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章

由于季文成工作性质比较特殊,每次到了节假日都要出门走访,多半会带上季劫,让季劫很是反感。

但春节是不同的,因为季劫的生日就在春节附近,季文成不仅不会带他奔走各处,自己也会留在家里。季文成工作繁忙,很少有能清闲在家的机会,不过他总会把事情放到年前解决完,春节期间概不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于是第二天季劫醒来时,顺着楼梯向下走,就看到季文成坐在沙发上,带着眼镜,有些严肃的看今天的报纸。

保姆已经回家,于是家里又请来了一个二十来岁打零工的大学生。那女学生对季劫很有好感,一看见季劫下楼就迎过去,问季劫要吃什么。

季劫要了杯可乐,让季文成听到,他开口道:

“还是喝红茶吧。季劫你坐过来。”

季劫看了那女学生一眼,强调道:“我要可乐。”

然后慢慢坐过去,两条腿交叉相叠,身体倾斜,下巴靠在右手手背上,眼神里一片漫不经心。

季文成眼睛还放在报纸上,过了一会儿问:“季劫,你今年打算怎么过生日啊?”

“……”季劫沉默了一会儿,说,“叫上杨怀瑾。”

大概是几年前,季文成曾经有一次很反对在家里见到杨怀瑾,不仅是针对杨怀瑾本人,更因为那时杨怀瑾的父亲和季文成处于对立状态,季文成不想主动示弱。那天季劫当场就发飙了,扔下一句那你随便,这生日老子不过了。后来还是季文成妥协,不过一整晚都没给杨怀瑾好脸。

季劫这是怕了,第一句就提杨怀瑾。

季文成心里苦笑,嘴上却说:“还有呢?”

“……还有什么?”

“你不是很喜欢天任吗?”

季劫睁大眼睛,说:“哪有‘很’喜欢?”他把很字咬得很重,半晌不情不愿地说:“只有一点,一点点。”

“……”

“你,你要是想叫他就叫吧。”

“我不想啊。”

“……那我想!”季劫怒道,“我一会儿给他打电话。”

季文成捏着报纸,从容不迫地说:“老管他们家现在不在北京,也回老家过年了。你打电话没用,他们没办法来的。”

管家不是北京人,他们来自南方,到处是所谓‘皮肤白嫩,身材纤细,盈盈巧笑带着吴侬软语,举手投足都是诗情画意’的江南姑娘,家乡温润,性情如此,尽管管天任不是女孩,性格也比季劫要好上许多。那是来自先天的优势。

“那你还说个屁啊!”季劫怒,差点直接站起来。他最讨厌季文成那副引着他犯错的模样,总感觉自己一直被他拿捏着。

季文成没回答。他之所以这样问,就是想知道管家人是不是真的好好照顾季劫,季劫是不是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喜欢管家人。

他直接换了个话题:“今年去哪里?定好饭店了吗?”

“没有。”

“为什么?”

“想在家里过。”季劫说,“不想请那么多人了。”

季劫虽然这么说着,但已经做好被季文成拒绝的打算。原来每年季劫的生日都是变相的社交场合,与季劫同龄或不同龄的,只要是季文成官场上伙伴的孩子,都会被请过来,谁都带着礼物,谁都说着祝福的话,但眼神里都有疏离和厌恶。他们都跟季劫一样,厌烦父亲或母亲的社交,区别是只有季劫说出来了,他们藏在心里。

谁想季文成竟然点点头,说:“好吧。”

季劫一怔,下巴差点从手背上滑下来,他偏头去看季文成的脸。客厅采光极好,只见季文成的脸在阳光下显得极为温和,一件灰白色的毛衣里是硬领的衬衫,他看起来不再高高在上,倒像是普通人家的父亲,在跟儿子商量生日的晚餐。

“你打电话叫上杨怀瑾,让他来家里。”季文成还看着报纸,不过十分钟了也没挪一下头,“我也想见见他呢。”

那天晚上六点,杨怀瑾准时到季劫家里,一推开门,就看杨怀瑾一身深色定做西装,尺寸极为吻合,衬得人高而瘦,干练精悍,一点看不出是十五岁的男生。

杨怀瑾右手提着一个金色的礼盒,一进门笑着把东西递给女学生,仰头看着站在二楼的季劫,喊了句:

“圆圆,生日快乐啊!”

季劫刚想说什么,就看季文成听到了敲门声,从书房里出来,沉着脸有点不高兴的说:

“季劫已经改了名字,你为什么还喊他以前的?没规矩。”

杨怀瑾一怔,随后露出微笑,说:“是。”半点也不生气。

但季劫不高兴了,他觉得季文成很不给杨怀瑾面子。

那女大学生刚来几天,还没熟悉家里的构造,忘了给杨怀瑾拿拖鞋就引他向前走。杨怀瑾愣在原地的时候,季劫已经下楼到了门口,眉毛几乎竖起来了,对那女生说:

“不会拿拖鞋过来啊?你眼睛长哪里了?”

可怜女学生比季劫大五六岁还要被这样训斥,顿时脸就红了。杨怀瑾连忙说:“没事,我穿季劫的拖鞋就行。”

季劫瞪了她一眼,然后把自己的拖鞋脱下让杨怀瑾穿,走到鞋柜那边拿了自己洗澡时才用的拖鞋,对着慌张跟过来的女生,一字一顿道:

“以后提前准备八枪的拖鞋。一直搁着,听见了吗?”

他对这个女生的敌视出自那天早晨执意端过来的红茶。

本来就是女生做错了事,她也没特别委屈,就是觉得尴尬。

当天晚上季家四口和杨怀瑾吃了简单的晚饭。季文成很惊讶的发现妻子以及季远对杨怀瑾的亲密。

季妈妈在饭桌上动情的说:“真没想到季劫能平安长到这么大。季劫出生那年,可比现在冷多了,我和季劫身体都不好,当时忙的老季脚都占不了地,那时候他工作还忙,可真是辛苦。”

季劫对自己的出生不甚在意,但杨怀瑾饶有兴趣的听。

“那时候他整天哭,我也哭。当时也没条件一直在医院住,我伤口痛,老季给我揉腰,季劫就躺在那里,我们也顾不上他。等老季过去哄他的时候季劫都没声了,脸憋得都是紫的。”季妈妈说着又要哭。

这种事情,在都是其他竞争对手的派对里,她是不会透露的,季劫也是第一次听说。

“从此之后季劫只要一生气就喘不过气来,我——”

季文成看了妻子一眼,:“别说了。”

他垂下眼帘,那副表情和季劫如出一辙。

晚饭过程中季劫很担心季文成会找茬,可实际上季文成几乎没怎么说话,只在最后时意味深长地看了杨怀瑾一眼,然后说:

“我们家季劫脾气挺暴躁,也就你这么个能交心的朋友了。我希望你日后能多多包容,照顾一下季劫。”

杨怀瑾本来在吃东西,一听这话顿时手忙脚乱,差点噎死,半天认真地眨眨眼睛,说:“我努力。”

从季劫家偌大的豪宅走出去,杨怀瑾一把拽住季劫的领子,说:“季劫,你爸这是转性了吗?”

“我哪儿知道啊?”季劫也烦。看季文成说的,难道他就没点优点了?

杨怀瑾说:“要是不知道这是给你过生日,我还以为你爸是在选姑爷呢。”

“姑你妈,选儿媳妇还差不多。”

“操操操,你也发现了是吧?”

“滚蛋。我爸就那样,你别理他。”

杨怀瑾坐在车里,示意司机等一等,然后打开车窗,对季劫说:

“你还有几天去北京啊?”

“春节过了就回去。”

杨怀瑾勾唇一笑,说:“回去吧。记着找个女朋友。找好了我去北京跟你耍。”

“……”季劫也想起他说的那事儿了,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拍他,说,“你走吧。”

“啧。”杨怀瑾眯眼,“我怎么有点舍不得呢?”

季劫问:“不会忘拿什么东西了吧?”

“哎,我没拿外套。”杨怀瑾一低头,看见自己身上就穿一身西装,惊讶道,“我竟然没觉得冷。”

车里暖气很足,当然不冷。季劫脚下踏着拖鞋就出来了,一听这话差点直接扇他后脑勺,道:“你外套跟你倒是情意深重,离了身还能觉得舍不得。”

“哪儿能啊,”杨怀瑾不笑了,他看着季劫,说,“过了今天我也得跟我爸去串门了,那套你都懂。我没时间再单独过来找你,不然我妈能抽死我。”

“嗯。”

“你走之前都不能见你了。估计都没法送你去机场。我尽量找机会去北京。”

“嗯,知道了。”季劫也看着杨怀瑾,说,“我没事。又不是不回来了。”

“是啊,又不是不回来了。”杨怀瑾摸摸鼻子,“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这心里一点都不踏实。”

“……”

“季劫,生日快乐。”杨怀瑾紧紧捏了一下季劫的手,“祝你明年过得更加精彩。”

季劫回北京的时候,天气还没有回暖,北京甚至又下了一场雪,积雪融化后到处是漆黑的污垢,让人感觉很难受。季劫从机场走出来时,见到站在车边等他的管家人。他一眼就看见管天任,因为管天任是第一个冲上来要帮他拿行李的。

管天任还有点惊讶,问:“季劫这是你的箱子吗?”

季劫每次出门都不带行李,什么都是到了当地再买。这次确实反常,季劫点点头,说‘是’,然后跟他拥抱,说:“你是不是瘦了?”

管天任瘦的比较明显,脸上浮肿的感觉没有了,露出周正的五官。

管天任一怔,有些羞涩的别过头去,‘呃’的一声,半晌回答道:“是……我不吃药了。”

体重大基数的人最开始瘦的都很快。季劫没太在意,一边跟管家父母说话一边往车里走,一直到了家里季劫才反应过来,问管天任:

“不是,你的意思是你不治……那个病了?”

“……嗯。”管天任看着季劫,说,“我周末可以陪你去道馆了。”

季劫强忍着想笑的冲动,他觉得自己被季文成拿捏已经够受的了,要是再能轻易被管天任牵动情绪,那还要不要活了?

季劫忽冷忽热的扭曲表达在到家吃饭的时候完全打破。因为离开的时间长了,季劫的餐具都要重新煮洗消毒,厨房里都是水汽,管天任就把他那个小本子从厨房拿出来,放到沙发上。从浴室洗完澡后季劫缠着一条毛巾就往沙发上坐,仰躺着随手翻了翻上面的小本,一看封皮有点眼熟,再看内容就知道那是管天任记录自己的饮食,奇怪的是自己回家的那段时间吃的东西也被简单记录了几笔。要知道尽管管天任几乎每天都要给季劫打电话,却没问过他自己‘吃了什么’这种无聊的问题。

很快季劫知道了答案。他在管天任翻得起了角的本子里发现了保姆和那个女学生的手机号码。

季劫一开始感觉无语,好像自己的私生活一点不剩的都暴露在管天任面前,过了一会儿才有点感动。这种事情做一天可以,做一年就要毅力了。

如果他不是关心你,干什么这么费力?

季劫从沙发上坐起来,往身上披了件衣服,走到自己的行李箱旁,拉开拉链。

行李箱装的是送给管家的礼物。尽管季劫不通世事,却也知道礼物如果是到了当地再买不太礼貌,因此提前买好,一直拉到家里。出于某些诡异的心里,季劫没有当场送给管家父母和管天任,而是到了现在才拿出来。

礼物零零散散,种类繁多,送给管妈妈的翡翠手链、十字绣、高档围巾、手工艺品,送给管爸爸的定制钢笔、刻有名字的手表、剃须刀。至于管天任则完全是按照季劫自己的喜好,除了和他款式相同的手机外,不外乎是羽毛球拍、网球拍、运动服、运动鞋……

当管天任出来时就看季劫坐在一堆东西间,手中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网球服,在那儿发呆。

“你在干什么?”管天任将切好的水果放到季劫面前,示意他吃。

季劫把那身网球服扔到管天任面前,说:“给你的。没考虑到你瘦了,估计有点大。”

管天任一惊,过了一会儿往身上比划,说:

“还行啊。大点好,大点透气。”

季劫心里那点郁闷一下子没了,把行李箱里的东西通通往管天任身边推,然后说:“给你了。有给你爸妈的,你们随便挑。”

“……”管天任看见那里面很多贵重物品,下意识想说不行,但想到季劫的小脾气,‘不行’两个字还是咽下去了,不过憋得满脸通红。

季劫没听他拒绝,心里舒坦了点,回头一看他脸,有些得意地说:

“你不要太开心。我就是随便买的,不知道你会这么喜欢。”

“……呃,谢谢。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

然后季劫发现管天任有些怪怪的。只要季劫做什么事,比如看电视或玩电脑,管天任就会愣愣地看着自己,还以为他没发现。其实季劫早就发现了,就是没捅破。他以为管天任是太想自己了,一边心里暗爽一边摆出面无表情的模样看着他平时绝对不会看的频道。

但没过几天他就发现管天任其实不是太想自己了,因为管天任还是很见外,他不再敢和季劫一桌吃饭,也不到季劫的床上睡觉,总是替他掖掖被角然后关灯就走。季劫躺在床上等了半天发现管天任是真的走了,房间里安静得像是坟墓,他气得半夜把枕头踹到地上,心说难道还要我亲自邀请你不成?

美得你。

直到管天任提出要陪季劫一起去道馆季劫还在生气,摆出一副爱去不去一定要去就跟着我的表情。管天任战战兢兢,他被季劫的臭脸对待了好几天,内心忐忑。

到了道馆季劫也不照顾他,自己找了个地方就开始练。管天任是一个纯新人,连道服都没有,穿着一身运动服在人群里极为突兀,像个傻子。

他几次想跟季劫说话,季劫都爱答不理的,管天任不知道他怎么了,跟在后面急得快哭了。季劫本来不想搭理他,一看他这样,后来要实战的时候就拽着管天任的手腕,说了句:

“你过来。”

说完拉着管天任往东边走。管天任问:

“季劫我怎么了?我对你不好吗?”

……也就只有这人,被季劫这样对待后还会第一个考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季劫郁闷的感觉被安抚的差不多,他摇摇头,说:“你跟着我。”

管天任回答‘好’,还怕季劫没听到,又问了一遍:

“季劫我是不是对你不好?”

季劫耳朵有点红。他觉得自己最近的冷战有些幼稚,自觉说不出‘因为你不陪我吃饭、睡觉’的理由,而管天任又一直问一直问,就有点恼羞成怒地说:“回家跟你说啦。”

管天任闭嘴,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点什么,心想季劫应该不会……这么黏自己吧?可只是有那么一点心思飘过,就开始忍不住的兴高采烈,心跳如雷。

季劫拉着管天任往一边走,恰好是王思维站着的地方。王思维本身在跟旁边的人聊天,一回头看见季劫和管天任,愣了一下也往他们这边走。

那是一个身材高挑的男生,皮肤黝黑,笑的时候牙齿极白,头发剃得很短,一根一根朝天竖起。

王思维看见季劫就开始笑,隔得老远就开始说:

“季劫,你好久没来了啊。怎么,想跟我打?”

季劫都懒得朝他翻白眼了,朝管天任扬扬下巴,说:“管天任。我朋友,刚来的,你教教他。”

要说王思维做事不靠谱,性子也野,但是人极为聪明,思路清晰,交战的那些条条框框懂得多,很适合教人。倒是季劫,厉害归厉害,经常犯规。

“哦哦,小管儿。”王思维是纯正的北京人,说话儿化音特重,偏偏自己还没有意识,“我是王思维,季劫的好兄弟。”

“……”管天任被王思维的自来熟震惊了。

“你知道吧,季劫那人比较独,平时跟你说话你就当他放屁就行。”王思维仰着头光明正大地跟管天任说季劫坏话,顺手把手搭在管天任肩膀上,“他真个人啊,就是典型的……哎呦。”

季劫简直想踹死他,淡淡说了句:“不该说的话别说。你俩玩,我去那边,待会回来。”

管天任张口想说话,没说出来。他其实就是想来陪季劫,本人对柔道啊什么的根本不感兴趣,不想跟王思维一起练,只想陪着季劫。

不过季劫没给他这机会,紧了紧腰间的带子,就往实战区走。

过了一会儿管天任就发现王思维的好处。这人特别贫,什么事情被他说出来都有别样的意味。

“你不知道,季劫他家里有个小跟班,可让季劫头痛。”

“……季劫想跟人家玩呢,就是不好意思说。”

“……就希望那小跟班自己主动一点。嗨,你说哪儿有这种人呢,忒霸道了,对不?”

王思维完全没意识到面前这个就是季劫口中的‘小跟班’,兀自滔滔不绝。

管天任以为自己已经比较了解季劫了。但从别人口中听他,又觉得自己远远不行。

季劫一身是汗的走回来,隔得老远就听王思维在那儿说:

“诶,你这不行。上次季劫就是这样……然后我就这样……就把他给打趴下去了……对对对就这样……”

季劫瞥了王思维一眼,额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滴在道服上,形成透明的痕迹。

管天任本来还跟王思维那边比划,一看见季劫这样,立马从兜里掏出湿纸巾,递给季劫让他擦汗。

季劫仰头看时钟,道: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管天任自然不会说不行,王思维想了想,说:

“我跟你们一起回去。”

“干嘛?你家不是在西边吗?”

“我爸出门会见客户了,家里就我一人。季劫,求求你今晚收留我吧。”

季劫伸手指了指王思维的脑袋:“现在有求于我,刚才是谁在那儿瞎bb呢?”

王思维看季劫这幅模样,非常墙边草,马上转而向管天任求救:“那小管儿,你今晚收留我一晚怎么样?”

季劫打断他,说:“他家就是我家。”

顿了顿补充道:“他的就是我的,什么都是我的。”

王思维做出鄙视以及不相信的表情,一看管天任微笑着没有反驳,立马软了,谄媚地说:“嚯!我看咱们家季劫也不是那记仇的人。”

“……”

“……好吧。”王思维看着管天任,认真地说,“刚才都是我骗你的。其实我跟季劫打实战,都是他虐我,我没一次赢得了他。”

季劫压住他的脑袋:“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管天任笑笑,道:“没事。”反正他也没信。

于是三人一起往家走。季劫平时不太爱说话,熟了之后才能说几句。管天任性情平和,也不是能说会道的人。而加上了王思维这个油嘴滑舌、无论什么事儿都能侃侃而谈的人后,回家的路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季劫听得不耐烦,就当没听到他说话,实在是烦了就顶回去。季劫的毒舌程度也够他喝一壶,偏偏王思维脸皮够厚,一直贫贫贫,真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多话要说。

后来还是季劫先忍不住了,拽着管天任往他后面躲,口中说道:“哪儿来的煞笔啊,我不认识他。咱俩先走吧。”

王思维嘿嘿笑:“季劫我跟你说,你这就叫逃避现实,我们先不说你——”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冰冷而没有感情的男声,问:“王思维?”

王思维正跟那儿扯淡呢,一听这话哎的一声,刚一回头就感觉不秒,只听清脆的一声,鼻腔顿时火辣辣的。

季劫也听到了,他反应何其之快,在王思维回头的一瞬间就感觉不太好,立刻伸出右手要拽王思维的手臂把他往后拉。但因为刚刚换了位置,有管天任在中间挡住,季劫只拽住了王思维的领子,一个用力,指甲差点掀起来。

情况紧急,季劫也没感觉到痛,一皱眉,又向前抓一下。王思维个子太高,挡住了前面的情况,季劫没反应过来就听到王思维一声惨叫,季劫急了,这次准确抓住王思维的手臂,迅速一拉。

季劫没看王思维,直接把他往后面拽,是明显的强者保护姿态,他抬眼看着前面,就见一个穿着普通的矮个男子,手上正拿着一个方方正正的棕红色板砖,还要冲上前往王思维身上砸。季劫大怒,一脚踹了过去,踹在那人拿着凶器的板砖上,由于力道太大,男人不仅把手里的东西扔了出去,还踉跄一下。季劫反手勒男人的脖子,问:

“你是谁?”

季劫问的问题太蠢,王思维都听不下去了,哎呦一声喊我的鼻子,然后指使季劫:“拽他衣服,别让他跑咯!”

季劫勒得太紧,男人不停蹬腿挣扎,都吐舌头了。旁边好多人围观,看这样子以为是季劫欺负男人,有围观群众上来劝阻‘哎呀造孽哟,小伙子,你是想掐死他?’

管天任倒是怕男人伤了季劫,在男人蹬腿的时候还踹他不让男人踢到季劫身上,口中说道:“放开他吧,咱俩一块拽他,不会让他跑了的。”

季劫看了他一眼,自己反剪住男人的双手,扥到王思维面前,说:

“你看看,这人你认识吗?”

王思维满脸血,抱着一堆卫生纸正擦呢,一听这话抬头一看。奇怪的是,王思维的表情突然变了,有些震惊,有些不敢置信,更有些复杂的情绪隐藏在里面。季劫从没见过一向简单得像是单细胞生物的王思维露出这种表情,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就看那矮个的男人突然咳一口痰要往王思维那边吐,季劫往后一拉,‘痰弹’落在王思维面前五厘米的地方。

王思维见到男人后,突然站起来,用手背擦了擦鼻血,随后说:“啊,季劫。这人我认识,你放了他吧。”

季劫一怔,手下意识一松,男人立刻抖手,猴子一样飞驰逃离,淹没在人群中。

王思维脸上七零八落都是鼻血,活像是画了世界地图。他看着季劫,苦笑:

“你看。我今天借住你家是正确的选择。要是被我妈看见我这样,估计要心疼死。”

王思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仰着头让许医生给自己处理伤口。除了鼻子上的伤以外,王思维的耳朵也被砸伤,半边耳朵有撕裂的伤口,形成皲裂的血痕。

许医生一边给王思维消毒,一边说:

“没事,没什么大事儿,小伙子忍一忍。”

王思维惨叫声一声比一声高,许医生极为头痛,心说这可比闷葫芦一样的季劫难搞多了。

也幸亏当时季劫拽了王思维一下才只伤了耳朵,不然那板砖实际上是朝着王思维的后脑去的。

季劫坐着椅子,在旁边嗑瓜子,眯着眼,尽量不去看那边,他感觉自己现在一看见许医生就要心跳加速,血压升高,这也是要折寿啊。

管天任看季劫捏起一把瓜子吃,端了个小桶过来,方便他扔垃圾,又见季劫眯着眼睛以为是被王思维的叫声震的,于是赶紧找话题让吸引王思维的注意力,省得他叫得如此惨烈。

“王思维,今天打你那人是谁啊?”

“……”王思维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一边‘嘶嘶’吸气,一边说,“我不认识。但我估计是跟我爸有关系的人。”

“那为什么要打你啊?”

“……因为我爸帮被告辩护呗。”王思维不哼哼了,眼神有些黯淡,“每次都是这样。很多时候他们明明知道工作和家里人没关系,却还是想要报复到我们身上。我习惯了。”

管天任一愣,没想到王思维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用让你爸爸知道吗?”

“不了,知道了也只是添堵。”王思维摆摆手。

季劫插了一句:“既然知道会遇到危险,你干什么还不让司机接你回家?非要走回来,不揍你揍谁。”

季劫想起了唐括。被唐家保护的像是包在糖纸里的软糖,但只要稍微粗心一点,照样被季劫抓住机会,痛揍一顿,胳膊都折了。

王思维噗的一声笑了,骂道:“你以为谁都跟你家一样有钱啊?我以为我爸够有钱了,一看见你家才发现我家算个屁。奶奶的,你小子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骗我呢。”

“我骗你什么了。”

“你天天走路到道场,还跟我说你是那所高中的学生。”王思维说,“那高中太古板太普通啦,我怎么可能会联想到你其实是个土豪……”

“去你的土豪。”季劫知道接下来的谈话很有可能就要涉及到季文成,不乐意了,从高脚椅上跳下来,指着王思维,说:“你,今天晚上睡沙发,不许用我的浴缸。”

一双黑而圆的眼睛扫视管天任,似乎是漫不经心的说:“你,跟我过来。”

管天任看季劫这是要睡觉的样子,连忙说:“等我洗完澡再去。行吗?”

季劫‘嗯’了一声,往卧室走。

管天任仔细洗干净头发,吹得半干不干,出来时许医生正在收拾医疗箱准备离开。管天任说了句‘辛苦您了’,顺手递给王思维一条毯子,就往季劫房间里走。

季劫房间里黑漆漆的,床上一点凸起的痕迹都没有,管天任不知道他到底躺在哪里,于是在床边摸索着,缓缓向床上爬。

就在这时,季劫突然一把拽住管天任的手,说:

“你过来。”

管天任也没被吓到,应了一声就往中间躺。

季劫在他躺下时反而坐起来,一点不知隔阂地骑在管天任的肚子上,右手抓住管天任的头发,问:

“你今天是不是问我,你对我不好?”

“嗯。”管天任仰着脖子,看着季劫。他发现季劫没穿睡衣,在黑暗中能清晰地看到他赤/裸着上身,锁骨突兀,独属于季劫的气味非常明显。

“我觉得你对我、挺好、好。”季劫迅速说,不知为何有些结巴,下一句更结巴了,“但是你、你最近为、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吃饭?”

管天任几乎是颤抖着忍耐自己想亲亲季劫脸颊的冲动,他呼吸急促,说:

“天啊季劫,你能别问我这么……这么的问题吗?”

“怎么怎么啊?”季劫皱眉,以为他嫌自己幼稚,顿时恼羞成怒,伸腿想把管天任踹下床去。

管天任顺势捏住季劫的小腿,安抚了一下,然后说:

“……主要是。我觉得我以前太没有规矩。我怕你不喜欢我那样。”

寒假时管天任一家乘飞机到季劫家里呆了几天。第一次吃饭是与季劫家里人一起吃的。之后保姆很委婉的提醒他们,以后还是要等季劫一家人用餐完毕后再吃饭。这不是什么封建残余思想,只是对他们的一种尊重。那时保姆这么说。

管天任也不想和季劫这么生分,但当他收到季劫的礼物,打电话给季文成说不能收,而季文成只说‘都是些小玩意儿,不要在意’时,管天任突然发现,季劫跟他一直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于是管天任勉强跟季劫生分了几天。感觉这几天就是极限,他再也做不出任何疏远季劫的事情。

听了管天任的话,季劫在黑暗中皱眉,掀开自己前额的头发,说:

“你别学他们那些调调。”

他从管天任身上离开,有些不耐烦地说:

“不是你说要跟我做朋友的吗?……那你就别考虑这些。我不喜欢你这样。”

尽管季劫一再提及‘是管天任你自己要跟我做朋友我才好心跟你做朋友’这样让人伤心的话题,但管天任知道这只不过是使季劫面子上过得去的借口,像王思维说的那样,季劫希望管天任再主动一些,自然不会因为他的主动而看轻什么。

管天任问:“那你的意思是你喜欢我跟你一起吃饭?”

季劫默默翻了个白眼,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你喜欢和我一起睡觉?”

“你烦不烦啊?!”

季劫压着他脑袋用力揉,直到管天任求饶了才放手,过了好长好长时间,季劫才闷闷的说:

“以后不许这样了。”

“……嗯。”

“我会生气。”

“……我再也不了。”

“……哼,我量你也不敢。”语气里一点点得意。

“我敢,但是不想。我不能再让你难过了。”

“……”

第二天早晨,季劫闭着眼睛刷完牙,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困不想上学,接过管天任递过来的一杯猕猴桃汁慢慢喝下,刚要坐在沙发上准备借口要逃课时,就听见王思维‘嗯?’的一声,挺尸一样坐起来,问:

“几点啦?”

季劫扭过头看着王思维肿的像是猪头一样的脸,忍不住闭上眼睛,没理他,而是默默拨通了杨怀瑾的电话。

“杨八枪。”电话里的季劫很认真地开口,“我觉得你对我的祝福实现了。”

“……不是,季劫你说的是人话吗?我怎么有点听不懂啊?”杨怀瑾似乎是还没起,模模糊糊地一嗓子睡音。

“别废话。你不是让我今年过得更精彩吗?”

“什么啊,我就随口一说。不过,哎哎哎!怎么精彩了,跟我说一说。”杨怀瑾刚听懂季劫的意思,很是感兴趣。

“我昨晚见一人挂了彩。今早看到猪头受了惊。连起来,就是‘惊彩’了吧。”

“……”杨怀瑾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扶住额头,说,“……我觉得一点都不好笑诶,季劫。”

“你怎么了?”

“……我爸今天要我跟他一起去拜访唐家。我正装病呢。”杨怀瑾用力咳嗽,示意自己说话的真实性。“白天你没事就别给我打电话了。我怕露馅。晚上回去再跟你联系。”

挂断了电话,王思维就摸了摸自己的脸,哀叹道:

“真的肿了……”

“你赶紧洗脸去吧。不许碰我的牙刷,到最里面的洗手间洗漱。”

王思维顺着走廊往前探路,因为房间很多,夹层不少,因此半天才找到洗手间,出来时对季劫说:

“我厌恶你们这些有钱的暴发户。”

管家父母端过来丰盛的早餐,季劫看王思维哈喇子要流出来了,问了句:“真的吗?”

“假的。”王思维从善如流,一屁股坐下,说,“我看得起暴发户,看不起大贪官。我爸最近就在处理一个贪官的案件。说起来,那贪官跟你一个姓儿,也是东北那边的。”

“叫什么啊?”季劫记的王思维以前就提起过,虽然不是很好奇,但也随口问了一句。

“叫季文成啊。”王思维嘿嘿笑,“文成公主的文成。”

当他说完这几个字后,突然感觉室内的温度陡然降下来,王思维感觉莫名其妙,抬头看季劫,季劫低着头,手中的筷子僵在半空。再看管天任,管天任张着嘴,看他的模样好像在看什么恐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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