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善悠悠转醒, 一侧脸就看到近在咫尺的恬淡睡颜。善善是个笨蛋,竟然伸了手去触摸,手刚抚上他的脸庞, 就被魏原逮个正着。
魏原未语先笑, “摸了一个晚上还不够!”
善善的手也没撤下, 就摩挲在他脸庞, “我哪有?”
魏原挣了眼, 尽是戏谑之意,“还没有,一个晚上蹭着我, 还不让人睡觉。”
善善脸上浮起两朵红云,倒不意外自己会干这样的事, 她似想起什么, 忽而板起脸, “昨晚不是说了不让你上来!你怎么,赖皮!”
魏原索性赖皮到底, 手自被下紧紧拥住她,“怎么着,你就看着办吧。要不今早就赖床到底,要不就起床做饭!”
善善拗不过他,两人又在床上嬉戏一阵, 直到善善气喘吁吁, 才告饶, “魏原, 绕了我吧。不玩了不玩了, 魏原!”
魏原终于松了手,善善立即坐起, 抚平自己的乱发还有红扑扑的脸蛋。“不跟你玩了,我要起床做早饭。”
魏原悠闲地看着善善簌簌起身的动作,冷不丁冒出一句,“喂,你昨晚抱着我喊别的男人的名字了。”
善善的手不觉一顿,她以为自己喊了沈少卿,猛地回头,却见魏原一脸的戏谑,才恍然大悟。她羞愤十足,作势要扑过去掐他,但也就作作样子。转过头,语气有点忿忿,“不跟你胡闹,我真要起了。”
魏原笑得惬意,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讳莫难猜。他也起身,“来来来,我跟你一起去做早饭。”
善善和魏原下厨,颇有几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远远看去,倒真像一对一起下厨的小夫妻。
魏原靠在善善身上,看她切黄瓜。
“喂,咱们起得算早了吧,等一下做好饭,我先走,省得大家碰见尴尬。”
善善一边说,一边丢了块黄瓜给魏原。
魏原嚼着,模糊应道,“唔。”
善善笑,又在旁边拣了块小肉干给他,“好吃吧。”
魏原乐呵呵,“恩。”
“哎呀,快去看着锅里,粥别煮干啦!”
魏原掀开锅盖慢慢地舀着粥,“善善,你昨晚喊了一个名字。”
善善懒得理会,“切,魏原,你以为我还会受骗上当!”
“你喊了凌霄。”
手中的刀不自觉落地,咣当一声。
魏原立马停下来,抱住她,“你干嘛!刀啊,你知不知道,要是伤到自己怎么办!”
善善苍白着一张脸,“魏原,我真的喊了,凌霄?”
魏原定定地看她,突然把她按进怀里,“没有,是我瞎说的。”
“骗人,如果不是我说的,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我说了没有就没有,我胡乱听的不行吗!”
善善分明不信,非要和魏原纠缠不休。旁边却突然插入一个冷冷的声音,“难道一个晚上还不够,白天还要接着来?”
善善和魏原同时转过脸去,客厅里赫然站着沈少卿。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善善头疼地退出魏原的怀抱。
魏原面无表情,淡淡地对他说,“起来了,那吃早饭吧,我和善善做的,顺便问问他们起不起。”
突然之间,沈少卿和魏原中有一种难言的对峙。许久,沈少卿调回视线,语气还是硬邦邦的,“我去问问。”
善善有些忧心,魏原回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
“怎么办,我先走吧。”
魏原牵住她,摇头,“不用,留下来一起吃饭,该面对的早晚要面对。别担心,还有我在身边呢”
善善勉强笑笑,可还有几分担心。
大家都出来了,余幼薇和龙四看到善善,俱是一惊,没想到昨晚在魏原房里的女孩,居然是她!
可魏原倒是云淡风轻,早就拉着善善坐到一边自个用餐。餐桌上诡异地安静,沈少卿忽然说,“魏原,既然大家这么齐,找个时间一起打网球。”
魏原笑,“没问题。”
“那好也不用挑时间了,就明天。”
“好。”魏原无所谓地接下,测了个脸,低声温柔唤善善,“网球会打吗?一起去好不好?”
这两人的对话本就诡异的可怕,善善是打死都不趟这浑水,连忙回绝,“不了,我不会打,就不去了,你们玩。”
“没关系的,我教你。”
魏原突然又用这种温柔的声音对她,善善一时不晓得是紧张还是什么,羞红了脸,旁人看来还以为是小打小闹的情侣。
沈少卿突然说,“不会打网球,我们就改打羽毛球。”
“就这样说定了。”魏原没等她拒绝,一口应了下来。说实话,现在的魏原看着温和,却感觉锐不可挡的强势,像个逞强好胜的孩子。
这又是什么局面,善善头疼地要命。魏原和沈少卿意气用事就不用说了,而余幼薇却也不管,只是坐在一旁,安静地用自己的餐。
打羽毛球是件轻松的事,但遇上这茬就变得很痛苦了。
太阳伞下,善善一身运动装打扮,她刚刚打完一场下来,正热得猛喝矿泉水。说实话,她本来的球技还不错,但今天沈少卿虎视眈眈地看着她,魏原又热情地时不时亲近她,让她觉得尴尬异常,再好的球技也变得束手束脚。
球场上魏原和沈少卿单打,这一场可真是卯足了劲,龙争虎斗也不过如此。善善暗暗心惊,一旁的余幼薇忽然幽幽说,“叶善善,看着这两个人为了你争风吃醋,其实你心里很爽吧。”
善善诧异得转头,刚好看见余幼薇转着吸管,冷笑连连的模样。她穿了一套的粉红色,和微卷的披散长发很搭。她的手指绕着一缕长发,半侧着脸又是妩媚又是冷笑。
善善噎到,半晌,她淡淡回道,“你说笑了吧,在这里充其量魏原才是我男朋友,而他是你的男人。”
余幼薇整个身子回转来,“我不得不说,你真的很有本事,一个两个都被你迷得团团转。但,你真的以为他们都会爱你吗?你不过是新鲜,任何男人都想尝鲜,但最后都会回到最初的那个人身边。很快的,很快的,你就会知道。”
善善心里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余幼薇却只是笑,泠泠的,“哼,我不会告诉你的,叶善善……”
头一次,善善觉得余幼薇的笑意冷得让人心慌。
她勉强稳定心绪,装作看场内的情况。
可比道行这种事,善善永远不是余幼薇的对手。不一会儿,她就坐不住起身了,借故去洗手间,怎么看都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善善掬了一大捧水扑在脸上。算了,比淡定,她永远不是余幼薇的对手,又何苦自寻烦恼呢。她对着镜子笑了笑,走出去,一个力道猛地拉住她,正是大汗淋漓的沈少卿。
善善认为这时候不管怎样,她和沈少卿都应该保持距离。所以她一本正经地问他,“什么事,沈少卿?”
沈少卿刚打完一场与魏原的激战,喘着气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的曲线滑下来。
“叶善善,我现在没事都不能找你了!”
善善努力摆正一个笑容,“不是,沈少卿,只是现在你有女朋友,我有男朋友,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有身份的人,所以这样——,总是不好。”
“好,好,叶善善,你现在本事了,我什么事情都不能和你说了!”
“那好,你找我什么事啊?”
“你——”
沈少卿看着善善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真是有火没处发。
可善善分明信以为真,又问了一遍,“沈少卿,你要告诉我什么啊?”
沈少卿气得抬起手又狠狠放下,“你,算了,善善,我问你,你真跟魏原在一起。”
善善作恍然大悟样,“恩,你要问的是这个啊,对,我和他,是在试着看看在一起。”
沈少卿负气地一转身,可又突然转回来死死摁住她,“我告诉你,你不能跟他在一起,不能,
不行!”
善善有些许生气,“喂,沈少卿,我跟他在一起不可以,难道跟你在一起就对了?”
“不是,善善,如果我不是你那个良人,那么他也不会是那个人。魏原,他不行,他这个人太较真,他只要投入感情,就会一心一意到撞南墙。他,他——”
“你到底要说什么?”
“善善,你知道他以前爱过一个人?”
善善了然一笑,“哦,这个我知道,是个很有气质的美女。”
“不,你不懂,不是你想地那样表面。魏原是个怎样的人,我跟他几十年朋友,他很重感情又钻死理,他的感情怎么可能是说放就放的呢!”
沈少卿的话虽然直接却并不道理,一直以来善善都把自己和魏原的这次恋爱,想得太美好。很多现实的问题其实她都不曾考虑,比方说这一场感情里他到底放了多少真心,他又是不是完全放弃过去了……
一时之间,善善陷入沉思。
一阵超级玛丽的铃声突然振起,也搅乱了善善和沈少卿间的一池平静。善善几乎是本能地推开沈少卿,“你先走。”
沈少卿蹙了蹙眉,自知要避嫌,抬脚离开。
善善推开一扇一扇的卫生间门,一个清秀年轻的女孩子对着手机,夸张地笑笑,“哇,小叮当啊,晚上去吃烧烤!”
善善想起这个女孩是跟龙四来的,叫苏眉生,名字怪异得很,苏眉生,苏眉生,苏没声?人虽然是龙四带来的,但也有点不大一样,倒不像其他娇滴滴的女生一样缠着人,反倒自己玩得自娱自乐。挺有脾气的一主,善善看着也怪欣赏。
只见那女孩自个先嘻嘻哈哈,“善善姐,我什么都没听到,刚才我一直打电话来着。”
善善看她挺磊落的模样,笑笑,“没事,你听见去了也没大事。”
其实本身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她突然间明白了一些事实,突然间对这一份感情产生了
怀疑。会怀疑,也就表示他们感情不深,不到托付彼此的地步。但退一步想想,自她和魏原表明以来,他们也不过是如普通朋友一般在一起,他也没给她承诺不是吗?
那女孩见善善不自觉地神伤,“善善姐,其实感情这回事,不能计较的,不是你多一点我少一点地计算,既然爱了总得要有个人全心全意付出。”
善善笑,笑自己居然被一个小女孩安慰,“你一个小姑娘懂什么,小姑娘还是过小姑娘的轻松日子,成人的世界是很可怕滴。”
苏眉生努努嘴,“我怎么不知道,我十几岁就知道人情世故了!”
但显然,善善不把这话放在心里,她换了个话题,“你刚才叫什么,小叮当?”
苏眉生立即活跃起来,“那是我一死党,特铁的那种,超好玩的,只要你跟他说,‘小叮当,我要铜锣烧’,他就会真掏出来给你,就像小叮当的万能口袋一样。”
善善哭笑不得,“小叮当,你的朋友,名字也好特殊。”
“还有类,我还有一死党,叫谢平安,我们三个对外号称怪卡三人组。”
“哈哈,你们真是有趣啊!”善善笑得合不拢嘴。
再出去,两人已是手挽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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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外面的气氛似乎有点不对。一直坐着的余幼薇起身,拿着球拍走到沈少卿身边。魏原朝她招招手,用毛巾擦掉满头的汗,“喂,善善,双打会吗?我们要和少卿他们打一场。”
善善直觉不要,可魏原不等她反应,就拉着她上场,“算了,不会也要上,这一场非打不可。”
两方都是严阵以待,善善觉得沈少卿和魏原的气场非常不对,仿佛一定要拼出个你死我活来不可。
这一场下来,就属善善最菜。沈少卿和余幼薇配合得天衣无缝,如果不是拖着善善,魏原或许可以发挥得不错,但明显善善帮忙不足,还要魏原两头补救。一局打下来,沈少卿脸上渐渐有了得意,而魏原的脸色越来越来凝重。
趁着迅速靠近的空差,善善快速说,“魏原,别太较真吧,有什么非赢不可的理由?”她刚说完,就突然僵住。因为魏原没说话,只是一瞬瞥她的眼神冷到极点。她一恍神,球唰地飞过来,抢救不及,落在界内。对方立刻响起雀跃的欢呼声。
善善愧疚地看看他,魏原面无表情地喝了口矿泉水,“善善,以后打球的时候不要说话。”
即使说得如此平静,善善还是感觉到魏原生气了,突然心里就一阵一阵地难受起来。
下一局场面依然一面倒,以魏原一人之力对抗沈少卿二人显然是吃力的。善善不晓得魏原为什么这么坚持,这样持之以恒的魏原是她陌生的,仿佛这个身体里隐藏着另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但另一面,她突然痛恨起自己的无能,她很笨,甚至不能像余幼薇那样与爱的人并肩作战,这一刻她才发觉其实她和魏原之间隔着好远的距离,那个斯文端庄的男人不过是把真正的实力隐藏起来,然后温柔淡笑着放慢脚步,适应她的速度。
场边突然有人惊呼,善善看去,原来魏原不知怎的抓到要害,一个使力,将球击倒沈少卿左下角的空挡。这个球打得漂亮异常又诡异刁钻,根本不容易接,但沈少卿也是个争强好胜之人,他眼锋一利,用力过猛,那球没接到拍上,却打在他手腕处。
球拍桄榔落地,沈少卿皱着眉握住右手腕,谁也没料到这突发状况。余幼薇第一个反应过来,紧张地围上去,“少卿,有没有事,有没有事?”
沈少卿却一把挥开她,灼灼地看向魏原,“你别得意,这辈子,我从来没输过你!”
魏原只是淡淡地站定,“你没输过,也并不表示赢过。”
沈少卿的眼神立即变得阴沉,“为什么你总要和我争?你不知道,朋友碰过的东西就不应该觊觎?”
魏原的声音很冷静,“可是,既然已经是过去式,为什么我不能去接手现在。”
“魏原,你根本不是真心的,何故害人害己!”
“阿卿,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
魏原敛着眸,眼里也已有了怒气。
“我看今天就到这里先,我们先走。”
魏原说完,拉着善善转身就走。
“呵呵,可笑,她所有的东西都是我教的,她跟你做过什么就和我做过同样的事。”
身后沈少卿突然淡淡地说出这句,却隐含着藏掖不住的挑衅。
下一刻,魏原已经转身冲到沈少卿面前,狠狠地给了他一拳。沈少卿同样不甘落后,用更大的
力道打回去。
善善难堪,惊慌齐齐涌来。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好不容易,大家分开两人。魏原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从来没有过的冷笑,却是对着余幼薇,“管好你的男人!”
而余幼薇却不似以前那般烈性,她只是紧紧制住沈少卿,脸上除了焦急完全没有为今天这件乌龙事情的难堪。
魏原最后冷冷得看了一眼,拉着善善头也不回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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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抑的车厢内,善善想说话,却不晓得如何开口。魏原是少有的阴沉,仿佛下一秒就会火山喷发。
车子驶得越来越快,善善不得不抓住扶把手。可突然急刹车,猛地停下来。魏原狠狠地敲在方向盘上,“shirt!”
善善犹疑地抚上他的背,“魏原,你是不是怪我跟他好过?”
不怪,他这个人从来黑是黑,白是白,过去的事情就是过去,活在现在的人何必去计较。但真不怪,他的心里就跟憋着一块石头一样难受,特别是最后一句,再好的脾气都会被它挑拨得现了原形。男人可以忍受他的女人之前有别的交往对象。既然不是第一个,就必然要忍受拥抱、亲吻所有的流程已经有人教会她,但这些是不能明说的,像是心知肚明就好,若真要放在大太阳底下晒晒,那伤的人就不只你和我而已。
只是这能怪善善吗,不能,当初谁也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到这个程度,连他自己,或是善善,恐怕也没预料到他们会走到一起。
所以魏原没说话,一侧身紧紧拥住善善。善善乖乖地任他抱着,似是明了他心里的焦躁不安。
她轻轻开口,“魏原,你要明白,你烦恼、不安的到底是什么,是因为和沈少卿一直以来的意气之争,还是真的因为喜欢我?”
魏原的心不觉一僵。
“我不是一件物品,不是先经手沈少卿,再传到你手里。你跟他争,是不是或多或少也有点逞强好胜的意味。我知道,男人总有一点独占欲,认定了是自己的东西,即使不要了,也未必喜欢让别人碰,更何况这个人是自己最亲的朋友,沈少卿就是如此,我理解。而反过来,那个现在的拥有者,也会因为受不住前主人的挑衅,而立即头脑发热。这个例子很简单,就像是两只雄性动物同时求偶或是争抢同个巢穴。你说是不是,魏原?”
魏原没说话,心里却不得不同意善善的说法。
“可是,魏原,我在意的是,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魏原,你别否认,这一场爱里,或许你跟我一开始都没放多少真心,但什么时候,我们已经走到这地步,真心假意,真真假假,现在我也分不清楚了。说我喜欢你,那是一定的,但爱,或许还不深。所以,你要弄清楚,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感觉。你能放下以前的事吗?你能不爱照片里那个女孩吗?你真能全心全意地开始新的感情吗?这个问题对于你而言,可能很难也可能很容易就弄明白,如果你知道结果了,就来找我,如果永远也找不到结果,就当我们之间只是一场虚幻。”
善善坚定地推开魏原,无可避免看到他脸上少有的茫然和迷惑。
可是,魏原,很多事情是要自己学着长大的啊!所以,我只能这样,只能这样先……
她推开车门,退出去,“再见,魏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