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一声又一声虚弱的咳嗽喘息声自那车内传来,随之,一股浓郁的铁锈血腥味蔓延上空中。
“皇上,要出城了,我们的人还没到。怎么办?”绝焦急说罢,嗅得空气的不对劲,忙的一拉缰绳,停下马车。
转过身钻进马车内,看着靠在软席上面色惨白的人急急询问:“皇上您怎么了?”
“咳咳…朕无事。”靠在软席上的炎寂离好半晌才睁开眼,缓过气儿。
他唇无血色,如金刚钻一般耀眼的眼眸也失去了往日光泽,变得黯淡无光,手软绵绵地略颤抖地撩开了黄色车帘,看着那如风一般行动自如紧紧跟随的面具黑影,他眸底一片沉静。
“若是独自一人,你有没有把握在这群人眼皮下脱身?”他话语淡淡,说不出的平静。
“虽然这些人轻功好,但属下若全力以赴,勉强能脱险。”绝顺口答,突然后知后觉抬起头,问:“皇上,您为何这么问?”
“咳咳…”想开口说话,唇刚启,又一大口滚滚热血从喉里喷出,炎寂离轻轻阖上眼眸,神情淡然,轻轻抬了抬手。
绝拳头紧握,青筋毕露,恨自己的无能,他伸手探了探炎寂离的脉搏,又伸手探了探他鼻息,眼慢慢睁大,那眼底闪闪发光,似乎有一种液体情绪正在蔓延扩散。
“皇上,眼下,您的龙体最重要,就让属下给您护法传真气吧。”绝故作镇定,说完。
“别…”炎寂离使劲睁开眼,眼眸迷离涣散,“朕无…你先…先走…”还未说完的话被咽进了肚子里,他举到半空的手顿住,脸上表情有些扭曲。
“皇上,对不住了。”绝最后看了眼马车外,闭上眼,脸上带着壮士断腕的表情。
再次睁眼时,眼里只剩下一片平静,他把炎寂离的手轻轻放下,又取了马车上的黄色巾布轻轻擦拭着他唇角边残留着的血珠子,动作是说不出的温柔,小心翼翼。
擦拭完毕,他才低头,看着那双一直望着自己的淡黄色眸子,眼里有的是欣喜若狂,是一种旁人看不穿的欣然,柔情似水。
“寂离,生死关头,容许我这么称呼你,是第一次,也将会是最后一次了。”绝唇边扯出一抹牵强笑意,“只要你活着,一切都好。你吩咐的,不管是什么事,不管有多艰难,即使拼了我这条命,也会替你完成,只要你高兴,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伸手,带着厚厚茧子的手轻轻抚摸着软席上那张墨染细眉,俊美非凡的脸,抚摸上那眼角,那光洁额头,那苍白无血色的唇。
他伸手解开黑色腰带,露出结实的上半身,那健硕的右胳膊上却有着一条伸长的疤从脖颈上直至手肘,虽然时间已久那疤愈合了,但是从那疤的长宽可见当初的肉离骨头那血淋淋的彻心扉的痛。
他自手臂往下至手掌撕开一层浅薄真皮,倏地,露出了白森森不见一丝血肉的骨头,那整条右胳膊白森得可怕,让人一望而胆颤。
炎寂离眼眸一颤,似乎也被这一幕震惊到了,有太多疑问,但由于被绝点了穴,动弹不得,只能静静聆听。
“可还记得五年前,你刚登基那天,被刺客暗杀,在金銮殿上我替你挡下的那一箭,没想到箭上竟然有毒,那毒无解。迫不得已,只能切了整条胳膊的皮肉。我也想死,死了多好,对于一个学武的人来说,手就是灵魂精魄所在,何等重要。可是…”
绝顿了顿,看着那还在震惊中的人,伸手轻轻抚平了他凸起的眉。
静静的小道上,传来他淡淡略苦涩的声音,“我若死了,谁还能舍下手臂替你挡箭?谁还能在你晚上睡不着时替你点上熏香?谁能摸清你阴晴不定的性子包容你?在你饿了时下厨煮你最爱的燕窝粥给你吃?谁能在下雨时,及时为你撑伞?我若死了…谁能照顾好你呢。”
马车外的清风刮得愈发凛冽,透着一股杀气,那是隐藏在风中的,无形而静谧。
绝侧过头,看向车帘外,那些原本静谧不动的黑影们一个个如同鬼魅一般,朝马车极速掠来,身形诡谲,神秘莫测。
“离,这辈子能遇见你,是绝之幸。”可,我不过是你属下,又是一个男子,能站在你身边守护你已是我之幸,又怎么能多奢求什么。
他重新黏贴上了那层浅薄真皮,顿时,白森森骨头又变回了健硕蜜色手臂,又伸手拉好了衣袍,系上腰带,看着马车外漂移来的一波黑压压人影,眼里带着决然。
外头的风狂啸地撩起车帘,灌进马车内,一身着黄色锦袍的男子静静靠在软席上,他淡黄色眸子有些暗,眸底却隐藏着一种震惊,还有一种无处可发的愤怒。
绝快速扶正炎寂离的身子,伸手在他眼睛上抹了一下,那双原本睁开黯淡无光的金色眸子顿时闭上,只瞧得那两排略抖瑟的黑色睫羽。
马车外黑影徐徐,仍在极速掠来靠近马车,马车内一股强大白色气流涌出直升马车顶,音绕盘旋散不去。
绝坐在地上盘着两腿,两手伸直一股浓白色真气自掌心传出,他俊脸上冒出滴滴汗珠,眼睛时不时探出车窗外看着愈来愈近的黑影,带着一种焦急神色。
他收回手,两手直接微弯,盘出一个圆形,绕了一圈,又豁然伸直打出,那股真气又缓缓溢出。他脸色愈发惨白无色,而软席上闭目的炎寂离脸色却愈发红润,连毫无血色的唇此刻也红润无比。
咻的一声,杀气透过车窗直直打入马车内,绝眼角一撇,腾出一只手随手一抓,一块黄色布块直直迎上那股杀气,嘶一声,布块顿时被粉碎,而那杀气也随着粉碎布块消失。
接二连三的杀气随之而来,绝都腾空抓起某物体对抗,渐渐地,他已力不从心,原本蜜色的肌肤也变得白雪一般透明得不正常,他收手,接过软席上那没了支柱要倒下的人,看着那张熟睡的脸,苍白唇角扯出一抹欣然笑意。
永别了,我的主子,我的爱,人。
他低头,想在那墨染细眉中印上永别一吻,却猛然察觉到脚步声的靠近,他朝马背弹出一粒珠子,跃出马车,那马吃痛,蹄叫一声,狂奔出小道。
他脚落地,对着那离去马车,挥挥手,一把泛着闪光的大刀却快速朝他后背劈落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