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中午饭,就去找大妹。她虽然是仓管部的,但是却被安排在塑胶部称货。仓库派到塑胶部的仓管员有两个,一个男生专门收大件的货物,大妹负责小件的产品。收大件产品的男生,工作岗位就在塑胶部,因为大件的产品很快就装满箱了,得不停地去收,计算数量也简单,清点一下件数就行。小件产品就只能用电子秤去秤数量了。大妹的办公桌不在塑胶部里面,而是在塑胶部外面的一楼楼梯口,小件产口有时候生产一整天,也就只有小小的一包,不用整天忙着收货,所以大妹在那儿的工作很轻松,很多时候,就是坐在楼梯口,望着电子秤发呆。不过在塑胶部里面称产品的那个同事,工作环境就相当恶劣了。塑胶部的温度特别高,又不能开风扇空调,只要有一台塑胶成型机在转动,就有一股热浪袭向车间。冬天的时候还好,热浪袭过来,还有一丝暖和,不过夏天就难受了,机器的热浪伴随着塑胶料的臭味向着车间里面的每一个人袭过来,那种日子一定特别不好受。当然,不管是大妹也好,还是那个男同事也好,都喜欢呆在塑胶部收货,而不回三楼仓库,因为回了三楼仓库,就多了几双眼睛盯着你有没有老老实实地上班了。在一楼,虽然工作环境看起来没有三楼体面,却还有一份自由。
我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正好有工人拿了一包产品上来交货。她随手抓了一把产品看了,秤了数量,登记了一下,工人看了数量就回车间去了。天志厂塑胶部的工人,也是拿计件工资的,大妹记上去的数量,就是工人结算工资的依据。对于生产小件产品的工人来说,最容易发生的事情,就是混料。天志塑胶厂什么产品都做,当然不乏塑胶产品的按键,那些按键非常小,有的就和手机的按键差不多大小,还有更小的。大妹告诉我,同一套塑胶模,一个产品里面,会有许多种按键,这些按键不仔细看,还真难区分出不同之出,所以混料是经常发生的事情。工人交货的时候,检查混料就是她的事情了。如果她不小心收到了混料的产品,也就该她去返工了。她还告诉我,有一个工人,工作了一天,生产出来的产品到下班的时候才交上来,结果一抽查,混料了,所以仓库拒收。人家都下班了,那个工人还得回车间去,塑胶部是两班倒的,所以车间的灯是二十四小时都开着的,他回去返工去了。如果不把产品一个个返好,区分开来,仓库拒收产品,工作了一天,一分钱工资都没有,还得被工厂扣生活费呢。
等大妹收完了货,我们坐下来聊天。她问我:“你来广东快一年了,存了一点钱没有?”我告诉她,有千把块现金了。她说:“你先借给我吧,我寄回去还债。过年以后我还给你。”又是年底了,又有讨债的去堵家门了。虽然大妹读书的债归她自己还,但是出去借债的是母亲,人家自然是找着母亲要了。我问她:“你寄多少回去?”她说:“你借我九百,我自己掏六百,凑齐一千五百块钱寄回去。”她告诉我,上个月加班多,领了六百五,寄了钱,手上还有几十块,够花到发工资了。我递了九百块钱给她。我虽然也欠着债,但是债主是我亲姑妈,这么多年虽然没有还给她,她心里很不高兴,但是她不会去撕破了脸皮堵家门,就迟几天还吧。反正我不赖掉那笔钱就是了。
这里又得说一段小插曲了。正因为欠了姑妈的债许多年才还,所以每次我老爸都说我读书的时候,我姑妈资助了我,我却没有报答她,从我姑妈活着的时候一直说到她死,直到她死了很多年,还在说,似乎就因为我没有报答她,所以她死了,我的背上似乎就永远背上了一条不仁不义之名。直到有一天,清明节的时候,老爸又在这样骂我,那天刚好他要去给我姑妈上坟,我拿了一只蜡烛让他带过去到我姑妈的坟头点了,算我去给她上过坟了,自此我也不欠我姑妈什么的。当然,话说回来,我是欠了她的债好多年还偿还,但是我没有赖掉。而且是我上学交学费的时候还的债,当年我的那些同学,除了我以外,还有几个为自己的学费埋单的?不过,这样一说,老爸肯定又不高兴了。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毕业后,我还得为自己当初上中专的学费埋单。我和我的那些同学,从上学的时候开始,就不是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毕业以后也不是。人家一毕业就有工作了,而我却还为找工作四处碰壁;人家都开始为自己筹划着买房了,我还在还债,只知道不欠债的日子就是好日子,根本不知道人活在世上,还得要一套房子;等有一天我想买房,却因为房价太高连首付都付不起的时候,人家换了更大的房子;或许有一天,我有房子了,人家都住进豪宅了。这或许就是命运。我一直在努力改变命运,却似乎从来都没有逃脱过命运的魔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