哪个不知道?你这是为了我们全家人才如此,万不会有人笑你的,四哥放心就是。”六老爷伸手:“我们走吧,四哥。”
四老爷笑着应下,跟着六老爷去了。他不知道,他走后不久在他和六老爷站立的地方,立着红袖和沈妙歌。
“此人绝不会是四叔父;”沈妙歌的眼睛眯了起来:“他如果是四叔父,就是打死也不会跟六叔父去他的院子里。”
红袖轻轻的点头:“自他初来时,我便以言语试探,并露出了要在老侯爷面前为他说情,让他回府的意思来;而他上一次来时,他也说了出来一他在第一次来时,便已经知道了我的心思。”
“但是他却没有再过劝我,而且也对当年的真相并不知晓,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当然是想进府的,那样就能很快的得到他想的东西。”
沈妙歌冷冷一笑:“一次两次的试探,如果说此人是四叔父,因为当年的事情有愧于心不想再提,所以才会言语吱唔;但是却不惧六叔父,还敢去见六婶娘,并且对于你提到的八婶娘的事情,也十分的相信,这便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了。”
红袖轻轻叹道:“看来,那个方是真的了;只是……”最终化作轻轻的长叹,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沈妙歌也叹了一口气:“虽然说善恶到头终有报,不过看到他那个样子,实在是……”他也没有说下去。
夫妻二人都摇头叹息了一会子:他们当然是低语;虽然此处并没有暗卫,但是他们还是极为小心的,一面走一面说——他们是出来透透风的。
回到厅上,红袖和沈妙歌按说好的暗语,向厅上的众长辈暗示四老爷已经到了:“刚刚出去转了转,今天晚上的星星倒是极亮的,只是月亮却没有看到踪影儿。”
沈老侯爷笑道:“你们逃席便席了,居然回来还敢说,这一次如果有人罚你们酒,我可是不会管的。”
郑大将军也笑道:“我管,我管;哪个要罚我女婿的酒,我便去罚他三大杯。”
沈二爷笑道:“郑叔父,您这不是明白欺负我们这些小辈儿?”
“欺负的就是你们小辈儿;”郑大将军大笑:“老侯爷是我的长辈儿,不欺负我就偷着乐了,还敢去欺负他?你们哪个要罚五哥儿的酒,说出来——我们爷们先喝它三大碗!”
厅上不管是左边的男席,还是右边的女席,都笑成了一团。
大厅屋顶上面,有暗影伏着,听到众人的笑语暗暗骂了一句:你们吃酒却让老子喝风,一会儿就有你们好受的。骂归骂,但是这风他们还要再吃上一两时辰才成。
墨大夫正在打瞌睡,桌上摆着的酒饭他已经用得差不多了;映草儿进来之后推了推他,伏在他的背上道:“那人,如何了?”
映草儿脸早已经红了,只是眼下府中到处都有暗卫,她不得不如此免得被人听去了;就算是有暗卫看到,也只认为她和墨大夫有什么暖昧,不会想到他处去。只是这样子太羞人了,她说话时的语气都变了。
“死不了;”墨大夫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不过,也活不成。”借着懒腰他把头向后仰去,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这样的机会,可真是太难得了。
他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却从来没有对草儿毛手毛脚过;但是有这样的机会让他假公济私,他还是不介意的,嗯,应该说是很高兴的。
映草儿当然明白他的心思,伸手拍了他一下又啐了他一口:“这是什么话?让我拿这话去回姑娘吗?”
只是草儿的手抬得挺高,但是落下来时却并不重,连只蚊子也打不死,更不要说现在皮正厚的墨大夫了。
“醒是能醒过来,不过一时半会儿还说出话来,实在是太虚弱了;”墨大夫并没有半分同情:“有我在当然死不了,活不成是指他就算是完全大好了,也依然是个废人了。”
他说完,又吸了一口气;虽然他想作的并不是吸气,而是轻轻的亲一下草儿近在眼前的脸:太近了,近得他都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只是他是真的喜欢草儿,在没有成亲之前,他并不想唐突草儿;所以他还是强忍了,只是又吸了一口气:草儿,好香啊。
草儿其实身子也有些发软,她和墨大夫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是不短了,但是从来没有挨得这样近来:几乎就是脸贴脸,身子贴身子了。
男人的气息,从来没有让草儿感觉到如此强烈;不过她看到墨大夫又一次吸气,又羞又能恼的打了一下他,便飞快的逃走了;当然,她依然是高高抬起、轻轻的落下。
墨大夫有些惋惜的叹了一口气,他有些后悔,刚刚为什么不把话说得慢一些、或是模糊一些:那么艳福便可以多享一会儿;只是他转念又一想,如此做却是对草儿的不尊重了。
于是墨大夫纠结了,而在他屋外刚刚掠过的白逸尘却在心中叹息:看来要赶快给墨大夫和草儿成亲才成了。
终于,三更过去了,而郑大将军夫妻也在沈府的安排下住在了沈家,并没有回府。但是让暗中伏在各处的人兴奋的是,明明说睡下的沈家主子们、还有郑大将夫妻居然都悄悄的出屋,又聚到了沈太夫人的院子里。
暗中监视着沈家各人的那些影子,知道今天晚上的重头戏,在他们吃了多半夜的风之后,终于要上演了。
这些人都提起了精神,仔细起来:要知道,如果捉到了那人,沈家和郑家当典要被抄家的——只这一项,也足够他们发一笔了。
可是屋里的人坐了一会儿之后,郑大将军夫妇便回房去了,而沈家的人虽然没有回各自的院子,像是小辈儿也大多到厢房里睡下了。
四老爷是等的最着急的人,他看向六老爷:“王爷怎么还没有来?”
六老爷却摇头道:“四哥,慎意;”他压低了声音道:“谁知道呢?我们又没有见到王爷,只是见到了飞刀传书而已。”说完,他很温和的拍了拍四老爷的肩:“四哥,你再吃杯茶吧。”
四老爷摇了摇头,看了看还没有睡得三老爷等人,心里却在打鼓:那个廉亲王不会放沈家人的鸽子吧?到时沈家不会如何,他却要惨了。
不过他对于六老爷却是很有好感,因为不管什么时候,六老爷都对他十分的温和并且亲厚:很有些手足的样子;倒是三老爷和七老爷,和他只是说了几句话,便不再理会他了。
好在他并不在意这些,只要有个人能陪着他说说话,不至于让他在厅上太尴尬就成。
六老爷看向四老爷,目光炯炯的:“四哥,你好像有些着急?”
四老爷听得心中一惊:“没有、没有;”然后他看了一眼六老爷又叹了一口气:“是有一点儿,你是不知道靖安小王爷的情形,唉——。”
六老爷笑了笑,笑得有些温柔,看得四老爷心中不知道为什么一跳:对着我这个大男人,笑成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妖孽了些。
他不自觉的向一边靠了靠,心下嘀咕沈家的六老爷,不会是有断桃分袖之好吧?
“四哥可是冷了?”六老爷却还是温柔的笑着,伸手取过自己的衣袍来给四老爷披上:“已经定夜,是有些凉的;不过四哥的身体也要多多注意才是。”
四老爷心中更加的发毛:“不用了,我不冷;”他看了一眼六老爷,又把话题扯回到廉亲王身上:“王爷,不会是不来了吧?”
六老爷摇了摇头:“谁知道呢?”他无聊的让人把墙上的剑取过来擦拭,一面擦一面看向四老爷笑得更温柔:“四哥,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待你如此好吗?”
四老爷的头上冒出了汗来:这话,可真听得让人心惊啊;他一时间哪里说得话来,最想做得事情便是想逃离六老爷的身边。
而此时,沈府忽然现出一条灰色的影子,直扑了墨大夫的房间;而暗中潜伏的众多人都蓄满了力量,就等着沈家的人出来,他们便扑下去。
同时墨大夫已经打开了窗子:“来人,来人,快来人啊!”
沈太夫人的院子里立时热闹起来,沈家的众人都奔了出来;就算是睡下的沈妙歌等人,也都披衣奔出来。
沈家的人相互间也不说话,都奔向了墨大夫的那一间房。看到沈家的人都进了房里,暗中的那些人终于都扑了下来。
一时间夜色听到一声接一声的衣袂破空之声,不过几个眨眼间,已经有暗影人站到了墨大夫房外。
六老爷此时却还坐在椅子上,并没有跟着众人奔出去;四老爷也坐在椅子上,不是他不想出去,是因为六老爷按住了他,他想动也动不了。
六老爷的此时的笑容更温柔,看着四老爷的眼睛很温柔的道:“看样子四哥是不知道,只是不知道四哥想不想知道?”
四老爷的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他被六老爷吓出了一身的汗水来;因为他不好男色啊,为什么会遇到这么一个人。
“四叔父不知道,袖儿却是知道的;”红袖自门外走了进来,看着四老爷淡淡的道:“六叔父是很慈悲的人,所以每一次他想要打伤一个人时,便会待那人很好;如果他想杀了那人时,待那人会更好,并且会请要被杀掉的人吃一顿饭,免得那人做一个饿死鬼。”
九十一章 真假四老爷
四老爷听完红袖的话,立时便自椅子上跳了起来:“袖儿!”他不知道是惊怒不相信,还是太过于害怕了。
六老爷微笑着看向他:“袖儿说对了。”他还是很温和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要杀人的样子;但是他手中的剑却已经举了起来。
四老爷现在浑身上下都冷嗖嗖的,他强自镇定:“老六,不要胡闹!袖儿,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还是随我去看看王爷吧。”
红袖淡淡的道:“王爷?京城中有很多的王爷,不知道四叔父所指的是哪一位王爷;”她顿了顿看看外面的天色:“这个时辰,怕是哪一位王爷也不会来到我们府上的,四叔父真是会说笑。”
四老爷现在当然知道事情不对,非常的不对;但是他还是强笑道:“好了,不要玩笑了,随我看看出了什么事儿吧。”
“你再装下去,我六叔父的剑可就要刺入您的脖子了。”红袖看着他,平平静静的。
六老爷手中的长剑,不知道怎么就架到了四老爷的脖子上;就是四老爷自己也不知道,那剑是怎么过来的,反正他感觉到一凉时,那剑便在自己脖子上了。
四老爷额头上的汗慢慢的滴落下来:“老六,你这是做什么!”
“我做什么?”六老爷慢悠悠的道:“我要想一想,是要把你一刀一刀的零剐了,还是一剑一剑的慢慢在你身上刺上十几二十个透明的窟窿。”
红袖看着四老爷:“怎么,做了这么久的沈四老爷,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四老爷看看肩膀上的剑,再看看红袖知道事情情已经败露;但是,他们是怎么看出来的?他可是很下过一番功夫的,易容之术也从来没有被人瞧破过。
他看了一眼屋外院子里的暗影人,笑了:“没有想到沈家当真是了得,居然识破了我的易容之术——只是,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红袖也笑了:“你第一次,刚来时我便感觉到奇怪了。”
假四老爷不相信:“不可能!你不要胡言蒙骗于我,那一次你十二分感动,分明已经动了心思要助我回府的。”
红袖淡淡一笑:“助你回府?”她有些无聊的抖了抖帕子:“那不过是故意在试探你——就算你真是我四叔父,我也不会就此为你说话助你回府;你要回府,我要问过一个人才成,她不答应,四叔父便永远也回不了沈家;就算是我们老侯爷,也是一样的。”
假四老爷看着红袖,半晌之后道:“原来,我败在了你们沈家的隐密上!该死的,他居然没有全说出来。”
红袖看他的目光冷了下来:“真正的四叔父是被你折磨成那个样子的吧?你实在是应该死一百次的,因为你算不得是一个人了。”
假四老爷根本不在意:“你也休想骗我说什么,实话告诉你们,你们沈家、再加上郑家,死定了。”
红袖冷笑:“是吗?你以为我在骗你?试问一个背负罪名被赶出沈家的、几年之后悔过的人,冒着生死来助沈家的话,就算不为自己的日后打算,如何会不为自己的儿子打算?!就算,那只是庶子。”
假四老爷愣了一愣,喃喃的道:“但、沈家面临大祸,自保都不太可能的事情,我为什么要送儿子回沈家?”
“所以你才是假的;”红袖继续冷笑道:“四叔父这一辈子最大的耻辱就是被逐出家门,这让他及子孙都抬不起头来做人;而四叔父一心一意要助沈家脱离灭门之祸,怎么会认为沈家会就此灭门?”
“如果相信有灭门之灾还来沈家,那四叔父就是存了必死之心,就会把儿子安排妥当之后再来,而不会把儿子带在身边;如果把儿子带在了身边,就是存心要父子二人一起和沈家共存亡,又岂会提也不提儿子?又岂会不想重回沈家?”
红袖紧紧的盯着沈四老爷:“我流露出要助你回府之后,你只有高兴却没有愧疚,这是极大的破绽——四叔父就算是要和沈家共存亡,也只会让儿子重回沈家,他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回沈府的。”
真正的四老爷在发现红袖要助他重回沈府之后,一定会拼命推辞并且会求红袖,让儿子再重回沈家;原本红袖有疑心,以为四老爷第一次可能是心情紧张,所以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神色变化,或是不想再提往事。
但是,在白逸尘回来说,沈四老爷的庶子,一直都带在他的身边之后,红袖便知道这个四老爷有些不对劲儿;所以才有了几次三番的试探。
这个假四老爷,完全不知道六夫人的事情,也完全忘掉了自己曾经恶好,并且还对于八夫人害了他的说法并无疑议等等;沈家的人便知道此人绝对是假的。
而就在沈家在试探四老爷的真假时,廉亲王那里也送来消息:说眼前这个四老爷八成是假的,真得那个应该在山中的一座寺庙中——他的灰巾人当然不只是跟在身边的这些,在天朝各处都有他的灰巾人在。
四老爷一家到了南边之后,因为水土不服,所以想再回北方;而且四老爷还真遇上了一个西洋士,为他医治了双腿:因为四老爷在大雨中救了那个西洋士一命;四老爷休养生息,依附四洋士过活,一过便是几年。
后来西洋士回国了,四老爷再次启程要回北方:南方的生活,他是真得不习惯;但是四老爷一家人回北方的时候,却在半路上消失了,没有留下什么的踪迹;再然后四老爷便和庶子出现在京城外,成了一名菜农。
廉亲王立时便知道,这事儿八成和暗卫有关才让人细细的寻找:他认为真得四老爷,八成已经遭了毒手;不想,查下来之后,发现真得四老爷并没有死,而是变成了四脚俱废之人,趴在寺庙外面乞讨为生。
只是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要死掉了;用轿子抬这样一个人下山,当然会惊动暗卫;所以廉亲王只是想法子让寺中的人把形同乞丐的四老爷弄进了庙中。
而后,便有了郑姜氏和沈夫人上香之举:那人倒底是不是四老爷,还要沈家的人看过才能作准;因为四老爷已经口不能言了,无法问出一个字来
确定是四老爷本人之后,郑姜氏用自己的车子把四老爷弄下了山,而她自己和沈夫人共乘了一辆车子;进了京中之后,沈夫人又以内急为由,进了一家客栈,在那里和郑姜氏分手——郑姜氏打发车子先回府,她乘了小轿去买东西。
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因为暗卫并没有想到假的四老爷已经被发觉;更加不会知道真四老爷已经被找到并且正有人在给他治伤了。
假四老爷听到这里,轻轻一叹:“我一生都无妻无子,哪里会知道为儿子着想之类的;不想就这么一点点的破绽,引起了你们的怀疑;之后你们以沆家的隐秘来试探我,我当然是不知道的。你们沈家人的骨头就是硬,在我们手中,还没有人能挺着不说实话的;那个沈四老爷被赶出了家门,居然也没有吐露一个字。
红袖冷冷的看着他:“世上的人多少都有些情义,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只要是人便会有;至于你,根本算不得人,当然不会明白。”
六老爷却柔声道:“解了你心中的疑惑,并且现在外面的人也在找你,我们是不是应该出去了?”话说得极为温和,但是他手中的剑却压了压。
锋利的剑刃割破了假四老爷脖子上的皮肤,他疼的微皱眉头却没有哼一声:“我说不去,成吗?”说完,他便在六老爷的示意下,向外行去。
他走到红袖身边时,冷冷一笑道:“你就算再聪明,也料错了一件事情——我并不是暗卫,至少原来不是,所以那些暗卫不会任我被你们宰割;而且,告诉你一句话,女人太过聪明,会不活长的。”
红袖淡淡的道:“不劳阁下费心,阁下还是先操心自己的生死吧。”她说着话和六老爷交换了一下眼神,这个假的四老爷还是乱了心神,说出一些事情。
他不说,红袖和沈家的任何一个人也不会想到此人不是皇帝的暗卫:那他是谁?红袖的心忽然一颤,想到了一个人,难道是那个人?那人已经等不及要对沈家下手了?
不过眼下却不是好好想事情的时候,外面的那些暗卫已经和沈老侯爷等人争执起来,暗卫们已经有人过来请假四老爷了。
暗卫们并没有进到厢房,因为被沈老侯爷等人拦下了。
当暗卫看到沈六老爷用长剑押着假四老爷步出大厅时,都十分紧张的用手中的兵器指着六老爷,喝令他放开假四老爷。
六老爷冷冷的道:“这里是沈家,要怎么做自有我们沈家的人做主,还轮不到你们在这里大呼小叫。”
暗卫们是横行惯了的,听到此话挺剑就要刺六老爷;红袖抢上一步:“我看你们哪一个敢!”
她紧紧的逼视着暗卫们,一步一步的踏着台阶走下来:“我是皇上亲口封的东和县主,你们是几品,居然敢用长剑指着我?可知,这不只是对我的不敬,而是对皇上的最大不敬!”
九十二章 杀暗卫的胆子
暗卫们虽然没有再扑过来,却也没有后退:“你们沈家##被皇上降罪了,还提什么县主;你这个县主,在我们眼中已经不是了。”
红袖冷冷的扫视了一眼暗卫们:“是吗?那皇上要夺我封号的圣旨呢?”
暗卫们一窒,谁也说不上话来了;要削掉县主的封号,只能是皇帝下旨才可以,他们当然是无权夺了红袖的县主。
红袖当然知道他们没有:他们今天晚上是来捉逆贼廉亲王,并且把沈、郑两家正好一网打尽的;再没有捉到廉亲王的时候,皇上又如何会有圣旨呢。
看到暗卫们不说话,红袖一手提裙子,急行两步奔到了暗卫们面前:“好你们这些侍卫,居然敢假传皇上的旨意,该打!”
打字一落地,红袖的一只手便掌到了面前暗卫的脸上,然后就听到几声连续的清脆响声:一声响便表示一名暗卫被掌了嘴;后面不是红袖不打了,而是暗卫们反应过来躲开了。
暗卫们的功夫要比红袖高,只是他们根本没有想到红袖敢打他们:就算是王爷,也没有几个敢掌他们嘴的;所以在没有防备之下,被红袖掌了几个人的嘴。
这几个人恶狠狠的看着红袖,手中的刀都举了起来,但是红袖不退反而又进一步:“好胆大的奴才,你们有胆量便来;今儿你们不杀了姑奶奶,姑奶奶还和你们没有完!我要到金殿之上,向皇上讨论个公道。”
暗卫们握紧的刀柄手松了松,看了一眼自己的头领恨恨的放下了刀;不过他们心中都恨不得吃了红袖:看一会儿沈家的众人落到他们手中,他们非要把这个贱人打一个面目全非再说其它。
红袖当然看得出来这些人眼中的怒火,但是她凛然不惧;回头对六老爷道:“叔父,我们过去看看。”
六老爷走到红袖身后,嘀咕了一句:“其实,我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他对于红袖只身冒险护在他身前,看来十二分的不高兴。
红袖听了差一点笑出来,强忍住之后和六老爷直直的向着暗卫们行去;暗卫们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却也只能向两旁闪开,给红袖和六老爷让出一条路来;红袖就这样昂首挺胸走了过来,身后的暗卫们倒真像是侍卫一般。
暗卫的头领没有想到沈家的老侯爷难对付,就连一个少夫人都这样难拿下;不过红袖的封号是实打实的,他看到红袖的目光之后,也只能过来行礼。
红袖这才淡淡的道:“不知道大人今天晚上到我们沈府内宅来做什么?”她顿了顿扫了一眼暗卫们:“说起来,这可是我们沈家第二次被人闯到内宅中了。”
暗卫头领听得立时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当然知道前一次的事情:晋王可没有落好下场,他一个小小的暗卫头领,脑袋可比晋王长得不结实多了。
只是眼下他是退不得了,只能一咬牙道:“我们得到消息说,今天晚上逆贼要对沈府不利;所以属下怕禁卫军们保护不周,所以赶来保护侯爷和县主等的安危。”
红袖听得一笑,她回头看了一眼假四老爷:“什么人的消息?”
暗卫头领一咬牙,不再答红袖的话,只道:“县主,属下等人追一个灰色影子,他已经扑入了这房里,还请县主;”他又对着沈老侯爷一礼:“老侯爷,允许属下等人前去捉拿逆贼。”
红袖看了一眼老侯爷,没有再说话立到了沈夫人身后。
沈老侯爷的脸上满是怒容:“这房里有病人,不能见风的;我已经与你说过多次,你为什么偏要为难我们沈家?”
暗卫头领脖子一梗:“是侯爷在为难属下;这逆贼属下等人捉不到,回去无法向皇上复命;”他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老侯爷:“而走失了那逆贼,侯爷怕也要落个不是。”
老侯爷哼了一声儿:“你休要巧言,不过就是个借口罢了!哪里来的逆贼?我天天上朝,怎么从来不曾听说?”
暗卫头领直起了腰来,他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那逆贼和沈家倒是有些渊源,就是原本的廉亲王!”
“你在这里血口喷人,是何道理?”老侯爷立时大怒:“你如果再如此胡说,我定要和你一同面君。”
暗卫头领也知道今夜不可能善了,再者说沈家的人就是不让他们去搜屋子,他心中也有二三分的把握:反正他也是奉命行事,当下便沉下脸来。
“属下有皇命在身,得罪之处一会儿属下再向老侯爷请罪;”他一挥手:“来人,给我搜!”
“慢着!”老侯爷大吼了一声儿:“你当这里什么地方,你想搜便搜?”
“这天下没有我们暗卫不敢搜的地方;”暗卫头领已经受足了气,他是好话歹话都说了,但是沈家的人是软硬不吃,根本不把他们暗卫放在眼中,他如何不气:“给我搜!”
老侯爷气得一摆手:“让开,让他们搜!明天,我一定要到皇上面前讨个说法不成。”
暗卫们已经一涌而入,屋里只有墨大夫和床上躺着的一个人;而暗卫们一看到那躺倒的人惊咦了一声儿:因为这人和外面那个假四老爷长得太相像了,除了瘦了一些之外,眉眼简直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把屋里翻了一个底儿朝天,什么人也没有找到;而墨大夫身无功夫,他绝无可能是那个闪身扑进来的人影儿;而此屋里无后窗,也无什么暗门机关之类的:总之,那个他们看得清清楚楚的人影儿,并不在这房里。
暗卫头领听说之后,恨恨的看了一眼沈家众人,又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假四老爷,一挥手:“给我在全府搜!”
今天晚上已经如此,他如果当真搜不出人来,便当真要丢了差事并要领责罚的;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他就算把沈府翻个底儿朝天,也要把廉亲王找出来!
他是坚信廉亲王或是廉亲王的亲信一定在沈府:他的眼睛绝不会骗他,那个人影明明就扑向了厢房;至于为什么不在屋里,他不知道但猜想着一定是沈家的人在拦他们时,让那人逃出来藏到了别处。
虽然这种想法他自己也感觉到有些不可能相信:他们把这座院子已经团团围了起来,而他和众暗卫还立在厢房门前,如果有人逃出来,在没有后窗的情形下,当然他们不可能看不外。但是屋里分明无人,他除了这种想法之外,也想不出其它的理由来。
众暗卫开始在沈府中搜寻,但是一直搜到天色将明,依然是什么也没有找到。暗卫头领一咬牙:“你们沈、郑两家暗中勾结廉亲王意目谋反,眼下已经事败还不把廉王交出来!”
郑大将军听到这里,气得一把拿过花瓶便砸了过来:“你嘴巴里说得是人话吗?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和廉王有勾结?”
暗卫头领躲过了花瓶之后,依然是同样的说辞;反正现在不是他死,就是沈、郑两家人死,当然是死沈、郑两家人,也不能死自己了。只要把沈府的谋逆的罪名坐实,那么他便得救了。
沈妙歌上前指着暗卫头领骂道:“你无凭无据,再如此说话,便休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暗卫头领看了看手下,一指假四老爷:“有他做证,就算是廉王走脱,你们沈、郑两家也休想推个干净。”
“他?”沈妙歌冷笑:“他的话凭什么能做证?”
“他是你们沈家的人,难道还会说假话不成?”暗卫头领看沈妙歌如同看一个死人:“今天你们如果痛快的承认,我便给你们个痛快;不然……”他冷冷一笑:“我们暗卫们的手段,想来你们也听说过。”
沈妙歌听到这里也不答话,一摆手他和沈二爷、白逸尘等人向暗卫头领扑了过去;暗卫们虽然朴过来相救,但是却被沈侯爷、郑大将军、还有沈家子侄们给拦下了。
不过三两招,暗卫头领便被白逸尘的长剑架外了脖子上:他被生擒活捉了。
沈妙歌看着他:“下令,让所有的暗卫都不许动,你和我们一起进宫面圣;不然,就先杀了你,带着你的人头我们去面圣说个明白。”
“你、你敢?”暗卫头领脸色雪白:“我可是皇上的暗卫!”
“有什么不敢?”红袖漫声接道:“你都要杀了我们之后,诬我们为谋逆了,我们还有什么不敢的?就算是杀了你,再到皇上面前请罪——我们也就是会被罚而不会被杀!”
暗卫头领看了看沈家众人的脸色,再看看郑大将军的神色,他一咬牙让暗卫们都守在原地不要动:见到皇上,他虽然会被罚,也不一定就是死路一条;但是如果现在强硬,他便要死在当场。
沈老侯爷带着长房的男人们走了,去宫中见皇帝;而太夫人和红袖等人,却在沈家子侄与侍卫们的保护下,和暗卫们对峙着。
暗卫们心知今天的事情中计了,只是头领被沈家的人擒住,他们就算是再恼再恨也不敢乱来;而沈家的妇孺们却毫无惧色,在天色放亮之后,各房的人都到了太夫人这里一起用早饭,把暗卫们气得脸色铁青。
九十三章 沈家还有朋友
沈老侯爷他们不到中午便回来了,皇帝除了好好的安心儿儿侯爷和郑大将军,他还能说什么?当然,还厚厚的赏了两家人。
暗卫头领虽然极力的证实沈家人的鬼祟,但是沈家的人自然有很好的解释:他们发现了一个人居然假冒被赶出家门的沈四老爷,所以他们才细细的寻找四老爷。
找到四老爷悄悄的接回了府中,然后今天晚上就要找那个假冒之人算帐之时,府中却来是暗卫,硬说什么他们府中藏匿了廉王——那可是早已经死子的人啊;沈老侯爷是老泪横流:这让老臣如何活的下去!
暗卫头领的指责,沈家都有很好的解释,并且真得四老爷就躺在床上,皇帝能怎么样?当然事情有很多地方解释不通,沈家的人提也没有提,皇帝更加不会提。
像真得四老爷怎么会在山上,为什么四老爷进了沈府,连皇帝的暗卫也没有察觉到等等:皇帝不能问,他如果一问,这事儿便会朝野震惊的。
有些事情可以做,但是却不能让人知道;所以皇帝只能不追究下去。至于寻个暗卫们看到的什么人影,沈家的人众口一词:没有看到!
暗卫头领就算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虽然皇帝相信他看到了人影,但是这话却不能在金殿上说。
皇帝和暗卫都吃了一个哑巴亏,并且暗卫的头领,虽然皇帝并不想罚他却不得不罚,而且还要狠狠的罚:这一下子却正和了满朝文武的心,因为人人都把暗卫恨得半死。
不过红袖和沈家的人、郑大将军都明白,皇帝更不会就此放过沈家:沈家、郑家眼下已经算是和皇帝撕破了脸面,大家只是表面上还和气着罢了。如果皇帝找到什么借口的话,对沈、郑两家一定是雷霆万钧的手段。
不过,现在沈家和郑家都不怎么在乎了,因为皇帝在很早以前,怕已经是容不得他们了;如今撕不撕破脸,根本不重要了;不管怎么说,沈、郑两家不会就此等死的。
沈五老爷一直没有回过府,就算是他要和希兰夫人离开京城去生活了,也没有到沈府去看一看;沈家的人也好像完全忘记了还有这么一###。
日子一晃又过去了月余,朝中风平浪静;皇帝并没有要找沈、郑两府麻烦的意思,倒是圣眷一下子好了起来,三不五时便有赏赐下来。
沈家终于在皇帝做寿之前,上折自请交出兵权来;因为边关无战事,而大军的日常操练与屯田劳作,不需要沈家的人指挥。皇帝却驳回了沈家的折子,并没有答应沈家。
沈老侯爷把最后的一丝希望也放弃了,他明白皇帝是要斩草除根了,不会再容沈氏子孙活下去。
他终于同意廉亲王的打算,把一切都交由沈侯爷和沈妙歌,他只是一心的应对皇上与朝中各人。时间过得很快,又是一个月过去之后,沈老祖的寿辰到了。
按着沈老祖的话,她是不想再做寿的,也没有这个心思;但是红袖等人都感觉,就算是不请其它的客人,自己一家人也应该给沈老祖贺寿的。
府中没有大肆的张灯结彩,不过红袖和霜霜、安氏等人,带着丫头做了许多各式各样的红花儿:有一些留下来给人戴头上,大多都被点缀到了沈老祖的房里、院子里。
如此别致,虽然不如披红挂绿看着热闹,倒自有一番喜气;看得沈老祖的眼底也有了笑意。
虽然现在沈家还在苦水之中,但是红袖等人都没有认为沈府就此就是穷途末路;而且越是这种时候,众人越应该振作起来,精精神神的过每一夭。
现在府中的仆从们已经不足原来的一半儿,在这些日子里,被各种原因打发的下人并不少;眼下留下来的虽然看不出什么特别来,但是细细留心便可以知道,不是家生子,就是别无牵挂之人。
而有一些如映舒这样的丫头、媳妇子,家里人也都没有惊动谁而离开了京城,不知去向:不过这些,不管是暗卫还是皇帝并不在意。
皇帝和暗卫在意的是沈家和郑家的主子们,他们两家打发下人,原本就是在意料之内,而那些此时被打发走的人,当然不是两家主子的心腹之人。
虽然人手不多,不过因为有红袖等主子们亲自动手,倒也很快便装点完成;并且厨房里的菜式也定好,给府中各人做的新衣也送了进来,就等明天给沈老祖贺寿了。
一大早上起来,红袖和霜霜、安氏等人到了沈老祖院里,给她叩了头:这个并不算正式的拜寿;然后红袖几个人忙碌起来,亲自给沈老祖换过了衣服。
红袖给沈老祖戴上两朵红艳艳的绢花,正要说好了时,大姐儿便闯了进来:“老祖宗,您看这花儿好不好看?”
大姐儿手上是一朵半开的硕大的##,花瓣上还带着几粒露水,滚来滚去的煞是好看;就是大姐儿的小手,都被映得更加白嫩。
沈老祖却没有看到花,她一眼看到了大姐儿手上轻微的伤痕,那往外渗着的血珠儿比花可艳丽多了:“我的小祖宗,你的手怎么了?快取药来!”
屋里立时便是人仰马翻,众丫头又是取药,又是乒热水,又是取棉布。
大姐儿却只管举着花儿问沈老祖:“老祖宗,喜欢不喜欢?”
沈老祖抱着大姐儿:“你这孩子,伤到了手就为一朵花,可值得吗?痛不痛?”这一老一小自说自话,谁也没有答对方的话。
红袖在一旁笑道:“老祖宗,不过是皮肉伤,不算什么的;倒是这朵花倒是真好,这个时令按说不应该有这种花儿了,倒也算是老祖宗没有白疼她。”
沈老祖推了一把红袖:“是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居然也不知道心疼?我们大姐儿,什么时候都不会让人白疼的。”然后又回头心疼的问大姐儿个不停。
直到大姐儿的手上了药包好,沈老祖才看向花儿:“这花,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一般人家养不出这么大朵的花来不说,这个时令也万不会有花儿的。”
大姐儿笑着点头:“当然不是一般人家的,一般人家哪里寻得到?”
红袖听到之后看向女儿:“你在谁府中讨来的?”她说到讨字时,有着十二分的心虚;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啊。
大姐儿只管用剪刀比着沈老祖的头修着花枝,想着要把花插到沈老祖的头上;听到红袖的话,漫不经心的道:“在大附马爷的花房里割下来的,我来时大附马爷还在叫呢。”
红袖听得眉头直跳:“这不会是附马爷最爱的那一盆七仙娇吧?”
“对啊;这一朵还是七仙当中最好最艳的一朵,不然哪里配得上我们老祖宗?”大姐儿根本不在乎,末了还补了一句:“大附马爷人最好了,他只是叫得大声儿,可从来也不曾真得恼过我;母亲放心就好。”
红袖苦笑,如果能放下心才好:“你这个孩子……”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到外面有人接话道:“她一个小孩子,你想干什么?不就是一朵花嘛,只要沈太君喜欢,七朵都剪下来也成!”
门帘挑开,却是长公主进来了。
红袖和沈老祖连忙给长公主见礼,长公主上前扶起了沈老祖来:“今儿是老太君的好日子,我是不请自来,你们不会烦我吧?”
沈老祖连忙请了长公主坐,只说不敢劳动长公主;红袖倒是没有多话,她对长公主的印像不错。
长公主轻轻一叹:“倒是让你们受委屈了。”一顿之后又笑开:“今日是老太君的好日子,应该说些开心的事儿;我今天,可是来讨寿酒的。”
沈老祖和红袖笑着应了,和长公主说笑了两句;长公主看到沈家众人头上都戴着红花儿,便道:“这花儿别致,是不是上寿的意思?也给我来两朵,就是东和县主来吧——我今天生受你伺候了!”
红袖笑着上前给长公主戴上花儿,笑道:“我粗手笨脚的伺候不好,公主却不要太过吝啬,多多赏赐才是。”
长公主点了红袖一指,笑着拉过她的手来低低的说了两句话,然后便和沈老祖说笑起来;此时沈夫人等人也赶了过来,陪着长公主说话,而红袖下去另安排菜式去了。
原本只是家中的人,现如今有了长公主,自然要添几个菜式才成。
红袖这里刚刚吩咐完厨娘,就看到有人跑得飞快;叫住了才知道前面有几位王爷到了,沈侯爷叫沈妙歌过去相陪。
不请自来的客人还真不少,沈家人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的贺客;虽然有些手忙脚乱,但就算是下人们也是喜笑颜开的。
今天来贺寿的,并不都是和沈家交好的人,还有一些是来看沈家笑话的,只是没有想到沈家并没有门庭冷落到不堪的地步,倒是让他们好生的失望。
患难见真情;红袖现在是真明白了,原本那些天天来沈家讨好处的,现在是一个也不见来;倒是平日里和沈家只是君子之交的,今天是一个也没有少;这些人,如果他日皇帝要降罪于沈、郑两家时,他们也不会坐视的。
虽然没有说,但是沈家的人都明白;就是因为明白,所以沈家的人更不想连累他们。
比起原来筵开十日的盛况,今天这二三十个贺客还真是少得可怜;但是今天这寿辰,却是沈老祖过得最开心的一个:来的,都是真心贺寿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