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金鸣、明晃晃的金簪直刺迅速移入厢房的红鼻子,只见红鼻子一颤绿胡子一甩整张面饼似的大白脸直直往后坠。
“哎哟!”
“哎哟,我的背!”
两声痛呼不约而同响起。一个是老医另一个是萧钧琮。
“木耳你脑袋钻虫子了?发什么神经!”老医仰倒在萧钧琮身上翻不起身,而萧钧琮背磕着门槛亦是动弹不得只能以眼神表达满心怨愤。
楚慕珥低哼一声上前拔了刺在门框上的簪子插回发髻,不做反应。
“二小姐,大夫来了。”桔小避过地上两人进屋通报。
楚慕珥将头一点命他入内,转头却见陈戈诺已经沾湿了帕子兀自清洗起伤口。
“唉呀呀,你别动它,让大夫来!”一把抽走她手里的湿帕,急急的吼,“还不给我腿脚麻利点,要是留了疤我让你全家没脸见人!”
大夫一听忙抖抖嗦嗦地小跑进来连踩了老医的手都不知道,老医翻腾着咒骂前头那个表面孔的徒子徒孙。
楚慕珥心烦万分,一脚踹在老医脑门上直把踹进院子恰好落在领人进来的橙小脚前。
“自己见不得人就罢了还祸害自己孙女,竟然还有脸闹腾!你们两,把他架回他厢房!”楚慕珥指着进来的两个小侍。
老医听此止了哼哼看了看橙小由着俩小侍架走。橙小眼神复杂看着老医进厢房,又遥遥的望了望陈戈诺那屋,垂下头转身离开。
“楚姑娘,留个疤也不打紧的。”
“什么不打紧!难不成你还要跟你那疯爷爷一辈子不嫁人了!姑娘家……”
听着楚慕珥的唠叨陈戈诺心头莫名的感到暖暖的,低着的脸藏着一抹浅浅的笑……真像个小老太婆!
姐姐……笑了!
萧钧琮呆呆的瘫在地上仰望陈戈诺。印象中的姐姐萧涩梨除了厌烦没有其它表情,今日却因为楚慕珥护短的几句话而笑了,他只觉得心头似有片片锋利的刃横七竖八的剐着,生疼生疼地。
在萧家谁还记得有这么个大小姐?梨苑这些年无人打理早已荒废,梨苑以前使唤的人也不知分配去了哪。即使找着问起怕是他们也忆不起梨苑的主子是谁,只知是个极美的花魁究竟怎么美也说不上来、她好像还生了傻孩子、她死后那傻孩子可能也是死了吧……
萧钧琮躺在那听着楚慕珥缠着大夫问东问西,神色黯然。
“萧少主,地上凉,请随奴婢回朱羽厢。”桔小立于一旁提醒道。
景客院以宫、商、角、徵、羽五音各自方位布局。宫居中为院心中庭,商居西分古、声、淡、无、味五厢,角居东分不、称、今、人、情五厢,徵居南分玉、徽、光、彩、天五厢,羽居北分朱、弦、尘、土、生五厢,此四部以回廊相连较为独立。而桔小所说的朱羽厢恰是离陈戈诺所居的情角厢最远的厢房,知道这布局的萧钧琮一脸抗拒。
“怎的,萧少主是要我命人将你身下这块地搬到您厢房做床榻不成?”楚慕珥见桔小赶不走他便亲自上阵。
陈戈诺知他倔,不给点甜头拗不过来,起身行到萧钧琮身前转头对楚慕珥道:“莫要怪他,萧少主怕是也伤着了。萧少主还是先回房吧。”
“伤着了也得回他自个厢房治,赖这像什么!”楚慕珥说着嘱咐了大夫快些将陈戈诺的药端来,然后命人将萧钧琮也架去了厢房。
萧钧琮倒也好哄,在小侍的搀扶下离开了。
看着楚慕珥不沾半分虚情假意的言行,陈戈诺却心下举足无措。
前世姑姑收养她只为聊解寂寞然后用她来折磨那个所恨的人;今生义父收她开始也只是可怜她流落街头,后来为让她接管陈家方将毕生所学传她……
楚慕珥对她好也有意图的吧。
“在想什么?”妖红的绢帕扫过凤眼,陈戈诺笑了笑摇头。
虽知陈戈诺的笑未及眼底,但楚慕珥还是扬着她那灿若三月春花的笑坐到陈戈诺身旁,头靠在她肩上,亮晶晶的杏眼打着转。
“真没想什么?可我怎么觉得你在想我家三弟呢!”纤纤食指拨着陈戈诺耳上的梨花坠。
“真没想什么。”陈戈诺强调。她才不要想那个娶了六个老婆还不够的男人!坚决不想!不!是不可能想!
“莫要摘,会乱。”……
啊!你个木耳没事干嘛提那个“烂桃花”呐!
楚慕珥瞧着陈戈诺头越垂越低耳根泛起可疑的红,心里偷笑:哈哈回头也逗逗老三!言若这姑娘平时虽闷了些但等她入了楚家,嘿嘿,甭说焖我要你炸!炸了那不识货的萧家!
“你就是萧涩梨吧?”
“唔!”
“啊!疼!”
楚慕珥冷不丁冒出句话惊得陈戈诺头一转正巧与楚慕珥的脑袋撞上,楚慕珥一个不稳跌下座去。
“哎哟,言若练铁头功的吗?”她起身揉揉跌疼的肉肉,“就是说对了也不用这么奖励我吧。”
陈戈诺抱歉的伸手接住坠下的金簪,“没想到你会问这个。”此句一出算是承认了自己就是萧涩梨。
“嗯?”楚慕珥没想到陈戈诺会这么干脆的回答自己,“怎么不反驳了?”
“这没有什么好反驳的。”陈戈诺递过金簪,不假思索。
楚慕珥拈着簪身假装沉思,缓缓开口道:“所以想着我三弟就是能反驳就反驳喽。”
“我真没反驳啊!”陈戈诺把腕一甩伤口细细的疼,见楚慕珥奸兮兮的乐呵,她脑海又是一道闪电劈过,“我是说我真没有想啊!”
楚慕珥晃晃手摆着副明白相,道:“知道、知道,懒得反驳了嘛!”
陈戈诺懒得与她争辩闷闷的坐回去,食指抚动起巧夺天工。看来萧钧琮没少提起过“萧涩梨”这名号,连木耳都知道了!
楚慕珥怕巧夺天工碍着伤口,轻轻止了她的食指,杏眼描着她墨色的凤眸的轮廓,问道:“那时你才不过是个小娃娃怎得就敢独自离开萧家呢?”
避过她的眼陈戈诺抽出手继续抚弄巧夺天工,“你怎么不认为我是被拐的呢?”
“那些个拍花子不可能拐你的。”脸上贴那么大个生人勿近,拍花子才懒得拍个不讨喜的娃娃呢!捏捏她剔透的小脸,“他们是进不了萧家又哪能摘到你这只涩梨呢。说吧,为什么要离开呢?”
如果一直在萧家的话事情就好办多了呀!
陈戈诺转过脸揉揉被楚慕珥捏过的脸颊,“那你为什么要喜欢莫西昃呢?”
楚慕珥一愣,旋及笑眯了眼,绢帕掩唇笑得三分羞怯七分调皮,“谁喜欢他了!人家是满心都是他,才不是喜欢那么简单!”
陈戈诺汗,这个木耳很强大!
“可惜他与我却是相离花的命格。”她突然语调一沉脑袋低低的垂下,绞着绢帕的手浸着狰狞的白。
“花叶不得见就罢了,至少可以欺骗自己从没有这么个人可以牵动你的一喜、一悲、一怒、一痴……可偏就让我遇见了!
呵,知道绿肥与红瘦吧,相离花即使炼成了丸子都不能放一块,还要安参商之局放置,见着满园一枯一萎蕤……”
陈戈诺自动屏蔽楚慕珥后头的话,脑中迅速运转。
参商之局!二十八宿中参为西、商为东,那是哪的西东二侧呢?刚进庄时木耳曾说定霄庄里称作园的并植了不少花木的是……典籍园、赏目园!会是那个园子呢?
“都怨你,提他,害我都收不住,渴死了!”楚慕珥突然收了话提过茶壶一仰头将茶水往口中倾倒,眼中方才盈满的泪串成了珠顺着眼角划入鬓发。
陈戈诺叹了口气,垂下头看着受伤的手腕。她知道莫西昃之于楚慕珥就像当年的韩夕雾之于陈连清,越是心里有他就越是害怕失去,所以宁愿从未得到。不同的是,前者她还能寄予祝福、而后者她已经参与了结局。
是夜,一抹青影越过丛丛树梢惊起树间栖鸟。
“要跟到什么时候?”远处梢上依稀立了个人,身后跟着的身形一顿似要转身跃离。
“跟这么久,一句话都不说就走,你甘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