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鱼竖着耳朵听着他们讨论,心不在焉,手里的勺子掉了也无知无觉,脸上悔痛交织,愤懑捏着筷子,指骨泛着如玉般的莹白色。
她定是在为没有察觉而感到自责,颜瑶拍拍她的肩膀劝慰她:“谁也没料到会这样,我也没能察觉,所以真不关你的事。”
沉鱼并没有因为颜瑶的话打开心结,反而脸色越发难看,看了眼颜瑶,欲言又止的叹了口气,接下来,她也仅仅是草草的吃了几口,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
大清早的听到整个村庄被灭口,颜瑶一天的好心情全被破坏,颇有些食不知味。
吃了一顿不怎么愉快的早饭,二人结账后踏着沉重的步伐出了客栈大门。
因为是小镇,而又是清晨,所以街道人烟萧条。
颜瑶去铺子里买了些路上吃的干粮,再去对面与不远处与人讨价还价买马沉鱼汇合,等她到的时候,二人已在交易。两匹马虽不是上好的宝马,但也不差,价格也合理,可沉鱼始终高兴不起来,眉头蹙起,郁郁寡欢。
颜瑶知道,她还没放下村庄被灭口的事。
二人牵着马一前一后慢悠悠的走在街道上,向城门口进发,高大巍峨的城门就在眼前,沉鱼突然翻身上马,动作漂亮而利落,还有几分潇洒。
颜瑶也跟上马,哪知她将将坐稳,沉鱼一扯马绳,竟掉头飞奔而去,在马蹄溅起的灰尘中扬长而去,她的声音从远方传来:“颜瑶,对不起。我得回去看看,你不用跟着我……”
她后面又说了什么,颜瑶没能听清楚,望着骑马而去的人,颜瑶皱了皱眉,扬鞭抽在马背上驰骋而去。
沉鱼果然是骑马的好手,轻易的避开人流,眨眼的功夫就化作一个黑点,消失在她眼前,等颜瑶赶到的时候,她已经晚了一步,她躲在一块岩石后,以一从半个人高的野草做掩护,小心翼翼的探出一个脑袋打量着不远处的一群人。
他们穿着清一色的蓝色道袍,头发用道冠束起,脚上蹬着道靴,举着桃木剑除魔卫道,各个皆是一表人才正义凛然的好模样。
一行三十个人左右,沉鱼被他们围堵在其中无法突围寸步难行。
颜瑶与他们隔的不远,能够清晰听到他们的对话,只听一人底气十足的问罪:“叛徒沉鱼,你还不随我等回去受罚。”
沉鱼横眉冷对,同样举起手里那柄精巧匕首加以防备:“我何罪之有,要你们来捉拿,再则,你们哪有资格问罪我!”
“你纵火杀人,草菅人命,我等是奉掌门之命来捉拿你的,哪里没有资格。”只见领头的把手一挥,接下来的领命蜂拥而上。
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再则,沉鱼无意伤他们性命,故而,时时手下留情,对方人多势众又无所顾忌,不说小小致命,也势必要将其拿下,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胜负力见高低。
眼见沉鱼就要负伤被他们拿下,颜瑶立刻呼唤梧桐,梧桐领命而去,局势立马有了变化。
颜瑶见状立即找了个机会,骑着大黄驰骋而去,在他们身边擦过时趁乱一把拉住沉鱼,二人在一片惊呼中扬长远去。
沉鱼左肩上受了点伤,猩红的血从里面沁了出来,很快就渲染出一大片血迹。
颜瑶看着她有些触目惊心的伤口,便催促着大黄,山水倒退,转眼的功夫就掠过千山万水。路过脚下的小镇时,沉鱼轻拍着大黄的身躯:“就在这停下吧!”
“这也太近了,他们很快就会追来的。”以梧桐的性格,绝不对他们赶净杀绝,他们一旦穷追不舍,必会追进这离村庄最近的小镇,颜瑶并不同意提出自己的意见。
沉鱼看了看自己的伤口,眼中有让人看不懂的情绪:“颜瑶,咱们必须得回去。”
她总觉得今日的沉鱼有些古怪,似乎是得知村庄被灭口开始的,颜瑶纳闷不解:“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么?”
颜瑶的预感不差,的确有大事发生,沉鱼像个泄气的脾气,在她面前垮下了双肩,垂着头,任眼眶里的泪水打落在衣襟上,她小声抽泣着,断断续续的说道:“都是我……都是我害死了他们,都是我的错……他们是……他们是针对我来的,全怪我,如果我绕开……不走那里的话……他们就不会有事的……是我害死了他们,我是罪魁祸首……”
风声在耳边呼啸,颜瑶不说全听清了,但也弄懂了大半,一个村子会被全部灭口不是意外,不是天灾,而是同她有关系,所以她才如此难受,要坚持回去看一看,因为受不了良心的谴责,颜瑶自然不会无知鲁莽到认为她就是凶手,这其中必有关联,至于各种关联,颜瑶也只能耐心的等她发泄完毕后才能得知。
沉鱼没有哭多久,她及时的稳住了情绪,再次坚决声明:“咱们快回去,必须回昨晚入住的那家店。”
这次,颜瑶没有阻止,大黄闻言温顺的调转了方向,载着二人迎着风向目的地飞去。
等解决完这一切,沉鱼这才擦了擦满是泪痕的脸,向颜瑶解释:“无人震慑群妖,是以,群妖出来作乱,祸患凡人。”
颜瑶相问:“你已经查探过了,那火灾真是妖怪所为?”
“是火狐一族。”沉鱼回答,顿了片刻,她又补上一句:“他们蓄谋妖王之位由来已久。”
颜瑶想了想,迫不及待的问出她心里的最大的困惑:“那这同你有何关系?”
沉鱼深呼吸一口气后,道:“因为我养父本是妖王,自他失踪后,怀璧虽与妖王之名,但妖众还是愿意服从他的管教的……可现如今……”她说着,眼眶里的眼泪又要滑下来。
说到这般地步,颜瑶哪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她犹豫片刻,还是说出了沉鱼心里不愿面对的事情:“吉人自有天相,怀璧不会有事的。”
她这句安慰之言微乎其微,沉鱼的心情依旧凝重惆怅,她目光空洞的望向远方:“我也想这么想,可他们倾巢而动,自我记事起……”
颜瑶及时打断她:“也许是你想多了,他们就是想趁怀璧不在的时候谋权篡位。”
“你可知道,即使是那年我养父突然失踪,妖众在怀璧的镇压下,亦是本本分分不敢胡作非为,可如今……”沉鱼不敢再说下去,她不愿相信怀璧真的已经不幸命丧黄泉,她痛苦的捂住面孔,想将那夺眶而出的眼泪憋回:“我养父下落不明,如今他又……”很快,泪水连连,溢出指缝,她也仅仅是低声呜咽,没有哭出声。
颜瑶也不知该如何劝慰,自幼父母双亡,孤单影只的在世界上飘零,像个浮萍般总于找到个人身的依托,最后,又一无所有,她虽然没有亲身体验过,但作为旁观者不用去体验亦能理解,颜瑶叹了口气给她递了块干净的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