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11章

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在王朝偌大外戚势力的掌控下,云知道自己只也不过是个小小蝼蚁罢了。

巫蛊一事还是发生了,即便是自己吩咐加强了隐月阁的守卫,即便是自己又一次出现在烟雨小姐面前对她说万事小心。但是,这也改变不了——这事是在自己推动下发生的——这个事实。人皆凡人无法面面俱到,于是,当黑咒术落到烟雨身上的时候,还是有无辜的少女充当了懵懂的帮凶。只是这一次,充当祭品的不是公主,而是与烟雨一同来到宫中做礼童的宝镜。

云是在事后才知道这些的。国师说,大王大妃十分谨慎,连祭品的脸都没有露出,只是她是仔细的“看”过两个月亮的,怎么会认不出?云在自责,为自己的无力。现世残忍,自己早就知道,只是没想到,尹家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会利用。

成为祭品的人,需要有强烈的愿望——于是,难道是利用了宝镜想要留在宫中的欲望么?云是知道这个孩子心思深沉、敏感善妒的,但是现在毕竟还处在什么都没有发生之时,她也只不过是个受家族影响的不懂事儿的小女孩罢了。

想起烟雨被赶出宫门时故作坚强的哭泣,想起世子呆呆站在那里深情的凝望,想到许提学一家所受到的非议,还有那些可能会遇到的危险,云心中烦闷。刚好禁军中经常被云打趴下的众人不服气的要求比武,云如同发泄一般舞着剑。

当李暄来到禁军讲武堂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他庆幸自己在抑郁不安中想到当初蹴鞠场上结识的这位兄长、老师的同窗至交。现在在这危机四伏的环境里,也只有这个人可以信赖了。也正因为如此,自己才会看到这一幕,初见时只记得他是谦和的、温润有礼的,如今看来那并不是本性啊,这个人是属于剑的,他可以像狼一样危险而又忠诚。

佯装是来为了蹴鞠输掉的事情秋后算账,小世子邸下气势汹汹的指着其中一个侍卫说:“你,很奇怪的,为什么总是会想起你,上次的最高得分者是你吧。”

被错认的人忙和其他侍卫一起异口同声地供出了“得分最高的是金齐云”这个事实。云在心里默默叹气,看来,自己还真是不受待见啊。只不过是想要找自己一起出宫去看自己的准媳妇儿,这小孩儿怎么这么多戏?世子又揪出了另一个身形与自己相似的侍卫,带着两人,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行至东宫殿内,世子佯装威严的面对着这两个禁军侍卫。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却是令人大跌眼镜——“脱!”

云吊着眼梢,好整以暇的看着世子邸下,只感觉世子邸下就像一只炸了毛的可爱的小奶猫。

云迟迟没有动作,而旁边的禁军兄弟,已经脱下上衣半裸了。真是有够速度的,云吐槽着。

小世子看着云像没事儿的人一样,明显露出不爽的神情,“你怎么不脱?”

“邸下是想要出去吧,这就是邸下求人的态度么?”

于是,小猫明显泄了气。小世子去里间换了衣服,将已经冻得瑟瑟发抖的侍卫交给了衡善。然后就摆出一副跩跩的样子,拽着云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在心里摇了摇头,云看不下去了,只能出口:“邸下,方向反了。”

眼看着小猫瞪着两只大大的眼睛,又要炸毛了。云赶紧顺毛捋,抱起小世子就翻过了墙。当然,他保持着自己一贯的武林高手的做派,丝毫没有表露出因为小觑了世子的体重,差点扭伤胳膊这个惨痛的事实。看来以后回去还是要多加锻炼啊,云心里如是说。殊不知在禁军演武场,又有多少人突然感觉背后一阵凉意。

翻过墙后,云就把小世子放下了。“请恕臣无礼”。其实云这话说的大言不惭,心中毫无愧意。

小世子也是个明白人,知道轻重缓急,于是摆摆手示意,大人不计小人过,就此作罢。

随着脚步临近许提学家宅院,云的心情愈发沉重,暗想着晚间应该再来一次,好给许家人说明情况让他们不必担心,即便是嫔位没了,起码女儿还在。云心思归位后,就看到小世子在拽自己的衣袖。

“先带我去看看老师吧。”

诶?云吃惊了。不对啊,这难道不应该说先去看媳妇儿么,怎么成先看老师了?世子邸下,您不会也对许炎有什么想法吧?想了想许炎自带圣光护体的大众偶像身份,云越来越觉得自己真相了。

不过不容云多想,这两个男人,哦不对,是一个男人一个男孩,就以行动告诉他,他们所说的是正事。

“大妃娘娘是用此事对我还有父王示以警告,老师这里,会很危险了啊。不如尽快出去躲避为上。烟雨小姐病得古怪,却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现在父王也整日寝食难安……”

“竟然冒着危险护卫世子邸下来这里,这真不像你的为人……对了,你知道么?世子邸下一直都想让你当他的护卫武士。我们烟雨这次,在无意中到成全了他啊。”在小世子去跟烟雨说悄悄话时,许炎跟云聊着天。“我已经屏退了其他人,要是邸下在这里遭遇不测,恐怕……”

截断了许炎妄自菲薄的话,云想说,我知道这些都跟你们无关,我什么都知道,但却只能安慰着好友:“一起生活的家人都无恙,怎么可能危害邸下一人呢?别想太多了。”

正说这,云又瞥见了雪的偷看。

“那个孩子看来是喜欢上你了。”像是要换个轻松的话题,许炎调笑到。

云笑笑,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么?“不清楚,我想的到有些不同”。

许炎截断话茬继续说:“喏,她很喜欢剑术,还有犀利的剑术风格,恐怕都是在模仿你呢”。

云依然只是笑笑,这种事情,还是留着局里的人自己去解开吧。

回宫时已经更深露重,云跟随在世子的身后,两个人踩得路上的叶子嘎吱嘎吱响。云不由得觉得自己是深夜陪伴小猫散步的猫奴,而这猫还真是个娇贵的主儿。想到这里了忍不住想笑。

而此时,前方高贵(这小孩现在还跟冷艳没什么关系——云注)的小猫扭头了,“你叫金齐云是吗?”

死小孩儿,你现在才问名字,这种搭讪方式简直是,太弱了,云吐槽着,嘴里却回答了。“是的。”

“阳明君兄长和老师,都直接叫你云是吧?”

“是的。”

云没有看到走在前面的世子邸下那种似乎做了重大决定的神情,他只是看到前面的小猫突然扭了头过来,带着弱弱的请求的语调,很认真的对自己说着——

“我、也可以……叫你云吗?”

很久之后云还记得,那个两人一同行走的夜晚。那时那只小猫大大的眼睛里泛出的水光,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明亮。

鬼使神差地,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云突然有种想要抱住这个孩子揉一揉头发的冲动。云对自己说,这大概是出自于歉疚吧。云掩饰着低下了头,“谢邸下”。

那个此时像小奶猫的少年,望着天上的月亮对着云说:“云啊,谢谢你。身为一国的世子,我、我真的很无能啊。”看着小猫眼睛里盈出的泪水,云沉寂了这么多年的心里,泛起一阵阵疼痛。

就在那么一瞬间,似乎以前的那些歉疚、生气甚至迁怒的感觉都不重要了,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在心里萦绕盘旋。云觉得这只是一种爱护,就像哥哥对弟弟,就像看着一只小猫,会不自觉的上去给它顺顺毛,按时喂着饭,无聊了抱在怀里揉一揉,偶尔还要忍受一下它的小傲娇。自动代入了养护模式的云感觉大好,丝毫没有觉得称自己为小猫“主人”的行为有多么的大逆不道,也忽略了这只小猫本是猫科的没长大的老虎的事实。

直到回到禁军处,云还在想着今天发生的事儿。不过自己一回来,就被人叫去见了宣祖大王。看着宣祖大王阴沉着脸,云自觉不妙啊不妙。

“世子去过许家了?”

“是。(他要去的谁也拦不住。)”

“从明日开始,你就到世子身边去贴身保护他的安全吧。”

云震惊的抬起头。只听见宣祖大王继续说着:“因为这次择嫔一事,冲突已经很明显了。虽然看似平静,但已经开始波涛汹涌了。你要守护好世子的安全。”

“微臣定不负重托。”

看到云欲言又止,宣祖大王摆了摆手,“现在最重要的是世子的安全,你退下吧。”其实云想提醒主上殿下,注意自己的安全。不过宣祖大王明显一副已经通晓一切的模样,云只能作罢。

不过,接下来寸步不离的保护,那自己该怎样才能出得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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