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他需要我
瑾岁还没转神的功夫,一道白影已跑下楼去。
李君佑分明感到了对面那些许熟悉些许陌生的暗香,怔愣间心中已是百转千回,却偏是等不到对面之人清越或糯软的声音,反是有一道视线毫不掩饰地定在他的脸上,无奈之下只好先开口,“小娘子近日可好?”
泷卿被他这一句小娘子唤得直想哭,仔仔细细看他的眸子,狭长的丹凤眼,惑人依旧,可里面终究是少了些神采。
李君佑见无人答话,又不知对面那姑娘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怔愣,还是已泪流满面,亦或气恼愠怒,长久以来的目不能视竟头一次使他心生懊恼,许是对面那姑娘异于平常的安静放大了他心底深处久藏的不安,也许是害怕三年的时光会将她在他心中的烙印磨浅,他就这么鬼使神差的脱口道,“小娘子,过来,让我抱抱你。”
这时瑾岁早已跑下楼来,看到李君佑慢慢伸出双手,而泷卿却迟迟未有动作,长久的沉默,长久的对峙,在李君佑的手臂开始微微颤抖时,泷卿忽的急促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便这么扑入了他的怀抱。
李君佑的身子抖了抖,然后慢慢慢慢的收紧了手臂。久违的怀抱,久违的馨香,久违的温度,久违的,我的姑娘。
李君佑这么抱着她,听着她浅浅的呼吸声,正准备开口,却被迅速打断,“不要说不准说。你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
怀中的人轻轻吸了一口气,道,“李君佑,你从前对我说的话,可还作数?”
李君佑未曾想她会如此平静地问他这个问题,思忖半晌却只是沉沉叹息,不舍却果断地将她拉出自己的怀抱,“卿儿,回家吧。以后,不再相见了。”
继而又是久久的沉默,泷卿看着对面那张一如往昔的脸,一字一顿道,“作数还是不作数?”
早知这姑娘骨子里固执,这一年多固执却是有增无减,李君佑扯出一抹亦正亦邪的苦笑,清晰道,“不作数。”
泷卿扬了扬嘴角,泪水扑簌簌往下落亦不自知,只是兀自喃喃道,“不作数都不作数……”
李君佑心里紧了紧,听她气息不稳,便知那姑娘定是哭了,可他如今什么都不能做,如此想着便转了身,作势要离开。
泷卿鬼使神差扯住了他的袖子,如同过去那些日子,她或欢喜或无措或眷恋地扯上他的袖子时一般,说不清来由,便想就这样依附着他。
李君佑亦是心神一荡,往昔时光便以一种猝不及防的姿态席卷了他本就不坚定的心。他一动不动,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将那姑娘拢入怀中。
呼吸渐沉重。
泷卿只当他是生气,缓缓收了手,吐气如兰般道了句,“我知道了。”便与他摖身走了出去。
瑾岁眼看形式愈加糟糕,终是跺了跺脚,对着李君佑道,“王爷你这是……”却在看到李君佑苍白脆弱的面色后,转了话锋,“王爷莫担心,我去看着她。”说完便急急追了出去。
瑾岁追出去时,外面哪里还有泷卿的痕迹,却是飘飘扬扬下起了初雪。
瑾岁最后还是在木屋里找到了泷卿。
泷卿正收拾着一个包袱,见瑾岁进来,动作未有片刻停顿,却仍旧抽空给了她一个舒心的笑容。
瑾岁被泷卿弄得一头雾水,上前去抓住她忙活的手,另一只手则迅速贴上她的额头,嘴里还念念道,“你不是又烧了吧?”
泷卿轻易挣脱了她的桎梏,拍掉那只贴在她额头上的手,“你才又烧了!”然后便又兀自收拾起包袱。
瑾岁忽的想到什么般一把扳过泷卿的肩道,“呀,卿卿,你不是真打算回长安了吧?你可要好好想清楚啊!你一旦回去,太子会怎样?你爹会怎样?王爷又会怎样?其他我不敢说,但你和王爷定是…唔…”
泷卿恶狠狠地捂住她喋喋不休的嘴,清眸瞪着她气愤道,“你这家伙,胡说什么呢!我和王爷定是好好的……”
瑾岁眨巴了两下眼睛,含糊不清道,“卿卿,你不是要回长安?”
泷卿将手收回来,摇了摇头道,“我去找李君佑。这一年多我以为他不需要我,那我便不吵不闹在此处等他。可如今既然见了面,而且他现在需要我的不是吗?我看得出来,他只是别扭罢了。他过去也会这般别扭的,就像我初来淮南那会儿,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那时也是我追着他,现在我还是得追着他啊。从长安小巷那次日光下的初遇开始,我就注定要追着他了。夸父逐日也好,飞蛾扑火也罢,我都不想要退路了。”
. 瑾岁却是再吐不出一言,通红着双眼将泷卿紧紧抱住。
大雪飘飞,从遥远暗黑的天际绵绵不绝奔向深厚博大的土地,在灯火三两家的光亮中打着旋子,唯美而壮烈。
泷卿和瑾岁在村口话别。
直到泷卿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雪夜里,成继才显出身形,轻拢住瑾岁微颤的肩膀道,“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我相信王爷。”
空谷客 雁过听雪落。
重逢 迷局谁能堪破。
迷雾拨 青锋难辨对错。
执着 宿命救火。
本只想现世安稳 岁月也静好。
却落个江山万里 红尘寂寥。
偏生此间姑娘 甘逆宿命。
即使天寒地冻 路远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