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思瑶在厅中央站定,对着睿王施了一礼问道:“不知睿王为何要派人将我绑到此处来?”
话音刚落,就见睿王面色有些惊讶,他顿了一顿说道:“本王只是着人请你过来,怎么会用绑的?”
谢思瑶淡淡瞥了一眼莫掌柜,见他神色依旧严肃,只道看来不是莫掌柜的授意,而是有些小人使掇的了,于是她似是而非的一笑道:“既然如此,只怕是有人理解错了睿王的意思。谢思瑶在此还要先向睿王请罪。”
“哦?”睿王惊讶的神色又加重了,“为何突然要请罪?”
谢思瑶将玉樽捧在胸前郑重其事的说道:“方才王管家不由分说就要拿我,我谢思瑶乃是清清白白的姑娘,怎能随便让人动手动脚?无奈情急之下只好捧出睿王赠送给我的玉樽来挡人,睿王的玉樽自然是好用,只是谢思瑶不免因此冒犯了睿王的体面,所以特此向睿王告罪。”
“这个王管家是何人?竟敢如此大胆!本王不怪你,你也是情急之下才有此举动,再者说,一对玉樽而已,说不上冒犯不冒犯的。”睿王面上有些怒意,转而对着身后的一人道:“把那个不知轻重的王管家带上来,本王倒要问问他是如何拿人的,真真是气煞本王了。”
莫掌柜闻言咳了两声,睿王好似回过神来似的又正襟危坐的凝视着谢思瑶,谢思瑶倒也不惧,开门见山的说道:“不管是请的,还是绑的倒也不重要了,如今我谢思瑶已然站在这大厅里头,现在我只想知道睿王何故要大张旗鼓的命我来此处?”
睿王顿了一顿,面色有些不虞。然后缓缓道:“月儿现在正在后面诊治,宴会刚一结束,她就腹痛难忍的站不起腰来,此时情况已经好多了,但是方才却十分危急。”
谢思瑶眉头动了动,月儿生病了?可是这和自己又有什么干系?要知道她也只和沁月打过两次照面而已,突然她意识到:难不成有人诬陷是她做的菜吃坏了沁月?想到这里,她心头一阵冷笑,这宴席上共有三十六道菜肴,她谢思瑶过问的也不过三五种,怎么就一口咬定是自己做的菜有问题了?
于是她看着睿王说道:“睿王说的什么我听不明白,我只知道今日的宴席我谢思瑶尽心尽力,并无差错。”
”嗤——“一旁的若云忍不住冷笑道:“这话说的倒是好听,倘若不是搜到了证据,恐怕所有人都要被你的这番说辞感动的一塌糊涂。可笑你到现在还装傻充愣,想要蒙混过关,难道当所有人都是傻子么?
谢思瑶冷冷瞥她一眼道:"恐怕现在还轮不到你若云说话的份。”
若云听到这里心中腾地窜出一团火来,她素来就听人说谢思瑶总是在人前辱骂她是个风流的歌姬,上不得台面,只会依仗着男人使性子,早晚要遭报应,如今再听她这句‘轮不到你说话的份’便立刻坐实了谢思瑶对她的那些侮辱,如若说方才她只是觉得应该好好挫一挫谢思瑶的锐气,现在她已经全然发狠了,暗暗发誓要整死谢思瑶。
于是她咬牙切齿的看了一眼谢思瑶,心中虽然扬起怒火,却仍然按捺着冷冷回道:“月儿乃是我的好姐妹,我怎的就不能为她感叹一句?可叹她一个心思纯良的姑娘,竟然完全没有看出你包藏的祸心!即便是疼的死去活来,也不愿相信是你要下毒害她,还要为你辩白,你倒是毫不知耻,还在这里自命不凡,月儿是个好心肠的,我若云就要替她做这个‘恶人’,为她讨回公道!”
"公道?下毒?”谢思瑶面色凌厉了几分高声说道:“若云姑娘所说的公道就空穴来风污蔑人的公道么?我谢思瑶又为何会对沁月姑娘下毒?这样牵强的诬陷竟然都能说得出口,若云姑娘真是好大的本事!”
若云还要说什么,只见睿王烦躁的摆了摆手,她不甘心的住了口,死死盯着谢思瑶,手也紧紧的攥着桌角,好像下一秒就要把谢思瑶挫骨扬灰了一般。
谢思瑶不去看她,义正言辞的对着睿王说道:“我不知道沁月姑娘为何会中毒,因为思瑶确实不是下毒之人,沁月姑娘为人纯善谦和,倘若有人要下毒,也决计不会是我谢思瑶,所以我恳请睿王明察,还思瑶一个公道。也不要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让沁月姑娘白白受了委屈!”
谢思瑶故意把‘公道’和‘真正的凶手’咬的重重的,然后挺直了腰杆,不惊不惧的立在厅中。
赵子鑫着急的看着,睿王没有回话,他只好站起来对着睿王拱手说道:“请睿王容我说上一句,今日的宴会,我与谢厨令一直在一起,所以我可以证明她没有在任何饭菜里动手脚。不知道有些人是如何一口咬定谢厨令是下毒之人的?”
睿王靠在椅子上,颇有些举棋不定的意味,若云见状便看着赵子鑫说道:“我素来知道赵厨司对谢厨令的感情非同一般,如今谢厨令做了这样罪不可赎的事情,还请赵厨司不要感情用事,包庇了罪人,连累自己。”
玲珑听到这里脸色现出一丝惶惶,然后她腾的站起来走到赵子鑫身边拉住了他的袖子央求着说道:“子鑫哥,你就不要再插手了好么?你为何要帮一个做错了事的人说话?”
赵子鑫转过头来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玲珑,直看得玲珑心里七上八下打起了鼓,但是她还是定下心来用祈求的目光看着赵子鑫。
赵子鑫的眼神一点点的冷下去,暗淡的看着玲珑,最后轻叹一声拂掉了她的手道:“你真是什么都不懂。”
玲珑闻言怔了一下,情绪急转直下,仿佛没了着落,她空落落的看了一眼若云,只见她目露强硬之色,她只好又转头看了看她的二叔莫掌柜。
莫掌柜自然注意到了他们的动作,眉头皱了皱对着赵子鑫说道:“鑫儿怎的成了这般意气用事的人?谢厨令是你手下的人,你平时帮衬着她也就罢了。可是如今证据确凿,你还要为她开脱,这是何故?”
“证据确凿?”谢思瑶和赵子鑫异口同声的说出话来,一个是鄙夷,一个是不置信。
谢思瑶对着莫掌柜直白地追问道:“不知道莫掌柜所说的证据确凿又是什么意思?”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若云低声的冷哼一句。
莫掌柜侧头看了一眼睿王,只见他面上有些迟疑,于是接着说道:“睿王大度不欲与你计较,然而事情出在我天香楼,作为天香楼的主事,我自然不能纵容了这些腌臜的勾当,否则岂不是败坏了我天香楼百年的清誉!”莫掌柜说到最后言语生硬了几分,“你说你不曾下毒,可是在花月如意煲里却查出了□□!”
谢思瑶顿了一下,然后摇头道:“吃过花月如意煲的可不知有沁月姑娘一人,今日席上的人哪一个不曾吃过?可为何单单只有沁月姑娘一人中毒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沁月姑娘吃的是红色的那块,你只在红色里下毒,旁人吃的都是别的颜色的米糕,自然无事。”若云冷笑着看谢思瑶。
“呵,你这般说辞真不是一般的牵强,我怎能算到沁月会吃红色那块?”谢思瑶不假思索的驳道。
“你自然不是算到的,可是你在席上的那番话正是引诱月儿吃下红色的米糕!你说红色由玫瑰花和桃花粉混合而成,具有美容养颜滋补气血的功效,月儿素来喜爱红色,又听你这番话,自然毫不犹豫的吃了红色那块。”若云振振有词。
“真是好笑,沁月姑娘喜不喜欢红色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谢思瑶犯不着这样处心积虑的喂她吃下□□,照你这样说,倒是我拿着自己的性命在赌,难不成我谢思瑶做菜做傻了么,宁愿丢了性命也要去害一个仅有两面之缘的人?!”
“那你且说说为何偏偏只在你房里找到了□□,而不是在别人房里找到的!”莫掌柜威严的看着谢思瑶说道。
“我房里藏了□□?看来莫掌柜已然将我的屋子查了个遍。可曾想过别人也能进入我的房里放下一瓶□□来构陷于我?”谢思瑶匆匆对上。
“别人花这样大的功夫冒这样大的险就是为了要构陷一个刚入楼没几日的小丫头?莫说你是个厨令,就算你是个厨司,也犯不着花这么大代价来诬陷你!谢厨令也未免太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若云冷笑一声讥讽道。
谢思瑶对上若云的眼睛说道:“呵,这个问题我谢思瑶答不上来,可是有人一定比我清楚的多,不知道若云姑娘觉得是什么缘故呢?”
若云是什么样的人物。自然知道谢思瑶话中所指,只是她恍若未觉一般的邪魅一笑道:“我比不得谢厨令心思敏捷,黑的也能说成白的,脱罪的本事倒是一顶一的厉害。你口口声声说别人在诬陷你,可知道在你屋子里还搜出了别的?”
谢思瑶被她说的一顿,心里扑通一声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说完她便抬头去看赵子鑫,只见他脸上也露出诧异之色。看来是祸不单行了,她暗暗叹了一口气,缩在袖子里的手握成了拳头,隐忍的对着莫掌柜说道:“看来我谢思瑶戴了不只一顶帽子,莫掌柜且一并说了就好。”
莫掌柜面色愈发冷峻了,开口道:“今日搜查房屋,不仅在你房里搜到了□□,还在你房里搜到了我天香楼的三宝之一的‘御赐上清珠’,上清珠乃先帝御赐上等东珠,一直在天香楼的经阁供着,今日却在你房里找到,你又作何解释?”
赵子鑫大惊,恍然看着谢思瑶,谢思瑶叹息着看了看他。
看来幕后之人下了大功夫想要一举打垮自己,不然怎么会拿出这样大的赌注——要知道东珠就已经是极难得到的宝物,更别提是先帝御赐的上清珠了,纵使再借她一个胆,她也不可能打上清珠的主意,可是有的人敢,而且最后的这个罪名还要赖到自己身上……谢思瑶心情灰暗了不止十分,她为了宴席耽搁的时间左不过三个时辰,后来在藏珍阁里小憩的时间也不到一时辰,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她已然不知不觉的落入了别人布置的大网中。
“睿王也认为是我下毒谋害沁月姑娘,还偷盗了上清珠么?”谢思瑶定定望着睿王问道。
睿王虽然面露踌躇,终究说不出一句话来,这时突然后头跑来一人对着睿王着急说道:“沁月姑娘疼得满头大汗,眼看着不大好了。”
谢思瑶一听,直呼大事不妙,于是着急的道:“沁月姑娘究竟中了何毒,现在是何种症状?”
“真是好笑,到这个时候还要装成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来是要给谁看?自己下的毒自己还不知道么?”若云冷眼看着她说道。
谢思瑶不理若云,只是看着睿王,睿王显得十分焦急,便也顾不上什么的说道:“大夫说是中了断肠草的毒。”
“不可能!”赵子鑫陡然说道,“断肠草的毒性非常烈,即便是小小几滴就能极快发作,然后肠断而死,现在距离沁月姑娘食用花月如意煲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所以她中的绝非是什么断肠草毒。”
谢思瑶虽然知道的没有这么详细,却也明白断肠草是何物,误食此种□□之后,人会腹痛如刀绞的死去。睿王的面色似乎缓和了一些然后问赵子鑫:“赵厨司可是懂得一些毒理?既然这样快随小王入内查看月儿。”
赵子鑫心道这正是为谢思瑶辩白的好机会,方才他得知消息前脚刚到议事厅,后脚谢思瑶就到了,光顾着为谢思瑶说话,他倒忘了过问下沁月中毒的境况。想到此处他忙不跌的点了点头,随着睿王进了后头,谢思瑶则依旧站定在原地,心里只暗想着沁月不要有什么大碍。
莫掌柜见赵子鑫和睿王二人离去,便又审视着谢思瑶道:“趁着现在,你且把如何下毒谋害沁月,如何盗得上清珠的事情如实说出来,我念在你并没有把东珠擅自处理才不把此事声张到京兆尹那里去,倘若你不识时务非要抵赖,那我也只好秉公处理将你交由官府法办,你要明白偷盗御赐宝物乃是藐视朝廷的大不敬之罪,到时候你可就难逃一死了!”
“不是我做的,又让我如何如实相告?难不成还要我凭空捏造么?即便是告到京兆尹那里,我谢思瑶也是这句话。”谢思瑶不卑不亢的道。
“嘴硬!”若云不似方才顾及着睿王在场那般收敛,疾言厉色的说道:”你这么执迷不悟,难不成是想要大刑伺候么,到时候打的你半死不活,可比不得现在这样的自在!”
话音刚落,只听厅外有人拖长了声音喊道:“三皇子殿下驾到!”
所有人听到这个称呼都愣了一下,毕竟三皇子虽然日常跋扈了些,却也从未见过他这般排场的时候。不由的都怔忡了一下,然后齐齐的转过身来看向门外;却只见三皇子带着数十仆从,身穿黑底团祥云的绸袍走来。谢思瑶放眼看去,只见胸口绣着的正龙之上,三皇子一张俊秀的脸正大老远的眉开眼笑的看着她,嘴里打趣似的轻轻说道:“哦?莫非各位知道本皇子要来?居然都聚齐了在此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