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善无意与沈少卿那帮人多做纠缠,可机遇总是常常无法预料。
一天夜里,11点多,善善下班。帝都的作息表通常是夜里8点到凌晨3点,但好在酒水部的姐妹多,实行轮班制就Ok了。而且酒水部的底薪不高,工资大部分是靠推销的数量来拿提成,所以不是说待一整夜就能卖出很多,但工作时间长不见得机会就不多,只是善善是个懒骨头,惯常是工作到一半时间就下班了,而且她不想小美多顾忌。
她登着高跟鞋,闲散地踱步,身后亮起刺眼的灯和吵杂的引擎声,想也不用想,肯定是又一拨散场的金主。她自觉闪到一旁,懒得提起兴致回头,非常自知自明地走自己的路。
车子从旁边经过,车内一掠而过沈少卿瞥向她的面容。善善自是看到了沈少卿和他的最佳女伴余幼薇。
怎么,还要在我面前晒恩爱不成?
善善撇嘴,不理其他,心无旁骛地继续往前走。
沈少卿的白色路虎往前开几步,接着是一辆银色奥迪,最后是小巧的宝马mini。三辆车连成一线,竟在她面前齐齐停住,把她困在半圈里。
Mini概念车里探出一张和善的笑脸,“叶善善,我们要接着续摊皇廷,你要不要来?”
善善不动声色地盯着魏原,貌似跟他们不是很熟?
“不用了,我得回家。”
那厮还是笑,居然从车内走出来,推着善善塞进车里,丝毫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去吧去吧,很好玩的。”
于是善善郁闷地坐在mini车里。话说宝马这一款概念车,车型独特,颜色缤纷,但这种款型明显偏重女性化,换男人来开,还真是怪异。一般男人不都喜欢开悍马、路虎那种既大型又能满足男性虚荣的车吗。
魏原转过头来,笑眯眯道,“请问叶小姐一直盯着我看是何故?”
善善怪异地微扯嘴角,“我觉得,虽然你表面上看上去不像,但有些行为还是挺娘的,我在想你是不是弯的?”
“弯的?”
“啊,就是那种直男啊,被掰弯。你这个人哦,看上去不像先天的,好像是被什么坏人带坏了,然后很不幸的——”善善同情地又很抱歉地看他。
魏原手一抖,险些打滑方向盘。他一愣,失笑。
车子在皇廷酒店外停下,大家纷纷下车入内。原来是包了一个大房间打麻将。房内早已有一个男人在等候,正中的客厅里四平八稳地摆了一张麻将桌。女人作鸟兽状散去,或是瘫在沙发上,或是去洗手间补妆,男人坐下来打牌。
不一会儿,就有服务生送来精美的食物,大都是西点,做得精致讨巧的慕斯蛋糕,口味自然不会差到哪里。
女人一般都超爱这么可爱的蛋糕,只是卡路里太高,只能在美食和身材间艰难抉择。
是甜食善善一向大爱,可惜这个时间已经过了进食的阶段,善善胃口泛泛,提不起兴趣,干脆踱到窗边看夜景。
窗外夜色迷蒙,星星点点的灯火交织一起,仿若一条璀璨缤纷的银河。银河中最耀眼的莫过于凤氏大楼。凤氏大楼的顶层常年亮着莹莹如烛光的灯火,逢年过节更是会飘起数百盏孔明灯。即使这个城市都安静了,歇息了,凤氏的灯恒久不灭,仿佛是深海里指引船只的灯塔。
据说凤氏少夫人的身体一直不好,所以凤氏少总才会常年点灯,为妻子祈福。
善善时常羡慕,是怎样深厚的感情才能做到这样经久不变啊!虽然她没有接触过那些权力中心的人物,但她仍是相信,就如同凤氏大楼常年不灭的灯火一样,那个男人对他妻子的爱,一定也是永恒到天荒地老的吧。
看得乏味了,善善转进屋里,一时无趣,就站在魏原身后观起牌局。
牌过几巡,善善终于明了魏原的牌技到底有多烂!天底下有一种人,对麻将这种超有爱的国粹就是没有慧根,再好的牌到他那里也是没用。显然魏原就是这种人。都几轮了,就没正儿八经胡过一回,被龙四取笑不说,拿钱出来的时候还笑眯眯。
彼时,魏原在善善眼里除了是个猥琐男,更是个傻头傻脑的愣头青。
有好几次善善都忍不住要提点他,可秉着观牌不语的大忌,生生憋住。
终于魏原下场了,他起身轻轻对善善说,“帮我顶一阵。”
善善毫不犹豫地入座,心里想着,你早该下了!
那厮估计是去洗手间了,善善搓麻将搓得不亦乐乎。
她一边搓一边笑眯眯地对着右手边的龙四说,“你很爽吧,坑了这个傻子这么多钱,不要以为你和对面那个家伙合起来耍阴招,我就没有看到。”
龙四是当晚最大的赢家,他笑得合不拢嘴,险些被善善一口气呛到。沈少卿自是知道,可他不屑于玩阴的,况且他向来不输不赢。这么损的招就全落到麻将白痴头上了,况且还是个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的主。
善善接着笑,云淡风轻的样子,却怎么都让人不能低估,“你就看着本小姐怎么把钱都赢回来。”
打麻将最重要的是什么?气场、运气、段数。
有气场,才能镇得住别人,有运气,才可以摸到一手好牌,有段数,则再烂的牌都可以妙手回春。
善善十几岁就跟隔壁邻居的刘西施、光头七还有多金婆搓麻将。常常是那边三缺一,来个电话,善善就“休”地冲过去。跟前辈玩牌,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学别人的招。善善之所以能混到如今的地步,他们功不可没。
她玩得起劲,有人忽然戳她,她本能地顶回去。那人不死心,又戳她,善善没好气道,“干什么啦,没看到我正开心呢!”
全场静默,善善后知后觉地回头,讪讪,“大哥,您回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魏原错愕地指指自己,“我想问,轮到我上了吗?”
典型的牌烂又爱玩,这种人啊,除非输个精光,否则真是不进棺材不掉泪。
难道这年头都时兴犯贱?
可表面上不能这么说,善善赔起笑脸,“大哥,您就坐在一旁看我替你赢钱吧,虽然我个人对您没有什么意见,可我觉得您胡牌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废话,根本是只输不赢。
魏原摸了摸下巴,严肃得点点头,显然认为十分在理。
牌局最热的时候,一个电话进来。
魏原指指善善的包,“你有电话。”
善善腾不出手,着急道,“你快帮我接一下。”
于是魏原帮她接了手机,放在她耳边。
“善善,这么晚了,你还在外面?”
“水水啊,嗯,我今晚和朋友打麻将。”
“朋友?”顾水水狐疑,“有没有沈少卿?”
自从善善和沈少卿分手后,顾水水就很顾及这个人,简直视他为洪水猛兽。
善善哪能老实交待,干脆真眼说瞎话。
“怎么可能!我跟他都已经几百年不见面,他是谁,我都不认识了。”
“那就好。”
她正说着,沈少卿狐疑地瞟她一眼,善善心虚地马上掉转视线
“哦,对了水水,晚上你去陪一下我妈行吗,我估计要通宵了。”
“阿姨那边没有问题,话说回来,叶善善,你个死性不改,你哪有本钱玩啊!”
顾水水身音骤然拔高。
“哪能啊,只是给别人打枪手啦,实在是那人牌有够烂的,几乎和你有的一拼,不,简直比你还要烂,不然我这么听您的话,怎么敢玩呢!”
那头平息了点怒火。
“水水,你等下去我家,如果那条巷太暗了,就叫左青峰送你过去吧,反正他也是你保镖。”
“切,那个死人又失踪了,哪有这么不尽职的保镖,三天两头给我闹失踪的!”话里满是气愤,却难掩失落。
“又——失踪了…呵呵”善善轻轻地笑。
“不讲那个死人了,我现在就过去,你记得带早点。”
“遵命,女王。”
电话挂断,响起龙四促狭的声音,“哎呀,某人露马脚了,魏原,你有没有听到某人嫌你牌
烂。”
完了完了,好想说漏嘴了。
他们这么多人,自己势单力薄,不会要拿她怎么办吧?
冷汗浃背间,魏原出其不意地大手罩在她发顶抚了抚,宠溺一笑,“算了,小孩子说的话,何必放在心上。”
善善赔笑直点头,就差捧着他手做感恩状,对啊对啊,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龙四讪讪,不自觉朝对面的沈少卿望去,沈少卿少有的冷淡,漠不关心地撇向一边,可短短对视的一瞬间,龙四还是看到了他眼底的冷意。
马上换龙四直冒冷汗。得了,这两家伙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扮猪吃老虎,一个是不能抚须的狮子,他还是顾好小命,少管闲事为妙。
清晨的曙光微微照进来的时候,大家都是一脸疲态。
善善这才后悔,熬夜果然不好滴,不晓得会不会长皱纹。
结果最大的赢家变成魏原,龙四摸摸干瘪的钱包,心有戚戚焉。
魏原把好大一叠钱递到善善跟前,“都是你赢来的,要多少随便拿。”
其实善善早就满眼红星,她吞了吞口水,最后还是理智地抽了一小叠,心里不知道多后悔,可还是讪讪地停了手。
魏原讶异,“你——”
“不要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其实我很想多拿一点的,可是做人不能太贪心,不然要遭报应
的。”
魏原忍不住笑,“你这么迷信?”
善善白他一眼,“这不是迷信好不好,况且玩的是你们的钱,即使是我帮你赢的,我也没有理由拿你这么多。”
魏原故意逗她,“真的不要?”
善善不耐烦,“不要不要啦,做人是要有节操的,拿远一点!”
那个女孩明明很想要,却又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别扭模样,其实很可爱呢。魏原摸着下巴饶有兴味地看她。
“咳咳咳”
沈少卿莫名地咳嗽起来,魏原和善善同时回头。善善一脸奇怪,魏原倒是高深莫测地笑。
此时,服务员刚巧把打包的早点送上来。皇廷的蟹肉包,一向名不虚传。
善善拎着东西走人。
铺着厚绒地毯的走道,踏上去听不到任何声音,直到身后有个人唤她,她才疑惑地停下来。
“叶善善——”
“嗯,什么事?”
那人突然莫名一笑,带着点自嘲,“我想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哦,你说那个啊,你知不知道你那些损友联合起来出阴招,我啊,就是有点看不过,以前水水跟人打牌,那些女的合起来坑她的钱,我看不过,都会帮忙。你这个人,看起来挺精明的样子,不过好像很笨,以后要睁大眼睛了。”
魏原笑意更甚,这一刻,他缓缓睁开眼,仿佛周遭所有的光线都被吸进去,那眼底如有一朵青莲绝世绽放。
原来,他的眼睛竟有这样美。
善善恍了神,不知今夕何夕。
“对了,也算还你的情。”
她温暖地笑,挥挥手离开。
其实呢,还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女孩。
魏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