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印月寝宫内,风荡窗棂,发出异样的声响。
朱由校忽然出现在门口处,温柔地呼唤着:“奉圣夫人,你在哪儿,你在这里吗?”
回答他的仍是风荡窗棂的声音。
朱由校朝前慢慢走着:“夫人,你不该躲避由校,由校不会伤害你,永远不会……”他四下寻觅着,“夫人你出来吧,由校想跟你聊聊,如今没人打扰咱们了,父皇也不能。由校从小就把夫人当做自己的亲娘,可父皇不让由校亲近夫人,父皇好狠心啊。”
忽然一道闪电,照亮了客印月惊恐的脸,她蜷曲在一个角落里。
“夫人原来在这里,别怕,是由校……”
“你别过来!”客印月惊恐地喊道。
朱由校朝前走着:“夫人为何要怕由校呢?若不是父皇,由校从小吃的就是夫人的奶,夫人就是由校的奶娘……”
“你杀了你父皇!”
“原来是为这个,这不正是夫人希望的吗?父皇不该占有夫人,他夺了儿臣所爱,夫人也不会真喜欢父皇吧?由校知道夫人喜欢的是……”
朱由校越走越近,客印月猛然站起,朝另一个角落奔去。
朱由校奔过去,扑了个空。客印月再躲,朱由校又扑。
客印月终于被朱由校扑倒在床上,她挣扎着喊着:“你答应过我,你放过我。”
朱由校死死地按着客印月挣扎的手:“你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儿。”
客印月仍是挣扎:“你也答应过天石……”
朱由校猛然撕开客印月的衣裳:“由校就要当上皇帝了,夫人应该喜欢……”
“不!不!”
朱由校狠狠地撕扯着客印月内里的衣裳……
“嘘……夫人不该太着急,总有一天,由校会让夫人当上皇后,请夫人给由校一点时间……”
“不……不!”客印月惊恐起来。朱由校死死地压在客印月身上,深情地瞅着她的脸:“夫人,你是奉圣夫人,你该知道,你侍奉的圣上应该是我,你是夫人,你也是我娘,我等了十七年,我终于等到了你……”
又是一道闪电。
朱由校狂乱地亲吻着客印月的脸。
雷声滚滚而来。
客印月惊恐的喊声被淹没。
奉圣宫广场四周点燃的巨型蜡烛忽然全都被风刮灭了。
一个太监举着火把喊着:“快!快点上!”
齐大人走过去拦住他:“等等吧。”他仰面瞅着天空,“干打雷,不下雨,真是邪门。”
“若是下了雨,那就全瞎了。”
“不会,这么大的风,这月份,不会有雨。”
撕扯烂了的衣裳几乎遮蔽不住客印月的身体,她竭力拽着不完整的布片,蜷曲在床上的角落里……
朱由校站立在床边,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由校总算明白,父皇为何对夫人绝不放手。”
客印月蜷曲在角落里,泪如雨下。朱由校整理好衣服,盯向客印月。
“朕答应你,一旦登上皇位,朕即刻册封夫人为皇后娘娘。”
“小爷,一切都料理好了。”刘公公小心翼翼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皇后娘娘,朕去去就来……”说着,朱由校转身而去,留下一句话,“看着她……”
刘公公一挥手,两个太监站立在门口两侧,刘公公带上门,紧随朱由校而去。
窗户被风推开,客印月凄楚、无助的目光扫视着四周,最后停留在月光忽隐忽现的窗棂上。
她朝窗棂处爬过去……
宫后密道,魏忠贤提着灯笼在前开路……
朱由桤、钱仕达,还有十名锦衣卫白靴校尉跟随在后……
到处杂草丛生,几乎看不到路。
客印月从窗棂外摔下,手中提着个小包裹。她爬起来,疯狂地跑着……
她很快跑到高墙下,墙是那样高,她根本无法爬上去……
墙外忽然有动静,客印月壁虎一般贴在墙上,不敢看,不敢喘气……
墙外,魏忠贤提着灯笼审视着墙壁:“是这儿。”他使劲推了一下,一道与墙壁严丝合缝的“壁门”显现出来。
朱由桤、钱仕达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随着魏忠贤一声“请”,朱由桤、钱仕达和锦衣卫们鱼贯而入。
“门”内一侧,壁虎般贴着墙壁的客印月大气不敢出,她慢慢地朝“壁门”移动着,“壁门”在魏忠贤等人身后缓缓关闭着……
最后时刻,客印月从门缝中挤了出去。
似乎听到了动静,魏忠贤一行停住脚步。
朱由桤问:“什么声音?”
魏忠贤随口答道:“怕是野狼,大爷、钱大人,请。”
前面传来喜气洋洋的音乐声。
朱由桤冷笑一声:“圣上大喜,满朝皆贺啊。”
奉圣宫广场上,宫廷乐班正在演奏着音乐。
四周的蜡烛再次点燃。
风停了,圆圆的月亮挂在天空。
杨涟等众大臣已在太监们的引导下,款款而入,依次落座。
忽然,白鸽在空中盘旋起来,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大臣、太监们都举头望去。
白鸽最终盘旋而去……
客印月在宫外狂乱地奔跑着,高大密实的草丛划着她本已褴褛的衣衫……
她边跑边四下张望,寻找着道路,却不知跑向何方。
忽然,她停住了。
一只白鸽正在她头顶盘旋。
她仰首冲着白鸽哭道:“你,带我去找他……”
白鸽听话地朝前飞去。
客印月追随而去……
魏忠贤引领着朱由桤和钱仕达在宫殿内行走着。
朱由桤忽然站住。
魏忠贤也站住了:“大爷,就快到了。”
朱由桤深深地瞅着魏忠贤:“为何还不见魏公公?”
“义父说,他始终要陪侍在陛下身边,以防不测。”
朱由桤忽然拔出匕首,顶在魏忠贤的腰间:“走!”
灯火辉煌的皇帝寝宫就在眼前。
透过寝宫门的纱帘和两侧杏黄色幔帐,隐约可见皇帝朱常洛斜倚在龙床玉辇上,魏公公侍立在床头一侧,十来个持梃太监护卫着。
朱由桤隐藏的匕首抵在魏忠贤腰间,与钱仕达和十个锦衣卫白靴校尉来到幔帐前。
魏忠贤在幔帐前垂首:“启奏陛下,大爷和钱大人觐见。”
隔着纱帘,朱常洛似乎嚷了句什么。
只听魏公公宣道:“陛下有旨,宣大爷和钱大人觐见。”
朱由桤与钱仕达紧张地对视一眼。
朱由桤点点头,钱仕达微微举手。
十名锦衣卫白靴校尉迅雷不及掩耳,立刻上前闷住幔帐前持梃太监的嘴巴,将他们的脖子一拧,十名太监瞬间断了气。尸体前,锦衣卫白靴校尉代替了太监的位置。
魏忠贤浑身颤抖,竭力镇静地撩开了纱帘。
朱常洛斜倚在龙床玉辇上,锦被覆盖着他。魏公公侍立床头,神情异样。
朱由桤、钱仕达趋步上前跪下了:“儿臣(臣)叩见父皇(陛下)。”
忽听魏公公一声恐惧的喊声:“大爷!快走!”
只听“扑哧”一声,魏公公的心脏中了一刀,他瘫软在地,身后的幔帐被利刃顷刻间割开。
朱由桤、钱仕达忽地起身,钱仕达喝道:“来人!”
十名锦衣卫白靴校尉,抽出钢刀,朝幔帐后砍去……
令朱由桤、钱仕达大吃一惊的是,十名锦衣卫白靴校尉回身对准了他们俩。
刘公公陪侍着朱由校走了出来。
朱由桤狞笑着:“三弟好手段!”
朱由校点点头:“现在的人只欣赏你的成功,绝不在乎你用什么手段。”
朱由桤环顾:“大哥我正在欣赏。”
朱由校走到寝宫内锦衣卫的站位处,指点着:“隔着帐幔,帐内帐外,横平竖直,我亲自用尺子量过。你的人先料理我的人,我的人再料理你的人,都在同一个位置,不失毫厘。”他脸上现出满意的神情,“不错,真是不错。”
“你也同样料理了父皇?”
朱由校好像很惊愕:“大哥说什么?大哥怎能这样说?父皇待我恩重如山,我岂能这么做?”他走向床辇边,“你看到了,父皇这不好好的,父皇只是有点吃惊,父皇没想到大哥会这么狠毒,一次又一次要杀他老人家最喜欢的小皇子,必欲除之而后快。父皇对此很是生气,父皇,您说对吧?”
床辇上的朱常洛好像真的点了点头。
朱由桤怒道:“三弟,你赢了就是,何必装神弄鬼!”
朱由校像是满脸惊愕:“大哥说我赢了?”转而满脸喜色,“多谢大哥!”
“行啦!你杀了我吧!”
朱由校脸一绷:“骨肉相残,我岂能做这等事!这种事只有你才做得出来。想想,你杀了我几回?三弟我还在娘胎里,你就要杀我!我刚刚出世,你就引狼入室,还是要杀我!我最想不明白的是,父皇已然暗示储君之位归属二哥,可你还是要杀我!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就因为你要杀我,十七年来,我不敢迈出宫门一步!照魏公公的说法,我还是个孩子,我哪里得罪你了?可你失败了,你没能得逞!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三弟虽然是个孩子,却比你聪明一百倍!我的所作所为,都是奉父皇之谕令,无往不胜!”他忽然奔到床辇前,“父皇,您又宣谕了?您说什么?让我杀了大哥,让我当皇帝?”朱由校跪在床辇前,深深叩首:“父皇圣明!”
朱由桤狞笑着:“父皇若真是还能宣谕,‘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也轮不到你当皇帝!”
朱由校跪着回首:“大哥你没听到?你真没听到父皇圣谕?”
朱由桤瞅向钱仕达:“这会儿,我真希望二弟还活着。”
钱仕达道:“二殿下没死。”
朱由桤一把抓住钱仕达的手:“真的?”
“杨天石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宫里宫外这么大动静,他不会等闲视之。”
朱由桤竟然有些激动:“你是说……”
钱仕达点点头:“不会错!”
听着他们的话,朱由校怔怔地站了起来。
朱由桤面对朱由校,满脸的嘲弄:“三弟,咱们的父皇在等着你二哥回京,朝臣们在等着父皇赏月,其实是等待父皇宣谕储君所属。你再问问父皇,他老人家要哪个接他的班?”
“我!”朱由校断然道。
“你说了不算,我想听父皇亲口说。”
朱由校深深地瞅着朱由桤:“大哥,一切不过是个游戏,你又何必当真?”
说着,朱由校拂袖而去,留下一句话:“刘公公,这里交给你了。”
奉圣宫殿前广场,烛光通明,弦乐声声。齐大人率领的锦衣卫在四周侍卫,隐身在暗影中。
广场通道两侧的桌案上,摆着各种水果和月饼,朝臣们吃着、交谈着……
朱由校一身光鲜,满面笑容,走出奉圣宫门。
众臣纷纷起立施礼:“三殿下。”
朱由校笑嘻嘻地左右拱手:“诸位,诸位……”
杨涟等走了过去:“三殿下。”
朱由校亲切地拉住了杨涟的手:“杨大人,这么多日子,内阁繁务,都辛苦杨大人了。”
“三殿下有心,杨涟应该做的。”
朱由校亲切地环顾众臣:“诸位大人都请坐吧,父皇正在训示我大皇兄,就等二皇兄奉诏回朝,我估摸着,这就到了,父皇也该出来了。”
骑在马上的朱由检、杨天石、钱宁已可以遥遥望见北京城城郭了。
杨天石鼓励着:“二殿下,就要到了。”
朱由检道:“但愿还来得及!”
杨涟等大臣与朱由校在通道一侧围案叙谈,不远处的大臣侧耳听着。
“杨涟本不该多嘴,然陛下中秋赏月,诏谕众臣同乐,此事亘古未有,三殿下以为陛下究竟所为何事?”
“杨大人众臣之首,东林领袖,父皇最为看重,无论何事,杨大人若是不知,那就没人知道喽。”
“三殿下说笑了,宫闱之事,若非陛下问及,杨涟从不多嘴。”
“杨大人何必客气,‘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此国本之争,杨大人率东林党人,还不是与父皇争了十几年。”
杨涟一怔。朱由校亲切地拍着杨涟的手。
“然由校以为,杨大人争得好。我大明国本不张,又何以立国?我想此事今晚便有分晓,杨大人从此可以安枕无忧了。”
“难道陛下就要宣谕吗?”
“就等我二哥回京。”他深深地瞅着杨涟,“可杨大人也知道,我大哥很难说服,虽说父皇金口玉言,不容置喙,毕竟都是亲生儿子,难免费许多口舌……”
杨涟敬佩地瞅着朱由校:“多年以来,三殿下高风亮节,无事不以社稷为重,杨涟感佩。”
忽然,宫殿内响起了惊恐的声音,那是刘公公的声音:“陛下!陛下啊!”
朱由校及众臣忽地站了起来。
宫殿内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木梃和刀剑击打声,以及刘公公不断的呼喊声:“陛下!陛下啊……”
朱由校喝道:“锦衣卫!跟我护驾!”
齐大人应道:“遵命!”一挥手,锦衣卫从四下奔出,朱由校、齐大人带着锦衣卫向宫门奔去。
宫门口,先是魏公公的尸体滚了出来。
众臣惊恐地“啊”了一声。
朱由校果断地一举手,锦衣卫在宫殿门前立刻站成一排,面对宫门。
这时,持梃太监们推出了朱由桤和钱仕达,二人栽倒在门外,持梃太监们列队门外两侧。
众臣又是惊愕地“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