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与林希一的订婚仪式由林可馨决定于一个星期后举行。这个消息,都登上了C市的大小报端。林可馨还让我把请柬,亲自送往阮家。

还好阮筱不在。

阮朝挥一句话也没有说。我想这或许,本就是他要的结果。可是就在我起身准备走的时候,他却告诉我,他说他很想见见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女儿。

都说具有血脉关系的亲情是有心灵感应的,可是林希一与阮朝挥无数次擦肩而过,却都感觉不出一丝异样,哪怕就是擦肩而过后的瞬间回眸。

本想告诉阮朝挥,他的那个二十年没见的女儿,其实就是曾经一度在他面前晃悠过的林希一,可是最终还是没有告诉他,就像他不肯告诉我现在的阮筱是何种状况一样的回答。

可是林希一却执意要去见她的父亲阮朝挥,以及她的姐姐阮筱。她说她要替她母亲去求得他们的宽恕。怎么拦也拦不住。

我没有跟随林希一去阮家,因为害怕阮筱的那双眼神,让我无从面对。不是客意逃避,而是不得去不逃避。

林希一面对阮家父女,是替她的母亲林可馨求得他们的宽恕,那么当我面对阮家父女,又该是以什么理由?我还有资格去求得阮筱的宽恕或者原谅么?

我知道没有。所以我没有跟随林希一去,而只是在离阮家别墅区门口的不远处转悠,抽烟,或者麻木。

本以为林希一进了阮家,不足一分钟就要被阮筱赶出门来。因为对阮筱的了解,她是不允许林希一踏进她家门半步的,不是因为她已经知道了林希一才是阮朝挥的亲生女儿,而是极度憎恨林希一母女连手制造祸端,不仅让她的孩子一出生便没了父亲,还让阮家企业,面临困境,挣扎在垂死边沿。

在这场纷争中,我们都知道了纷争的初始目的和真相,唯独只有阮筱,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果有一天当她知道了自己不是阮朝挥的亲生女儿,而是阮家从孤儿院抱来领养的以后,她,能接受这一切吗?这世间,是不是只有血缘,才能够将人与人之间的爱,紧密相连?

林希一进了阮家以后,久久的没有出来,亦没听见里面有什么吵闹,一切平静如奇。

我在别墅区门口不远处找了一家小酒吧,要了几瓶酒,烟酒混杂,独醉。

这一切都还是个未知数。虽然答应了林可馨做了交换,可是谁又能保证明天不会发生什么事情?谁有能保证林可馨不会因此而再对阮家实施报复性灭绝人性的打击?譬如现在,林希一去见她的父亲,父女相认,都是在林可馨一而再再而三的警告范围之内。

都不知道林希一为什么要去见阮朝挥,她的这个诸如林可馨一样不负责任的父亲?如果说到现在她依然无法原谅当初林可馨对她的抛弃的话,那么这时候,她亦能原谅阮朝挥当年对她们母女俩的抛弃吗?相比之下,我觉得阮朝挥更不值得原谅。

是的,在这个已经被市场经济扭曲的社会,钱确实是个好东西,它能满足人们一切的需求和伪装,亦没有不能办不到的事情,可是于骨肉分离,它又算得了什么?二十年前,阮朝挥明知道放弃林可馨母女,就是不负责任,可是他却偏偏放弃,明知道一个女人没有结婚就生了孩子,在当年是多么的耻辱,会让人人唾骂,可是他依然放弃……他以为钱,真的能够满足一切实现一切,可是他却没有想过,孩子,来到这个无爱的世界,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

他永远都不会理解,或者感受得到,当年当林可馨失去了他给予补偿她的那一笔钱,失去了那仅存的唯一的精神支柱,失去了母亲父亲及亲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后,是怎样的一种绝望,如果是你,你还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吗?

所以我觉得,在这场纷争中,最不可值得原谅的人,是阮朝挥,而不是林可馨。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个人觉得,就没必要再去那么的较真。二十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的人和事,可以忘却很多的人和事,包括幸福,或者仇恨。二十年前我们是意气风发的少男少女,可是二十年后,或许我们已经两鬓斑白。岁月无情流逝,人生苦短,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以时间来忘却或者磨灭的呢?

或许有些仇恨,置入骨髓,确实无法遗忘或者磨灭。但是我坚信,时间可以沉淀一切,不是遗忘,而是淡忘。当我们老了,老到就只想安康的活下去的时候,爱恨情仇,也就遗忘。

只是那一天,离我们都还很遥远。如果是触手可及,那么今天,林可馨也就不会如此的对待阮朝挥,而是好好的选择生活下去。

就像我最初预想的那样,林希一的举动,都逃不过林可馨的眼睛。果然不出所料,两瓶酒还没喝完,林可馨的电话就紧随而至。不过这次,不是林可馨的下人汇报所致,而是阮朝挥的电话,打到了林可馨的手机上。她咬牙切齿的对我说:“韩森,瞧你做的好事,老东西的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亏我还这么的信任你。我不管你现在在哪里,总之半小时后,你把一一带到我面前,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还是那么的冲动,专横,没有一丝还价的余地。

人们都说,仇恨可以冲昏一个人的头脑,双眼可以被仇恨所蒙蔽,只看到眼前,看不到结局后果,从刚才林可馨对我所说的话和语气,我真的开始相信。可是她为什么就不想想,不管怎么样,阮朝挥也是林希一的亲生父亲,即便她板倒了阮朝挥,让他倾家荡产流离失所,她又能得到什么?如果真让阮朝挥倾家荡产流离失所,确实,她是解了恨,出了气,雪了耻,可是这样她就能忘记那曾经的一切?挽回那一切当做从没发生过?林希一就能原谅她曾经的不负责任,然后回到她的怀抱?

我以为林希一会给我打电话这这个事情,因为按照对林可馨的了解,她不可能不打电话给林希一。可是林希一没有,而迎来的,却是阮朝挥的电话。

在电话中,阮朝挥对我说:“森儿,难为你了,不过有一件事情,爸爸需要你的帮忙。”

“爸,你这说的什么话。说吧,什么事儿?”

我以为他对我说的是关于与林希一之间的事情,可是阮朝挥却对我说:“昨天杜晓七把电话打到家里来了,说找筱儿,我就说她没在家。可是今早筱儿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去‘大昌隆’给孩子买衣服,到现在还没回来。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不对。外面要下雨了,要不森儿,你去‘大昌隆’看看吧,看到筱儿,就给我回个电话,我让人去接她。我这还想和一一谈谈,一时半会可能走不开。”

“好。不过,你让一一快些回去吧,她妈找她,很急。”我怕林可馨久久没见到我和林希一回去,会气急败坏,再做出什么对阮家不利的事情来。

“这个你放心,等一会我会和一一你见可馨,这么多年了,也该是我们面对面的时候了。森儿,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可馨一直放不下对我的仇恨,就是以为我抢了补偿她的那笔钱,其实不是那么回事啊。前几天,杨警官抓到了一个人,供出了当年抢钱的事情,你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吗?就是当年跟随我的杜肖华……”

“杜肖华?他不就是杜晓七的父亲吗?”我问阮朝挥。

“就是他啊,有父必有其子,所以我才担心筱儿会出什么事情。”

“放心吧爸,我这就去看看。”

阮朝挥叹气:“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杜肖华当年抢到那笔钱后,就辞了职,然后自己开了家贸易公司,不过也在不久前倒闭了。可馨为了这事,恨了我二十年,二十年啦,都恨到入土的年龄了。呆会我就随一一去跟她说清楚这个事情,当年不管谁对谁错,这个时候,也是该到放下的时候了,哎……”

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

挂了阮朝挥的电话,我即打了出租车,朝“大昌隆”赶去。

可是,就在我付完车费拉开门正准备下车的时候,无意中却见到了几米远的前方,一辆出租车的身旁,赫然站着的阮筱与杜晓七。

阮筱挺着肚子,手里提着口袋,看样子正在不厌其烦的听着杜晓七唠唠。然后,他们上了出租车,朝郊外驶去。

我没有下车,跟踪了他们,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朝郊外驶去?去哪里?要干什么?

前面的出租车终于在距离市区约二十公里外的一三岔路口停了下来。不过我没有叫我乘坐的这辆出租车停下来,而是继续向前开去,转过弯,当他们看不到的时候,才叫出租车停下来,然后下车回走几步,想看看杜晓七和阮筱,到底想干什么。

一辆三轮摩托车停在了杜晓七他们的面前,然后他们上车,朝那条岔路口驶去。

约摸十分钟后,我吩咐出租车司机调头,也朝那条岔路口驶了进去。

那条路不是很宽,虽然是水泥路面,但年久失修,很颠簸。出租车司机一路抱怨,还时不时的侧头看我的表情。

开了几分钟,转过几道弯,前面一两公里的地方,就是另一条高速公路的入口,高速路上车梭如流。可是这时候,却失去了那辆三轮摩托车及杜晓七的踪迹。

正纳闷间,就见一条婉转崎岖的小路上,杜晓七和阮筱,正朝着那条小路前行。

下了车,一路踪迹而至,就见他们进了一片废弃的厂区房,然后走进了其中一栋楼房里面。

“他们来这干什么?”我不断的问自己。

如果要在平时,看到这一幕,本没有什么奇怪,男欢女爱找个偏僻清静无人打搅的地方,倒情有可原。可是这时候的阮筱,已怀有七八个月的身孕,要做那种事情,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既然不是,那他们又是来这里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