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明君

殷玉瑶醒来时,已是戌末时分,裹着霓纱的斜阳挂在天际,余晖淡淡地洒进殿中,涂抹出一层紫金之色。

香汤洁面之后,殷玉瑶捧着参茶,斜躺在榻中,一口接一口细细地啜着。

“哗啦啦”,随着珍珠帘子一阵碎响,燕承瑶像只小麻雀般,蹦蹦跳跳飞奔而入,扑到殷玉瑶身边,眨着两只亮闪闪的眼睛看着她,口内甜甜唤道:“母皇。”

放下汤盅,殷玉瑶俯身将她抱起,放到膝上,从袖中抽出绢子,细细拭去她额上的汗渍,柔声轻斥道:“又到哪疯玩去了?”

“母皇你猜!”燕承瑶却卖了个关子。

“咏芳亭?”

“不是。”

“翠玉湖?”

“也不是。”

“那——凌天阁?”

“不是。”燕承瑶咯咯笑出声来,“母皇肯定想不到,瑶儿今日去了集贤馆!”

“集贤馆?”殷玉瑶闻言,真的怔住,“你去那儿干什么?”

“听课啊。”

“什么课?”

“单大人今天在教士子们《大学》呢,瑶儿听着,很有意思的。”

“是吗?”殷玉瑶疼宠地摸摸她的头,“想不到,瑶儿小小年纪,竟有这般的见识。”

“瑶儿才不小呢,”小承瑶不满地嘟起嘴,“母后,瑶儿今天听见一个新词,不明白,想请教母后。”

“什么新词?”

“钱庄!”小承瑶昂着头,无比响亮地道。

“钱庄?什么……”殷玉瑶本想细问,却猛然省起,自己这女儿,只有九岁,连她都不知道的事,她又如何能明白?当下笑了笑,抬手在燕承瑶的鼻子上一刮,“小丫头片子,不知从哪里打听来字纸片语,便来母皇面前卖弄,是也不是?”

“卖弄?”燕承瑶黑琉璃般的眸子骨碌碌一转,“母皇,什么是卖弄?”

殷玉瑶又好气又好笑,但燕承瑶的话,却有如一块火石,在她心中擦出无数颗跳蹿的火花,现在她正急于去将这些火花一一细化,所以不想再与这鬼灵精的丫头厮磨下去,遂拍拍她的额发道:“瑶儿,你先去找哥哥们玩儿,母皇晚些时候再来陪你,好不好?”

燕承瑶一听这话,立即乖乖滑下地面,连连点头道:“知道了,母皇你只管去,瑶儿会很乖很乖地。”

殷玉瑶笑着起身,带着满心的松快,朝御书房而去。

……

“单大人,皇上有旨,宣你即刻入宫面圣!”

集贤馆中,单延仁已经睡下,乍然听得窗外传来乔言的声音,赶紧翻身落地,抓过官袍披在身上,一边系着扣子,一边匆匆步出。

天色已然黑尽,邃黑的苍穹顶上,廖落地悬着几颗孤星,乔言手执拂尘,面无表情地站立着,见他出来,鼻中哼了一声,掉头便走。

单延仁心知,因为上次闯宫之事,开罪了这位内宫总管,但他向来不怎么瞧得起这些内待,是以根本不曾放在心上,更不会为了此事道歉。

甫踏进御书房,便见殷玉瑶立于御案后,悬肘执笔,正在挥毫疾书,单延仁不敢打扰,默然站到旁侧,静静等候。

约摸过了半盏茶功夫,殷玉瑶长舒一口气,放下笔管,抬眸见单延仁已然候在丹墀下,便开门见山地道:“今夜急召爱卿前来,实是为了一件事。”

“皇上请讲。”

“你昔时在民间时,可曾听闻‘钱庄’这一名头?”

“‘钱庄’?”单延仁闻言,眼中闪过丝茫然,继而摇头。

“原来你也不知道啊。”殷玉瑶不仅微微有些失望。

单延仁的神情却平静如常:“微臣虽不知道,但有一个人,肯定清楚是怎么回事。”

“哦?”殷玉瑶顿时来了精神,“谁?”

“就是微臣上次向皇上推荐的,浩京城中有名的经商好手,风轻裘。”

“是他?”殷玉瑶略一沉吟,“即如此,明日戌时,你引他到勤思殿,朕要单独召见细询。”

“是,微臣遵旨。”

“还有,开通边贸的事,你觉得如何?”

沉默好半晌,单延仁才一躬身道:“若论经济之道,实非微臣之强项,若皇上执意要行此事,微臣建议,召回魁似道,让他主理,定不会误皇上大计。”

“有理。”殷玉瑶点头,转念间又想起前些日子,在宫中抓到的那名内侍,遂言道,“听说工部中有一名侍郎,唤作吴风,你可知晓?”

“吴风?”一听殷玉瑶提到自己负责的吏治,单延仁顿时变得敏感起来,认真思索了半晌,方谨慎言道,“启禀皇上,吴风向来办事踏实,在工部侍郎任上四年,从无疏漏处。”

“是吗?”殷玉瑶语声轻淡,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拿不定她是什么意思,单延仁心中暗自揣度,却也不敢多言。

“对了,”殷玉瑶话锋再转,“朕怎么觉着,最近呈上来的这些折子,本本都说四海升平,海晏河清,难道说,这永霄宫外的世界,真的已经政通人和,国富民安了?”

“这——”单延仁顿时踌躇起来——事实上,经过这几年的苦心经营,整个大燕国确实蒸蒸日上,比起前代任何一位帝王,均有极大的起色,这确实是殷玉瑶的功绩,但若说已经天下澄明,却是言过其实,而众臣子们如此上书,要么是为了讨好殷玉瑶,要么是真心颂赞,也有个别居心不纯之人,别有他图,幸而殷玉瑶自为政以来,甚是理智,既不偏听,也不偏信,除了偶尔向他们这些外官问讯之外,更是通过佩玟等宫人,及时了解宫外的国计民生。

在这样一个君主面前,谎言欺诈,是毫无用处的,唯有真诚面对,才能博得皇帝的信任。

思及此处,单延仁缓缓屈膝跪倒:“自皇上执政以来,明法典,广教化,扶农业,倡经济,善兵政,仁泽天下苍生,万民共感共戴,皆言皇上乃是万古圣明之君。”

缓缓地,殷玉瑶唇边浮出丝笑漪——这些话,若从他人口中道出,她只会视为阿谀奉承之辞,可是由单延仁说出,于她却是一种欣慰。

十数年的辛酸、悲苦,日以继夜的付出,或许在这一刻,才让她有一种不曾虚度时光之感。

犹记得当日燕云湖畔,当那个男子问她,想要什么时,她只坦然地回答两个字:“平安。”

平安。

她平安。

他平安。

孩子们平安。

天下人人平安。

这便是他们最简单的愿望,为此,他们不惜攀刀山过火海,下地狱滚油锅,那么多的苦难,一一品尝。

只是可惜,他还没来得及看到盛世平安,便龙魂远游,单留下她这只孤凤,苦苦地支撑着一切。

直到如今,或许一切真的已经平安,或许没有,可是,能听到一个忠正臣子这样的评价,她真的生出一种,死而无憾之感。

“单延仁,”那种被沉重现实压抑的激情,再次在殷玉瑶的眸中活泛起来,“你曾经说过,愿为这方天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吗?”

“是!”单延仁面色庄凝,毫不迟疑地答道。

殷玉瑶下了丹墀,缓缓地来回踱着步:“当日,议事院落成之事,朕曾当着文武百官之面,提出六项改制,曰刑责,曰税苛,曰经济,曰农业,曰教化,曰吏治,到如今,只剩经济和教化两端,始终推行缓慢,朕想问你,这是什么缘故?”

单延仁想了想,方才答道:“概因我国向来注重儒家‘君子言义不言利’的思想,故而导致读书人往往只留心清谈玄论,不注重实事,纵有满腹经纶,却落不到实处,或者一落到实处,便全然变了模样,能够将现实和心中想法结合起来的人,实在少之又少,故而经济一途,始终难以打开局面;至于教化,这个成因更加复杂,非十年二十年的功夫能够完成,怕是要百余年的积累,才能素清整个大燕国的风气,使之呈现健康清新的一面。”

“如此说来,”殷玉瑶不由叹了口气,“在朕执政的时代,是看不到这样的情形了?”

单延仁默然——作为一个清醒理智,而又持心公允的臣子,他很清楚,每个帝王所处的时间段,都有其局限性——想法再美好,但若现实条件不成熟,是不可能实现的,即使实现,也要付出相当高昂的代价,所谓“拔苗助长”,从来都不是一件好事。

“皇上,微臣有一句实话,不知当奏不当奏。”

“你且说来。”

“不管为人也好,做事也好,做官也好,治政也好,有些时候,需要顺其形势,无为而治,施政者只要保证大的方向不出错误,至于其中一些小细节,万不可苛求完美,否则便会因小失大。”

“哦?”殷玉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继续说。”

“再者,皇上切勿急功近利,所谓‘欲速则不达’,若是一味强求成功,反而会招致不必要的失败。”

“爱卿所言,果是金玉之论,朕皆纳之,望卿一如既往,遇事明言与朕,方不负你我君臣一场。”

殷玉瑶这话,说得甚是恳切,单延仁心内感佩,深深弯下腰去:“微臣,谨遵圣谕!”

……

当一身白衣的风轻裘跨进勤思殿时,殷玉瑶不由一怔——眼前这人的风度举止,竟然似极纳兰照羽,若不是他那比纳兰照羽明显高阔很多的鼻梁,几乎要让她以为,这人是纳兰照羽的孪生兄弟。

“小民风轻裘,拜见皇上。”

“免礼,看座。”

“谢皇上。”

待风轻裘入座,殷玉瑶淡淡地再看了他一眼,方徐徐开口道:“风卿是浩京人?”

“是,小民祖上四代,一直居住于浩京南郊。”

“听单爱卿说,风卿最惯理财?”

“那是单大人谬奖,不过手上经营着几家铺面,知道物之贵贱而已。”

“那么,依风卿看来,世间何物为贵?何物为贱?”

“其实,世间之人,世间之事,世间之物,皆无贵贱,若有贵贱,不过是因为人心的准绳不同——譬如珠宝美玉,对一个拥有万贯家财的富足之家而言,便是贵重之器,但若对一贫寒饥冻之户而言,还不如一饭一粥来得实在。”

“有理。”听了这话,殷玉瑶脸上方露出淡淡一丝笑意——世间生意人虽多,真正懂得“商道”二字的人,却廖廖无几,小商求利,大商言道,若是寻常百姓家,或街边贩夫,不足以论道,但要提升到国与国之间贸易这个层面,则必须得依靠真正懂道之人来操作。

“朕欲在边境开放互市,与也牧通商,不知风卿觉得如何?”

“皇上识见宏远,非小民能及,小民能说的,只是普通人可见之事实而已——嗜其利者乐其始,却极难见其害,守其终,世上任何一件事,都有利有弊,若利大于弊,此事可兴,依小民看来,开放互市对于燕国,是有大利,也有小害,大利人人可以想见,小民不必赘述,而小害,则要看管理之人是否得法,若得法,国库每年可增两百余至一千余万-税入,若不得法,只怕徒增无穷烦恼之外,并不能得到多少实际利益。”

“嗯,”殷玉瑶点头,索性将一切摊开了细说,“朕所虑者,也是此节,倘若朕遗你去着理此事,可否为之?”

“小民谢皇上隆恩,只是小民一没有官职,二也不惯官场拘束,若皇上拿定主意,小民愿做一帮办,还须一位正二品以上大员压阵,方能协调各方力量,使之和衷共事。”

“那么,依你看,朝中何人可为?”

“这个么——”凤轻裘眸中精光一闪,“单大人职司吏部,天下百官的优劣均在他心中,皇上何不问询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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