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茯神显然还有些迷糊：“什么村子？”
“封村。”
简洁的两个字让林茯神立即清醒过来。她双手搭到苏乐南的肩膀上, 用力晃他：“我们不是都已经离开那个村子了，为什么还要回去问人？你这个混蛋，到底在想什么？甚至还唆使鬼白一起回去, 快放我下来！”
听到林茯神吵闹的声音, 林鬼白顿足侧目：“姐, 别闹腾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苏乐南被林茯神晃得脚步不稳, 险些跌倒。还好她在听到林鬼白的话后很乖的安静下来。怎么说呢？虽然有些嫉妒，但林茯神果然很听林鬼白的话。
苏乐南把林茯神放下来时，已经走到了封村村头的那棵槐树前：“我们一直在转圈, 找不到出路，所以才想回来问村里人要怎么走出去。”
林茯神不大开心地皱眉：“走不出去吗？”
“姐, 暂时忍耐一下, 我们问完话就离开。”知道林茯神不喜欢这里, 林鬼白得先安抚她的情绪。
“……这个村子让人感觉很不好。问完话我们真得离开，一刻也不能留。”林茯神很严肃道。
相处时林茯神多是自由散漫, 做什么事都无精打采，所以在她认真严肃时，说明事态真的严重至此了。苏乐南姑且不论，林鬼白倒是深有体会。
“茯神，你居然会怕成这样, 看来这个村子真的邪门得很。连棺材都放在自家床底, 不知道还有什么闻所未闻的怪事会出现。”
林茯神瞪了苏乐南一眼：“我才不是怕, 只是嫌麻烦。”
“别浪费时间了, 赶快进村。”林鬼白摇头表示无奈, 率先带头进入封村。
本来以为会像昨天那样，半个人影都没有, 可今天一进村就看到不少男女老少在村里走动。家家户户屋前亮着的油灯迎风轻轻摇曳。村中的空地上有小孩子在玩闹，不少老人端着藤椅坐在自家屋门闲聊，妇人们则忙着煮晚餐，屋顶的烟囱正冒着袅袅轻烟。
昨天那场突然的风雨像是梦一样没对现实有任何影响。
几人走进村里时立即引起了村里人的关注。然而他们只是呆呆地望着三个人往里走，却没有一个人上前跟他们搭话。更令人奇怪的是，他们的表情都很呆然，即没有见到外人时疑惑好奇的神色，也没有可以称之为平静，开心或是不安的神色。
是那种冷漠，暗淡，阴沉又无任何情感的神情。目光空洞，活像一具行尸走肉。
比昨天更为奇异的氛围。林鬼白后背不知为何渗出了一层汗珠，每走一步路都仿佛灌了沿般沉重。而林茯神走在他身后，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紧紧抿着唇，双手交握在一起，目光却随着步伐而观望着那些村民。
苏乐南走在林茯神的身旁，倒是没有他们两个人那么小心翼翼。大概是没有他们那么敏锐的缘故，并不在意这怪异的氛围，“真是看不出来，这个村庄人还挺多。”
“你们三个娃儿！”听到有声音远远传来，三个人顿住了脚步。听声音好像挺熟悉的，好像是……张四婶的声音。
果然是张四婶。她在三人前面不远处的一座屋前小院叫住三人，从腾椅上站起身走了过来：“你们三个怎么走也不说一声？”
她穿着一套绣着十样锦纹理的唐装，微微朝着三个人笑着。
昨晚灯光太暗，又正逢下雨，三个人都没有仔细看清她的长相。此时看清，不禁从心底倒抽了一口气。她非常瘦弱，全身都像只有人皮包着骨头那样，而且还长满了大大小小的暗紫色斑块。她的一双眼窝深深凹陷下去，瞳孔在□□下依旧不可思议的扩大，映着几人的小人，有种说不出来的森冷。没有血色的嘴唇干涩起裂，牙齿像涂了墨般黑得发亮。
还是苏乐南快速的反应过来：“四婶，没跟你说是怕吵醒你。要是让你不高兴了，我们跟你道个歉。”
“呵呵，那你们怎么回来了？”她眯着眼睛笑起来。和善的话语搭配上她这个笑容，让林鬼白后背不禁又冒起冷汗，一颗心也跳得极不规律，仿佛被什么东西骇到一样。
“我们出了村子之后……”苏乐南没有设防，把事情经过都告诉了张四婶。
张四婶听说了便招呼着三人回家：“这天都快黑了，今晚还是在我家留宿一夜。唉，怪就怪你们运气不好。”后面的话她说得很轻，似乎有意不让三个人听到。
村里的其它人看到张四婶在和他们说话，也跟着望过来，却只是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就继续做自己的事情。砍柴的继续砍柴，闲聊的继续闲聊，而煮着饭的继续煮着饭。
“不用麻烦了，怎么好意思再叨扰你？你就告诉我们怎么走出去，我们立即就走。”
“……你们走不出去了。”张四婶听到苏乐南的话，本来还堆着笑意的脸上登时变了。她的目光透出森冷的寒意，像是要将三个人吃掉般可怕。
苏乐南下意识退后一步，僵硬着笑道：“四婶，这是什么意思？”
张四婶摇摇头，“看你们不像是坏人，跟我进屋吧，我有话对你们说。”
苏乐南还在犹豫，林鬼白则想开口拒绝，而林茯神却说：“好。”
“姐？”林鬼白感觉很不妙，完全明白了林茯神不想继续留在这里的心情。但林茯神怎么突然改口了？
跟着张四婶走回她的屋子，经过那些煮好饭菜的屋门前，林鬼白和苏乐南肚子很诚实的叫了起来。也不知道是这条村子的风俗还是每家每户的情况不同，有的人喜欢到屋外吃饭。
正因如此，几人才能看到别人饭桌上都吃的什么。果然还是虫子，不过是活着的虫子，连蚯蚓都有！只见他们拿着筷子夹起那些活生生还在挣扎蠕动的蚯蚓，一脸木然地送进嘴里仔细的咀嚼。林鬼白胃里一阵翻腾，而苏乐南则瞪着眼睛，一脸的大惊小怪。
这村子里的人还真是厉害，连活着的虫子都敢吃！苏乐南这样想着的时候忽然瞥见在空地上玩耍的一个穿红衣服的小女孩拿着毽子在踢。她踢着踢着毽子就被踢到了一堆草丛旁，她跑去捡的时候可能是不小心，一只脚就踩空了，直直往前面的一根尖铁柱上栽下去。
苏乐南正想跑过去救她，还没出声喊人帮忙时，那小女孩就自己站了起来。从苏乐南的角度看，可能像是脑袋被铁柱戳穿了。不过连血都没有流，应该没有戳到才是。
正当他安心的时候，那小女孩手里拿着毽子转过身来。苏乐南心脏猛然一缩——那个小女孩的脑门上出现了一个圆洞，就跟那尖锐的铁柱差不多大小。而她竟然若无其事地跑回其它小朋友身边一起玩耍了。而其它的小朋友看到她这样也并没有任何反应和表示，若无其事地玩在一起。没人去关注她脑门上那个洞是怎么回事。
这……苏乐南不相信般用力擦了擦眼睛，再看过去。那个小女孩的脑门很光滑，没有任何伤口，更不要说洞口了。苏乐南心道奇怪，难道刚才真是看错了？
林鬼白问他：“你怎么了？”
“……没事，眼睛进沙子了。”要跟林鬼白说，他绝对会说是自己看错了。再不然就是说自己白日做梦，还是不要告诉他为妙。
围坐在张四婶家里那张圆桌上，张四婶倒了三杯茶给他们喝。端着手上的破碗，林鬼白实在喝不下去。不是嫌弃人家的碗破，而是不敢喝。
“四婶，你有什么话要跟我们说？”林鬼白想赶快离开，放下碗就直接进入正题。
“那个呀，其实也没什么。我们村子有几百年没外人进来过，也有几百年没与外面接触过，更不说是走出这个村子里了。所以你们要走不出去，那就真的走不出去了。”
“那怎么办？”苏乐南着急起来。要走不出去，他们难道在要这里过一辈子吗？想想每天都吃熟的，生的各种虫子，苏乐南实在不敢想像。
张四婶随即又堆起一张笑脸，说：“也可能是下过雨，山里的环境有些变化。等过几天恢复原样，说不定你们就能找到出路了。”
苏乐南感到不好意思：“那不是还要继续叨扰你吗？”
“我没关系，反正只有我和我老伴，多些人才热闹。”
“那怎么没见到他？”
“他还在刚才我呆的地方和别人聊天。他最喜欢和人聊天了，大概要到很晚才会回来。”
苏乐南和林鬼白回想刚才的情景，难道是那个坐在她身边的瘦削老汉吗？他们坐得很近，应该是吧？
林茯神一直都是个随性，不会看气氛，想到什么说什么的人：“这村子是不是死过很多人？”
林鬼白和苏乐南都震惊得瞪着她。而张四婶却异常平静地看了林茯神一眼，说：“是呀，死过很多人。”
“都是怎么死的？”
“姐！（茯神！）”林鬼白和苏乐南异口同声地喝了她一声。她难道就不懂尊重别人的隐私或是不要去挖掘别人的过去吗？特别还是像他们这种只是过路的旅行者，别说熟了，连认识都算不上。
张四婶的神色却发生了变化。她的脸扭曲般地咧着嘴，呲着牙，深陷的眼窝下那双瞳孔大开的眼睛露出一种难言的凶光：“你们想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