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事

心儿不妨她这么说, 一怔, 半晌才问道:“祖母说的可是郡王表哥?”

穆老夫人点了点头,说道:“若不是弢儿, 祖母定也不会问你,正因为王爷是你表兄, 祖母听王爷说了之后才动了心思, 若是有王爷照料你, 祖母便也放心了。”

心儿轻轻摇了摇头, 说道:“表兄垂怜心儿际遇, 才施以援手,接心儿去王府终老。可心儿却无意于此,若是日后能遇到可托付之人,便是心儿之幸,若是遇不到, 便是心儿的命,心儿宁愿在穆府终老。”

穆老夫人轻叹了口气, 说道:“若是能遇到便是最好不过了,可若是遇不到, 心儿你当真打算一辈子留在这穆府?”

心儿点了点头, 说道:“心儿如今便是这么打算的。”

穆老夫人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也罢, 祖母也知你对王爷并无他念,究竟去不去王府,终还是你自己来拿这个主意。”

心儿轻轻靠在她肩头, 柔声说道:“心儿谢过祖母。”

穆老夫人轻叹了口气,只伸手摩挲着她的头发,眼中满是疼爱。

转眼便到了十月,天气渐渐冷了起来,秋露常拉了心儿说话,二人想得最多的事仍是绣坊的事情。即便是来年二月开张,也不能空空如也,总得有些像样的成品摆在绣坊内,才能将那绣坊妆点起来。

二人便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想了几幅别有新意的绣品来,先将花样送到那两位绣娘那里,让她们先动手绣起来。秋露也常在房内摆弄着针线,盘算着绣出一幅炕屏来。

一日,心儿仍到穆老夫人房内请安,只瞧到夫人蒋氏坐在一旁,却未瞧到秋露,她便笑道:“难得今日心儿到了,嫂嫂却还没有到。”

蒋氏也笑盈盈地说道:“怕是你嫂嫂忙着绣那炕屏,一时忘了时辰。”

心儿听她说到炕屏,便说道:“伯母说到炕屏,心儿倒想起件事来。祖母这厅内的屏风倒是有些旧了,心儿想,若是能在年前为祖母绣一扇屏风来,年节上用着,一来算是添个吉祥,二来也让祖母瞧瞧我们这绣坊的手艺。”

穆老夫人听着,心中也高兴起来,说道:“若是如此,那可好啊,祖母正想着瞧瞧这凤来绣坊的手艺呢。”

心儿忙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可说定了。”

瞧着她笃定的样子,穆老夫人不由得问道:“可是又想到了什么好点子?”

心儿抿着嘴摇了摇头,说道:“心儿是有个好主意,只是现在还不能告诉祖母。”

穆老夫人笑了起来,说道:“那祖母便只等着你的屏风。”

祖孙二人正说笑着,便瞧到穆锦言与秋露二人走了进来,眉眼间隐隐带着几分喜气。穆老夫人忙叫二人坐下,只见穆锦言小心扶了秋露坐下后自己才坐了下来。穆老夫人与蒋氏不由得有些诧异,面面相觑,只望着二人等他们开口。

穆锦言掩饰不住心中的欢喜,对众人说道:“祖母、母亲,秋露她,她有了身孕了!”

屋内众人闻言,不由得又惊又喜,蒋氏不由得站起身来,问道:“锦言,你说得可是真的?大奶奶她真有了身孕了?”

穆锦言点了点头,说道:“千真万确,儿子方才才给秋露把过脉。”

穆老夫人说道:“这可太好了,这真是我们穆家的大喜事啊!来、来,坐到祖母身边来。”她一面说,一面将秋露拉至身边坐了下来。

心儿望着秋露说道:“方才还说嫂嫂今日来晚了,不想竟是有了身孕,可真是太好了!”

秋露有些难为情起来,轻声说道:“本想着来给祖母请安的,却偏偏有些不舒服,可巧大爷在一旁,便诊了脉,不想却是有了身孕。”

穆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说道:“真是老天保佑,我们穆家终于有后了!”

蒋氏忽想到了什么,问道:“可是济慈寺的佛祖显灵了?”

众人闻言,都不由得笑了起来,穆锦言正要说什么,不妨秋露忙拉了他的手,说道:“自从媳妇去济慈寺求过佛祖之后,心中倒是比从前更静了些,如今又有了身孕,可见这济慈寺果真是很灵验。”

穆老夫人点了点头,说道:“大奶奶说得没错,过几日定要再送了香火去,还了愿,这心里才踏实。”

穆锦言笑道:“祖母如今也信起这些来了。依孙子看来,是秋露这些日子心思都放在绣坊上,不似从前那么日日只想着有没有身孕这事了,反而倒是有了身孕了。”

蒋氏忙说道:“那终究还是佛祖保佑的缘故。”

穆锦言还要说什么,秋露忙打断他说道:“自是佛祖庇佑的缘故,过几日孙媳便去济慈寺还愿。”

穆锦言连连摆手,说道:“你身子本有旧疾,这胎怀得实属不易,还是少走动的好。”

穆老夫人也点了点头,说道:“锦言说得没错,你有心便好,让旁人替你去便是了,佛祖慈悲,自不会怪罪。”

一旁众人连连点头,穆老夫人瞧到了心儿,便说道:“心儿,你与你嫂嫂一向亲近,若是你去,便是最好不过了。”

心儿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既是替嫂嫂还愿,心儿定会前去。可巧有抄好的经书,一并供至佛前。”

穆老夫人点了点头,说道:“后日便是十五,明日祖母替你准备一番,后日一早便去。”

心儿点头应了,穆家众人仍是欢喜不已,只围着秋露问长问短,脸上皆是一片欢喜。

第二日,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夜里虽停了雨,可都城中还是泛起阵阵清冷的寒意来。到了十五一早,心儿便乘了马车带了丫鬟绿果往城东的济慈寺去了。

一路泥泞,小厮来旺费力地驾着马车缓缓走着,心儿与绿果坐在车上,她虽披着斗篷坐在车内,可仍觉得有些发冷,所幸绿果备了手炉,忙给她捧在手上,她才略好了些。

马车走了小半个时辰,便到了城郊,路上一片寂静,只听得到阵阵清脆的鸟鸣声。

绿果头一次到郊外来,忍不住掀起帘子瞧着小道两旁的茂密的林子,似乎要找那啼叫的鸟儿。

心儿瞧着她兴致盎然的模样,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正想逗逗她,忽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急的马蹄声,似乎是有人正急着赶路。

绿果也听到声音,忙将帘子放了下来,便听到有人叫停了马,那两匹马便嘶鸣了两声,在车旁停了下来。接着便听到有人问道:“可是御医穆家的马车?”

绿果有些诧异,忙望向心儿,心儿也不知是谁,只冲她摇了摇头。

小厮来旺打量了二人,问话这位也是小厮打扮,而他身后那位似乎是他的主子,只见他身材高大、神色冷峻,身披着一件灰棕貂鼠斗篷,英气逼人。来旺打量了他几眼,似乎在那里见过,却一时也想不出,只点了点头,说道:“正是穆家的马车,不知二位爷是……”

“四小姐可在车上?”他话还没说完,便听那人一面翻身下了马,一面问道,他的声音虽低沉,却有种隐隐的威严,来旺闻言,不由得有些担心地望向车厢内。

车厢内的心儿听到岳明屹的声,不由得吃了一惊,不知如何会在这里遇到他。她正想着,却不妨绿果有些好奇,已经掀了帘子朝外面望去。

岳明屹瞧到帘子一动,接着便透过窗子瞧到了一张熟悉的侧脸,他心中不由得一动,忙叫了声:“心儿。”

心儿转过脸便瞧到他那狭长的眼睛正直直地望着自己,一时竟有些恍惚,自己曾无数次想到这双眼睛,可如今真瞧到了,却想不起上次瞧到这双眼睛是何时了。半晌,她才回过神来,只说道:“不想会在这里遇到三爷。”

岳明屹仍紧紧望着她,说道:“昨日见到穆世兄,他说你今日一早会去济慈寺上香,我便特意赶来,有几句话要同你讲。”

心儿听他这么说,不由得一怔,忙避开他的眼睛,问道:“不知三爷有什么话要说?”

岳明屹张了张口,又瞧到一旁的众人,终还是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轻声说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心儿低头想了想,仍还是从车内下来,走至他面前,问道:“不知三爷特意寻来,是有什么话要说?”

他望着她,或许是要去寺里的缘故,她今日的妆扮分外素净。里面是一袭素色短袄长裙,外面披着一件藕色缎面斗篷,头上仍簪着那枚白玉梅花簪子,脸上略施粉黛,更显得肌肤莹白剔透,只是微微垂着的睫毛遮住了她的眼睛,似乎并不想被他瞧到。

他上前一步,离她更近了些,淡淡的玉兰花香气飘入了他的鼻中,他不由得深吸了口气,垂下眼望着她,半晌才开口问道:“心儿,你真的打算此生再不与我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