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三十九章

同一时间,一辆马车在晨雾弥漫的旷野里疾奔,驾车的是柳青和柳红。

“驾!驾!驾……”

鞭子抽下,马儿狂奔。

车内,小燕子、金琐、紫薇都披上了尔康等人的衣服,遮住受伤的身子,东倒西歪的靠在尔康和永琪怀里。小燕子看着永琪,又是震惊,又是感动,又是担心:“真没想到,你们会来劫狱,我还以为真的圣旨到了呢!……这样一劫狱,下面要怎么办呢!”

永琪义无反顾的说:“天涯海角,我们流浪去!”

紫薇惊喊:“怎么可以这样,你是阿哥啊!”

永琪道:“阿哥又怎样?就算高高在上,向往的只是平凡人的夫妻生活啊!”

小燕子心中一热,泪水夺眶而出:“永琪,有你这几句话就够了!我不能把皇阿玛最宠爱的儿子拐走,这样太对不起皇阿玛了,你一定要回去!”

紫薇也惊看着尔康:“你呢?预备也不要家了?”

尔康坚定的说:“正是!决心劫狱,就义无反顾了!”

紫薇大惊:“那你的阿玛要怎么办?皇上会气死的!”

尔康生气的冲口而出:“不要管皇上了,那么心狠手辣,自己的骨肉,可以关进大牢,私刑审判,受尽折磨,不值得你再为他付出了!”

紫薇道:“可是……你的父母会被牵连的,不能这样做!”

尔泰大声的接口:“紫薇,小燕子!你们放心!我送你们一程,就把你们交给柳青柳红,他们是你们的哥们,会保护你直奔济南,重新开始生活!我回宫里去见皇上!阿玛和额娘。有我侍候,我哥和五阿哥,从此,就交给你们了!”

紫薇震惊的:“那如果皇上大发雷霆怎么办?”

尔泰大笑,豪气干云,道:“那……就是‘要头一颗,要命一条’了!”

马车来到一个荒原,柳青、柳红四顾无人,勒住了马。大家纷纷跳下车来。尔泰毅然决然的对众人说:“大家珍重!我送到这儿,不送了!”

尔康重重的把尔泰的手一握,道:“尔泰,没想到,兜了一个大圈子,还是走到这步!从今以后,对阿玛尽孝,对皇上尽忠,都是你的责任了!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有个这样的弟弟,是我一生的骄傲!”

永琪也拍着尔泰的肩膀,充满离愁和感激的说:“皇阿玛那儿,一定有一番惊天动地,你要小心应付!”

柳青,柳红走了过来。柳青说:“我想来想去,觉得这样不好,要走,为什么大家不一起走?闹成这样,已经不是小事,尔泰能够脱身吗?万一皇上要找人开刀,岂不是就剩一个尔泰?”

柳红道:“我赞成我哥的话,已经豁出去了,我们干脆一起逃吧!”

紫薇抱着胳臂,因为遍体鳞伤,痛得发抖,激动的挺身而出,急切的说:“尔康、尔泰,我没有料到你们会大胆劫狱,弄成这样,真的是不可收拾!柳青的话很对,尔泰现在回去,根本就是羊入虎口,要面对的风暴实在太大,说不定会代我们几个送命!我现在有一个提议,你们要不要听我?”

小燕子着急的喊:“不要再婆婆妈妈了,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回头不是岸,是悬崖啊!尔泰,你跟我们一起逃吧!再耽搁下去,说不定追兵就来了!我们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吧!”

尔泰往后一退,看着众人,微笑,衣袂翩然。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样子。他坚定、自信,铿然有声的说:“你们走!不要再迟疑了,换了是我,有这样生死与共的知已伴侣,我会头也不回的走掉!现在,祸已经闯了,总要有人面对和承担!否则会有很多无辜的人要倒霉。何况,阿玛和额娘,失去了尔康,不能再失去我。我要回去面对这一切,收拾这个残局,这是我的责任,你们不要担心我,皇上是仁慈的,今天要把小燕子和紫薇置于死地的,不是皇上,我相信皇上会想明白,会原谅我的。后会有期!”尔泰说完,昂首阔步,回头就走。

紫薇大急,一把抓住尔康的衣服:“尔康!我们一起回去!尔泰有一句话很对,皇上是仁慈的,让我们一起去面对皇上,我们去自首,去认错!劫狱,是情迫无奈,皇上会听的,他从来没说过要我们死!我宁愿回去面对风暴,不能让尔泰代我们受罪!”

尔康看着尔泰的背影,心中怆恻,一时无语。

小燕子也看着尔泰的背影,泪,就滴滴答答往下掉,说道:“如果尔泰有个什么,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金琐低声接口:“我也是?”

大家彼此互视,个个眼中含泪。尔康一跺脚,大喊:“还等什么?大家上车吧!柳青,柳红,你们不要再跟着我们了!免得被我们牵连!承蒙帮助,大恩不言谢!”

小燕子把柳红紧紧一抱,又是泪又是笑的喊:“谁说大恩不言谢,我谢你,谢你,谢你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又奔过去,重重的用手背在柳青肩上一拍,道:“柳青!等我飞黄腾达以后,我一定封一个王给你做!小燕子无戏言!”

柳青柳红大惊失色。

“好不容易劫狱劫成功了,难道你们还要回去?你们都疯了吗?”柳青喊。

“皇上一生气,说不定把你们全体斩了!”柳红也喊。

紫薇郑重的说:“人,要活得坦荡荡,要活得心安理得,如果我们的生命,建筑在尔泰、阿玛、额娘的痛苦里,我们活得还有价值吗?还有意义吗?还活得下去吗?”

尔康就重重点头,对柳青说:“紫薇说得对!苟且偷生不是办法!劫狱,是情不得已!回去,是责无旁贷!只能这样了!”

柳青柳红看着大家,知道大家的心念已定,劝也劝不住了,感动的说:“除了祝福,我无话可说了!”

于是,大家都上了车,尔康坐在驾驶座,一拉马缰,马车向前疾驰而去。

旷野中,风起云来。柳青、柳红站在那儿,拼命对大家挥手,喊着:“再见!再见!后会有期!大家珍重!”

车子追上了尔泰,尔泰听到车声,惊异的回头,车子停都没停,一面飞驰,尔康就一面伸手一捞,把尔泰捞上了驾驶座。尔康大笑说:“大家决定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该面对的,一起去面对!大家都一样,要头一颗,要命一条!”

福伦、傅恒、鄂敏带着马队,才追到城门口,就遇到了率众归来的尔康和尔泰。

尔康、尔泰滚鞍下马,对福伦跪下:“阿玛!让您受累了!我们正快马加鞭,预备回宫去见皇上!”

永琪跟着跳下了车。对众人一拱手:“劳师动众,是我的不是了!这就随各位回去领罪!”

片刻以后,大家都在乾隆面前聚齐了。

小燕子、紫薇、金琐都是脸上带伤,苍白憔悴,行动不便,穿着尔康等人的上衣,狼狈的跪在地上。尔康、尔泰、永琪跪在后面。福伦、鄂敏、傅恒肃立于后。

傅恒对乾隆行礼,禀告:“臣和鄂敏、福伦,刚刚才走到城门口,就看到他们正快马加鞭的赶回宫。所以立即带了回来!恐怕‘劫狱’之说,另有隐情,请皇上明察!”

乾隆看着紫薇、小燕子和金琐。震怒之余,却被三人的狼狈所惊吓了。瞪大眼睛,惊问:“你们三个怎么了?脸上的伤,从何而来?”

小燕子再也忍不住,痛喊出声:“皇阿玛!您好狠的心!杀了我们,不过是脑袋一颗,我们痛一痛,也就过去了!你把我们关在那个又黑又臭的地方,蟑螂啃我们的手指甲,老鼠啃我们的脚趾甲,晚上,好多鬼和我们一起哭!让我们坐也不能坐,站也不能站,睡也不能睡……这也算了,你还要那个和我们有仇的‘梁贪官’来审问我们,逼我们画押,不画押,就用鞭子抽我们……皇阿玛!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让您要这样弄死我们?自从进宫以来,好多次,我都想愉愉溜走,一去不回头,我不走,是因为你的慈爱!早知道,你会这样对待我们,我和紫薇,真是大错特错,千不该,万不该,要认这个爹呀!”

乾隆愕然,惊异得一塌糊涂,问:“审你们?朕还没有决定要不要审,谁敢审你们?”

小燕子道:“就是那个梁大人啊!他说奉旨审我们!皇阿玛!你看!”

小燕子倏然让外衣从肩上滑落,露出伤痕累累的手臂和双肩。再膝行过去,不由分说的拉下紫薇的外衣,和金琐的外衣,三个惨遭毒打的身子,就暴露在阳光下。小燕子凄厉的喊:“皇阿玛!这是你给我们的?这些伤痕是假的吗?不把我们弄死,你就不甘心吗,我们真的这么罪大恶极吗?”

乾隆震惊,看着三个女子,浑身鞭痕累累,心痛之极,踉跄后退,大怒的喊:“傅恒!去把那个梁大人给我带来!马上去!”

傅恒应声:“是!”便急步而去。

三个女子,把衣裳拉好。紫薇这才抬起头来,深深的看着乾隆,眼中,仍然盛满温柔,盛满千言万语,盛满孺慕之思。

“皇上!我们又犯下不可原谅的大错了!假传圣旨,伤人劫狱,我们知道,祸,已经越闯越大,不可收拾了!今天,我们本来要集体大逃亡,马车已经跑到郊外,我们仍然决定回来,面对皇上!我们前来忏悔,认错,领罪……要杀要剜,我们都顾不得了!回来,是相信皇上还有一颗仁慈的心,是相信我这些日子来,对皇上的认识和仰慕!如果,我们真的难逃一死,请饶恕五阿哥和福家兄弟!他们自从认得了我们,一路被我们连累,才弄到今天这个地步!”

乾隆凝视紫薇,在紫薇的哀哀叙述下,心已软,心已痛,说:“不要说了!伤成这样,赶快去漱芳斋休息,传太医马上进宫!”

就有侍卫大声应着,急步退下。

紫薇磕头说:“皇上如果不原谅福家兄弟和五阿哥,紫薇宁愿跪着,不愿起身!”

乾隆眉头一皱:“假传圣旨和劫狱,是多么严重的事,哪里可以听你一句求情就算了?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江,管你自己就好了!还管什么别人?这福家兄弟,如此胆大妄为,怎能原谅?”

福伦听到这儿,就“崩咚”一跪,泪流满面了:“皇上,请看在老臣几代的忠心下,网开一面。臣只有这两个儿子啊!”

尔康忍无可忍,开口说:“皇上,幸亏我们去劫狱,如果不去,她们三个,现在都已经死了!”

永琪也急忙说:“皇阿玛!当儿臣赶到的时候,她们三个,全用铁链吊在空中,皮鞭沾了盐水,狠狠的往她们三个身上抽!她们是姑娘啊!这样虐待,传出江湖,我们大清朝的颜面何在?皇阿玛的英名何在?”

尔泰接口:“何况,她们三个,一个是皇上封的‘还珠格格’,一个是皇上的‘金枝玉叶’!真相没有查清,就要杀人灭口吗!”

小燕子就不顾一切,大喊着说:“皇阿玛!今天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愿意一人做事一人当,你饶了他们大家,我就豁出去,不要脑袋了!”

乾隆怒看小燕子:“你以为朕不敢砍你的脑袋是不是?确实,这所有的错误,所有的问题,都是你一个人造成的!如果你不冒充格格,什么问题都没有了!”一咬牙:“好,既然你要代大家死,朕就成全你!”就回头大喊:“来人呀!把还珠格格推出去斩了!”

乾隆此话一出,就有侍卫,大声应着,前来抓住小燕子。永琪忙着磕头,痛喊:“皇阿玛!请千万不要啊!”

尔泰也急道:“我叫你们大家走,你们要回来,什么皇上仁慈,你们就是执迷不悟,一定要回来送死嘛!”

纪晓岚带头,对乾隆一跪,灵逍也跟着一跪,所有大臣,就全部跪下了,大家都真情流露的喊:“皇上请开恩!”

紫薇抬头,泪流满面,大喊:“皇上!你忘了当初答应过我,不论小燕子做错什么,饶她不死!君无戏言!”

乾隆道:“那是饶她不死,现在,是她甘愿代你们而死!”

紫薇、尔泰、尔康、永琪、金琐就同声大喊:“我们不要她代!要杀一起杀!”

乾隆往后一退:“你们居然敢威胁我,是不是以为朕就是‘不忍’杀你们?”

紫薇抬着头,带泪的眼睛,直视到乾隆的内心深处去,哀声的喊:“皇上!我们回来,是个必输之赌,我们什么把握都没有,唯一的筹码,就是皇上的‘不忍’呀!”

乾隆一震,惊看紫薇。在紫薇那盈盈然的眸子里,看到一个负心的、跋扈的、自私的、无情的乾隆。他打了个寒战,悚然而惊了。

小燕子反正脑袋不保,什么都不管了,大声问道:“皇阿玛,我到底哪儿错了?”

乾隆一听这话,知道小燕子这副硬骨头不肯认罪,便“哼”了声道:“你冒充格格,是欺君大罪,还问哪里错了。”

小燕子马上冲出一句:“可是,皇阿玛,你从来没有承认过我是你的女儿呀!你当初诏告天下,只说我是‘义女’,既是‘义女’,当然不是真格格,你根本没有把我当成女儿,我哪有‘欺君’?如果你当初相信我是真格格,而你却说我是你的‘义女’,那么,你岂不是‘欺民’?”

乾隆被小燕子这几句话,说得更加汗颜了。

这时,傅恒捉了全身绑着绷带的梁大人过来,掷在地上,说道:“皇上,梁廷桂已经捉拿在此!”

梁大人浑身发抖,趴在地上,叫道:“皇……皇上……开恩……饶命……”

乾隆的一股怒气,全部转移到梁大人的身上,一声怒喝:“是谁让你夜审小燕子?说!”

“是……是…皇上……”

乾隆道:“什么是皇上?朕什么时候要你审过她们?”

“宫里的密令……要她们画押认罪……画押以后……”

乾隆大吼,声如洪钟:“画押以后,要怎样?”

“格杀勿论!”

乾隆问道:“宫里谁传的话?密旨在哪里?”

“只有……口传……”

乾隆厉声问:“谁的口?”

“卑职不敢说!”

“说!”

“是一个公公……”

乾隆怒极,回头喊:“傅恒,把这个梁廷桂,拖出去斩了!”

傅恒马上上前一步道:“皇上,杀了死无对证,要不要留一个活口?”

梁大人听到这句话,也马上叫了起来:“没有罪证,怎能杀我?皇上开恩啊!”

纪晓岚起身,走上前去,从袖子里掏出三张供纸,递给乾隆,道:“皇上,这是臣和逍大人在大牢里拿来的!”

乾隆一看,怒上眉梢。把状子往怀里一揣,大喊:“立刻斩了!再抄了他的家!”

证据?三个姑娘的伤痕还不够吗?

傅恒大声应道:“臣遵旨!”

傅恒就拖着狼嚎鬼叫的梁大人走了。

梁大人一走,乾隆就对跪了一地的众人说:“大家都起来吧!闹得我头昏脑胀,气得我胃痛!尔康、尔泰,你们还不赶快传太医,给三个姑娘疗伤!”

三人应声。

小燕子大喜,跳起身子喊:“皇阿玛!您不杀我啦?”

乾隆道:“你振振有词,杀了你,难逃攸攸之口!”

小燕子不敢相信的问:“那……您也原谅大家了吗?”

乾隆看着小燕子:“你们要胁朕,要杀就杀你们六个。小燕子,你刁钻古怪,杀了也罢了,偏偏朕又答应不杀你!至于其他的人,朕确有‘不忍’之心啊!”就低头看紫薇,用充满感性的声音说:“紫薇,你真厉害,你用那个唯一的筹码,赢了这场赌!”

紫薇看着乾隆,甜甜的笑了,道:“我知道我会赢……我一直都知道……我会赢!”紫薇说完,眼前一黑,就晕倒在地了。

尔康忘形的扑了过去,急喊:“紫薇!紫薇!”

乾隆比尔康更快,一弯腰,抱起紫薇,脸色苍白,真情流露的喊道:“太医?快来救我的女儿啊!太医!”

紫薇躺在床上,已经梳洗过了,换上干净的衣裳。太医也诊治过了,所有的伤口,都在令妃的照顾之下,细心的擦了药。内服的药,也立刻去熬了。可是,紫薇一直昏迷不醒,药熬好又冷了,大家试了又试,根本没有办法把药喂进去。太医说是“新伤旧创,内外夹攻”,才会让她这样软弱。乾隆看着昏迷的紫薇,心里的后悔和自责,就像浪潮般涌涌来来而来,把他一次又一次的淹没。坐在床边,他紧紧的盯着她。这是第二次,他等待她苏醒,上次是她为救他而受伤,这次,却是他把她弄成这样!他的心,随着她的呻吟而抽痛。脑子里,一再响着她那句话:“皇上,您的心那么高高在上,竟不习惯人间最平凡的亲情了吗?”

是啊,自己那么高高在上,一个“生气”,就可以给人冠上“欺君大罪”,关进大牢!如果自己不是皇上,紫薇怎会弄成这样?现在,他不是皇上了,他不再高高在上,他只是一个焦急的父亲了。

紫薇不醒,整个漱芳斋都好紧张。小燕子和金琐,也都上过药,吃过药了,大难不死,还能回到漱芳斋,劫狱之后,还能保住脑袋,本来应该个个欣喜如狂。可是,看到紫薇昏昏沉沉,她们两个谁也笑不出来。天灵灵,地灵灵,保佑紫薇吧!

尔康、尔泰和永琪,都在外间大厅里等着,人人神情憔悴,忧心如焚。紫薇不醒,大家的心都揪着。尔康在室内不停的走来走去,每走到窗前,就用额头去碰着窗棂,碰得窗棂砰砰直响。天灵灵,地灵灵,保佑紫薇吧!

是的,天也灵灵,地也灵灵。紫薇终于悠悠醒转。

紫薇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立刻接触到乾隆那焦急的、心痛的眼神。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慌忙坐起,惊喊了一声:“皇上!”乾隆扶起了紫薇,紫薇好震动。凝视着乾隆,摒住呼吸,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一个皇上,还是一个爹?还是两样都是?

令妃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一面伸手按住紫薇,一面欢喜的喊:“可怜的孩子,你又受苦了。”

紫薇道:“令妃娘娘,您也来了!”

乾隆急道:“药呢?太医不是说醒来就吃药吗?”

金琐走了进来道:“来了来了,我刚才去把它热着。”说着,便已来到了紫薇身边道:“小姐,你醒了。赶快,大夫说要尽快把药吃下。”

令妃说:“我来喂吧,小燕子,金琐,你们身上都是伤,也该去躺着休息!”

小燕子急急的说:“我知道我知道,等紫薇吃了药,我们再休息!”

紫薇完全清醒了,急忙说:“我哪有那么衰弱?我自己下床来吃!”

乾隆猛然按住她道:“不要嘴硬了,太医说,你旧伤还没好,现在又加新伤,如果不好好调理,会留下病根来的!”就回头看小燕子和金琐:“你们该吃药的去吃药,该休息的去休息!一个个满脸病容,都有黑眼圈了!这儿有我呢!”一伸手,他从令妃手中接过药碗,喂紫薇吃药。

乾隆就端着药碗,吹冷了药,用汤匙喂到紫薇唇边。

紫薇不相信的看着乾隆,像是作梦一样。眼里常常有的那种“千言万语,欲说还休”的神情,现在化为一片至深的感动。她扶着乾隆的手,轻轻饮了一口,然后,再饮了一口,眼泪就落下来了。她抬起头,含泪看乾隆:“皇上!你知道吗?当小燕子第一次冒险出官,告诉我,她被误认为格格的经过。她说,皇上亲手喂她喝水吃药,她当时就‘昏掉’了,再也无法抗拒格格的身份了!我听了,好羡慕,哭着说,如果皇上也亲手喂我吃药,我死也甘愿了。没想到,我真的等到了这一天!我也快‘昏掉’了!”

乾隆心里一热,眼眶潮湿了。一面喂着药,一面说:“不要再‘昏掉’了,朕都已经吓得我心惊胆战!”

大家看着乾隆喂紫薇吃药,人人都震动极了,感动极了。令妃、小燕子、金琐的眼里,都含着泪。明月、彩霞、腊梅、冬雪……都感动得唏里哗啦。

紫薇就痴痴的仰望着乾隆,一口一口的把药吃了。

门口,尔康、尔泰和永琪都忍不住伸头张望,看到这一幕,大家激动的互视。尔康笑了,眼里一片模糊。紫薇啊,这一天,你是用生命换来的啊!

乾隆放下药碗,不禁用一种崭新的眼光,深深的看着紫薇。不由自主的,在她眉尖眼底,找寻雨荷的影子,这寸惊异于母女的相似。他奇怪着,怎么这么久,自己居然没有看出这一点?或者,雨荷在自己的生命里,就像她说的,是“蜻蜓点水,风过无痕”了。他想到这儿,对雨荷的歉疚,和对紫薇的怜惜,就融成一片了。他凝视着紫薇,带着无限的感慨,无数的真情,诚挚的说了:“你等这一天,等得真是辛苦极了,弄得遍体鳞伤,千疮百孔啊!回忆起来,你几次三番,明示暗示,朕就是没有想明白!朕觉得你像一个谜,也没有细细去推敲谜底!那天,朕把你们三个打下狱,只是因为皇后咄咄逼人,朕一时之间,心乱如麻,只想先惩罚你们,然后再想想怎么办,不料想,又把你们送进虎口里去了。朕看着你新伤、旧伤,到处都伤,真是心痛极了!”

紫薇的眼睛湿漉漉的。她的唇边,却来上了笑,道:“皇上,您不要心痛,能够等到今天,我再受多少的苦,都是值得的!”

乾隆盯着她,声音哑哑的:“你还叫我皇上吗?是不是应该改口了?”

紫薇不能呼吸了,摒息的,小声的说:“我不敢啊!不知道你是不是要认我?”

乾隆眼中,一片湿润,努力维持着镇定,低哑的一吼:“傻丫头!朕上哪儿再去找像你这么好的女儿,琴棋书画,什么都会!简直是朕的翻版!跟朕一样能干!朕不认你,认谁啊?”

紫薇眼泪一掉,冲口而出的大喊:“皇阿玛!”

乾隆伸出手去,便把紫薇紧拥在怀中了,对紫薇那份复杂的爱,终于归纳成唯一的一种爱,那种人生来就俱备的本能——亲情之爱。

旁观的金琐和小燕子,忍不住都哭了。金琐哭着抓住小燕子,又笑又跳:“她等到了!她做到了!她找到她爹了!”就抬眼看天,双手合十的祷告:“太太,我完成了您的托付,您也可以安息了!”

小燕子抱着金琐,也是又哭又笑又跳,激动得不得了,不住口的喊:“我把格格还给她了!我总算把格格还给她了!”说到这儿,热情奔放,不能自主,就忘形的把乾隆和紫薇统统一抱,道:“皇阿玛,我做错了好多好多的事情,可我还是把紫薇带到你身边了……”

乾隆清清嗓子,有力的接口:“所以,将功折罪了!”拍拍小燕子的头了:“朕现在才明白,你为什么一天到晚,担心你的脑袋了!还好,这颗脑袋,还是长得很牢的!”

令妃拭着面颊上滚落的泪珠,回头大喊:“你们还不过来参见紫薇格格吗?”

明月、彩霞、腊梅、冬雪、小邓子、小卓子、小路子……全体奔来,在床前一跪,喊声震天:“奴才参见紫薇格格!格格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门口张望的永琪、尔康、尔泰彼此互看,三只手用力一击。

尔泰大喊:“她做到了!”

永琪也大喊:“她做到了!”

尔康喊得最大声:“她做到了!”

门内门外,—片激动。

这时,院外忽然传来太监的大声通报:“皇后驾到!”

紫薇大惊,脸色骤然变了。

尔康、尔泰、永琪全体变色。

乾隆一凛,倏然的站起身来。

皇后带着容嬷嬷,背后跟着宫女太监们,昂首阔步的走进了漱芳斋。

永琪和尔康尔泰急忙上前行礼:“皇额娘吉祥!”

尔康、尔泰道:“臣福尔康、福尔泰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吉祥!”

皇后一看到三人,怒火中烧,不可遏止。顿时严峻的说:“原来你们三个都在这儿!劫狱好玩吗?”

三人低头,一个都不敢说话。

乾隆带着令妃,从卧室里面大步而出。乾隆迎视皇后,想到遍体鳞伤的紫薇和小燕子,恨,不打一处来,声色俱厉的喊:“皇后!你来得正好!如果你不来,朕也准备马上去坤宁宫看你!”

皇后看到令妃也在,更是又嫉妒又恼怒。再看到小燕子和金琐,站在房门口,犹豫着是不是要上前参见。她就更加生气了,高高的昂着头,她用冷冽的眼光,扫视众人,气冲冲的说:“皇上,这漱芳斋今儿个是家庭聚会吗?”

乾隆也高高的昂着头,清清楚楚的说:“皇后说的不错!朕刚刚认了紫薇,她是格格了!”

皇后又气又急,惊喊:“皇上!你左认一个格格,右认一个格格,到底要做什么呢?”

乾隆道:“只要朕高兴,可以把全天下失去父亲的姑娘,全部认做格格!连小燕子都会说,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如果皇后有这种胸襟,那才是真正的皇后!”

皇后一震,怒视乾隆,义正辞严的说:“臣妾又要‘忠言逆耳’了!”

乾隆怒喊:“收起你的‘忠言逆耳’吧!否则,你会后悔的!”

皇后毫不退缩,气势凛然的说:“臣妾不会后悔!臣妾宁可一死,不能眼看着皇上被小人所欺骗!皇上,您睁大眼睛瞧瞧吧!不要被这两个来历不明的丫头弄得昏头转向!五阿哥带人劫狱,你不惩罚,福家兄弟,假传圣旨,杀人劫囚,犯下滔天大罪,你也不管!反而把忠心耿耿的梁廷桂给斩首抄家!你这样不问是非,不分青红皂白,被两个女子和一群孩子牵着鼻子走,你就不怕被天下耻笑吗?”

乾隆大喊:“放肆!”

皇后问:“皇上,你是不是也要把臣妾推出去斩了?”

乾隆从怀中,掏出那几张状子,往皇后面前一扔道:“这是你的密令吗?要把你所忌讳的人一网打尽吗?你好狠呀!朕不会斩了你,你是皇后,朕当初立你,今天就不会斩你!但是,你心胸狭窄,不择手段,简直可恶极了!朕可以废了你,但是,朕不要!朕要把你送进宗人府,让宗人府去仔细调查这段公案!听说那里又黑又臭,有蟑螂会啃手指甲,有老鼠会啃脚趾甲,你和容嬷嬷,一起进去享受享受,等待审判吧!”

乾隆一拂袖子,面带寒霜,声音冰冷:“皇后!你明天就去宗人府,朕已经决定了!”

皇后问道:“皇上,臣妾犯了何罪?”

乾隆道:“要太监假传圣旨,密令梁大人,私刑拷打两位格格,一个丫头,还要串供谋害令妃、福伦,这还不够吗?”

皇后一惊,急急的说:“皇上,臣妾绝对没有要梁廷桂拷打她们,只是传话要他早一点办案而已,这些,都是梁廷桂自己在捣鬼!”

乾隆不为所动道:“恐怕现在已经死无对证了!”

皇后嘴里仍然强硬倔强:“就算是我传话,臣妾也是要为皇上除害!”

乾隆怒极:“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这样说!你已经不可救药!朕只好马上办你!”就回头大叫:“尔康!”

尔康应着:“臣在!”

乾隆道:“把皇后带到宗人府去!马上押进去!”

尔康怔住,不知道该不该行动。永琪和尔泰都惊怔着。

永琪对着乾隆,双膝落地,诚挚的喊:“皇阿玛!请息怒!皇额娘贵为国母,就算做错什么,也不能这样做啊!皇阿玛请息怒!”

容嬷嬷更是磕头如捣蒜:“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皇后听到乾隆,句句指责,字字像刀,已经心灰意冷。再看乾隆傲然挺立,对于永琪的求情,毫不动,以是万念全灰。她四面张望,忽然看到桌上有个针线篮,里面有布匹针线和剪刀。她就突然冲过去,一把拿起剪刀来,众人惊呼,以为皇后要行刺,尔康、尔泰双双一跃,便把乾隆挡在身后,大家惊呼:“皇上!小心!”

容嬷嬷大喊:“你要做什么?”

谁知,皇后把发簪一抽,立刻披泻下来,抓起头发,用剪刀去疯狂的乱剪。嘴里大喊:“忠言逆耳!不如削发为尼!”

容嬷嬷就扑上前去,死命的去抢那把剪刀,痛哭着喊:“皇后!你这是何苦?你为什么折磨你自己!”

永琪喊着:“皇额娘不可以!”皇后披头散发,状如疯子,但是头发,已经剪下了好几络。

皇后力气已经用尽,坐在地上,眼神呆滞,一语不发。

皇后看着紫薇,高贵恬静,这种气势,竟把身为国母的自己,比了下去。她这才知道,和她们斗,自己自不量力。

紫薇用发簪将她的头发牢牢簪住,将皇后轻轻的推进容嬷嬷怀中,说道:“好好照顾她!”又转向乾隆,拜倒于地,道:“皇阿玛!您刚刚认了我,请帮我积德,不要跟皇后呕气了!宗人府,有两个格格已经进去过了,不要让皇后进去了!”就磕下头去:“紫薇谢谢您!”

房内所有的眼光,都看着紫薇,大家都被紫薇那种高贵的气质所征服了,房间里只有皇后和容嬷嬷的饮位声,其他,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皇后就这样回到了坤宁宫。乾隆什么都不追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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