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两难
泷卿觉得自己在深渊里一路下坠,又仿佛坠入冰窖,浑身上下钝钝发疼,唯有左手被一道力牵引着,让她不至于彻底迷失。
几番挣扎,眼中才微微泄入一丝光亮,却还是刺眼的月眉微蹙,眼前模模糊糊勾勒出一个身影。
苍白俊美的容颜,在她指尖微动的瞬间神色间忽的添了几分狂喜,泷卿全身上下沉睡了许久的细胞便也都活了过来,被他握着的手用力紧了紧。
李君佑感觉到那姑娘努力回握他的力气,一腔担忧郁气都化作庆幸,庆幸他的姑娘终于不再安静的躺在那里,无声无息,庆幸他的姑娘又开始努力回应他,无论多大阻力。
“卿儿,你违背了我们的约定。”
泷卿没想到李君佑开口竟是这么一句话,微怔了片刻,稍有些委屈开口道,“我保护好了韵景。”
李君佑气结,“那你自己呢?”
“我……”泷卿无言以对,当时情况那般复杂,她又如何考虑周全。
终于有几声和缓的敲门声打破了两人无声的对峙。
走进来的人却是……
“南宫让?”泷卿的惊诧毫无掩饰。
“正是在下。泷姑娘感觉可好些?”
“我没事!”泷卿惊喜,急急的就想坐起来。
肩上却是一阵剧痛,伴随着一声哼唧面上瞬时煞白一片,身子已落入李君佑怀中。
“见到他就这么让你高兴么?”李君佑别扭的声音响起。
泷卿听出他语气中的醋意满满,心里那点得不到夸奖的孩子气和委屈轻而易举就消散了,强忍着笑意,就着他的力道,在他面颊上亲了亲,却也羞红了自己的脸。
李君佑对她主动送吻的举动求之不得,愉悦轻笑道,“不害臊的丫头。”一手却固定住泷卿拼命往他怀中藏的小脑袋,准确的吻住了她。
室内霎时射入几缕阳光,晃得某人睁不开眼,悻悻然退了出去。
“你说真的?卿儿醒了?我要去看她!”
韵景说着就要向外跑。
“哎,等等……”南宫让抹了一把汗,急急出生制止,那屋内一双人兴许还在互诉情意,这小姑娘跑进去岂不是煞了风景。
同时响起的还有,“站住。”花韵暮短短两字便让她止住了脚步。
韵景撇了撇嘴,慢吞吞转过身子,小心翼翼道,“姐,卿儿怎么说也是因为我才受伤的,我于情于理都应当去看看她吧!”
花韵暮却对南宫让客气道,“小女子有些话想与舍妹说,南宫公子可否回避片刻?”
南宫让早已挥汗如雨,心里暗道今日是怎么了,处处不留人,拱手道,“在下告辞。”又一次悻悻然退了出去。
花韵暮看到自家妹妹眼里藏不住的担忧和急切,心莫名抽痛了一下,自己这么多年没有陪在她身边,只是一味的把她锁在山庄里,自以为保护好了她,可是她心里该是不理解的吧,她心里一定更希望有人陪着她长大,在身边可以看见的地方保护她,而不是像自己这个姐姐一样,只给她留下在外的名声和在内的疏离,皱了皱眉,开门见山道,“花韵景,不要与泷卿走的太近。”
韵景的笑容僵在脸上,有些不可置信道,“姐,卿儿现在是我的救命恩人……”
花韵暮扬了扬唇,笑的美艳,“那又怎样,阿汝,我们还是骨肉至亲呢。”
花韵景听着那声随着爹娘和大哥的安葬一同埋葬的乳名,心中一颤,水灵灵的眼中就这么落下泪来。
幼时姐姐牵着她肥嘟嘟的小手跑遍山庄里每一处地方,难得得到爹爹允许去市场见见世面也依然不忘记给她带回来的冰糖葫芦和纸包扎的精致的小人儿,在自己七岁生日那年姐姐满脸尘土捧回的那一罐熠熠生辉的萤火虫,还有因为贪玩被爹娘训斥时姐姐的全心相护……
那么多封闭的回忆带着不容拒绝更不愿拒绝的温暖骤然袭来,她要怎么去责怪,她心底深处那个姐姐……
花韵暮看着陷入回忆的韵景,还是不忍,走上前去握住她温暖的手道,“阿汝,你可以疏远甚至怨恨,姐姐都无可辩驳。但是姐姐从没有丢弃过你……”
韵景承认,她不愿意让姐姐难过或者有分毫难堪,宁愿她光鲜艳丽,宁愿她高高在上,于是她不假思索就回握住了那只微凉的手,“阿汝知道,姐姐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我。”
“那阿汝,你可以……保护姐姐一次吗?”
“嗯?”
花韵暮的眼中闪过一丝脆弱,“公子会被抢走的,我们的佑哥哥会被抢走的,阿汝,我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所以泷卿……”
韵景心中一跳,条件反射将手抽了出来,“姐……不可以!”
“阿汝,我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但是你要答应姐姐,不插手不袒护,行吗?”
“姐……你想对卿儿做什么?王爷……”
“不必说了,你可以去看她了。”花韵暮恢复了冷寂的神色,转身留给韵景一个遥远的背影。
而韵景心中却敲起了擂鼓,她应该……怎么办?
谁说桃花人面只不堪,谢在眼底的流年渐渐。
且看刀光剑影一瞬间,模糊了眉眼。
疯长的轻狂掩埋眷恋。
旧巷青砖留不住从前。
孑然凭栏听谁诉当年。
一江秋水说东风太晚
桃花转身间,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