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没搭理柳烟的疑问,它见陶乌依然不管不顾的大吃大嚼,索性张嘴咬住他的一条后腿,猛的用力,把他生生从洞顶给扯离开来。
“你吃够了没有!”麒麟怒目瞪着陶乌,裹在四蹄外的草木华光,此时已经燃烧了起来,碧绿的火焰无声的翻涌着,不知道下一刻,是不是就会引了这火去烧陶乌。
陶乌吧唧了两下嘴,伸展了一下四肢,身形又变大了几分。他斜睨了眼麒麟,不以为然的哼了声,道:“够?再多我也吃得下去!我不吃掉这东西,难不成等着被它消化吗?”
“你个蠢货!”麒麟没好气儿的顶的一句,它将目光投向柳烟,似乎觉得跟陶乌说话是浪费时间,“柳烟,你听好了,如果太岁真被这头死蠢的饕餮给吃了,别说是埇睎镇会成精,方圆千里也都会受到波及!”
“呃……”柳烟眨了眨眼睛,表示虽然不明白安琳琳的意思,至少知道了放任陶乌吃下去不是什么好事,“那你有办法带我们出去吗?毕竟我还没有做好舍身取义的准备啊,也从来没有过这么高尚的觉悟啊……”
柳烟说的都是大实话,她对生死不看重是一回事,但若就这样没头没脑的死了,着实是不能甘心的。她一边说着,一边轻拍了拍陶乌的羚角,“大黄,要不你再另外想个法子?”
陶乌翻了个白眼,心说,我能吃出去,你们就该谢天谢地了好吗!继而他顿了一下,本想对柳烟说,你要是没醒过来,估计占着你身体的另一个东西,能找到别的出路。但他只是,“嗯。”了一声,摆头示意自己除吃之外、别无他法。
就在他们这几句来言去语之间,洞内的震动又开始剧烈起来,那些被碎石堵住的洞口,都开始出现了松动,腥臭的浊水从石缝里渗透出来,涌流的速度开始快起来。
“来不及了!”陶乌大喝一声,看样子是准备继续开啃。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柳烟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她一手摁住陶乌的头,一手压在唇上,对安琳琳道:“别说话,你们听那是什么声音?”
隐隐的,大家听到了些断断续续的哭声,非常轻微。渐渐的,哭声大了点,好象不止是一个人在哭,而是成百上千的悲泣。
“老子还没死呢!哪来的嚎丧!”陶乌听听就怒了,并立即想到那些有了实体的业火,他怀疑是那些葬身太岁之腹的倒霉蛋,最后遗留下的哭声。
“不,不是哭声。”麒麟侧耳仔细听了片刻,蓝后笃定的说道:“是活祭……埇睎镇的人来给太岁献祭了……”
活祭,真是一个听听就让人后脊背发冷的词儿。柳烟虽然没有亲眼看到,最开始被吞噬的那几个盗墓贼,但凭想象也能知道,这类宗教活动都是血光冲天。
洞窟中的震动,随着那瘆人的哭声,慢慢的减小了,开始趋于平静。陶乌转动着脑袋,打量着各个洞口,果然,涌入进来的浑水也渐渐的中断了。
柳烟正在猜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又听到了一阵、仿佛是生生的撕拉开肌肉的声音。不止是她,陶乌和安琳琳显然也是注意到了那声音,一齐循声看了去。就
见到离他们约摸十几米远的洞顶的某处,被什么东西缓慢的撑开了。
陶乌的好奇心最重,当即拍拍翅膀晃到那里,登时看清了是怎么回事。
数根锯齿状的树根,正一点一点的穿过太岁胶状的身体,探入了这个洞窟里来。每一条树根,还都被淡淡的银光包裹着,而那层银光,柳烟与陶乌都熟悉极了,是文皌的妖气。
“野猫崽子?”陶乌咦了一声,有些不信的自语道。
柳烟已经朝树根伸出手去,在她手指与树根碰触到的瞬间,听到了一把久违的声音:“姐姐……”
与此同时,闪着银光的树根,就像是爬山虎的藤蔓一般,生出了无数吸盘,牢牢的吸附住了太岁的身体。接着又是一阵撕裂血肉的声音,太岁的身体被生生的扯开了一条大口子,无数银色的根须撑压在其上,形成了一个丈许见方的圆柱形通道。
“柳小姐?你们是不是在下面?”杜仲的声音也传进来了,带着掩不住的焦虑跟担忧。
“是!我和陶乌,还有……两个同事……其中一个晕倒了。”柳烟大声的回答道,说到一半,看了眼麒麟,以及她驼在背上的陆光远。
“你们赶紧从这个通道出来,小猫坚持不了多久!快点!”杜仲飞快的说着,又一根手臂粗细的根须垂了下来,“动不了的人就用这条树根绑了!”
陶乌不等柳烟开口,一把从麒麟背上抓起陆光远,伸到根须之下。那根须跟像是能看到一般,迅速的在陆光远腰上缠了几圈,转眼就将他拖了出去。
“你先上去。”柳烟对麒麟道,垂头看看陶乌,略一迟疑,居然语带笑意的问道:“你要不要再变一次大黄?”
麒麟不明白柳烟话里的哑谜,但也不多做停留,身形一晃,变回了安琳琳的模样,深深的望了柳烟一眼,头也不回的攀着须根也出去了。
柳烟的话,让陶乌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大小姐,你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不能变回人形!”
“我就是随口一问,你打算一丝不挂的出去?不怕丢人啊?”柳烟仰头看着快要消失在洞口的安琳琳的背影,站起身来,拉住了根最粗壮的须根。
陶乌当然不想赤条条的上去地面,但也无法以饕餮的原形爬出去,地面之上,除了文皌跟杜仲,肯定还有闲杂人等。就算他能把无关的人都统统吃掉,但碍着柳烟的面子,肯定不能再吃了文皌、杜仲,这简直是给他们留下一辈子的笑柄。
正纠结着,却见柳烟扔下了什么物件,陶乌顺手一抓,发现居然是套普通的衣服。也没等他出声询问是怎么回事,就听到柳烟的声音从头上的通道里传来,“你动作快点,我也不知道这衣服能穿多久。”
斗大的问号充斥在陶乌的脑子里,但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他也不含糊,变了身套上衣服,三两下就最后一个爬出了通道。
“小猫!”饕餮还没看清周围的情形,就听见了身后杜仲的低呼。
满头大汗、浑身脏兮兮的文皌,已经瘫软在杜仲的怀里,虚弱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在她身侧,是棵虬曲的柏树,也不知道生长了多
少年头,估计七八个成年人也围抱不了。想起,先前被文皌催动的那些须根,就是这棵柏树生出的了。
柳烟也已经到了他们旁边,她伸手拨开几缕粘在文皌脸上的发丝,又从自己兜里掏出条干净手绢,很是温柔的替她擦拭干净脸上的泥污。
“喵仔,你去哪里了?”柳烟怜爱的摩挲了几下文皌的脑袋,又轻轻的捏捏她的尖下巴。
陶乌环顾四周,除了杜仲与文皌,以及先于他们出来的安琳琳和陆光远,就再没有了别人。一时之间也有点搞不清状况,但看看杜仲跟文皌的样子,大约也无法立即就能说明原委。
柳烟也意识到了这点,她略一沉吟,先转头对安琳琳道:“你先带师兄回去祠堂吧,我晚些过去。”
安琳琳只是点了点头,话都没再多说一句,略辨了辨方向,便架起陆光远离开了。
陶乌随手扒拉着脚下的泥土,他觉得就跟做了场大梦,在这朗朗晴天之下,怎么也不信,自己脚下踩着的是太岁。而一趟经历,看似有惊无险,却掺杂了太多谜团在其中,若不弄个清楚明白,他大约连胃口都好不起来了……
陶乌本来立即就跟杜仲问个明白,比如,他打哪把文皌给找到了;比如,他们是怎么用树根穿透了太岁的身体,并能让其接着沉睡;再比如,先前在地下,他们听到的哭泣声是怎么回事……
但是,陶乌心里有另外一种不安,那就是柳烟的变化。尤其是,在从地底离开之前,她显然是用了跟白钰相似的幻术小把戏,给自己弄了套衣服来。此外,在地底洞窟里,她曾有过短暂的入定状态,过后,她看似恢复了原貌,但陶乌敏感的察觉到,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柳烟轻声跟杜仲说了几句话,杜仲告诉她,自己循着那团自柳烟手心逃脱的银光,一路到了某个山坳。没有因此而发现文皌,倒是那银光,最终还是被追踪而至的阴火给烧了个干净。不过,文皌就在那山坳的一处凹洞里,不知道被谁给设下了禁锢,无法脱身。
待他施术解除了禁锢,救了文皌脱身,就赶上了地动山摇。虽然他没时间去探究原因,但直觉这动静跟柳烟他们脱不了干系,于是,又带着文皌急急的赶了回来。他们分开的那个地方,早就没了人迹,只残留着些被天雷焚毁过的痕迹。
若是平时的柳烟凭空消失,杜仲大概是没有办法寻找的了,所幸那时柳烟妖化了,旁的不说,那阴火的气息太过强横,而给他们留下了线索。就在他打算掘地三尺,去一探究竟之时,不想又来了一大群当地人,男女老少都有。
杜仲远远就发现,领头的,居然是老祭两口子,觉得其中有异,便打消了与他们打照面的念头,带着文皌躲了开去。至于,那群人去了哪里,他说不上来,但能肯定的是,老祭两口子,来头不是那么简单,说不准其实还是正经的术士。
听完这一堆前因后果,柳烟没有再追问什么,而这些也不是陶乌眼下最关心的事。杜仲思索了一会儿,对柳烟说,文皌现在还太过虚弱,所以,他打算找个地气充盈的所在,好让文皌能借助天然草木之力来恢复元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